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多年了,都活了两辈子了啊,上次面对这样的痛苦,还是刚毕业那时候,全家老小外加大狗子都唐僧一样地念经,每日换着花样逼他出门、放弃宅人生活,最后还是被他用月收入和搬出去自己住给堵住的嘴…… 可他现在就算宅一千年也不会宅死不会不健康啊,为什么还要面对这样的折磨? 余笙怎么也无法相信,这一次的徒儿们,也会和上辈子的亲朋好友一样,是真心地‘为了他好’,这里面……一定有阴谋! 是马甲吗?是因为诈死和马甲吗?虽然没有直接戳穿我的身份,但是反正已经知道我是谁了所以戳穿不重要,所以要这样对我?! 大概是那种‘你不是喜欢诈死吗那就体验一次真正的死亡吧’的可怕套路?! 余笙怎么也想不明白,如果徒儿们知道他多么怕出崖,又真的不怪他,就不会这样对他,如果徒儿们不知道这一点,那也没有让他出崖的理由啊,只想孝敬他对他好、报答师恩的话,根本不需要出去啊! 逻辑自洽成功了。 余笙感觉自己顿时老了十岁,满面沧桑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该怎么办了,你们先……准备明日祭奠的事吧,不用管我。” 他逐渐放空,手中的热茶也刚好喝完最后一口,摆在了一旁,坐直身体、盘腿打坐后,身上的毯子也自然滑落下去。 而后闭上双目,灵气运转的瞬间,四周出现了一瞬间的压迫感,是灵力骤然朝着某个方向漩涡般汇聚过去的气势,那个中心,正好是余笙。 只是因为有了石墙的遮挡,有了那个‘暗室’的特殊阻隔,两个主角这边受到了影响才不至于太大。 两个主角……不,尚未回来的温久也包括在内,都因这样的波动而惊诧无比。 他们知道余笙很强,修为很高,无论是传说中的玉央子,还是他们朝夕相处过的那个师尊……都是三界内难找出第二个的程度。 但他们也知道余笙很懒、很随意,甚至在所有人都抓紧一切机缘修炼、提升自己的时候,余笙都只是晒太阳、睡懒觉、吃吃喝喝,相比之下,就连之前的两次动手,一次留殷妄之喝酒、一次拦住打架的两人,都足以让他们惊讶了,却远远比不过眼前的震惊程度。 只因为,这还是他们第一次,亲眼目睹到玉央子因情绪波动,而突然引发了灵力的波动。 更惊人的是,他们一时无法判断,这次的波动究竟应该归类于入定、突破的一类,还是失控、暴走的一类,在这之上,余笙却好像早早预料到了一切,提前一盏茶的时间躲进了暗室之内,隔绝了对外界的八成影响。 这一刻,三人终于了解到,一直骗着他们的师尊,原来是如此深切地在乎着他们,震撼、感动、自责……百感交集。 展、殷、温的脑回路,在这一时刻达到了高度一致:是我们师兄弟之间的自相残杀给师尊带来了压力,让他失望/痛心/难过了! 天真一脉相承,有其师必有其徒,与此同时,余笙也正处于百感交集的时刻。 系统:宿主,你冷静一点,灵力都外泄了…… 余笙:我很冷静啊,真的,非常冷静,我只是在反思自己。我不想出去的,不想出崖也不想重出山林,所以啊……一切是因为我之前的诈死和马甲吧,如果我明天就承认一切、脱掉马甲,解释清楚诈死的事,他们是不是就会原谅我、不再要求我离开这里了? 这么一想,余笙感觉顿时好了大半。 作者有话要说: 灵力外泄什么的不是开玩笑啦2333下章会解释的! 以及,不出意外下章彻底掉马! 码字的时候,突然发现, ‘自闭’在九宫格键盘上打出来,最先出来的不是‘自闭’,是‘宅’。 都是9424呢……第22章 我掉马还不行吗 余笙睁开眼,对于这一次的灵力外泄,同样感到了几分讶异。
殷妄之生了心魔,展笑天剑灵躁动,这些都情有可原,他知道是自己影响了剧情、波及到了主角的人设和命运。 可他自己也出现了类似状况……这就真的意外了。 不想出去,是真的不想出去,打死也不想,掉马也不想,哪怕被炸坟一百次每天都被馋死或者失去白团子也不想,为了不出去,他觉得自己什么都做得出来! 可这种心情,郁闷归郁闷、委屈是委屈,余笙自认为却还没达到要让力量不受控制的地步。 他却真真切切地处在了这个境况之中,进一步是顿悟突破,退一步是走火入魔、重伤己他。 方才想到对策后,情况以及稳定了一半,至少加上石室的结界压制,已经不会损坏洞府里的建筑摆设了,主角三个也各凭实力,不会被误伤。 但想也清楚,在这样的灵力‘浪潮’下,温久好不容易种起来的花花草草们,肯定要遭殃了。 想到这些花花草草、瓜果树木,余笙就是又一阵地心疼,若是他离开这里,那么熟悉、习惯了百十来年的这些东西……就都要离他而去了。 深呼吸……他努力冷静下来,不去想万一离开会有什么后果,将一切拉回控制。 余笙:系统,系统,451?我这是咋回事啊……剧情需要吗? 系统451:当然不是剧情需要,这个得问你自己。不过以我的经验,历来的穿书宿主,都会有这么一个坎儿,无论任务中多么顺风顺水、多少金手指和光环顶着,都躲不开面对自我心结的这一关。 余笙:去,我才没有什么鬼心结,我只是想宅到死而已。 系统451:那我就没啥说的啦。不过只要其它主角都躲开,你小宇宙爆发也没事,命我有道具能给你吊着,任务可以继续做,这崖底最多被你轰炸了,不会伤及无辜。 余笙:……不至于吧,这么严重的吗? 他当然不想毁掉自己的家。 不过,类似的情况他似乎以前也遇到过? 上学时,所有人都说他压力大,他自我感觉良好心态很稳,结果没有任何征兆诱因地犯了肠胃病,考试之后直接去急诊。 工作后,所有人都说他沉闷、缺乏活力,他自我感觉还是良好,觉得自己没啥变化啊,结果突然发现一个月暴瘦十斤,还是没节食减肥的情况下。 临死前,所有人都说他不能一直宅着了,他自我感觉很好,享受极了宅居生活,突然有一天真的感觉自己好了,可以不再宅了,结果出门的第一天就猝死了…… 想着想着,余笙脸色就是一黑,阴影几乎化为实质肉眼可见。 余笙:系、系统……我难道是……死怕了?前世的死因是脱宅,所以才?可我自己咋还是没感觉呢…… 系统:醒醒,死因不是脱宅,是猝死好吧。 余笙:自闭可耻,但是舒坦。 系统:…… 不知过了多久,余笙的脑子里走马灯一样地闪回了很多很多事,竭力从中寻找让自己冷静下来的出路,也寻找着解决眼前这个难题的办法,正如当年身体的症状替他承受被忽略的情绪时,努力寻找情绪的来源一般。 然后温久就闯进来了。结界是单向的、只为保护外界而存在,自然不会拦着人。 准确地说,他分不清进来的究竟是温久,还是温久的一缕分神,因为先进入视野的是一只柔软如无骨的灵体,从小小的窗口钻进来,让余笙想起‘猫咪都是液体’这种话,然后落地成形,变成了一个人。 透明的、只隐约带着人形,刻画出五官四肢的模样,来到余笙面前。 在这种时候,来到这里,无疑是在冒险,一旦余笙下一刻真的控制不住,离他最近的人,会受到最大的伤害。 “温久……” 余笙打坐着,不能乱动,微微皱眉。 “前辈,你看上去很不好。”温久蹲下身,半跪在他的膝前,“在我的眼里,你的这种‘不好’,非常清晰、容易辨认,就像是你们看到雪山里大朵大朵的血莲花一样鲜明。” 余笙没有说话,他想起温久和白团子,想起这么多天以来,那只‘灵宠’是如何地装傻装笨,又寸步不离,也想起这两天的时候,温久是如何瞒着另外两人,带着自己偷吃东西。
“灵力外泄、修者心念不稳,也许对前辈来说是很复杂、很严重的事,”温久微笑着,手臂轻轻放在余笙的腿上,浅蓝色的双眸望过来,“但我可以代替前辈看清它,前辈,将我的天目借去用吧。” 余笙怔住了,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口,拒绝了温久的提议, “不行……” 温久歪头问他,面上是纯然地困惑不解,“为什么不行?前辈不需要吗?” 余笙没有说话,他下意识地看向窗口外面,想要寻求一些帮助,他不明白,另外两个人怎么会任由温久如此冒险,丝毫没有异议,然而窗口之外,并没有人。 “前辈不必担心他们。”温久看懂了他的眼神,安抚道,“以防万一,鬼王在四周布置结界,盟主在四周尽可能地转移灵果花卉及树苗。” 徒儿们好、好贴心…… 温久的手指轻轻勾住他垂在身侧的一缕发丝,偷偷卷在手心里,继续道,“所以,前辈就算是压制不住了、不管不顾地发泄一番,也没有关系的,您什么都不必顾虑。” 余笙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温久似乎总是这么懂事温柔、这么善于照顾人。 但他还是摇了摇头,拒绝了也许在此时,能挽回一切的天目,没有同意借走天目。 有很多事,是不能以寿命论长短的,比如顿悟的能力。 他不是很明白自己的事,也自知要彻底看清自己、从中顿悟,是一件难事,但是没关系,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他还可以送给别人。这样一来,就像是自己也被治愈、被安慰了一样,会让心境明显转好。 温久不解地望着他,“前辈?” 余笙:“这样的话,我也想对你说。温久,你不必奉献自己、牺牲自己也没关系,不去成为最有价值的人也没关系,我不是因此才让你接近的。” 也许在其它地方,对其它人来说,温久是无价之宝,甚至像是得他者得天下一般的存在。 那本原著,余笙看过了,从小到大,温久只要被人需要、带来好处,便能交换来想要的一切,也招来了不少灾祸,到后来,温久有了天目,一切才逐渐好转。 可境况好转了,温久却从此陷入了不断自我奉献的循环,他是全书中最深情、最可怜、也最无私的角色,他的人气高、人格魅力也高,却也迎来了最惨的一系列虐心剧情。 系统说,因为一切改写了,所以温久变得聪颖、有心计,不再是那个人们最喜欢的苦情情圣,余笙却觉得这不是坏事。 有的事情,他想趁着现在说清楚。 温久微微睁大了眼睛,似乎是一时没有转过弯来,“您……不需要我吗?” 余笙摇头,又点头,“不需要你做任何事,但是需要你看着我。温久,需要与否,和喜不喜欢你,是两码事的。” 温久朝他伸出了手,准确来说,是背后那些延展而出的‘灵须’不由自主地展露出来了,那是他平时会藏起的感觉器官,是他作为灵体时,最敏锐也最脆弱的部分,此时从背后一点点探出,像是花朵绽开时伸向天空的一个个花蕊。 然后这些‘花蕊’化作了伞,化作了网,化作他的手、他的眼、他的全部,朝着余笙笼罩过去。 事到如今,余笙才终于真正地了解到,当初他告诉温久离开时,那些张开的是‘灵须’,而非牢笼,也终于真正明白了眼前的一切代表了信任、好奇、和亲近,而非愤怒、占有、与敌意。 他希望自己明白的还不晚。 温久重复着他说过的词,“喜欢?” 顿了顿,又念道,“需要……看着?” 余笙点头,摸着他头顶的手,来到眼角,那里有经由他的手赠送而出的‘天目’,“对人来说,‘被看到’,‘被理解’,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事了。” 他笑着,安抚一般地告诉温久,“你不必将眼睛借给我,你可以代替我将我看清,知道你能看到这些,我就已经很幸福了。” 是啊。 说白了,不过是需要不多不少、不轻不重的一次理解。 我知道你感觉很不好。 我看到你的压力、痛苦和迷茫了。 很难受吧。 温久若有所感,缓缓起身,朝着余笙拥抱了过去,很柔、很轻,也很软,就像是平时抱着白团子一样,只不过此时,是被大白团子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