气息也温和无比, 像是能包容一切的溪水。 藜麦却总能觉得他那笑容里, 藏着些不易察觉的刀尖锋芒, 不引人注意, 甚至能弱化掉旁人的主意力, 但真要伤起人来的时候。 估计一刀子扎进去,能直接给人扎个透心凉。 他不太愿意跟这样子的人打交道, 总觉得这种认城府太深, 跟人相处的时候, 从来不知道哪句话是真, 哪句话是假。 只字片语都得拆开来仔细的琢磨许久, 弄得就跟活在古代宫廷剧里面似的,让人累得慌。 想着也就略微动了下嘴角, 僵硬的笑了下,“我看还是不必了,秦封有什么事儿,他自然会跟我说, 就不劳烦您费心了, 再见。” 齐臻仍旧保持着笑容完美温和的模样, 哪怕被拒绝了, 也是半点生气的模样都没有, 仿佛他就是个天生的老好人脾气。 偏偏就姿态坚定的站在藜麦跟前,不肯让路,“那若是我说,想跟你聊聊你父亲的事儿呢,你也没有兴趣么。” 藜麦笑着看他,“这话说的,我从小父母双亡,是我奶奶带大的。 现在这会儿,又从哪里冒出来个父亲来,您可真是喜欢开玩笑。” 说着他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示意齐臻现在时间已经有些晚了,“这天都快黑了,天儿又冷,您如果没什么事儿的哈,还是先回去吧。 我这也得回去了,毕竟您也知道,学校有门禁的,太晚了,我就得翻墙了。 这万一被人抓到了,也影响不好,您说是不是。” 齐臻略弯了下唇角,脸上的笑容扩大,看着藜麦的眼神里兴趣渐浓,语调有些轻飘飘的。 让人拿不准他的情绪,“唐理最近在着手对付你那位小男朋友,这事儿你知道吧。” 藜麦这一时半会儿还真摸不准这人是准备拿他跟秦封的事儿威胁他,还是想要他去唐家做些什么。 他虽然不畏惧跟秦封的事情暴露出来,不过在能遮掩的情况下,自然也不会那直接承认。 干脆就装傻,“我不懂您在说什么,唐理是谁,我也不认识。 您如果对他有什么意见,恐怕得再想其他办法,也不必在我身上白费力气。” “你别那么防备我。”齐臻笑完,认真的看着他,“我对你并无恶意,按照血缘关系论,你是齐略的表弟。 就算不论这个,你们也是同学,无论怎么说,我都算是你的长辈。 我对唐家确实是有些计划,不过这计划能不能实施,选择权在你手里。” 说着他又笑了下,显得格外的诚恳和认真,“所以想请你吃顿晚饭,顺便商量下这件事情,今儿周末,你也不必急着赶回学校去。 左右你这也到了吃饭的点儿,不如咱们同去,况且,唐理正铆足了劲儿对付你那位小男朋友。 他毕竟还年轻,势单力薄,为了你,跟唐理杠上很不明智,你是真不打算,想要帮帮他么。” 藜麦打量着眼前的人,略有所思,不知道他死活非得请自己吃饭的意义在哪里。 总不能说是因着唐白跟苏芳两人把齐略气着了,家里小孩子被欺负了,遇到摆不平的事情,就由着大人出面来找茬了吧。 就算如此,他也没有必要绕那么大个圈子,过来找自己商量。 藜麦不觉得自己在对付唐家方面有什么便利之处。 真要找人联手,那他应该是去找秦封才对。 怎么看这人都意图不明,他也知道,当别人对你怀有恶意或者企图的时候。 尤其是像齐臻这种明显就喜欢谋定而后动的人。 不可能像当初的李科,一时兴起针对他下,完全就因为莫名其妙的嫉妒,被藜麦收拾完,就又突然销声匿迹安安分分的,假装那些事情没发生过。 像齐臻这样的,若真是有心要针对他或者对他有所图谋,那是怎么躲避都躲不开去的,还不如迎面而上。 搞清楚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况且,他对于齐臻那句,难道不想帮帮秦封么的话打动了。 想着也就笑着点点头,“行,走吧。” 齐臻的车就停在旁边,他不是自己开车,司机在车里等着,见藜麦应了,殷勤的笑着替他打开车门,“请。” 藜麦直觉感觉到的那股子不自在又冒出来,他摇了摇头,“多谢。” 车里弥漫着香水的味道,很好闻,是那种比较厚重的木质香气,带点儿冷冽,跟冬日里的氛围很搭。 齐臻就坐在他旁边,从藜麦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巧能看到他线条优秀的侧脸。 这人长得不算特别英俊,五官轮廓也并不特别清晰明朗,有些淡淡的,并不深刻。 他的长相属于那种毫无攻击性的好看,哪怕是侧脸,线条也是优雅温和的好看。 就是那种恰到好处的、能让人觉得帅、但是又说不出他到底哪里帅的感觉,说到底还是气质出众。 而且皮肤很好,天生皮肤白的人藜麦也见过,他自己皮肤就很白,晒不黑,哪怕晒黑了稍微养养,很快也就白过来了。 不过齐臻皮肤不仅是白皙,还很细腻,不知道是刻意保养的,还是这人就特别抗老,按照年龄算,他应该比唐理还要大些。 这个年龄的男人,活得粗糙些,估计都会很油腻了。 可这人不,他跟藜麦坐的很近,这么近的距离,藜麦都看不到他脸上有任何瑕疵和皱纹,连刚刚跟他说话的时候。 眼角那些细纹都因为他安静的模样统统消失不见,但看这样子,说他不过二十岁出头,都有人信的。 浅灰色的西装和外套都衬得他更加温和,优雅,也显得年轻。 他安静的坐着,乍看上去姿态很放松,惬意无比的姿势。 不过若是细打量,就会发现这人背其实挺的很直,无论是双腿还是手随意垂下来的角度,都是写满了优雅克制。 一个将教养和优雅写进骨子里的男人,很吸引人。 但凡是个喜欢男人的,估摸都很难逃脱他这种随时随地散发着的魅力。 藜麦冷眼看着,在发觉自己目光全程落在他身上的时候,略微有些惊愕,随即猛的反应过来。 眼里极快的闪过些许惊讶,终于也捋清楚,他从刚刚开始就感觉到的不对劲来自哪里。 这个叫齐臻的男人,分明就是在勾引他,而且还勾引的明目张胆、毫不掩饰。
只不过他虽然知道自己长得算不错,不过因为早早的跟秦封定了,也从来没有觉得自己长相有什么优势。 况且,这人年龄可比自己大二十岁左右,跟他父辈差不多,甚至更大些,他就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下猛地反应过来,就觉得浑身不适,深吸了一口气,浑身不自在的往远离齐臻的方向缩了缩。 全程都目视着前方的齐臻在他动的时候,翘了下嘴角。 随即神态自然的转过头来,关心的问道,“怎么了,你晕车么。” 还是那副温和有礼让人感觉不到冒犯的模样,藜麦动了动自己有些僵硬的模样,尴尬的笑着,“没,突然想起来学校还有点儿事。” 他微微的往后缩着,假装什么也没发现,“要不,我这还是先回去吧,这饭不吃也罢。” 齐臻温和的笑着,“快到了。” 说着笑容满满的跟他开玩笑,“你这模样,就好像我是能吃人的恶魔似的,能把你拖到巢穴里面去,吃掉你肉,喝掉你的血。” 藜麦脸上僵硬的笑容都有些保持不住,有些拿不准他到底是个什么想法,“您可是真会开玩笑。” “你也说是玩笑话了。”齐臻侧过头去,看了眼路边的牌子,嘴角笑意盎然。 似乎藜麦这模样让他感觉到很开心愉快,“你放心吧,我不是什么恶魔,跟你一样,是吃正常食物的。” 说话间车子就慢慢的停了下来,司机回过头来跟他说话,“先生,到了。” 齐臻点点头,“嗯,给藜少爷开车门。” 说着自己先打开车门出去,司机跑过来替藜麦打开车门,“藜少爷请。” 藜麦在车上磨蹭了下,他这会儿是真不想吃饭了,总觉得这饭局是个鸿门宴。 不过又想来都来了,现在走也来不及,就算是鸿门宴,他也不至于吓得不敢去赴宴。 裹紧自己围着的围巾和帽子,下车,跟司机道谢,“谢谢。” 齐臻已经站在旁边等他,见他下车不由自主的抖了下,笑容里又带点儿诡异的柔情,“跟瑶瑶一样,怕冷。 冬日里就恨不得待在家里,围着火炉,哪儿也不去,穿再多出门都怕风给刮着。” 这话藜麦就没办法接了,毕竟他刚刚还在装傻充愣不认识唐理和陈瑗是谁。 好在齐臻也没跟他站在外面叙旧的想法。 笑着往旁边走去,边走边跟藜麦说话,“不知道你们年轻人平日里都爱吃什么,有什么忌口的。 这家的老火汤炖得不错,你就当陪我这个老人家过来养养生吧。” 藜麦就差没当着他面儿冷笑出来。 你也知道你是个老人家,还臭不要脸的在我面前想勾引我。 当我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伙子,啥也不懂是不。 不过他也没摆脸色,总觉得这人气质实在太无害,锋芒收敛的丝毫不露。 若是自己突然发难为难他,藜麦心里还有些过意不去。 跟着往前走,在心里暗道,齐略的段位,比起他这位老爸来,可就差得远了。
旁边是家私房菜馆,齐臻要的单独包厢,空间不大,胜在环境清幽,也安静。 里面开着空调,齐臻进去就把身上穿着的外套脱下来挂着,指了指旁边的地方,“坐,他家除了汤水。 萝卜糕和山药糕也做得相当不错,我让他们送两份过来给你先垫垫,别把胃饿坏了,吃饱了咱们再说。” 这人家都安排的面面俱到了,藜麦也没有话说,只能点点头,“好。” 店里人不少,不过菜上的很快。 除了齐臻说的山药糕和萝卜糕,还有两样炸年糕、油酥春卷咸口的点心和桂花糕、千层饼两样甜的。 分量都不多,每样就那么两三块,装在碟子里,汇总摆盘,倒煞是好看。 藜麦从早上吃了两根油条喝了碗豆浆,中午都没吃东西,肚子早就饿了。 这会儿闻着油炸咸香跟糕点的甜味呢,肚子就又开始造反,坐稳就开吃。 这顿饭吃的还算满意,糕点可口,汤水入味,菜品味道好,材料也新鲜。 再加上齐臻说到做到,从糕点开始上来就没有再说话,安安静静的坐着看藜麦吃东西。 从头到尾看着藜麦的眼神都是温和又有带着柔软,偏偏又能让人感觉他已经极克制,让人感觉不到冒犯。 藜麦就算心里有些嘀咕,觉得这人估摸着是跟齐略一样,看着他长得跟陈瑶很像,过来从他身上找陈瑶的影子来了。 可齐臻没有明说,藜麦也不好直接就问,只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就任由他坐在那那么打量着。 就是浑身有些不自在,不过好在藜麦都习惯了,顶着他的目光把饭菜吃得干干净净,填饱肚子再说。 吃得那真是干净,店里菜品分量都不多,藜麦就吃完了六份典型,两盘子菜,喝了整瓦罐的汤。 才觉得吃饱了,以至于齐臻看着他面前光溜溜的碟子,温和如水的眼里也难得透出几分揶揄来。 看一眼他的肚子,“有没有吃饱,若是没吃饱,我再让他们上点其他的甜品。” 藜麦摇头,“吃饱了。” 他也不觉得不好意思,哪能不好意思呢,他可曾经有很多年过着吃饱都很困难的日子呢。 都是当时养下来的习惯,不管是在家里做饭还是在外面吃,总不习惯剩饭菜,总是能吃多少点多少的。 胃里有点点撑,藜麦放弃想伸手揉揉自己肚子的想法,看着齐臻,“现在饭也吃完了,你找我什么事儿,总能说了吧。” 齐臻正端着服务员送上来的茶碗喝茶,闻言笑了下,“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唐理……哦,你是不是还不知道唐理是谁,我给你解释一下,他是……” 藜麦,“……” 这是还记着他刚刚说自己不认识唐理的话呢,这心眼儿小的,可真是对不起他这光风霁月的外表呀。 不过他要这么说下去,估计事儿说完,也差不多得半晚上了,到时候在找个借口藜麦就更回不去了。 藜麦有些无奈的打断他,“我知道唐理是谁。” 齐臻果然是在跟他计较刚刚的事儿,笑容里多了几分促狭,“可是我刚刚好像听……” 藜麦默默的翻了个白眼,从位置上站起来,“你要真不说,我就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