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明之罪——它似蜜
它似蜜  发于:2019年05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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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觉得愤怒。

灾难就这样过去了?到底在搞什么?神开了个玩笑,吊起地球的绞刑架,又出于某种原因,放了它一马。

所以邓莫迟的说服奏效了,还是,他打了一仗,赢得了胜利?地球哪有这么快节奏的自我净化和修复的功能,只能是绿石,陆汀知道,他见过它们的分布,也明白它们的作用。

可激活它们需要用什么样的方法。

可激活它们的人在哪里?  点燃一块石头就需要邓莫迟的一杯血。

  陆汀咬破了嘴唇,拉杆上的手也握出了青筋,不断拔高倾角,冲向天顶,完全顾不得挑选角度,Lucy发出警告:“宇宙大力怪先生,现在未知物质还没有完全消失,您可以等一等再动身前往。

”  “等雾散了?消失了?”陆汀仍在加速,“你知道我在找什么吗!”  “呃,我只是请求您注意人身安全。

”  “校正者,要是走了,走干净了,把我的也带走了怎么办,”陆汀吼道,“我怕我再也见不到他!”  Lucy这次没再顶嘴,只是帮他校正航线,又道:“有一个呼入请求,来自……地外站点,需要给您接通吗?”  “接啊,快接!”  然而陆汀的眼睛又在下一秒黯淡下去。

空气密度变化引发的大风正在颠簸,他逆着气流上升的速度已是极限,而十七千米的高度很远,更打击他的是,耳麦传来信号的确来自地外,却是另一个人的声音。

  “Ground trol to Major Tom,”滋啦噪声中,何振声倒是悠闲,“ you hear me——”  “什么事。

”陆汀问。

  “大卫·鲍威的那首Space Oddity,你没听过?”  当然听过。

鲍威在三首歌里唱过Major Tom这一形象,陆汀每首都会唱,也在自己卧室的墙上投影过相关的海报,失联在太空中的,孤独的汤姆少校。

  但他半句不提,只是反问:“你找到舒锐了?”  “人没少零件,不过是晕的,”何振声道,话语里夹杂仪表声和大气的呼啸,“得找专业人士抢救一下,刚才想赶也赶不回去,地球被整个包围了,下了平流层,稍微靠近那些烟尘飞船就会失速,现在倒是好了,有空隙让我钻。

”  “你抓紧时间。

”陆汀说着就要挂断,他又试着闭了一次眼睛。

仍是一无所获。

当邓莫迟燃起绿色的、微暗的火,就已经把他拒之遥遥了。

  “那个,是他吧,”何振声顿了顿,“从外面看冒出来的都是绿光,赤道也有,两极也有。

他这是烧了一整颗地球?”  “是。

”  “你们说的那种辐射保护层,充满大气?”  “地球现在很干净,还会继续变得更干净,”陆汀按住终止通话的按钮,“干净得空空如也!”  说罢他就泄愤似的扯下耳麦,砸在了操作台上,气压再怎么把他往下赶,他也到达十五千米的高度了,方才邓莫迟消失的那个坐标,他正在靠近那里。

可是邓莫迟会原路返回吗?这些残喘的就要抓不到影子的雾,会把属于他的再吐出来吗?  这问题马上就有了答案,却是相当残酷的,绿光完成了使命已经熄灭,明澈天空中,金星凌于日上,多少年没见过的白云在飘,一切漂亮得就像灾难从未降临。

  然而陆汀目睹一场下坠。

  Last Shadow就在那儿,实在是风尘仆仆,就像在沙堆里滚了一遭,全身的光泽都被脏兮兮的灰黄掩埋,一只狼狈的、断翅的鸟……就在陆汀头顶上空。

  它要砸下来了。

  “不到二百米!”Lucy大叫。

  陆汀的脑海中大概踏过了一万头犀牛,在那短短几微秒之内,他来不及思考诸多可能,只知道他不能任邓莫迟坠落,不能让邓莫迟和他的战舰在加速度的拉扯下与土地相撞,像颗被遗弃的陨石。

于是陆汀迎面冲了上去,动作越快,碰上的越早,越安全。

V7涡轮船,希望你够耐撞……他这样默念着,系统连曲线都来不及去计算了,只能凭人的感觉,陆汀盯紧他的靶心,那个随时可能把他撞飞的硬点。

  两架飞船的轨迹在一朵云中交汇。

  那一声比想象中还重,但幸好,没有失控。

跌跌撞撞几下,涡轮船兜在战舰下方阻止它的进一步下坠,同时也把它从原先头部朝下颠换了方向,终于稳住些重心。

舱内则是仪表乱闪,尽管系了安全带,陆汀还是被刹那间的冲撞震得全身酸麻,腕骨都要断了。

他拼命抓着操作杆,差点晕过去,恍惚间,Lucy帮他保持了飞船的飞行高度,同时还伸出磁扣和带铁钩的机械臂,试图把压在上面的几十吨重量固定。

  涡轮船的顶部是较为平整的,Last Shadow的腹部也是,但两船体积差距不大,涡轮船只稍稍宽上一点,因此接下来的降落仍令人胆寒。

陆汀抽了自己一巴掌,尽可能地捡回清醒,也捡回飞船的控制,这也太奇怪了,他正在用别人的飞行器,驮着另一架疑似报废的飞船,快也不敢慢也不行,感觉自己都要被撞散架了,却还在笑,甚至有点疯狂地笑出了声——他真感谢重力!重力把邓莫迟还给了他!  调整飞行角度的风险太大,陆汀顺其自然,降落在撒克逊河岸,巧的是,这与那块淡黄色的废墟距离只有几步。

算是回家了吗?陆汀抱着急救箱,逃出自己那架几乎快被压扁的涡轮船,踉踉跄跄地爬上Last Shadow,人群早就被吓远了,暂停他们对末日结束的庆祝和不可思议,议论纷纷地围观,眼见着那残骸里竟爬出活人,他们的议论就更响了。

  但陆汀完全听不见,他只看见,邓莫迟的飞船外面基本没有变形,不知内部怎样,用力咬紧臼齿,他直接敲碎侧面的一扇玻璃,往里钻的时候,他的衣裤都被划烂了几道,滚落地面他摔得很疼,好在急救箱没被摔洒,好在他一转脸,就看到了邓莫迟。

  邓莫迟平躺在地,血淌在嘴角,有干掉的痕迹,也有新鲜冒出的殷红。

陆汀顾不上腿软,目眦欲裂地爬过去,至少在邓莫迟朝向自己的这一面,他没有看到皮外伤,也没有淤青,地面上也没有预想中的那摊血迹。

  可当他的手伸出去,就快要碰到邓莫迟的鼻息,却无法再向前一步,去摸摸到底有没有。

恍如隔世说得就是现在,又或是近乡情更怯,他就像是呆住了,失去思考能力,需要吞下心里的错乱,和邓莫迟重新相识。

愣坐了一会儿,他也只能跪起两腿,把邓莫迟扶到自己膝盖上枕着。

  看着那两扇眼睫,还有溅了血点的鼻尖,他又想去摸了,于是又伸近了一点,可是,怎么回事,怎么什么都没摸到?是他的手被震得太麻,所以迟钝了?他摸了好久好久,可是什么都感觉不到。

他用指腹去触摸邓莫迟的皮肤,也说不出是冷是热。

  邓莫那么、那么苍白,这样的一张脸,又怎么能流血?怎么他把他接回了家,却还是迟来了一步?那一刻陆汀心中升腾起滚烫杀意,他恨自己,也恨自己之外的一切,压住了所有悲哀和绝望,他恨不得末日别走,继续进行,或是他现在把邓莫迟抱出去,高举在那群庆祝的蠢货面前,告诉那些人说,你们之所以还活着就是因为他,可他却因为你们死了!被你们排除、疏远、唾弃,说与自己无关的也是他,最后站出去的,与全世界的一草一木相关的,也是他。

  说完自己想说的,就可以去死,死之前,要杀掉还在笑的人。

  陆汀很快就决定好了,于是俯**,准备把邓莫迟打横抱起,就像那人曾经抱他的那样。

  也就是在这一秒,麻木的手指终于感觉到力度,是有人抓住了他的手。

  最开始还很虚弱,过了几秒,就是不容挣脱的力气了。

  陆汀倒吸着气张开嘴,却险些失声。

  “你在哭吗?”邓莫迟没有睁开眼睛。

  “没、没有,”陆汀慌忙抹开脸颊上的湿润,“我以为——是我刚才太蠢了。

”  “你又救了我一次。

”  陆汀抽噎了一下,“是你救了我……老大,你把他们都赶走了。

那些绿石头,烧完了,现在全世界都在薄膜里了。

”他紧张得开始天马行空,“就是太、太神奇了,那种绿光是能吸收所有污染吗?可异常气候也解决了又是怎么回事?我搞不明白。

”  “是他们听懂了我的意思,”邓莫迟用手指去感受陆汀,摸到他手上的伤口,陆汀这才意识到自己受了伤,在流血,只听邓莫迟耐心解释道,“所谓’净化‘不是化学层面,也不是物理层面,是时间层面。



  “……时间倒流?”  “嗯,他们帮我把地球恢复原样,”邓莫迟摩挲陆汀微颤的腕骨,“人还没开始思考灭亡时的样子。

”  “他们,帮你?”  “校正者想要的只是平衡,”邓莫迟道,“他们很强大,我也是借用他们的力量才能把所有绿石都激活。

”  “所以这是他们同意的?”  “没有等他们同意,”邓莫迟擦了擦鼻间的血,忽然睁开眼睛,“等我做完,地球的恢复已经是不可逆的了,他们再去毁灭,反而违反平衡的原则。

”  陆汀屏息,又长长吐出一口气,就好像在这一呼一吸中,真切地触摸到了生命。

他又凝神望着邓莫迟,所以自己的Alpha是把校正者也蒙过去了?某种举重若轻,连他也跟着学会了,忽然有点想笑,看到那双漆黑的眼睛,心里都没有那么震惊了。

  “这是怎么回事?”他放软手腕,轻触邓莫迟的眼皮。

  “那些奇怪的能力,让我不太舒服,就先收到抽屉里了,”邓莫迟像猫似的眯了眯眼,侧枕在陆汀膝头,还挺惬意,“我被带离这个空间,见到宇宙,也看到未来。

有很多条线,包括这次过后人类是否能抓住机会,是否会再次走到今天这一步。

然后又被迫把它们忘记,只记得少部分细节。

”  “比如?你看到自己的线了吗?”  “嗯。

”  “给我讲讲看啊。

”陆汀笑了,他终于能由衷地,去笑一笑了。

  “每一条都有你。

”邓莫迟抬起手,拢着他的后颈,把他往下按。

“你的头发提醒我回来,所以我记住了。

”  看来躺得确实舒服,一时半会儿不准备起来。

  陆汀已经很难分清心里的惊讶和喜悦,是不是失而复得,那颗心究竟是硬是软,反正都是邓莫迟一个人的。

他乖乖软下腰,用所有的柔韧去放低身子,去靠近和搂抱,拂开邓莫迟脸上的尘土也拂开自己的,又用手心捧住邓莫迟的脸颊和下巴,珍重又腼腆地,就好像很久以前,他们第一次离得这么近,“那你表现很不错啊,现在可以亲我了。

”  邓莫迟却有话没说完:“我还得到了一颗星星。

”  “星星?”  “在M83星系,我只带你去。

”  陆汀又傻了,眨巴着眼睛,热乎乎地挨着邓莫迟喘。

  而邓莫迟了然地把他看着,“红色沙滩,还记得吗?”他贴上陆汀柔软的唇角,说,“我们在栩栩如生的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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