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明之罪——它似蜜
它似蜜  发于:2019年05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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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眼熟。

  “过来。

”邓莫迟说。

  陆汀“哦”了一声,停止发愣,跑去端正地站在邓莫迟身前,那人却把他拉到穿衣镜旁,安静地掏出纸袋里的东西,塞到他的手中。

  那是块纯白的布,细网纱材质,打开边缘就露出秀气的蕾丝,再完全展平,点缀其上的亮片就映出日光。

碎片的排布很和谐,中间少,四周多,金色、银色,还有云母的光晕,都是星和月的形状,真像是一片云,或是一条河,被泠泠撒上星辉。

  陆汀的心脏跳得都有些疼了,这原来是是送给他的。

  也想起婚礼上风光无限的新娘,还有停在肩头孔雀的重量,更想到在血魔方中,邓莫迟挑选这些零碎时脸上无比专注的神情。

他花了一会儿才稍有平复,问:“都是你一个一个挂上去的?”  “挂不好,只能缝,”邓莫迟说,“工作的时候,我累了,就会去缝它。

”  “我都不知道……”陆汀也不知自己现在是又哭了,还是破涕为笑。

  “我最近想了一些有关时间的问题,”邓莫迟靠近他身前,从他手中捏起头纱的两角,“过去的这几年,我做的大部分事情都是在为修飞船服务,被莫名地驱使,想着那种连接感,会不会和我妈有关,也认为自己应该坚持。

现在做成了,意义是什么,我想不通的那些,还是没有答案。

”  大概不习惯这样密集的表达,他显得有些紧绷,话也是一股脑倾倒。

倒了一半他就闭上嘴,把头纱披上陆汀的头顶,一直垂到肩侧,轻薄的洁白和碎光之下,发丝是轻软的金,那副五官仍然鲜明,身体上的潮红和吻痕含蓄地透出,羞涩和淫靡如此并存,美得就好像在昭昭宣称,这便是新娘该有的模样。

  陆汀喉头哽咽,也在镜中呆望着自己,接着他又去看邓莫迟,伸出双手,去握住他垂在身体两侧的手。

  “然后我开始想未来……为什么活着,这件事我想了十几年,但可以换一种活法吗?这是我第一次问自己。

有没有学会爱人?怎么还是不知道。

”邓莫迟从未在陆汀面前表现出这种受鼓励的反应,他没在任何人面前表现过,吸了口气,他继续说道:“但我知道我不会对其他人产生和对你一样的感情了。

做这个是想送给你。

咬进去的时候我没有犹豫。

要对你负责,无论生活能不能变好,都不丢下你。

做这个决定,我也没有犹豫,更不用说是后悔。



“嗯。

”陆汀轻声应道,拿起他的手,这些天下来茧子磨厚了,他隔着白纱,细细亲吻。

  “我说完了。

”邓莫迟的手指抽了抽。

  “我知道呀,”陆汀把它捉回来,继续吻着,“我真的特别开心,开心得都要傻掉了。

你也不要怀疑了,老大,你会爱人,爱的是我。

”  “……”邓莫迟沉默着,拨了拨指腹下的嘴唇。

  ————————  或许该去洗个澡,但他们互相依偎,看着透明舱顶上的夜空,谁都不想挪上半寸。

世界静谧无垠,半轮弯月挂在灰蓝的薄云旁边,还有星光,深浅不一地嵌在木耳般滑凉的夜色中。

星星居然是可以用肉眼观测的,他们竟已经不腻烦地看了一个多月了。

  “生活会变好的,”陆汀伸直手臂,想象自己抓了一颗星星,把它送到邓莫迟眼前,再把攥紧的拳头打开,“邓莫迟和陆汀,很平常很快乐地活下去,然后一起死掉。

”  “好。

”邓莫迟从他手心抓了一把,那颗星星,他收下了。

  陆汀转了个身,把自己撑起来,光溜溜地爬到他身上趴好,“这是不是海誓山盟?”  “应该是吧。

”  “我觉得还不够,我还想要一点,”陆汀弯起眉眼,哧哧地笑,“我们再说点肉麻的话,老大你要配合我。

”  邓莫迟的手搭上他的后腰,点了点头。

  “我先说,我永远爱你,没有任何条件,我的爱无限再生,永远存在,”陆汀说话就像在唱歌,破了皮的嘴唇开开合合,呼出的气息是温水,“邓莫迟,”这三个字被他说得比秘密还珍贵,“不要嫌没新意哦,爱你不是件简单的事,你的Omega,他又是个很笨的人,会做爱做到屁股痛的那种。

那他就拿一辈子来做好了。

”  “做爱吗?”  “……你学坏了!”  邓莫迟没有否认,他心想,和谁学的。

  “你想好了吗?给我的海誓山盟?”陆汀忿忿地问。

  “好了,”邓莫迟说,“陆汀,”他也罕见地叫了他的名字,“我向你保证,永远不对你说谎。

”  陆汀一展眉,笑意又挂上眼梢,小动物似的吧嗒吧嗒亲他的脸。

他很喜欢这个承诺。

也很喜欢自己乱亲一通时,邓莫迟抚在自己背后的手掌。

海风又吹起来了,裹挟着Elnath轻晃,宇宙的巨浪仍在他们头顶上空翻滚,千万光年千万颗尘埃,清晰得仿佛不过千米距离,却也不用再细看了,天上星星再多,又怎敌身前怀中,清光几点。

  第38章  陆汀刚刚经历了有生以来心最软的一刻。

他醒过来,群鸽似的层积云浮在空中,邓莫迟枕在他怀里,侧躺着,鼻梁抵上他的颈窝。

  这人睡着的模样总是十分无辜,锋利和冷清都被关在那双轻合的眼中,脸颊侧面有几道被褶压出的红痕,头发翘翘的,像个小孩子。

几天的通宵下来,再加上昨天的疯狂,邓莫迟好像累极了,睡得很沉。

  陆汀打开手环,他忽然意识到,这么长时间以来邓莫迟跟自己都没有一张合照,于是准备趁这大好阳光正儿八经地拍上几张。

手环顶部的镜头孔对准床面,镜像倒映在镜头上方的光屏中,所有线条都被照得毛茸茸的。

然而真拍出来才发觉,陆汀基本忽略了自己,只有两张他的半截傻笑出现在画面的一角,其余相片中,他只是充当一个枕头背景,邓莫迟的睡颜特写占了大块的画面。

  这简直像是在拍画报,陆汀打了个哈欠,欣赏着自己的“佳作”,心中默想,都怪这人长得太标杆,不当大众情人都是浪费,随便拍拍再修修色就能拿去当虚拟伴侣广告,冠以“二十四小时体贴——你的大学生年下男友”之类的标题进行虚假营销。

  当然,陆汀也就是胡思乱想一下而已,他绝不答应任何“其他人”觊觎这些相片。

他只是越盯着瞧就越觉得喜欢,太喜欢了,他就忍不住想亲本人,亲着亲着就变成了轻轻的噬咬,邓莫迟睁开眼睛时,他的虎牙尖儿正磨在人家鼻尖上。

  “你醒了……”陆汀莫名心虚,“我刚才在拍照。

”  邓莫迟显然对拍照不感兴趣,又沉沉地闭上眼,还往他怀里拱了拱,像是想把脸埋起来躲避阳光。

  “不想看看?”陆汀摇了两下手环,邓莫迟有一点起床气,他上个月就发现了,但这次格外有撒娇嫌疑,看得他很想逗人玩玩,“这可是咱们俩的裸照哦——”  结果邓莫迟把他抱得更紧了些,非但没抬头,还准确地摸到他举着手环扬起的右手,直接往被窝按,要让他老实当他的抱枕,陪自己睡觉。

按到一半却忽然停住了,像是感觉到了什么,邓莫迟握着陆汀的小臂悬空,忽然把脸摆正,看向自己的左手。

  他的无名指搭在陆汀的手腕内侧,压着淡青色的血管,指根箍有一枚银白的戒指。



  “……”邓莫迟坐直身子靠上床头,略显无奈地望着陆汀。

  他一瞬间从睡眼惺忪变成双目雪亮,陆汀都被弄紧张了,“老大,你先戴着好不好,”他软声道,抱着邓莫迟的大臂,又往上蹭了蹭,“我要用的话直接给我就好了,现在你要是摘下来,那我今晚就一定会趁你睡着了再把它戴回去,要是明天摘,我就明天晚上戴,反正我总有机会。

”  这些废话竟然无懈可击。

邓莫迟想了想,自己再徒劳挣扎的话,不仅会多上很多麻烦,还有可能让陆汀伤心。

那还是算了吧,他决定开始适应左手无名指根处那个突兀的存在。

  “我也要送你戒指。

”他又道。

  “真的?”陆汀瞳仁里碎光闪烁,“那你得好好挑一挑,送我个足够独特的,才配得上你和我。

”  邓莫迟点头表示了解,忽然拢上他的后颈,掌根在那尚未消退的牙印上缓慢地擦揉。

它也不会再消退了,结番时留下的牙印会跟随Omega整整一辈子,连同他被标上所属的腺体。

除非把那块肌肤划开,把腺体拆出,那这就是贯穿一生的契约。

陆汀隐隐地颤了颤,被摸得声音都变了,“以后我穿低领T恤,把后脖子露出来,会不会很奇怪。

”  “那就不穿。

”邓莫迟轻轻掐了掐那块皮肉。

  “……我当然要穿!要是能给牙印写上署名就好了,”陆汀缩起肩膀,小声道,“别,别这么摸了。

”  “怎么了?”邓莫迟看着他渗红的皮肤,变本加厉。

  陆汀却直接舌头打结,说不出话,瞪着他的眼睛末梢也憋得发红,好像挨了多大欺负。

邓莫迟心里其实门儿清,倘若再不停手,他们可能又会在床上荒唐一整天,于是他的手滑上陆汀肩头,安慰似的拍了拍。

  哪知陆汀往他身上一压,直接啃上他的后颈,倒是没用多大力气,咬得人痒痒的,印子应该也很浅。

  “扯平了!”陆汀说。

  然后他不等邓莫迟作何反应,直接拉着人拍照,从傻傻的剪刀手,到一脸桀骜地侧目看向窗外,邓莫迟出乎意料地是个相当有配合精神的模特。

  后面的那些照片,陆汀也从背景板里出来,笑容完整地出现在画面中了。

  那天起床后的主要工作就是洗澡,以及准备回城,邓莫迟升级了Last Shadow的安全系统,把它又沉回海底,接着又回到Elnath的工作室,和陆汀一起收拾最近攒出来的零碎,还有那些最后也没用上的材料和部件。

  从干尸身上找来的磁盘还没来得及修复,看这破损程度,邓莫迟觉得它八成会消耗自己往后几个月的时间,陆汀却对另一张磁盘更感兴趣,确切地说是磁条,没有商标,整体被做成红色,连金属部分也是一样,随意地被压在几本草纸下面,除去颜色也没什么起眼的地方。

  “这是什么?”陆汀两指夹起它,细细地端详。

  “自动解码程序,一般系统都挡不住,偶尔会不稳定,”邓莫迟正把台面上一堆废零件拨进回收袋,“我自己做的,这次没用上。

”  “那就送我吧?”陆汀兴冲冲地跑到焊接台跟前。

  “犯法的,”邓莫迟抬眉看他,“警察应该就地销毁。

”  “我留着当书签,或者挂脖子上,这总不犯法,”陆汀说着就把磁条塞进口袋,摆明了是要霸占,“又是一件邓氏集团出品小手工,谢谢咯。

”  其实这种东西邓莫迟有很多,编写那个程序的目的也更趋近于练手,没有真正用过。

  然而陆汀对他的东西总有种天然兴趣,最近更是根本不再遮掩,爱屋及乌,是这个词吗?最开始邓莫迟还觉得奇怪,但现在要他想象没有这么个人每天精神十足地绕在自己身边,倒觉得分外不适了。

  他终于坦然承认,在陆汀需要自己的同时,自己也极度地,需要他。

  返程路上一开始阳光万里,距离海岸线五十多海里的时候,乌云就堆起来了。

都城漫长的阴雨天竟还在继续,不知道最近这一多月放晴过几回。

回到特区时天色很暗,已经接近晚饭时间,两人把风尘仆仆的Elnath停回毕宿五,又开上那艘Aldebaran-b,准备去找家烘培店买个大蛋糕,带回撒克逊河对岸。

  这天,10月29日,其实是弟弟妹妹的生日,凑巧的是他们赶上了,没有错过。

最近这些天那俩小孩居然一条消息也没有发,通讯信号恢复了,邓莫迟的手机、陆汀的手环,被各种信息连番轰炸,就是没有来自弟妹的。

  也许是打了电话没打通,又也许是被丢下太久,生气了。

毕竟只是两个刚刚步入十四岁的孩子,每天被雨困着,陆汀能理解他们的孤单和乏味,以及想被重视、被记挂的心理,也很愿意尽己所能地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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