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钱小雨那里疾速靠近,不等后者有所反应,便将人一把掳起,随即一个呼哨,紫电从林子里狂奔出来!
“你们主子在我手里!”他大喊一声,翻身上马,朝着西边一夹马肚。 后头的家丁们都懵了,一个个的转头找马就要跟上去。 紫电长嘶一声,前蹄高扬,冲出去的瞬间就甩了他们老远,惹得其他马匹也纷纷亢奋地打起响鼻,跟着跑起来! 钱小雨疯狂挣扎,却被莫世安一手摁住口鼻,唔唔唔地说不出话。 只见莫世安两人一骑,后将这些家丁们全都带走,前后竟不过两息的事。 宋煦如梦初醒,赶紧翻身起来,揪起还缩在老牛身旁的田小庆:“起来!人没了,我们赶紧回村!” 小春迷迷糊糊的,意识始终没有完全恢复。 宋煦心中着急,又以为事情过去,松懈了一瞬—— 一把寒刃搭在了颈侧。 身后传来粗重的喘息。 “你……你把刀放下……” 宋煦不敢动,手一松,匕首掉进雪里,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微微抬眼,见田小庆身边也有一人,同样举着剑。 是钱家家丁。只有两人。 或许是刚才没来得及上马的。 他心中有了判断,尽量平和气息,道:“兄弟们,不要急。你们要钱吗?我有。” 然而两位掉队的家丁不为所动,依旧举着剑。其中一人眼睛瞄向小春,似乎在思考着怎么办。 宋煦趁着机会,突然发力,徒手握剑,一拉一推,将身后人猛地掀翻! “你!”田小庆身边那人抬起剑柄将他打晕,转头加入了宋煦这边的战团。宋煦与对手扭打在地,双方都想争夺那柄掉在地上的剑,却相互奈何不得! 突然耳边踩下一只脚,宋煦迅速一个翻滚,反身用腿一勾,对方猝不及防被拉倒在地,剑划出一道弧线插在了不远处。 一拖二,虽然吃力,却并不是不能。 小春还病着,田小庆不顶事,他绝对,绝对不能在这里倒下! “啊啊啊——!”僵持之际,宋煦猛地发力,赤红着眼睛将其中一人死死摁在了车辕旁。他够不到剑,便用手掐,直掐得那人双眼翻白,口吐白沫。 忽然间腿上一痛,他不由地松劲了一秒。 仅仅是这一秒,身后的人便跃起,也掐住了他的咽喉。 “呼……呼……” 他浑身发热,眼前泛黑,只凭着一股固执强撑着。 十几秒时间拉得无比的漫长,他甚至觉得灵魂又飘了出来,站在高处嘲笑他。 他甚至好笑地想到,如果还有一次机会,再有一次就好,他一定要去学散打武术自由搏击……如果能进入一个武侠世界,他一定专心练武绝不谈恋爱,除非拿到了江湖第一高手之类的称号…… 只是不知道,那样的世界里还有小春吗? “啊——!”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惨叫,那声音凄厉刺耳,听在宋煦耳中却只是朦朦胧胧。 新鲜的空气涌进肺里,他不受控制地大声咳嗽,手里却不敢松劲。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眼前渐渐回复光明,喘着粗气低头看,发现自己手下的人已经没了声息。 是谁救了他? 宋煦茫然的回头,却看见了本该躺在车上的小春。 小春面色潮红,反手握着剑,一脚踩着那人的膝窝,一手拽着对方的左小臂,一下一下,不停地戳。 那人已经死了,再戳都要烂了,小春却像看不到似的,仍然保持着机械的活动。
宋煦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心中酸涩,从后面把小春抱了个满怀。 “别砍了,已经没事了。” 小春顿住,脱力似的靠在了宋煦怀里。 “……煦哥。” 浑身乏力,整个人像飘在云端,脚落不到实处。 但他还记得自己睁开眼睛时看到的那一幕。 他的夫君被人掐着脖子,他的夫君竟被人掐着脖子!? 小春瞬间爆发出一股冲力,一个擒拿手就将人踩在了脚下。 莫世安教过的动作他练了很多遍,使出来甚至不需要多加思考。 然后他的大脑便成了一片空白。 直到此刻,他又回到了煦哥的怀抱,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煦哥……”小春哽咽道:“我会变强的,以后一定,一定不会让你再遇到危险,我会变强的……” 宋煦终于忍不住眼泪,将人紧紧抱在怀里。 “我才是,我才是最没用的。” 大雪一直不停,泪水没一会儿就结成了冰珠。 他喃喃道:“再不会有下次了,我保证。” *** 钱小雨头朝下被摁在马上,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被颠得移了位。 他干呕了几声,莫世安却扔牢牢摁着他,丝毫没有动摇。 紫电能被汇通商行的四当家看上,自然不是什么凡马,尤其与其他马匹竞速时,差距更是肉眼可见。 他们一气跑出五十里,回头一瞧,半个人影都没有了。 莫世安终于放慢马速,渐渐停下。 只见四周皑皑白雪,面前却有一座木头小屋。 不知是谁建来做什么的,顶多只能遮风挡雨。 莫世安把人一拎,扔进了小屋里,转身出去了。 钱小雨缩进角落喘气,没一会儿见莫世安又进来,手里抱了一捆木柴。 他生了火,四周看了看,最后才用冷漠的目光看向钱小雨。 “你,杀过人。按理说,偿命也没什么不可以。但我给你一个机会。” 钱小雨抬起头。 莫世安生得本就高大,此刻他站着,自己缩着,更显得如巨人般伟岸,自己如蝼蚁般渺小。 “你在这儿反省。我每日来看你一眼。什么时候反省好了,我什么时候放你回去。” 钱小雨呆呆的,并不说话,莫世安也不要他的答案,转身出去了。 风雪把门吹得嘎吱作响,不一会儿,紫电打了个响鼻,接着便是马蹄渐远。 钱小雨依然呆呆地望着门。 反省? 有什么好反省的。 我是什么样的人,不都看明白了吗? 他嗤笑一声,突然胸口一痛,一阵咳嗽闷在喉咙里,止不住的泛疼。 等这一阵撕心裂肺过去,钱小雨颤抖着摊开捂着嘴的双手。 火光映照下,是刺目的鲜血。 “啊……” 他一时愣住,最近缠绕在心的那股烦闷感突然有了解释。 他咳血了? 怎么会咳血? 什么样的病会咳血? 怕是……要人命的病吧。 钱小雨心中突然想起他曾经无数次略带得意讲出的话语。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第 37 章 六叔公面色沉凝, 将宋煦叫到了堂屋。 “受寒了, 发热是正常的,我已经让阿旺家的煎药去了。” 宋煦:“还有什么?您直说吧。” 六叔公面露不忍,深深叹了口气, 拍拍宋煦的肩膀道:“前几次我给他把脉的时候, 时间都太短,他也紧张,没摸出来。这事是叔公不好。” “……小春到底怎么了?” “他腹部受过伤,应该是外力击打所致。气滞血凝, 不好调养。这辈子都很难有孩子了。” 宋煦惊道:“外力击打!?” 六叔公骂道:“那还不是你以前造的孽?” 他话出口,看宋煦那副狼狈样子,也心有不忍。 他让宋煦赶紧脱了衣服把袖子扒掉, 好看看手臂上的伤。 “你这小子,这么大的伤口都被冻住了,不好好处理,你手不想要了!?” 宋煦满脑子都是小春已经不能生育的事, 根本没听六叔公在说什么, 直到手臂一阵酸爽的巨痛,才闷哼一声转回头。 “六叔公, 暂时对外说我们之前的孩子流产了吧。别的麻烦你先别透出消息去。” 六叔公给他把绷带扎紧,瞪眼道:“你把我老头想成什么了!行了去端药,喂完药早点休息。” 说罢,他摇头道:“本来好端端的过节,这都什么事儿。” 把六叔公送走, 牛婶煎好的药也送来,家里便只剩下宋煦与小春二人了。 田小庆今晚也吓得够呛,虽然被打晕没多久就醒了过来,却几近崩溃。宋煦内疚,让他赶紧回家,自己则找了六叔公,顺便将牛车还给村长。 这一路上,宋煦想了很多。 除了当务之急的小春,另有件事他也很在意。 被他娘骗回家的江天天。 本来准备看小春情况稳定了,就去江天天家找人,可这会儿听到了这样的噩耗,宋煦又踌躇了。 他不忍告诉小春,又觉得欺骗他更加残忍。 要是小春还以为自己能生孩子,求而不得,一日日的希望又失望,简直比短痛更让人崩溃。 但如果告诉他,就连希望都没有了。 宋煦在此时,突然恨起那该死的原主,也恨上了这个万恶的社会。 女人双儿不能生育,仿佛就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就连他们自己也深深被洗脑,以为这便是顶顶重要的事情。 天知道宋煦真的不在意! 他特么的本来就是个同性恋,要不是遇到小春,他这辈子本就不该有后代! 剑伤颇深,饶是宋煦身体好,此刻也有点头晕目眩的。 家中寂静,宋煦进了卧房,把门窗都关好。 他坐在床边,疲惫地看着昏睡的小春。 后怕如潮水般涌上来,他把脸埋在手心里,弯下腰去。 “……煦哥。” 宋煦惊喜地凑过去,小声道:“醒了?感觉怎么样?” 小春头还有点晕晕的,嘴里也发苦。他大概知道是被喂过药了,心中温暖,微笑道:“还好……我们回家了吧?” “对,大家都来看过了。六叔公说你就是风寒,散了热就好。现在也回去了。” “现在几时了?” “寅时左右吧。” “唔,那你上来睡……” 宋煦犹豫了一下,在小春含水的眼神中败下阵来,脱了衣服上了床。 小春被他搂在怀里,看见了许多条绷带,尤其是手臂上,缠了厚厚的一层,血色还在往外洇。 心中发疼,嘴上却没提什么,只问道:“六叔公还说什么了?我之前隐约好像听见你们在说孩子?” 宋煦心里一惊,万万没想到那样小声的对话都能被小春听了去。 他还在纠结要不要告诉他真相,没想到这么快就站在了悬崖边。 蒙混过去?小春这么聪明,真的蒙混得了吗? 如果说实话,他现在还在发烧呢…… 小春忽然睁开眼睛:“怎么,是什么不好说的事情吗?我怀上了?孩子有问题?” 宋煦被他看得心中发沉,最终小声回答道:“……没有孩子,也不会有孩子。” 小春愣住了。 半晌,他露出个微笑:“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说都说了,宋煦也就不在乎说得更明白一点。 他将小春紧紧搂进怀里,不让他看见自己的表情。 “六叔公说,你的腹部曾经遭受过击打,后来养伤没养好,血气什么滞,今后都很难有孩子了。……是曾经的他做的吗?还疼吗?” 小春急喘了几口气:“……已经不疼了,真的,不疼了。” *** 宋煦没一会儿就睡着了,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 村里今天很热闹,人们来来往往,宋煦即便在床上都能听到些嘈杂声响。 他伸手往旁边一摸,小春不在他怀里,却还睡着。 脸上烧得没那么红了,衣服有些汗湿。 宋煦拿额头抵着试了下温度,总算松了口气,给他擦了擦身子便起身去了隔壁。 牛婶正进进出出个不停。年三十,最重要的一天,家家户户都为了晚上忙碌着。 抬头见到宋煦,她带着喜气的面容登时垮下来。 “煦小子,怎么来了?小春醒了吗,我去给你煎药。” 宋煦知道她大概是听了小春“流产”的消息,怕自己伤心,遂安慰道:“没事牛婶,你把药给我,我回去自己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