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么。”藜麦并没被他激怒,反而笑着挑挑眉,饶有兴致的问道,“我若是小耗子,请问您又是什么呢,烂在臭水沟里都没人捡的死耗子么。 难怪如此臭不可闻,把我们学校的空气都给熏臭了,怕若是这味道飘到食堂里,同学们连饭都吃不下去了。” 唐理皱了眉头,黑下脸,沉声说道,“小家伙,你知不知道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 这脸黑的还不如秦封生气的时候有气势,藜麦自然也不怕他,冷笑一声,“怎么,我说你是臭水沟里的死耗子,你就要扑过来咬我一口,把身上带的恶臭传染给我? 行啊,你来,咱们试试是你能咬到我,还是我能一脚踩死你?!” 藜麦往常也不爱骂人,主要是性子软,跟别人起了争执,也总是想着退让一步大家皆大欢喜。 就算别人太过分,他如果避无可避,也只会单方面切断两人的联系,不与人来往,还从来没遇到过唐理这样的。 让他见着就想要骂死他,不骂就心里不痛快。 他骂的高兴,唐理自持身份也不会再学校跟学生动手,气得额头青筋直跳,狠狠地扔下一句,“咱们走着瞧!” 说完便转身走了,齐略没跟着他离开,反而往藜麦跟前走了两步。 他看上去状态不太好,满脸憔悴,眼底印着没睡好出现的黑眼圈。 嘴唇蠕动着,哑着声音,半天才从喉咙里梗出来语句,“我能给你单独谈谈吗?” 藜麦犹豫了下,点头,“好。” 又转头跟林卿说了声,让他先走去食堂吃饭,他在这儿跟人说完话就过去。 林卿虽然跟齐略也认识,不过陈瑗和苏芳出事的事儿他不知道,主要是藜麦觉得本身林卿都不认识,自然也不会多嘴去说那么几句。 现在看齐略状态不对,藜麦又想要跟他谈谈,也没说什么,自己去食堂吃饭了。 齐略跟在藜麦身边沉默的站着,就那么安安静静的在原地站了很久,才慢吞吞的开口跟藜麦说话,“小姨她……没救回来。” 说着话呢,眼圈儿就红了,泪满盈眶,忍不住的往下滚落,“昨天凌晨走的,藜麦,我没小姨了。” 藜麦沉默着,他只送走过奶奶一个亲人。 藜奶奶走的时候年龄大了,无痛无灾,按照他们这片儿的说法,算是喜丧,走了也是去另外的世界享福了,不必儿孙难过。 可他当时还是自己躲在房间里哭了好几天,精神恍惚到连课本都看不进去。 每次从学校回家,就好像能够看到奶奶坐在堂屋里,身上搭着条薄毯,笑眯眯的跟他说话,“小麦子,你回来啦,饿了不?” 对于齐略的难受大致也能感同身受,想了想,拍了下他的肩膀,“你节哀吧。” 齐略难受的摇摇头,抽了抽鼻子,眼里全是泪水,“我从小没妈妈,平日里都是小姨照顾我。 到了换季的时候,总会替我准备好要穿的衣服,有什么零食吃的,都记得要给我带一份。 我爸爸工作又忙,我念书来学校,生病去医院,都是小姨陪着我,她就跟我妈妈差不多的。” 他越想越伤心,那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哗啦啦的往下掉,“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她就那么不在了,为什么会这样子呢。 明明那天还好好的,就只是逛个商场,人说没就没了,我好难受,藜麦,我要是当时不把她带到商场里去就好了。” 这事儿发生的太快,就想是梦境一样,从他在商场里看到他小姨躺在血泊里,然后打电话,救护车呼啸着过来的声音。 都像是一场梦,他也宁愿那是一场梦,梦醒了,他小姨还在家里好好的坐着,会给他买吃的,会温柔又贴心的喊他“略宝”。 他不敢相信他小姨是真的走了,她还那么年轻,那般鲜活,他还想着要等自己长大,给她养老,看着她活到一百岁。 可她突然,就那么没了。 藜麦本来还打算安慰他两句,听几句他的抱怨,毕竟他跟齐略本身也算是认识有一段时间了,他们相互利用过,但是都没有对彼此造成太大伤害。 藜麦也就想着不要再跟他纠结,当成个对他怀有善意的陌生人处,见他都难受的晕了头,就这么哭,一时又有些烦躁。 他不觉得陈瑗该死,可陈瑗死了,藜麦并不为此感到伤心难受。 苏芳这个人就是个□□,她本身的意图就会伤害到陈瑗,可真正论起来,说他冷血也好,无情也罢,藜麦觉得她的死她自己有很大的责任。 当时苏芳跟唐白都在原地站着,先不说他们两长相有多相似,相似到齐略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偏偏她就看不出来。 就算两人仅仅是长得差不多,确实也没有任何证据说明他们有关系。 可是难不成她跟唐理结婚差不多二十来年,唐理家里有几个兄弟几个姐妹,都长什么样子,她能不知道?!二十年还不够她了解唐理的家庭情况? 偏偏要信唐白说苏芳是他姑,就当她脑子简单,不装事儿,这么简单的事情就看不出来,可也是他从小疼到大的孩子,又从小没了妈,就差把她当亲妈了。 齐略一直在怀疑唐白不是她的儿子,三番两次的说那女人有问题,被她一再反驳,甚至连跟旁边的人问询调查一下的做法都没有。 他们来之前甚至有店员听到苏芳管唐白喊儿子,但凡她问一句,怎么可能发现不了其中端倪。 可她偏不,她就跟个傻子跟个瞎子一般,就看不到那女人对她的满满恶意,连直觉的排恶性都没有,偏要去苏芳跟前献殷勤。 或许真的是活得太顺风顺水了,完全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坏人存在。 藜麦虽然不能对她的死说一句活该,可也懒得花心思再安慰齐略了,嗤笑一声,“像你这么说,那你还不如觉得,当时她摔下楼梯的时候,唐白拉住了她就好了呢。 再说人都走了,你在这里哭有什么用,能把人哭回来么?” 藜麦现在都还有些纳闷儿,唐白当时在做什么。 他当时就跟陈瑗和苏芳站在一块儿,三个人都站在楼梯上,可他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两人从他跟前滚下去。 ——没有妄图去拉她们,没有试着阻止她们下落,甚至连惊叫都没有。 就看着人滚了下去,他甚至连120都没打。 还是齐略跑过去见到两人受伤了喊的120。 齐略脸色微变,极快的闪过几分狰狞,用力的吸着鼻子,“你说得对,小姨已经走了,再哭她也回不来了。 可害死小姨的凶手还在医院住着,我不能哭,我得给她报仇,我一定要让害死她的人收到该有的惩罚,我得把当年他们所做的事情都调查清楚。” 他努力的收住哭声,期待的看着藜麦,“小姨的葬礼订在周六,你能来参加吗,我想你……送送她。” 藜麦摇摇头,“算了吧,我跟她非亲非故的,过去也只是打扰,反而冒昧,再说我周六也有事儿,去不了。” 齐略心里难受,他忍住眼泪,“你还是不相信她是你妈妈吗?” 藜麦对于他随时都在强调陈瑗是他妈有些烦躁的厉害,“我跟你说过了事实是怎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件事关系到的人到底愿意相信什么。 我用什么身份去参加他的葬礼,你信不信我踏进唐家的门,就能被唐理和唐白那扫帚赶出来?然后我能怎么办,灰溜溜告诉别人我是她儿子? 有人信吗,齐略我是真不想跟你说重话,但是我要脸,我得正常的念完高中,往后继续念大学,这种自损羽毛的事儿,我是不会去做的。 你懂我说的么?” 齐略点点头,“我知道,我只是难受。” 他强撑着笑容,“她没有对你尽到做母亲的责任,我也没资格要求你去她面前尽孝,若是没时间就算了,学校考试月来了,你要好好复习。” 随后又想起还在医院里陪着苏芳的唐白,额头上青筋直跳,扭曲的厉害,笑容逐渐变得有些狰狞,“我昨天差点杀了唐白。” 藜麦惊讶的看着他,“什么?” 齐略抽着鼻子,“你知道吗,我小姨死的时候,唐白在隔壁陪着苏芳。” 他有些不愿意面对这个事实,可事实就是,他独自一个人,坐在病床边,看着病床上那个女人孤单的,落寞的走完生命最后一程。 藜麦眨了眨眼睛,看着齐略咬牙切齿的看着面前空气,“我恨他。” 眼底的恨意有如实质,藜麦抿紧了嘴唇,看他神色估计是被唐白气得狠了,毕竟站在齐略的角度来看,他小姨对他的疼爱不是假的。 在一定程度上充当了他妈妈的角色,可是他小姨对他的爱,在跟对唐白比起来,就立马逊色许多。 但凡是他跟唐白有些摩擦,他小姨肯定是二话不说先责备他帮唐白的。 对唐白可谓是掏心掏肺的好了。 好到能让齐略嫉妒的地步,可唐白呢。 先是合着外人欺骗陈瑗,让她把他当亲儿子疼了18年,然后在他小姨被人推下楼梯,唐白就眼睁睁的站在那里看着他小姨滚下去,摔得头破血流。 结果他小姨没有被救回来,死了,唐白这个她疼了十八年的儿子,现在居然还陪在害死她的凶手病床前!? 当时他陪在小姨床前,看着她呼吸慢慢的停下来,监测心跳的仪器变成条直线,归于平静,他感觉到握在手里的那只手逐渐变得冰凉僵硬。 他茫然四顾,想着要找个熟悉的人影。 可他谁也没看到,她的丈夫不在,还在赶回来的路上,她的儿子不在,不知道在干什么,只有个他坐在病床上陪着她走完人生最后一程。 那瞬间,他感觉到无尽的悲哀,为了自己,也为了这个在他人生中充当了一半母亲角色的女人。 他疯了一样的站起来,红着眼睛,冲到隔壁病房里,不顾医生护士惊叫和阻拦,拽起坐在陪在苏芳床前的唐白。 死命的按着唐白的头,撞向医院洁白的墙壁,他用尽了全身力气,看着血溅了满墙,发疯的嘶吼着,“你妈死了你知不知道,你妈她死了啊! 就是被这个贱女人害死的,你还在这里守着她! 你有没有良心,你还有没有良心!” 他双眼血红,脑子满是混沌空白,那会儿脑子里就想的是既然小姨那么疼唐白,不如把他送下去给她陪葬吧。 他死命的掐着唐白的脖子,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周围的医生护士吓坏了,赶紧上来拉他,却怎么也拉不动。 最后他们掰断了他的手指,才勉强把差点被他掐着撞死的唐白解救出来,当场送到另一间病房诊治处理伤口去了。 藜麦还不知道他已经疯过一回,见他眼里恨意太深,犹豫了下,“你还好吧。” 齐略摇头,“不太好,不过没事儿,我能消化掉。” 他其实并不是不能接受他小姨死了这件事,他不能接受的是他小姨死了,可唐白居然还心安理得的陪在苏芳身边,甚至连她最后一面都不去见。
齐略勉强的笑笑,“你是担心我再去做什么傻事儿吗。” 他把脸上的眼泪擦干,“你放心吧,我不会去做什么傻事儿的,我不会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儿,我还想当警察呢,明年就要高考了,我可能会考警校或者军校。 到时候我保护你,跟我说这么久,耽搁你吃饭时间了吧。 你们先去吃饭吧,估计下午还得考试呢,我忙完小姨的葬礼,也会回学校来的。” 他又奇迹般的平静下来,快的藜麦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过见他没事儿了,也就点点头,“那我先走了。” “嗯。”齐略站在原地,目送着他远去。 目光沉重又悲伤,只是不知道是为谁。 藜麦没把陈瑗的事儿放在心上,事实上连轴转的考试让他根本无暇他顾,班上的同学大多都是厕所教室宿舍三点一线。 甚至连吃饭都觉得是件浪费时间的事儿。
因为林卿全班第一是稳的,考完就有同学过来后排找林卿对答案,藜麦难得有空闲时间趴在课桌上眯一会儿。 还没有睡着,有人敲了敲他的胳膊,“藜麦,何老师找你。” 他从胳膊里抬起头来,有那么瞬间迷茫,随即应道,“好,我这就去。” 现在已经是周五下午,最后一科考完,按理说平日里这会儿应该到处都是欢呼声,庆祝放假。 过因为考试的关系,大家都累得够呛,教室里都有些死气沉沉,小心翼翼的对着答案。 教师办公室倒是还好,老师们都在悄悄讨论着这次考试的成绩问题,何老师见他过去,笑着朝他挥了挥手,“语文和数学成绩出来啦,过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