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重生)——石头羊
石头羊  发于:2019年02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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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他俩这头一次正式接触的场景,后来想想,其实还挺戏剧化的。

  ——因为把人第一次给叫来又一打照面,咱们的蒋新文厂长就习惯性拿笔出来,又给人当面就做了一件特别奇怪的事。

  “您有事吗?”  面无表情,一身厂里每个人一套的夏季实习服,长得意外还挺帅的年轻人站在他面前看着他。

  眉头打结的蒋新文左看看右看看都觉得心里不太放心,好半天,这老家伙才拿笔往自己面前的签字本上‘唰唰’写了好几行公式。

  “你坐下,做一做这个,做完了给我看看。

”  蒋新文开了口。

  “……”  梁声见状却像是有些不明白。

  “二十分钟,就二十分钟,看看行不行,不行就算了,下去接着实习。

”  有点急躁地挥挥手,对人好像还是没什么耐心的蒋新文想想又补充了一句。

  “……”  这么个没头没尾,愣是一见面就给人出了道数学公式题的行为。

  但凡是其他任何人,估计都得觉得这端坐在这间拥挤的县城船厂办公室里,和个老书呆子似的的厂长怕是个怪人。

  但偏偏蒋新文这次遇上的这位年纪轻轻却也是个出了名的‘书呆子’。

  人被大老远从楼下工厂实习车间叫上来,又不由分说就要考考他竟也没怯,皱皱眉看了眼眼前这题,就拿上纸笔缓缓坐下,然后就这么坐下了。

  而令一辈子狂傲瞧不起人的蒋新文怎么也没想到的是。

  这个放在一般本科生身上估计得磨至少四十分钟以上的公式开根运算,这小子居然不到十二分钟就把一套完整的验证方法给他算出来了。



  “你,你……这不止大三的水平啊,你们教授平时都怎么给你上的课?”  蒋新文捏着手里那张纸上书写的那套结构精巧,逻辑完整,还工整无比的运算方法,是越看越顺眼,越看越心动,一秃噜嘴就给直接问上了。

  “清华不讲究具体上课上到那儿,教授教到哪儿自己觉得会了就可以往下继续学。

”  “……”  “况且上大学也不是为了光跟着书本学的,要看书我可以在家看,反正书上什么东西都看的明白。

”  “……”  大体是这件事对自己真没什么难度,梁声的回话态度也是很平淡。

  毕竟他一个清华出来的,要说平时对待尊重人和事保持一个谦逊的态度那都没问题。

  但在学术上,骨子里这帮清华人就每一个不狂的。

  越是对自己学术方面的能力有自信的,才会有这番底气狂,即便是正人君子,谦和风度,从不与人争执,说到底也该有这番狂气,这就是做学问的人的态度。

  结果他这狂的不行地一回了,倒把蒋新文给逗笑了,头一次保持着正经态度地上上下下打量这不显山不露水的小子,又在忍笑着摇摇头才来了句道,  “行,这模样倒有点像是清华出来的,有点意思。

”  “……”  “那从明天起,你就不用做厂里那些没意思的手工劳动了,来技术员办公室,有两个老师傅带着你,教你点真才实学的东西。

”  “……”  “话说,你以前算过关于咱们身后这片大海的数学问题吗?”  “……”  这一个问题,倒把一直以来都没有真正走出过校园,一天社会都没接触过的梁声给有些问住了。

  他不懂眼前的蒋新文话里的内容具体是什么意思。

  但那之后的将近大半个月里,他却是实打实地从自身出发,实践了一会儿什么叫做把数学运算运用到实际生产中,什么叫做算一算身后这片大海的深度。

  “你看啊,这船舶靠码头,进出浅水航道或锚泊时都需要精确地掌握当时船舶的吃水,水尺标志是绘在船首,尾及船中两侧船壳上的吃水数值,俗称六面水尺……”  “……”  “国际上目前有两种表示形式,一种称为公制,也有称米制,用阿拉伯数字标绘,每个数字的高度为10cm,上下两数字的间距也是10cm,并以数字下缘为准。

另一种称为英制,可以用阿拉伯数字,也可以用罗马数标绘,每个数字高度为6in,数字与数字的间距也是6in,读数时仍以下缘为准,按比例增加……”

“……”  “而咱们这个实际运算中要代入的甲板线,为一条长300mm、宽25mm的水平线,它勘划于船中的每侧,其上边缘一般应经过干舷甲板上表面向外延伸与船壳板外表面相交。

如果干舷甲板经过相应的修正,甲板线也可以参照船上某一固定点来划定,参考点的定位和干舷甲板的标定,在任何情况下均应在国际船舶载重线上标写清楚……”  “……”  这些都是与他在一个办公室里,负责给他普及常识,同时共同参与船厂目前船舶实验的技术员老丁师傅给他讲的内容。

  老丁师傅为人很和气,看梁声态度好,上手高。

  不仅把技术员工作台上的两台用于数学公式模拟计算的台式机的密码都给了他,每每大伙一块在里头一整夜地测算结果,这位本科毕业于我国大学统计学专业的他也都会给梁声很好的建议和看法。

  这些东西与梁声以往书本上所能接触到的数学问题其实出入很多。

  甚至可以说,因为现实中的一切的数学变量是灵活的,变化的,更是远比书本中死板的内容要情况多样化的。

  梁声作为一个计算方面经历过无数次大型竞赛的天才,以往大脑中所掌握的那套数学运算方法,在这样规模庞大的人力运算中头一次也遇上了现实中的难题。

  可这样的难题,或者说挑战,对于眼前年轻的他来说恰恰又是无比需要的。

  首都,嵊泗,这片海岛之外的那个他短暂告别的繁华现实世界。

  冥冥中,被挑起了真正胜负心的他好似明白了自己千里迢迢来到这里的背后,碰上的究竟是一个多么大的机遇或是人生考验。

  于是就这样,原本只是被学校那边作为单独个人检讨,才被赶到这儿来的梁声竟意外地成了这蒋新文看中的人。

  不仅把他身上还担着的处分给忘得一干二净。

  还给了他独立的办公室,用于数学公式模拟和台式计算机和正经测算人员才有的充分研究空间和实际运算锻炼机会。

  赶巧,2012年8月27号这天。

  蒋新文要找个人和自己一块去温州市参加某个与浙江省某个大学一块举办的船舶底部压力测算的小会议。

  这段日子对他这小子是越看越喜欢的蒋厂长一琢磨索性就把这个机会给了梁声,开上自己的车就热情地说要让他歇一天,自己准备带他上温州市见见世面。

  对此,一直闷头呆在厂里没出去的梁声是没什么意见。

  毕竟他暑假都来舟山快一个月了,无论是学校那边还是本地的其余地方,他到目前为止还一次都没去过。

  他没想到的是,就在这一天,他和蒋新文一块上温州听那个报告会的当天,嵊泗船厂门口竟打杭州港另开来了辆黑色轿车。

  等这轿车在厂房门口一停下,后座隐约有个男人挥挥手,前座玻璃先是拉下来,接着,咱们毛成栋秘书那亲切随和的大胖脸也挤出一个笑容对着门卫道,  “诶,您好,这儿就是嵊泗船厂对吗,请问,蒋新文博士在吗?”第56章 十三  能在这个节骨眼,从杭州港跑来这舟山最北边的嵊泗县城专程找蒋新文的,这个人到底会是谁,想必大家心里也肯定都猜到了。

  明明是这个月6号就到的萧山。

  这会儿都大半个月过去了才有空来嵊泗县,想也知道这梁大老板平时到底有多忙了。

  而事实上,这次在和秘书毛成栋找来的路上。

  并不知道眼前这的小船厂里,其实还有着另一个和他关系过密的人在的梁生就已经在心里大致盘算好了——等具体到了地方,该如何和那位传说中的老博士谈判喝酒聊技术的事了。

  说起这一个月来,他算是走访了舟山群岛大半的民间船厂。

  关于技术人员配备,关于新技术方面的投入,零零总总考察下来,梁生才最终锁定了嵊泗船厂和这个叫蒋新文的老厂长。

  五十万?一百万?或是其他同类竞争下对比之下,显得更有分量些的筹码?  他这在商场上和人谈惯了买卖的脑子忍不住在盘算着到底一个怎么样吉利好听点的数字,才能请得动这位据说家里几十年都没盖得起楼房的专家和他一块去见邓凌峰。

  毕竟,按照以往生意上的规则,用他人现阶段最缺的东西来和人谈交情总是最显得有诚意。

  这在多年玩惯了各种套路的梁生看来并不是什么金钱收买。

  纯粹各取所需,尤其实用新技术这门东西,用多少钱来买来请都不算贵,也因此,他事先也并没有觉得这趟请人过去,会有什么太大难度。

  而且说实话,杭州港目前的确急需要有能力更全面的,擅长船舱底部压力的技术人员加入。

  蒋新文人虽远在嵊泗,多年来看似只专注于经营着自己的私人船厂,但在国内外,关乎于中国造船技术测算等技术传播上,他的名字一直贡献和影响力很大。

  这样隐藏在海边小县城的老江湖,真人才。

  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能被成功说服参与‘龙宫号’的水底压力实验测试,愿意为这实打实的国家事业做出自己的贡献,那么邓凌峰他们手上这个‘龙宫计划’的成功率或许也会大大增加。

  不过他也听说了,蒋新文这人在嵊泗县当地名气大,脾气也大。

  先前如邓凌峰这样手头有实权的官,几次打电话过来请人也都拒绝了,所以一早过来前,他也对此人的家庭底细之类的做了些基本的了解。

  他有了解到蒋新文的妻子儿女现在都和他分居并不在本地。

  这种情况下,这老头要么是个真高人,要么是个老疯子,但无论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他身上也总得有些弱点能让别人能抓住。

  可该了解的都了解了,等咱们的梁大老板浩浩荡荡地领着秘书之类的下属来到这嵊泗准备拜访一下时,他这还没下车呢,倒先吃了个闭门羹。

  “我们厂长不在,带着实习生出远门去了。

”  “……不在?先前打电话蒋厂长不说他就今天有空吗?”  “不在就是不在,他还说了,杭州那边要是今天来人,还是那种整天高高在上那拿鼻子看人的官僚主义,就都让人回去,今年明年他都没空,不去。

”  “……”  厂子门口的老门卫一口地地道道的本地话。

  见有人上门主动打听事却一副挺不耐烦的,挥挥手就把他家老鬼厂长走之前,要传达的基本主旨给一股脑又抛给了梁生。

  坐在前座,刚刚一脸客气和这老头好心打听人的毛秘书一听这话就尴尬了。

  欲言又止回头看看自家端坐在后头暂时没出声的‘官僚主义’,却见自家大老板勾了下嘴角,又不以为意地冲他轻招了下手。

  见状,毛成栋顿时心领神会地凑过去。

  而两人随后这低声耳语几句之后,得知自己老板肚子里打着什么主意的毛秘书才又挤出笑容,并再一次探出车窗询问道,  “诶,师傅,对不住,再打听个事,您是舟山本地的吗?”  “是,怎么着?”  见这车后头始终拉着黑色车窗也不见有人下来,门卫明显有点提防着前面这一身人模狗样的胖子。

  “那嵊泗周边哪儿能买着好的水晶原矿厂,您知道吗?”  “水晶原矿?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哦,是这样,我老板的老婆,平时啊最喜欢水晶饰品,既然大老远来了舟山,肯定要看看有没有附近的好厂子买点特产,劳烦向您打听打听,也好让我别白跑一趟啊……”  一肚子坏水,这么大岁数压根也没老婆的梁大老板这么教自己下属一通对外胡说。

  那人其实不坏,还挺淳朴的老大爷顿时迟疑了,左思右想寻思着他们老舟山人做人也不能太过分,都已经动手赶人走了,这点小忙还是得帮的,便也耐心思索了一番才回道,  “你把车往县城方向再开开,庄家市场就在前面,里头好几个好厂子,小军,大光明这几个厂子,都是上好的水晶石,不给你掺水的……”  “什么样式的都有吗?家里摆的那种工艺品之类的也有?”  毛秘书又问。

  “都有,都有。

”  “成色怎么样?价格贵不贵?外地人过来能不能直接和人讲讲价?”  “都好的都好的!你这人怎么事这么多!不会自己想办法去看啊!”  大约是觉得毛成栋问的多了,这舟山本地老大爷的暴脾气不知怎么的又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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