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着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些无奈,“你要真能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藜麦撩了下眼皮,神色冰冷,“那可真把你能耐坏了,我求着你担心我了吗。” 秦封笑着看他,“是我求着想关心你。” 说完也不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结,跳到另外的问题,“麦子,我死在病床上,再睁开眼睛,就出现在看守所里了,你呢,是怎么回来的。 我死之前……” 他略微停顿了下,轻微的打了个冷颤,他死之前,那会儿可真是绝望啊。 每天清醒的时间里,就对着满天神佛…… 什么上帝佛祖玉皇大帝,谁都好,求着能让他们保佑他,求着麦子有天能够回心转意。 能原谅他,到医院来见他一面。 他每次从昏迷中醒过来,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往门口方向望去。 幻想着他的麦子能够从门里进来。 在他的幻想里,麦子可能笑着,看到他要死了过来看他的笑话。 也可能怒气冲冲的冲进来,骂他打他,恶狠狠地拔掉他的输液针管或者氧气管,咒骂着他怎么还不去死。 也可能,会冷着脸,事不关己的走过来,高高在上的看着他,跟他说一句,你还真是没用,离了我就混成这样? 可是他等啊等,等到生命中的最后一刻,也没等到藜麦,绝望像是冬日里的冰泉,笼罩着他全身。 冻得他瑟瑟发抖,寒气入骨,骨髓缝都疼。 他那时候本身病得严重,不像平日里那般理智强悍。就觉得……那段日子真是暗无天日。 一边期待着,想要死亡早点降临,让他解脱。 一边又畏惧着,就怕等他死了,麦子过来看他了,他岂不是就见不到了。 每天每天,都在这种矛盾的心情中煎熬,差点活生生把整颗心都熬煮成了灰烬。 回忆实在太过残忍恐怖,他把自己思绪极快的拉了回来,“我当时留下遗嘱,让他们把我名下财产都转交给你,你接手的时候,没遇到什么阻拦吧。” 藜麦冷着脸,侧头看着窗外。 他也不能跟秦封说,嗷,我跟你家几个姐姐为了你遗产的问题大打出手,打得头破血流。 最后我赢了,把那些宝贝都藏到我的空间里,让她们掘地三尺也找不出来,就等着看她们气得跳脚,就是找不到遗产的样子。 然后放着好好儿正经日子不过,就出去透气爬个山的空隙,突然就脑袋一抽,就不想活了,直接就从那山顶悬崖上跳下去了。 这要说出来还不得让秦封得意到上了天。 他脸色变得更加冷淡,盯着秦封,有几分疑惑,“你为什么会想着把遗产留给我?” 以秦封跟秦家几个姐姐的关系,他死之后遗产应该是由他几个姐姐继承,尤其是秦大姐家。 她那个儿子可以算是秦封养大的,秦封跟他两在一块儿,自然就不会有孩子,把他大侄子当儿子教的。 如果秦封在跟他离婚之后并没有再找人生个儿子,基于沈萃肚子里那个孩子不是秦封的,这件事是真的情况下。 秦封公司那些巨额股份和财产,都可能由他大侄子继承。 藜麦在接到律师通知的时候,可真是惊讶极了。 他这问题倒是让秦封愣了下,随即满脸疑惑的反问他,“我不给你给谁?” 藜麦冷笑着,“给谁都行,给你那些好姐姐和你那些侄子侄女不都挺好么,就是给我就让人奇了怪了。” “可是……”秦封迟疑着,他轻微皱着眉,“那本来就是你的啊,咱两从一无所有开始,攒钱开店,开公司,买房子……这些财产都是我两的。 咱两在一起过日子,你不擅长打理,我就帮你保管打理,总归咱们是两口子,谁管着不是管着,咱两离婚之后……” 秦封用力抿紧嘴唇,“我从来不承认我们离婚了,那些东西,都是我为你准备的。 我在的时候不过是帮你保管,我不在了,自然得给你送过去,我为什么要把那些留给他们? 我给他们钱,也不过是想买份清净,不让他们再去烦你,仅此而已,你的就是你的,我怎么会让他们去沾染你的东西。” 藜麦愣住,他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你真是这样想的?” 秦封点点头,“一直都这样啊。” 藜麦恨得咬牙,“这些话为什么你从来没跟我说过?” 所有人都觉得他是秦封养着的宠物,秦封那些姐姐,那些兄弟,那些属下,所有人都看不起他! 所有人都在为着秦封着想,要清洗掉他这个污点,他们排斥他,辱骂他,不把他放在眼里。 甚至秦封的亲大姐还带着个孕妇,上门就指着他鼻子,让他退位让贤。 他以为这些都是秦封默认了的。
他以为,是秦封放弃了他们的感情,想要个温婉贤淑的妻子,想要过正常妻儿双全的生活。 他跟秦封争吵过,怨恨过,最终还是被逼得放弃他们的婚姻、他们的感情。 结果现在秦封过来跟他说,我从来想要的只有你,在我的生活中从来就没有第二个人。 藜麦就觉得自己冤到极点!他恨不得像窦娥一样拿血书写出三尺的“冤”字出来,他咬破了嘴唇,任由那股子血腥味满口乱窜。 恨得声音浑身颤抖着,暗哑的嘶吼出声,“为什么你不跟我说?!” 若你早跟我说这番话,我就会有足够的勇气,足够的力量去反抗。 可你为什么不能早点告诉我这些! 秦封略愣了下,“一直都是这样,这些,还用说吗?” 藜麦瞬间觉得自己能被这人气得吐血,这能怪谁……就像当年他被人当成秦封包养的小情儿,自己难受了一宿。 又委屈又难受,就跟心被人挖了一样,可秦封就觉得他那朋友不过是调侃,完全不能理解他为什么难受。 这就是他们两思维上的巨大差异,呵,这能怪谁……怪他们眼瞎,当初就莫名其妙看对了眼呗。 他有些颓然的靠在车窗上,“我们都真是活该啊……” 秦封看他,略微犹豫了下,轻声问道,“后来,你过得好吗?” 藜麦有力无气的笑着,语气随意地回答道,“好着呢,怎么不好。 我好好儿的活到了80岁,家庭幸福、儿女绕膝、子孙满堂,最后在家里寿终正寝的。 半点遗憾也没有,我正等着让黑白无常拉着我去投胎了呢,谁知道会莫名其妙回来。” 说着有些嫌恶的看了眼秦封,“回来就回来呗,我还白赚了几十年时间,哪知道会再被你给缠上呢。 还真是阴魂不散,咱两啊,都是孽缘。” 秦封摇头,“说谎。” 他笃定的说道,正巧前面红灯亮起,缓慢的停稳车子,侧头盯着藜麦,“你根本不信鬼神,黑白无常都出来了,可见你这话也就没有几个字是真的了。 还说我嘴里没句真话,分明你才是个小骗子,满口谎言,可惜道行尚浅骗不了我。” 说着自顾的笑了下,“算了。人都说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这些都是上辈子的事儿,现在再拿出来说,也确实没什么意思。 不过是当块镜子在那儿竖着,提醒我别再犯那些同样的错而已,你既然不愿意说,也就不说罢。 我也知道那肯定不是什么愉快的事儿,提起还得平添些不必要的伤心难受。 总归那些事儿现在都还没有发生过,你就真当那只是个梦境,我也知道现在要跟你保证什么,你也不会信,不过咱们且走且看。 若真有天我再让你委屈难受了,我也不用你管,我自己滚,滚得远远的,再不碍着你的眼,行吗?” 说完就认真的看着藜麦,等着他的答案。 藜麦面若冰霜,冷冰冰的瞪着他,“你总是有理,我知道争也争不过你,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倒是振振有词、不依不饶的。 现在好话坏话都让你说完了,我还能说什么。 其他事儿我都不计较,你实话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儿?!你到底跟外面那些人到底睡过没?!” 秦封拧着浓眉,“到底是谁在你面前嚼舌头,我都快钻钱眼里去了,整天就琢磨着要怎么多挣点钱给你买东西。 我哪来的时间精力去……去睡外面那些人,我连碰着他们都觉得脏得很好吧,卧槽,他们是有你长得好看还是有你对我好,你当我眼瞎啊!” 他越想也不对劲儿,眉头皱得死紧,“那年你被跑过来闹事儿的人伤到脑袋,我怕你再受伤,不愿意你再跟我出去。 身边倒是会有些人,可我跟他们纯属利益关系,清清白白的,我啥也没干过啊。” 都跟你说过了,外面那些风言风语你别去信,那些人从芯子里坏透了, 看着咱们过得好,总是无风也得搅起浪来,嘴里能有什么好话。” 说完觉得不对,藜麦不是那种轻信外人的性子。 他略愣了下,“是不是我大姐在你面前说了什么?”
藜麦冷笑,“你说呢?你什么都不跟我说,我能信谁,我敢信谁,我谁也不敢信。 我就整天疑神疑鬼的,活生生的把自己折腾成了神经病,我现在问你,你该不该跟我说?” 秦封沉默许久,哽出来句道歉,“对不起。” 藜麦挥挥手,“别道歉了,我现在就觉得累的慌,真累呀,你让我缓缓,走吧。” 秦封看他疲惫的靠着车窗,漂亮秀致的眉微微蹙起,眉宇间透露着疲色,便也不多说,“咱们现在直接往你家去吗。” 说着见藜麦盯着他手臂看了眼,问他,“你不冷吗。” “不冷。”秦封摇头,脸上眼底的笑容压都压不住,藜麦愿意试着接纳他,愿意考虑他们往后的可能性,这个认知让他能乐得笑出声来。 “我现在心是火热的,浑身也都是火热的,就跟坐在火堆跟前一样,周身都只觉得烫人得很。 一点都感觉不到冷,现在让我出去在雪地里跑两圈都不会冷,不信给你摸摸。” 说着还真贱兮兮的把右手伸到藜麦跟前去,被藜麦一巴掌拍开,冷笑一声,“你就活该被冻死,我就不该再管你,爱买不买,不买把我的钱还我。” 秦封笑呵呵的摇摇头,“那可不行,你给了我的钱就是我的了,可不能再拿回去,你要是想要,等明儿回了市里,我给你张卡。 你拿着用,公司现在正在起步阶段,花费挺大,还没多少钱,不过你放心,我总能……” 藜麦兴趣缺缺的应了声,“哦。” 脸色好看了些许,“不用你的钱,我自己的够用。” 说话间就到了藜麦家,藜麦摸出钥匙开门,院子里桂花树枝上、地面上都堆满了积雪没有清理,他进到里屋,打开门窗透气,找到打火机点火生炉子。 秦封跟着他进了院子里,熟门熟路的在墙角找到铲子和扫帚,挥着铲子开始铲雪,藜麦把炉子生好,茶壶灌满水放到炉子上面。 没见着人,出来就见他已经把院子里路面清理干净,正弯腰把积雪往桂花树脚下拍结实。 铅灰色的裤脚被雪水浸染半截,湿哒哒的贴在脚踝上。 藜麦站在门口,安静的看了许久。 轻轻的勾了下嘴角,把某些沉重到极致的事物稍微挥开些。 我们应该,可以再试试,他想。第44章 身世 秦封把小院里路面清扫出来, 积雪清理干净堆到旁边树脚下,回头就看到藜麦靠门口盯着他看呢,笑着扬了扬手里铁铲,“怎么,是不是觉得我特帅特英俊。” 藜麦不想跟他耍贫嘴,低头往回走,“进来吧,外面冷。” 房子还是藜奶奶年轻的时候厂里分配购买的, 在当时算很不错的,不过毕竟年代久远, 周围的墙壁窗户上的水泥石灰都有些拖累,木质也都斑驳了。 再加上后来县里规划新城区的时候, 把他们这片儿直接放弃掉, 没有规划进去,房子没有供暖, 也早早的出了通知,水电气也就供应到年底, 来年水电全停,这边也就会彻底荒废。 房子就能起个挡风的作用, 室内温度也并不太高,藜麦炉子生在堂屋里面, 火苗燃烧得很旺, 不断的向外散发着热气。 藜麦走过去把窗户关上, 搬着把椅子放在火炉旁边, “你坐吧,我先去给奶奶上柱香。” 秦封跟着他进门,正准备坐下呢,听到这话,赶紧又站起来,“我也去。” 这房子是小型的两居室,藜奶奶走了之后,房间一直空着,供着她的牌位,她早年丧夫无子,身后事都是邻居帮衬着藜麦办的,葬在城外的坟山上,藜麦日常上香都是在她牌位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