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明之罪——它似蜜
它似蜜  发于:2019年05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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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汀还没来得及答应,就听邓莫迟说:“我们只是看了任意一座金字塔的内部。

”  何振声又问出了陆汀想问的:“然后在里面随便逛了逛,就看到了提示。

你想说为什么有这么凑巧的事?”

  “嗯。

”  “说不定也是天意,别忘了你在玛雅人的地盘,”何振声叹了口气,“他们不是一直都神神叨叨的吗。

”  邓莫迟并不接腔,他不表态,也就不能贸然出发。

等待二号无人机反馈的同时,陆汀又让三号无人机在金字塔里逛了逛,脸色很快就变了,“不是巧合,”他截出几帧画面,“老大,你看这壁画不止一组,哪儿都有!”  “……”邓莫迟的眉头早已蹙了起来。

  在陆汀提醒之前他就已经发现,统共八张图片,位于金字塔的不同位置,描述的都是同样的七个步骤,一个事件。

  “重复这么多遍,会不会就是怕以后有意外,想确保把信息传递出去,”陆汀拉了拉他的手腕,“我们老师也讲过,重要情报在紧急情况下必须反复传出来提高送达率。

”  邓莫迟想到那些坍塌的、不可能进入的金字塔。

如果玛雅人真的有重要信息需要传递,会不会也在每一座的内部涂满这样简单荒唐的画面?

“去湖上看看。

”最终他说。

  距圆湖还剩大约三千米时,相关信息已经分析完毕,报告显示,湖水表层的氢离子的含量已超过1mol/L,也就是说,其腐蚀性与浓硫酸处在一个量级。

  更古怪的是湖面上方的磁场,按照强度分布建立的大致形态被三维投影在面前。

不像任何寻常磁体周边,这里的磁场是完全混乱的、参差不齐的,毫无规律可言,像熔炉里一堆没烧干净的废铁。

  同时,那架前去探路的无人机也遭到了围攻,出手的正是那群神秘的大鸟,它们包围它,用利爪和钩喙攻击它,最终把它击倒。

落入酸湖前,二号无人机传来的最终画面是红外线摄像头照下的空中图景,红色的热点隐匿在浓重沼气中,少说也有二十个。

  于是,保险起见,三人戴上面罩穿上防护服,在空中提前完成了交接,换何振声驾驶Last Shadow,护在上方,陆汀则陪着邓莫迟待在Aldebaran-b里,守着那颗绿纹纵横的球,观察下一步动向。

  在湖心上空定住位置时,还没过去十二点,距黎明少说还有七个小时,偏偏每当这种情形,时间就走得很慢。

磁场混乱对飞船性能影响不大,只是雷达的灵敏度有些被限制,但这也是可以暂时耐受的小问题,不需要讨论。

三人颇有种破釜沉舟的气势,毕竟大多数可再失去的东西也都随身携带了,中间只有何振声为了保持精神,在用Last Shadow所持的小型火箭弹驱赶偶尔围来的大鸟时,会找几句话闲聊。

  “历史总是重复,”他说,“我们现在要抵御的,差不多也是天灾。

”  “不完全对。

当代的问题主要出在人上,”陆汀煞有介事地纠正道,“是人把自己逼到现在这步田地的。

”  “行,您说的都对,我说不过王子殿下,”何振声乐道,“不对,是王后,你可要小心别掉进湖里。

”  “都什么年代了还相信祭祀那点破事,”陆汀拍了拍麦克风,“我们这是科学试验,不是邪典活动,我在钢板和高硼酸玻璃做的战斗机里待着,当然不可能掉到湖里游泳。

”  “国王怎么看?”何振声又问。

  邓莫迟这才回神,他方才一直望着天边,忽然一转头,他有些怔怔地看着陆汀:“我不要拿你换。

”  “听见了没,”陆汀给他递巧克力饼干,对何振声说,“国王说他会保护我。

”  何振声拒绝继续发光发亮,退出通讯界面,继续点射他的怪鸟去了。

那些胆小怕生的生物最开始只是零零散散地来,很容易搞定,到了大约五点半以后,大概是习惯了两架飞船的庞大和窗口放出的光线,怪鸟们不再被震慑,成群结队的规模也有所增加,甚至开始从上方攻击Last Shadow的外壳。

  “也不怕啄歪了嘴!”何振声也开始用更重的武器驱逐。

  日出时分正在逼近,渐渐地,陆汀能够听到自己愈来愈重的心跳,可邓莫迟仍然泡在断续的神游中,煞白着一张脸,很少看他,更很少和他说话。

  “老大,”陆汀抓住邓莫迟的手,连叫了好几声,才把人“叫醒”,“你看,天快亮了。

”  循着陆汀的目光,邓莫迟看到鱼肚白,很薄的一层,细纱般抹在天边。

  金星也将显现。

  “你现在感觉不太好,对不对,”陆汀扳开他的五指,认真地把自己的手指插进指缝,与他牢牢相交,“这些东西肯定都跟你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你脑子里想法很乱,压得你喘不过气来,你想搞清楚这种联系是什么……我猜的对吗?”  “我看不清。

”邓莫迟用力地回握,“每一条路,走到最后都是看不清。

这座岛的磁场,让我迟钝。

”  每一条路?是预感?陆汀不知道他在出神的时候走了多少条路。

  头又有没有疼。

  “没事的,等一会儿要是发生了什么,不就看清了吗?”陆汀抱住了他,“要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就是我们想太多了,那就在这岛上找找有没有什么别的线索,没有咱们就回家。

”  邓莫迟在这怀抱中僵了一下。

  这一僵就是十几秒,等恢复状态,他突然说:“不等了。

”  “什么?”陆汀抱得更紧了些,靠在他肩头,眼神聚焦在天边,有一点视线被上方的飞船挡住了,只见朝日光圈的边际,一颗洁白的、明亮的点,骤然吸引了整片天空的光彩。

  “不要等了,快走。

”邓莫迟却像顿悟了似的,毫不拖泥带水地推开他,起身疾步走到操作台前,和Last Shadow间还连着固定接杆,他也不顾,直接启动高速前进的程式。

然而,任凭脚下的引擎怎么轰鸣,Aldebaran-b却无法移动半分。

  他调出磁场3D投影,选择更新,进度是0%。

  怪鸟已经开始攻击飞船的腹部,那是何振声无法帮忙护住的地方,密集的撞击声响起来,陆汀照着热像图点射,同时也看到他肩头的颤抖,问:“到底发生什么了?你不要什么都不说老大!”  邓莫迟不回头,连声线都不再平稳,就像刚刚做了件天大的蠢事,“错了,来不及了,这是陷阱!”他拍了一下台面,投影图更新完毕,原本混乱的磁场已然变得井然有序,强磁遍布四周,就像一个无形的、难以突破的牢笼,把两只金属巨兽死死困住。

  陆汀头脑嗡的一声,却见邓莫迟在此时已经捡回冷静,跪在地上,他想从地面固定的铁槽中拿出那颗正在高频震动的绿球,却像是被一股无形无质的力量拗住,拼尽全力地伸出手,却也难以靠近半寸。

又是磁场吗,可以在看不见的层面阻挡任何,恐怕湖面上的磁场就是感觉到了球的入侵,才产生了变化,所以毁了这颗球就能破开这个强磁组成的死局。

陆汀这样想着,把引擎功率开到最大以在怪鸟撞击下尽量保持平稳,默默走到邓莫迟身后。

  他握住邓莫迟的肘关节,想添上自己的力气,似乎是……他成功了,他竟然没有徒劳,邓莫迟的手向着球体表面,正在靠近。

  他也摸到手心的湿润,这么厚的衣服,居然被冷汗浸透了,他真怕邓莫迟就这么脱水!然而他却无法再多担心一秒,邓莫迟与圆球接触的瞬间,陆汀猛然看到刺目的光,只觉得被一阵利刃挤成的风刮过,重心颠倒,五感失灵,全世界都是剧痛。

等到视觉恢复,他又看到一切都碎了,操作台、机舱外壳、方才落脚的地面、他的Aldebaran-b……竟然全都碎了,不见踪影!  只余一个苟延残喘的、被金属层厚厚保护的引擎,以及一副高分子合金骨架,也像被重压弄变了形,残破了,弯了,断了。

  而他悬在骨架外,暴露在怪鸟翅膀下、毒风阵阵中。

他本应该直接掉下酸湖,拽住他的是邓莫迟的手。

  陆汀抬眼看去,邓莫迟也是摇摇欲坠,半个身子探出支撑之外,更可怕的是,一根断出锋利截面的骨架直接扎在身后,大概是下肋的位置,不知有多深,没有捅穿,但有鲜血从他面罩的边缘渗出,流淌,滴答滴答,落在陆汀的面罩上。

  他用一手撑住自己的身体,另一只握着陆汀的手,力气大得都要把他的手骨捏碎了,重力的拉拽下,他握得越紧,越试图把陆汀提上来,那根钢棍就在他体内刺得越深。

  可他没有松开。

  “磁场怎么又好了?你们什么情况?我这儿显示A-b失速了?”何振声破碎且延迟的声音从耳麦中传来,Last Shodow往下降了降,像是想要感知此处的情况。

  “别动!”陆汀艰难地吼,他仿佛早已不能呼吸,眼睛是干涩的,流不出泪来,正如邓莫迟空张着嘴,发不出声音。

怪鸟被鲜血吸引,已经开始在邓莫迟身后凿啄,两人周身也在此刻窜起熊熊大火,毒雾跟着剧烈燃烧,把鸟群烫出怪叫。

  何振声似乎明白了什么,开始重点攻击暴露在外的鸟,邓莫迟则被浓血呛住,喉咙上泛的,嘴里流的,鼻腔冒出的,所有。

但他无法感知,他现在甚至无法把陆汀看清,抑或是感觉到一丝疼痛,从握住那颗圆球,到绿光在手中灼烧,接着在他手中消逝,他就像是被断绝了所有感觉,唯有无数狂潮压入脑海,撕扯他的意识,抹杀他的存在。

邓莫迟感到相连,与全世界,所有人,一切具有“人格”的生物,好像万亿个灵魂同时涌入他的身体,又好像他自己的灵魂被割裂成万亿个碎片。

  似乎,也许,这就是那颗球的作用。

金星升起了,栩栩如生的梦,实现了,他们正确地使用了它,却错误地预估了它的效果。

在这般剧烈的痛楚中,新神在神的旨意下睁开了眼,只要他愿意,他可以敲敲门,随便捡起任何一个人的思想,走进去,只要他愿意,任何一条路都是通的,无非是行走难易有别。

  可是邓莫迟不愿意。

  我为什么看不清你,他只是这样想,集中起一切精神想把自己从灵魂的海啸中拔出来,稍微有一点成效,他能察觉到手中的异样,那甚至比身体上的任何摧残更引人注目,是陆汀在一根一根地扳开他的手指。

  可他竟然无法匀出另一只手去阻止,那会让他们一同下坠。

  “停,停下!”邓莫迟在喊,但糊了满面的血让他口齿不清。

怪鸟的攻击暂时停歇,骨架却在身后缓缓刺得更深,要把他刺穿,陆汀显然想用自己的命停止这一切,当他拼命回握过去,陆汀就会用两只手和他对抗。

也没有对抗多久。

当最后一根手指也抵不住力气,虚脱地松开,当所有柔软和温度从手心滑落的那一秒,邓莫迟的视觉恢复了。

  他知道自己在哭,这是太陌生的感觉,眼球被湿润覆盖,他去看这个世界,隔着面罩他看不到陆汀的脸,眼底沉得仿佛有冰川崩落,最终流出去的,却只有一滴眼泪。

  它是晶莹的,细小的,与火和血、鸟尸和毒雾格格不入,追着陆汀一路下坠,坠向那汪贪婪的圆湖。

是这样吗,它是一个顺理成章又蓄谋已久的诱饵,一个邪恶的交换场,终究需要吞下一个王后。

而邓莫迟看着它们,忽然跪起身,任自己的身体被尖刺穿透,就这样一直定定地看着,直到浓雾把那渐小的身影抹平,在他的视线也无法抵达的,遥远的某个点……  他没费什么力气就敲开了门,进入了陆汀的心。

  想起了所有的一切。

  第66章  旋开Last Shadow底部的转门,何振声顺着悬梯下滑,却不敢再前进一步——他好像是来晚了,几分钟前还一切正常的飞船,如今只剩下一些干枯的合金结构,火光中,他看到两架飞船间的连接杆都快要烧断,他倘若贸然踏上去,八成会打破脆弱的平衡,造成整体的坠落。

  “嘿,”少有的,何振声头皮发麻,他盯紧跪在骨架边缘的血人,“听得见我说话吗!你先不要乱动,把周围所有能扶住的都扶稳了——”  他准备用自己的钨钢右手,再利用一点杠杆,赌上一把,把人连同支撑点一起拽到悬梯之下。

  却见那人直接反手一握,把插在背后的钢筋向外抽拔,拔得不急,甚至很沉稳,但当钢筋彻底退出,鲜血还是无可避免地喷溅。

何振声眼睁睁地看着那根染红了一大截的长棍被随手丢进浓雾和大火,接着,邓莫迟站起来,转过身,顶着肋下的已被捅穿的血洞,沿着正在上下摇颤的焦骨,如履平地,大步向他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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