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明之罪——它似蜜
它似蜜  发于:2019年05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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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见邓莫迟只是笔直地看着他,点头道:“我知道了。

”  看样子心情还不错。

  “突然就变成大人了,好像前一天还是小孩子,”陆芷从手袋里翻出随身平板,打开给邓莫迟看,“这是小学,他养了一堆蚕放在手上吓我,结果好几只爬进了袖子里,这是中学,他跑到山里说要去打猎,灰头土脑地回家,带了只变异成三只耳朵的兔子,还是活着的,后来养了好几年呢!这是他在警校练散打,居然把老师……”  陆汀很想找条缝钻进去,很不幸,他总在某些十分愚蠢的时刻留下更为愚蠢的照片,更不幸的是,搞笑历史被看光的时候他在倒着走路,还愚蠢地撞上了人,转身说了抱歉,他就没勇气再转回去了。

  只听身后陆芷结束对那些乌龙事件的追述,问道:“可爱吗?”  邓莫迟竟“嗯”了一声。

  “就是现在染了一头黄毛,他就是太任性了,”陆芷又问,“是不是黑色更好?”  邓莫迟说:“看他自己喜欢。

”  理所当然的一句话,陆芷听得哈哈地笑,好像收到了满分答卷,陆汀则闷头把邓莫迟拉回自己身边,快速地走远了。

  他的面颊还是很热,他怀疑直到典礼开始自己还不能恢复正常,要是顶着一张红脸上去给新人弹婚礼协奏曲,那也太不合适了。

  弹琴的事是早在早就商量好的,父亲和姐姐一块来提,陆汀答应的时候也就没有犹豫。

但他现在却有些后悔。

他的父亲在十点十分左右到达,紧接着所有宾客都纷纷坐定。

水光潋滟的拱形大厅里面摆了四十多张圆桌,他们家坐在头一桌,还加上了几个关系很近的密友,就比如舒锐,邓莫迟一边是陆汀,另一边就是他,而斜对面就是此桌的主位——陆秉异携妻子落座的位置。

  还是太近了,陆汀想,虽然只是简单地介绍寒暄,又聊了几句,没有再多盘问什么,但父亲在不断地观察邓莫迟,他看得出来。

他不想让邓莫迟独自应付这一桌暗流涌动的打量,然而时间并不等人,陆芷在旁边扽他袖口,陆汀不能再傻坐着了。

  陆家是讲究礼仪的和睦家庭,长子婚礼上的第一支曲子,理应由才貌双全的幺弟弹响。

  离桌前陆汀看了舒锐两眼,那人大概是感觉到了,似有似无地点了点头。

  邓莫迟则静静喝了一口玫瑰红茶,看着陆汀走向礼台一边的那丛古典乐队,在三角钢琴旁边站定,落落大方地冲宾客们鞠躬。

环绕大厅的音响已经停止播放,他一坐下,身侧的小提琴手就开始奏乐,弦乐流水如一般倾泻而出,钢琴的小调紧随其后,穿插其间。

司仪宣布新人入场之后,又换成了进行曲。

一切都是庄重又喜庆的模样,花瓣洒起来了,花童在前面领路,一对男女款步走过百合搭成的拱门,沿红毯上台,陆汀的琴声恰如其分地裹挟着他们,在所有人都欢呼,把目光聚在戒指和拥吻上时,邓莫迟在看着他。

  那只用作装饰的白孔雀刚刚还在空中徘徊,忽然收起翅尾,落上陆汀的肩头,让他几不可见地顿了一下,琴曲却没有卡上一秒。

  像朵云,重量却是不轻的样子,那只孔雀似乎准备赖着不走。

  陆秉异给大儿子鼓完掌,回头没再接着跟亲家闲聊,把注意力放在邓莫迟身上:“哈哈,小邓一直在看着老三呢!”  邓莫迟笑了一下:“他弹琴的时候很有魅力。

”  陆秉异专注地看着他:“你是做软件工程的?在小锐的公司?”  邓莫迟还是淡淡地笑着:“是的。

最近打算跳槽,私人时间太少了,经常见不到面。

”  陆秉异哈哈大笑:“那小子肯定要缠着你,天天说想你,小时候就爱这么缠着我和他妈。

”  邓莫迟一脸无奈温柔。

  陆芷叫道:“小锐,听见没有,多给人家放放假嘛!”  舒锐放下电子烟,瞧着身边这位,扑克脸和“懒得理你”的寡淡神情都被眼镜压在后面,荡然无存,也不惜字如金了,那副微笑和态度简直就像个好脾气完美男友。

  这还用托付给我?他忆起陆汀起身时的惴惴不安,心想,你找的明显是个演技派啊。

  于是他也笑说:“行,行,上次还找我请假,神神秘秘的,说是去给陆汀挑戒指,什么时候把事儿办了,我给你放半年假期,带薪留职,好好度个蜜月。

”  听到戒指一词,众人神情都起了变化,陆芷捂住嘴,另一只手在桌下给邓莫迟比大拇指,陆秉异挑起眉点头,就连一直看着儿子儿媳的陆母也转回脸来,仔细瞧了邓莫迟两眼。

  邓莫迟认为自己基本保持了表情,没有变回以前的僵硬——他最近确实学会了如何去笑,不假不凶的那种。

但他心中其实不乏疑惑,戒指这种东西,其实今天才出现在他的认知里,在他成长所处的环境之中,易拉罐的铁环、一段弯折的可塑塑料、几毛钱一把的螺母……这些都能当作戒指,而戒指的一切意义,也只是种廉价的装饰。

  人造人结婚时只会去警局扫描颈上的条码,为了合法结合而登记,再申请生育许可,避免生子之后被巡查队按规定处决。

  没有人会聚在一起吃饭,更没有人会在手指上箍起妨碍干活的圆环。

  他又去看那只孔雀。

尾羽纤长柔密,搭在陆汀背后轻扫,好大一团不逊的珠白,和那新娘的头纱也没什么不同,还要更高洁,更优美。

  随后孔雀振翅而飞,乐队的演奏也停止,陆汀站了起来。

双方父母致辞就要开始了,他圆满完成任务,大嫂的父亲站上礼台时,他已绕过几张圆桌,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怎么样?我爸他……”他贴近邓莫迟耳边,小声问。

  “没事。

”邓莫迟捏了捏他的手。

  “我刚才好紧张!”陆汀灌了口茶水,往他身边蹭,把椅子又挪得靠近了几分。

  邓莫迟却不再说话,他的余光不动声色地落在陆秉异身上。

一个儒雅和蔼的老头,满头都是花白,老年斑已经在脖子上起了几块,笑起来有不少褶子,比新闻里要显得瘦小不少,和谁都爱保持一定的距离。

等他在亲家之后上台,开始致辞,邓莫迟就开始直截了当地盯视。

  “老大,”陆汀察觉异样,牵了牵他的手指,“有什么问题吗?”  “你爸爸应该没有来。

”邓莫迟道。

  “什么?”陆汀也朝台上瞪大眼睛。

  “他是假的,”邓莫迟笃定道,把声音压得极低,“是投影,几乎没有破绽。

”  “……不是,为什么?”陆汀简直不敢相信,但他知道邓莫迟绝不会口说无凭,“我完全看不出来啊。

”  “水和食物,他一口不碰,椅子和话筒也是别人帮忙移动,”邓莫迟解释道,“看到投影孔了吗?他左上方75度左右。

”  陆汀知道那种全息投影技术,就是他家公司的专利,近几年更是登峰造极,逼真得只能通过触摸或是红外线来分辨影子和真人。

通过远程控制投影孔的悬浮高度和投影角度,用户可以精准地控制投影效果,并且以相应的视角对外界进行及时反馈,把自己再投回去,这过程都在几微妙之间完成,几乎能够实现同步。

  投影孔本身更是做得极小,直径不过一颗玉米,这种距离下恐怕只有邓莫迟这种视力超常的才能看清,好在长年的射击训练之下,陆汀也有一定的视力优势,同时还有角度的提示,他细眯起眼,在沉声发言的父亲头顶上空,看到了那个隐秘漂浮的小点。

  “我爸为什么要这样……他现在在哪儿呢?”陆汀喃喃自语。

  邓莫迟不语,眉头冷冰冰地蹙了起来,像在沉思,除了讲话声外大厅里静得出奇,这让陆汀心中越发没底,他开始怀疑自己平时所见的父亲,上次见面,上上次……究竟哪次是真的?会不会有假的?  直到“咔嗒”一声闯入耳畔,再细微,陆汀也能分辨出来——这是手枪上膛的声音。

离他不会太近,也不会太远。

他下意识看向三桌之外的何振声,何振声端着酒杯,被致辞弄得昏昏欲睡,什么都没做。

  再转头已经有子弹穿破空气,正中父亲眉心,直接穿过去钉在背后的花墙上。

父亲却直立不动,还在说着他祝福的话,一如未曾发生任何。

  大厅却再也静不下去了,骚动刹那间爆发,已经有女人和孩子开始哭喊。

大量保安从不同角落冲出,新郎官也在一瞬间从春风得意变得气急败坏,“一个也不能走!给我查清楚!”他在礼台上大吼。

  邓莫迟道:“他已经预见到了。

”  陆汀胸口起起伏伏:“所以才没有来。

”  话毕,他快步跑到台下,沿着台沿跟在陆岸身侧:“有人要杀爸爸!”  “废话!”陆岸没个好气。

  “我也一块查,你现在站这儿其实就很危险,你知道那人会不会再放第二枪?”  “第二枪就打你!”陆岸凶巴巴道,“害怕你就一边呆着去,赶紧回家别给我碍事。

”说着他就要跟秘书往后台走。

  陆汀也吼了起来,死死拽住他的手腕:“我是警察,还是他儿子,遇上这种事儿我为什么就得跑?”  “已经叫正规警察了,用不上你添乱!今天让你坐第一桌就不错了,”陆岸烦躁地挣脱,狠狠地瞪视过来,Alpha呛鼻的皮革味也一同冲涌,逼在陆汀面前,“听明白没有,这儿没你的位置,赶紧给我滚蛋!”  陆汀听得目眦欲裂,愣了一下,再也不说一句,低头跑回桌边。

舒锐和陆芷都不见了,其余的宾客也都一样,只有邓莫迟还在原位,等着他。

  “咱们走。

”陆汀双手握上他的大臂。

  邓莫迟起身,抱了他一下,和他一同从侧门退出大厅。

经过三重门,一直到住宿区,没有任何人拦他们,那些混乱都是穿身而过的。

简单收拾好行李,两人又顺利地下到酒店底部的镂空停机层,陆汀把行李箱随手丢在Aldebaran-b的后舱,立在操作台前看着地图,他仍然深深垂着脸,情绪很不稳定。

  “去哪儿呢?回毕宿五吧,老大。

”  “想回去吗?”  “……不想。

”  “但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了。

”陆汀又哑声补充,“雨太大了。

”  “我要去做件事,”邓莫迟走到他身侧,“你如果愿意,可以和我一起。

”  “我当然愿意!”陆汀终于又有了点精神,抬起头来,眼睛也亮了,“去什么地方?”  “一个黑市,”邓莫迟把目光从灰蒙蒙的雨幕收回,熟练地输入坐标,“The Cube。

”  陆汀心中大震,确认自己没有听岔。

他以前就听过这个名词,还有另外一种更直观的说法,叫做“血魔方”。

在警校的课堂上、师生间的闲聊中,它是经久不衰的谈论对象。

  但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都一直以为它只存在于传说。

  第32章  邓莫迟精准无误地带他找到了传说。

  那是一座废弃大厦的中部,空中特区以下,地表平民区以上的区域,也可以说是所谓“真空高度”,一般不会有人活动。

  那座大厦本身也很不起眼,挤在被酸雨侵蚀成铁灰色的建筑群中,它既不是最高,也不是最破旧,单从外面看基本吸引不到任何注意力。

而且它表面凹凸不平,管道密布,陆汀停靠飞船就费了好一番力气,终于在墙壁上挂好,从窄小的窗户爬入,难免淋了几分钟的雨。

  在爬窗户这方面,邓莫迟也并不熟练,陆汀问他:“以前都是怎么上来的?”  邓莫迟摘下方才被硬塞着戴上的防毒面罩,随手挂在腰间,掸了掸西装外套上的雨水:“爬楼梯。

”  陆汀愣了一下,脱口而出:“……这至少二十层!”  邓莫迟低着头,正在检查电弧刀,这东西在飞船里闲置了太久,他要确认电量。

闻言他奇怪地看向陆汀,好像在说,你爬不上去?  陆汀悻悻道:“太累了,以后咱们都走窗户。

”  “尽量不要来,很危险。

”邓莫迟道,说罢把长刀挂回肩后,拧亮手电筒,天光太暗,距离窗户五米远处就需要人工照明了,陆汀也拧亮自己的那支,才把眼前景象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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