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让,有哥在呢,你放心,哥会好好照顾良叔的。”
宋徽用力的捏住周庭让的肩膀,传递给他最深沉的安慰。
“是啊庭让,至少周叔叔能醒过来,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你还有我们在,我们都会帮你一起照顾周叔叔的。”
三木也拍了拍周庭让的后背,以此给他鼓劲加油。
“我爸他……”周庭让终于忍不住,情绪从哽咽开始崩塌,“为什么要瞒着我去工地打工……他明明跟我说是去餐厅炒菜的……我都叫他不要去了……他还是偷偷瞒着我去打散工……而且还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是我不好……是我不孝……爸都五十二了……我却还没让他过上好日子……我就是个不孝子!不孝子!不孝子!”
周庭让激动的一个巴掌一个巴掌狠狠的往自己脸上扇,宋徽见状赶紧过来拉住周庭让的手,不让他再伤害自己。
“庭让!够了!你不要把什么都怪在自己身上!良叔受伤的事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你不能先倒下!”
周庭让仿佛听进去了一些宋徽的话,刚要涌出的热泪又活生生给憋了回去。
“我刚才已经跟良叔出事的工地包工头联系了,今天下午到底是什么情况,我有拜托他们调查清楚,然后给我回信。所以我们就再等等吧,应该很快就能知道了。”
——叮铃铃……
说时迟那时快,宋徽话音刚落手机就响了起来,看到是包工头打来的电话,宋徽连忙接了起来。
“喂?余工头,哎你好你好,怎么样,事情有眉目了吗?啊?你说什么!”宋徽突然瞳孔放大,神情紧张,“嗯,嗯,好,我知道了,这件事请你们务必要查下去,一定要把那个人抓出来!”
挂断电话,面对周庭让热切的眼神,宋徽不知该如何开口。
犹豫了好几秒,宋徽调整了一下语气,希望尽量不要刺激到周庭让。
“那个……工地那边来消息了。余工头说,良叔当时是在三楼阳台结构的一个石板上刷泥,余工头也考虑到良叔年岁大了,所以没让他干重活,每一层楼刷刷泥就行了,平时也没见良叔喊吃力什么的,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突然就从上面摔下来了。不过据余工头说,有一个工友反映,良叔摔下去以后,他特意去检查了一下那块石板,发现那块板子有问题,很可能被人调换成了易碎的软板,然后用水泥砌了上去,良叔在上面站久了,软板承受不了重量塌陷,良叔……就这么摔下来了……”
听完宋徽的叙述,周庭让的眼里慢慢燃起前所未有的火光,似乎要把全世界都烧光。
“那宋徽你的意思是,良叔这不是纯粹的工伤意外,而是有人蓄意谋害?”
三木后脊梁骨顿时感到一阵凉意。
“到底是谁要害良叔!我非把那个人扒了皮抽了筋不可!”
小七气愤的手舞足蹈,大喊大叫,三木赶紧圈住他,叫他稳住情绪。
而此刻周庭让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画面。
……
“你就打算一直都不说是吧!好!既然你不说,那我也不会就此收手!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撑到什么时候!究竟那个秘密还能被封锁到什么时候!”
……
他说过他不会就此放过我。
难道……
——噔噔噔噔噔噔——
从走廊那边的尽头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众人闻声望过去,那个人影渐渐在灯光下清晰。
“钧之?你怎么来了?”
看敖钧之喘着粗气向这边狂奔过来,额头上全是汗,三木惊讶的合不拢嘴,没想到这一出声,让小七腾的一下就推开了三木,一脸警备的退到离三木好远好远的地方。
还没来得及问小七怎么突然这样,三木的余光里,周庭让的身影迅速从座椅上弹起,像一团烈火直接向敖钧之扑了过去。
“敖钧之!!!!!!”
周庭让终于完完全全崩溃,脸上的五官已经扭曲到不成形,抓住敖钧之领口仿佛要一口把他咬碎,仇恨的眼睛早已把敖钧之千刀万剐,周庭让此刻全身发抖,彻底癫狂。
“你为什么要这样!!!!!你为什么要这样!!!!!我说过!!!!你恨我,你要纠缠我折磨我打我杀我都可以!!!!!你都冲着我来!!!!!你为什么要对我爸下手!!!!!!!你还有没有良心!!!!!!你还是不是人啊!!!!!!!!”
周庭让疯狂的揪着敖钧之的领口摇晃,精神已然失常。
而敖钧之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斥责,没有辩解一句,只是默默承受。这一刻,敖钧之好像有点理解,为什么周庭让每次面对攻击,只会选择沉默了。
“我爸……”
周庭让低下头,手还是紧紧抓住领口不放,敖钧之知道,他哭了,周庭让终于不再强忍着真实的情绪,不再死撑着表面的坚强,这一刻,痛痛快快的,将委屈,悲伤,悔恨,全数化作眼泪,肆意流淌。
“我爸他……在我出生之前……就辛辛苦苦的养着这个家……后来……妈走了……我又出事……爸他一个人在外面……受尽羞辱……为了供我上大学……爸这些年……没有一天休息过……现在火锅店没了……爸为了赚钱……居然跑去工地打工……敖钧之……如果你还有点良心……就不要跟这个可怜的老人过不去……他都年过半百了……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他……我爸到底得罪你什么了……你要这么对他……”
周庭让哭得声声嘶哑,眼泪鼻涕口水全都混在了脸上,敖钧之看着如此伤心的样子,感觉心脏被戳了一万个洞,疼得无以复加。敖钧之不知道,其实自己也早已泪湿眼眶,只是这一刻,说什么话都是苍白无力的,所以敖钧之选择继续沉默,站在原地任凭周庭让发泄心里的疼痛。
突然,周庭让放开了手中的力道,两只手顺着敖钧之的衬衫滑落,整个人也突然跪跌在地,仿佛力气都被掏空了,只剩下一个躯壳。
“不管我曾经……对也好……错也好……这一切我都愿意一个人承受……我没想到……有一天竟然会连累我爸……也为我的曾经付出代价……我……我真的……太……太不……”
咚!
周庭让彻底昏了过去。
“周庭让!周庭让你怎么了!”
敖钧之紧张的蹲下身,扶起周庭让的肩膀试图让他清醒过来,不料被宋徽一个结实的后背撞过来,敖钧之不得不撒手,只见宋徽背起周庭让边叫护士边往急诊室跑。
敖钧之呆坐在原地,不可动弹,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根本来不及思考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小七,咱们也跟过去看看庭让吧。”
三木刚要伸手去拉小七,却被小七一个反手打了回来。
“你别叫我小七,我听着难受。”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这样?”
“我问你,你跟这个人认识吗?”
小七指了指地上的敖钧之。
“认识啊,他是我大学同学,我们是哥们儿啊。”
“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
“我……我不知道你跟他认识啊。”
“我告诉你,这个人就是个大变态!大恶魔!早知道你跟这种人是朋友,我死都不会答应和你交往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要分手!”
小七气愤的跑开,留下三木又急又气,捶胸顿足又不得开解。
可看见敖钧之还愣坐在地上不起来,三木决定将自己的事先放一放,好好了解一下敖钧之和周庭让一家的纠葛。
“钧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刚才庭让为什么说良叔是你害的?”
三木的问话让敖钧之回过些神来,于是有气无力的站了起来,退到了墙边倚着。
“都是我的错。”
“啊?”
“我之前一直以为,施灵那件事,是周庭让干的。所以自从上次在你们公司碰到他以后,我就无所不用其极的折磨他,像个幽灵一样整天缠着他,让他没有一天安生日子过。可这次我回N城,我知道了当年那件事的真相。真凶不是他,不是周庭让,所以我又回来了S城,打算好好弥补我犯的错。可没想到,一回来就面对这么残酷的事实,我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小七那么恨你。可现在庭让他们都认为周叔叔这件事是你所为,你,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解释?解释有什么用。除非找到证据,把真凶抓出来,否则他们不会相信我的。”
“唉,你说事情怎么这么巧,我不知道庭让和你之间还有这么一层关系。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现在周家遇到这么大的麻烦,即便不是为了我的清白,我也应该把罪魁祸首揪出来,不能让他就这么逍遥法外。”
“嗯,如果你要查,那我就跟你一起去查。反正现在除了我没人相信你,我要不帮你洗脱罪名,恐怕小七一辈子都不会理我,这也算是堵上我的爱情了。”
“谢谢你,哥们儿。”
“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知道么。你和庭让,都是正直,讲义气的人,你们之间就是误会太深了,其实真没必要你为难我,我为难你,就做你们真正的自己,或许两个人都不必活得这么累。”
三木拍了拍敖钧之的肩膀,叹了口气,然后向急诊室走去了。
敖钧之揉了揉太阳穴,也跟着撑起身来,赶到了急诊室。
“庭让?庭让?你醒了吗?好点没?”
宋徽伸出手在周庭让眼前晃了晃,周庭让模糊的视野慢慢清晰。
“我……我爸呢……我爸怎么样了……”
周庭让虚弱的撑起身,一副急着下床的样子,一旁的小七赶紧伸手去扶。
“你放心,良叔的手术已经成功了,现在在病房休养。”
“我要去看他……”
周庭让被小七扶着慢慢走出病房,打开门却看见敖钧之和三木站在门口。
抬起眼皮瞥了敖钧之一眼,周庭让的神情里全是不屑的冷漠。
“滚。”
重重的扔下一个字,周庭让用肩膀撞开敖钧之,一眼都不愿意再多看那张面目可憎的脸,转身往走廊另一边的楼梯走去。
小七也无视掉三木有所期盼的眼神,紧紧跟在周庭让后面离开了。
接着宋徽从急诊室里走出来,见两人杵在门口,没多说什么,准备就这么离开,却突然被敖钧之叫住。
“宋徽哥。”
宋徽转过身,一脸平静的等着敖钧之开口。
“我……”面对面前这个成熟的大哥,敖钧之始终还是没法说出口,“……没事。”
宋徽见敖钧之没什么要说,便转回了身,继续往前走。
可是走了两步突然又停了下来,再一次转过身看向敖钧之。
“我知道良叔的事跟你没关系。”
宋徽突然说出自己的心声,敖钧之很惊诧,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如果这事儿真是你干的,你不会来医院,也不会是那样的表情。”
“可周庭让他……”
“你之前对他做的那些事,当然会让他联想到你。”
“对不起……我已经知道十三年前是怎么一回事了,前段时间,确实是我对不住周庭让。”
“这话你得自己跟他说,跟我说没用。”
“我知道。可他现在连话都不愿意跟我说,更别说听我道歉了。”
“庭让现在谁的话都听不进去,除非你证明,这事儿真的跟你无关,否则他还是不会理你。”
“那宋徽哥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忙?”
“我想把这件事调查清楚,你能帮我吗?”
“你说,要我怎么帮你。”
敖钧之和三木、宋徽聚到楼道间,详详细细把包工头的叙述解读了一遍,然后一致决定,从那块软板下手,势必要把幕后黑手给揪出来。
第五章
21.
“宋徽哥,照你这么说,工地一直是封闭施工的,那么给软板做手脚的人只能是现场的工人了?”
敖钧之微皱眉头,顺着线索慢慢推测下去。
“嗯,十有八九是工地内部的人干的。”
“难道是……周叔叔平常做工的时候跟哪个工人结了怨,所以那个人才故意报复的?”
三木也抛出自己的猜想。
“应该不会。良叔的为人你们也了解,脾气那么好的一个人,哪会跟人结怨。”
“那这事儿就奇怪了,如果不是良叔得罪了谁,那那个人对良叔下手肯定有另外的目的。”
“所以这件事情我才不赞成报警的。我总觉得,这不是一次普通的工伤事故,如果把它闹大,不知道下一步还会发生什么,这件事还是安静解决的好。”
“工地现场有监控摄像头吗?能不能调出来看看,或许能发现些什么呢。”
三木突然想出一个点子,眼睛一亮。
“没有。我问过包工头了,施工现场没有安装任何摄像头。”
无奈被一盆冷水给浇熄了。
“唉……这可怎么办。简直是无从下手啊……”
“等等!三木你刚刚说……摄像头?”
敖钧之突然灵机一动,兴奋的拍了下三木的肩膀。
“是啊,有录像的话一切就好办了。只可惜工地现场并没有安装摄像头。”
“工地现场是没有,但如果有车路过那里的话,从黑匣子的记录里应该也能看见当时的状况。”
“不错,我觉得这个可行,”宋徽也跟着打起了精神,“我问过包工头了,良叔跌下来那个位置靠近马路边,如果当时有车经过,记录仪画面里肯定有那个位置。”
“可是,咱们怎么调查有哪些车经过了工地啊?”
三木还是觉得疑惑。
“那就只能看看附近的交通摄像头有没有拍下往那个方向开过去的车,然后按照时间推算一个一个去找咯。”
“这……得人机关办事人员才有权调看监控录像吧。除非咱们报警,否则人根本不可能给我们看。”
“怕只怕,警察去事发现场了解情况,会打草惊蛇。”
“可现在为了掌握确凿的证据,咱们也没别的办法了。”
敖钧之耸了耸肩,低声劝说着宋徽。
“是啊宋徽哥,要不,咱还是报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