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为何,一来二去,三人也会小聚一次。 若是平常人,能与梁王相交,自然是天大的福气,但郁昀因着心里始终存着疑惑,从来也对二人有所保留。 “梁某刚到昭都不久,许多事还没有着落,想想也是颇为头疼。” 粱暖咬了一口水晶饺子,满眼的享受,虽说嘴上装着可怜,却没有丝毫忧愁的样子。 郁昀忍了忍笑,不愿意拆穿他拙劣的演技,倒是更好奇他要做什么了,便试探地答道: “若是梁兄不嫌弃,可以到郁某家中暂住几日。” 那梁暖来了兴致,顿时眉开眼笑,转过头来看着郁昀,而郁昀总是知道这人看谁都是多情的,也忍不住为此伴着唾弃的晃了晃神。 “那就多谢郁兄了。” 粱暖倒是潇洒,只跟着随从拿了极少的行李便随着郁昀到了郁昀府里,与众人解释了一番安排下去之后,特意玩笑般的叮嘱梁暖不要打苏旎的主意,免得落得当时景同一样的下场,梁暖也不生气,只顾着说了些俏皮话,逗得认真温书的郁邈乐呵呵地跑来说话。 原本是颇为热闹的时候,郁昀因着心中有些眉目也心情甚好,管事却急急忙忙进来,还未来得及说话,一队禁军便已经将几人围了起来。 郁昀将郁邈苏旎拉到身后,视线扫过粱暖,见他瞬间也是不知所措的样子,便客气地问道: “诸位这般闯进府里,下官着实惶恐,敢问所谓何事?” “今日是否是郁邈陪太子殿下下棋,最后一个离开的。” 郁邈愣了愣,握紧了郁昀的手,还是冷静地说:“是。” 为首的那人挥了挥手,示意禁军将郁邈带走。梁暖原本站在最后,此刻上前一步,挡在郁昀身前,倒是令那禁军头领脸色一变。 “梁王殿下。” 梁王脸色未变,也并不遮掩,似乎早已料到郁昀知晓他的身份。 “到底所为何事?” 那人皱了皱眉,然梁王神情严肃,眉目也带上皇家的冷峻威严,他心下一凛,终于沉声答道: “太子殿下未在宫中。”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这章信息量还算不少。 德妃并不是刚发现自己有孕,前文中有提示。至于为什么隐瞒了一段时间,这个,嘿嘿,暂时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第57章 郁大人的养成计划 郁邈终究被禁军带走,郁昀才惊醒一般,备了马车,急忙到郁皓府里去。 梁王只交代让他不要担心,便急匆匆的离开。德妃也很快传来消息,皇上那边有她看顾,尽力不让皇上迁怒郁邈。宫中禁止此事外泄,郁皓联络了朝中为数不多的几位好友,传出的消息结合德妃的,大概拼凑,这才大致了解。 原本今日太子与郁邈相约一同下棋,其他人自然各自回府,棋局终了,苏旎在宫外接到郁邈,原本应该待在景和宫的太子却不知所踪。贴身服饰的凝黛依太子吩咐到浅微阁拿太子落下的棋谱,谁料一宫侍女太监竟未有一人发现太子究竟何时不见。凝黛在二人棋局之后离开,正好是最后一个见到太子的宫人,只是凝黛乃太后远亲,跟在太子身边已有多年,想必也不会做出此等忤逆之事。 禁军搜查了整座皇宫也未有太子的踪迹,皇上震怒,深宫高墙,禁军守卫,太子竟不知所踪。 郁昀只能大致确定郁邈与此事并无关系,只是这番也定不会轻松了结,太子失踪,先不说朝廷动荡,此时正多事之秋,阴谋之论等亦不可止息。 郁昀无法,只好先行回府等候消息。苏旎算是最为冷静,郁昀便吩咐她去信询问太子的一众侍读。后来又托人疏通关系,打探郁邈正在何处。一宿辗转难眠。天还未亮,那边管家便急急忙忙递上启温略侍从送来的一封信。 郁昀没有带上苏旎,一个人悄悄出了府,路上雇了一匹马,这才在天大亮之前到了灵澈寺所在的山脚下。
一路心中惴惴,他不知此行是否合适,也不愿过多参与其中,什么事与皇家有关,沾上了却再也不能轻易脱身,只是如今事关郁邈,郁昀也顾不得许多。上了灵澈寺,七拐八拐,却毫无头绪。然而福至心灵也只是一瞬。他努力回想上次的路线,摸索着到了那处。 仍旧是那个小亭,仍旧是晨光熹微,山里湿气稠厚,撞上了满腔寒凉,满地波动的金光,大块的石砖仔仔细细匍匐到远处。 他走近了,仍旧是一壶茶,白雾袅袅而上。少年就端坐在石凳上,盯着眼前黑釉的茶瓯。他的织锦镶毛斗篷还未卸下,裹着少年,阴沉沉的,显出几分萧索。 郁昀在他对面坐下,也不说话,只陪着他喝茶。 半响,少年动了动唇,开口道:“先生,是正裕莽撞了,我们走吧。” 他直起身子,身形一晃,似乎已很久没有动过,郁昀赶忙扶住他,也顾不得君臣有别,将清瘦的少年埋在怀里。 少年原是温和爱笑的,除了比郁邈更聪慧稳重一些,也并没有几分区别。此刻少年的眸子乌黑,整齐的羽睫垂下,似乎是暗色的树叶,盛满了冰凉的晨露。 少年的声音淡然,轻轻落在郁昀耳边。 “他竟然不愿见我一面。” 启温略的信所言不多,只灵澈寺三个字便够了。 郁昀虽然不足够聪明,却并不迟钝。这等事情历史上并不罕有,许多宫闱征伐,落得结局也不外乎是那几种。纵使皇上与太后将它埋的深,只怕总也有疏漏的地方。 正裕早慧,他生母原本也是贵族闺秀,蓦然身份尴尬,便早早改嫁远疆,他虽说落得太子身份,心中经受种种也未为人可知。 据说当今皇上自小就是这样的性子,除了盛宠的安相,也未见过何曾和颜悦色。太后倒是心疼太子,只是皇家这几位,都不是愿意温柔亲近的,太后两个儿子从不在身边,先皇又偏偏早逝,原本便是城府甚深,谋略心思更难有人通透,此番对着皇孙,亦止于亲近。 启温略乃启泽最疼爱的幺子,从小几乎与太子一起长大。启泽虽不问政事多年,然其深谋远略,自先皇时起,祁安昭正从无人能及。郁昀甚至不需多想,自然知道这信是谁的授意,此番通过启温略捎了信去,郁昀原是没有时间深思。雇了马车,将太子交给早已等在宫外的一位掌事的湉允姑姑。郁昀稍稍放下心来,便又生出更多的疑惑与不安。 此事牵连甚广,启泽无法出面,也不便出面,宫中关系庞杂,出动禁军自然也不是上上之选,即使如此,太后与皇上却并不应该放心郁昀来做此事。灵澈寺那人的身份,原本深埋于深宫高位,而启泽愿意给郁昀这封信,定然早已考虑周全。而令郁昀不解的正是出于何种考虑,启泽将这个秘密交于郁昀,将太子此事交付于一个微末小官。 他无法将此事告知任何人,郁邈回来后,他安慰了一番,此事却压在心里,让他愈发惶恐。而增加了他的惶恐的还有太子所为,太子虽不算是严肃古板,可是向来也算稳重,太后一手教起来的孩子,定不会如此莽撞,他为何要刻意留下郁邈,即使他支开了凝黛,郁邈却必然逃脱不了干系。他是无意,还是有所考量。郁昀无从得知。一想到系统的支线任务,他就更加头疼。 原本已有的猜测虽未被推翻,事情却逐渐变得更加复杂。 太子一事虽未造成更多的事端,然而太后还是找了由头,罚了太子一些日子的禁足。郁邈经历了此事,若有什么不好的,只是回来吓得眼泪汪汪,缠了郁昀好些日子,更遭了来看望的梁王的取笑。 最后他决定旁敲侧击的询问郁皓,郁皓依旧模棱两可,只是这次因为郁昀的直白显出一瞬间的慌乱。郁昀心中更加笃定,完成支线任务的提示最终在郁昀最后一次对梁王的试探中姗姗来迟。 可郁昀未来得及高兴抑或伤感,郁家便又出了事。 因为太子的禁足,郁昀原本在府中无所事事,德妃却突然着人捎了几匹杭绸过来,郁昀敏锐的觉得有些奇怪,一匹匹展开,才在一匹深绯色的里面发现一封信。 粗略一看,郁昀心下一惊,立刻吩咐了苏旎悄悄将此信送给郁皓,自己则是等入夜了,才换了衣服,入了郁府。
“此事可有什么征兆,为何朝中刘大人无端要弹劾大哥。” 郁皓的面容在堆积的书案前突然显得十分苍老,他没有看向郁昀,说道: “我心中确实有猜测,只是此事事关郁晗和龙嗣,便更加凶险。” 若说郁皓被弹劾,也并不是没有征兆。郁昀的父亲郁皓原本有一个弟弟,正是当年还是太子的大皇子正煦的太子太傅,先皇薨逝之后,大皇子亦因重病殁,当今景帝登基,其中种种腥风血雨直至祁安昭正一统方才慢慢平息。郁家虽然与大皇子的关系更为亲密,但却并未过多参与此事,至少表面上是没有的。自此之后,郁昀的父亲郁晾主动奏请外调,是以郁家几乎举家搬离昭都,只余长子郁皓与四子郁昀。郁昀是个没有野心的,而郁皓虽然身在高位却也处处谨慎小心,甚少与人结交。 只是郁家的人终究还是掺和了一件本绝对不应再参与的事情,多年前匆忙将郁昀派往江南处理生意,郁家长子谨慎如斯,怎会轻易让年仅十六的郁昀突兀的掌管此事,而这一切,只不过是未掩人耳目。 江南重要的,不是生意,而是一个孩子。 一个梁王正暖与一位青楼女子所生的孩子。 梁王不愿将他养在王府,又生性自由。便由皇家人安排,交给了郁家。 这并不是因为郁家最受皇帝或者太后梁王的信任,而是在朝廷并不稳定的当时最合适的做法。原本只是为了太子,只是此事却将郁家置于更为微妙的境地。 郁晗与郁晗的孩子则是最后的变数。 郁晾妻妾众多,郁晗与郁昀的母亲在郁晾那里并不十分受宠,连带郁昀与郁晗在郁家的地位也并不很高。只是郁晗是个厉害的角色,入了宫后,郁家并未指望她有多少帮助。只是郁晗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人,她并不把皇帝当做一切紧紧抓住,她懂得皇帝的心思,所以她不做多余的事,但该做的也从不会少做。这么多年下来,竟然也成为四妃之一,而更重要的是,在郁昀刚回到昭都时,郁晗便发现自己有了龙嗣。 这对于郁家与郁晗并不全是一件好事,后宫多年无所出,明眼人都知道,除却皇上对于朝廷中仍有许多人支持正统,太后等人担忧正晰的皇子威胁正裕地位的考量,正晰亦需顾及到安相,坊间传闻,可信不可信,不是郁昀等人能够知晓,而这安相在此事中占有多少原因怕也只有景帝自己明白。 所以郁晗并未直接宣扬出去,而直到她修书给郁皓,说明她已经告知过景帝而景帝也并无不愉,郁家才算放心。 而现在看来,这恐怕是谨慎了大半生的郁晾与郁皓二人所做的最错误的决定。 西元动乱,赵王也不安分,往年西元也会偶尔在入冬时来抢夺过冬的粮食,本身对于朝廷都并不是太大的威胁,只是今年这两件事却恰好撞上了。不仅如此西元此次东行的路线却与以往不同,隐隐指向赵王的封地。那么事情就变得不一样了。 这件事原本与郁家没有多大关系,只是这代朝堂上的事情原本就微妙。皇上不是太后亲子,而太子亦不是皇上亲子。其中种种皆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讲得清楚。 皇上留下德妃的这个孩子本就令人意外,而这孩子是皇子还是公主就更是牵动众人的神经。 这一代朝堂上各个党派,各个势力,人人都有自己的考量。像郁家这样的,立场模糊,却最危险。 皇上不希望自己的皇子可能会受制于郁家,外戚之乱,单凭宣氏一族便可窥一斑。太后亦不愿意景帝的皇子将来拥有郁家这样的大族作为支持,威胁太子的地位。 这些别的人可能并不了解,而身在郁家这艘岌岌可危的大船上的郁皓与郁昀却看得清楚。 郁家此时已经没有退路。 两人彻夜未眠,虽然此刻求助于他人早已为时已晚,但郁皓已经秘密修书郁晾,只希望快马急报,让郁晾做好准备。 郁昀与郁皓秉烛夜谈,直至凌晨才匆忙回府准备,只交代了郁夫人,宁老管事与苏旎,其他均未敢走漏一点风声。 天仍是暗沉的,只有一点烛光与浅薄的月色游荡在空气里,在过于寂静的昭都经年厮守。郁昀点了一盏灯,哈出一口凉气,白雾腾腾,弥散无形,他静静地注视着少年,蹭了蹭少年还带着婴儿肥的脸颊,最终将郁邈从榻上叫醒。 “郁邈,事关生死,爹下面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