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李振林,又一次,消失了。
“这下线索断了。”
戴立强无奈的摇摇头,双手举到后脑上撑着。
“我们刚刚太鲁莽了,没有事先设计一下就直接把电话打过去,如果这个李老板从一开始就心里有鬼,那他一定会存心躲着我们。”
刘浩川有些后悔刚才的冲动。
“不过,这样也反而证明了,当年那件事有蹊跷,否则李老板不会是这种讳莫如深的态度。”
敖钧之深刻总结道。
“这件事你们要继续查下去吗?如果要翻案,必须是当事人前来申诉,而且要有足够的证据,这样我们才能立案。”
“不用了罗警官,当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想我已经知道了。我的答案,找到这里就好。至于要不要翻案,这要让当事人自己决定。”
“好,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来找我。”
“谢谢您,罗警官。还有大力强,今天辛苦你了。”
“唉,没想到当年那么确信的事儿里面这么玄乎,我今儿算是更新三观了。”
“谁不是呢。那,我们就不耽误你上班了,先走了啊,过两天约出来喝一盅!”
“好嘞!”
东奔西跑了一天,忙完已经是黄昏了。
敖钧之为了答谢刘浩川的倾力奉陪,兑现诺言请刘浩川吃了一顿大餐。
“所以,最后你整理出来的结论是啥?”
刘浩川想听听敖钧之的想法。
“综合所有的信息来看,事情应该是这样的。周庭让和陈柏江,他们之间有感情,事发那天晚上,周庭让和施灵是一起进了旅馆没错,但房间里肯定还有第三个人,那个人就是陈柏江。周庭让晚上九点以前就回了家,而施灵第二天早晨才报案,可整个搜查过程并没有表明现场有第三个人存在过的迹象,而且唯一的证据,住宿登记表,也被故意藏了起来。所以,那件事,应该是陈柏江干的,却推给了周庭让。而周庭让生性善良,加上对陈柏江的感情,所以奋不顾身替他把这一切扛了下来。我想,大妈口中那个贵妇人,应该就是陈柏江的母亲。她也有参与这个顶包事件的计划,说不定还是主导者,所以她两次去找周庭让的爸爸,目的很明显,就是想用别的条件交换她儿子不去坐牢。最后,周庭让自首了,陈柏江脱身了,周庭让为此搭进了十三年的青春,而陈柏江,听周庭让的朋友说,早就逃得远远的,再也没回来过。”
“靠!陈柏江真他妈混蛋!真他妈是个人渣!”
刘浩川都听不下去了,气愤的拿叉子戳到了桌子上。
敖钧之说完以后沉默了好久,拳头捏的很紧,很紧。
“钧之,你没事吧……”
刘浩川一个抬头,发现敖钧之居然掉眼泪了,惊慌的不知该怎么安慰。
“钧之,你别这样……”
刘浩川赶紧递了张纸巾过去。
“周庭让……周庭让好傻……他怎么那么傻……他怎么能那么傻!!”
敖钧之拿纸巾胡乱往脸上一抹,擦干了混乱的泪痕。
“唉……”
刘浩川此刻除了沉重的叹气也只能沉默。
“十三年了……他为了陈柏江死守了那个秘密十三年……而那个陈柏江根本就没有要回来的意思可他还是等他等了十三年……”
“周庭让,太不容易了。”
“有谁能来救救他?打醒他,骂醒他,让他别再这么傻下去了。”
“这种事情只能靠他自己想开吧,毕竟坚持了这么久,他心里早就有了一堵墙,外人是敲不碎的。”
“我想救救他……我真的好想救救他……”
敖钧之埋下头,自言自语着。
“钧之,现在你已经知道他跟这件事情没有关系了,那你和他也没有关系了啊,你为什么还要在这件事上执着?”
“我对不起他……”
“啊?”
敖钧之大力的摇着头,不敢去想曾经自己对周庭让做过的种种。
“钧之,你冷静一下吧。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你就放下吧,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敖钧之沉默了半晌,突然抬起头,下定决心似的宣布道。
“我要回S城。”
“什么?!”
“我要辞职,我要去S城。”
“你疯了吧?!好好的工作不干去什么S城啊?!”
“都已经不重要了。周庭让说的对,每个人都得为自己的人生负责。我要回去,把我欠的债还了。”
“那、那也不用辞职吧,你那职位多不容易才奋斗来的啊,你可别冲动。”
“我没有冲动,川子。我很冷静。这十三年来,我每一天都睡不踏实,走的每一步都是被那个念头所逼。但现在,我真的不想再被那个噩梦困扰了,我想重新开始我的生活,摆脱过去的阴影。”
“那,你真的想好了吗?”
“我已经决定了。”
“好吧,你的人生你负责,作为老同学,我也只能祝福你,希望你早一点从过去的阴影里走出来,好好的生活。当然,什么时候你需要帮忙,随时都可以找我。”
“谢谢你,哥们儿。”
把刘浩川送回公司,敖钧之一个人开着车漫无目的的行驶在繁华的街道旁。
开了好几圈,终于敖钧之深吸一口气,将车停到了马路边,拿出了手机。
翻找电话簿,敖钧之看到了当初存的周庭让的号码,名字是‘王八蛋’。
心又不自觉揪起来,敖钧之点击编辑,把名字重新该回了原本该属于周庭让的名字。
手指在屏幕上婆娑了好一会儿,敖钧之终于眼一闭,手一按,拨通了‘周庭让’的电话。
嘟……
噗通。
嘟……
噗通。
嘟……
噗通。
每一声接线音都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喂?”
“喂、喂。”
敖钧之莫名的紧张起来。
“请问您哪位?”
“是我。”
敖钧之平复了一下情绪。
“……”
那边明显顿了一下,空出了几秒的时间。
“……敖钧之?”
周庭让皱起眉头,仿佛这是全世界最不想接的电话。
“嗯。”
“你要干嘛?”
周庭让的声音里充满了警觉,敖钧之突然觉得很委屈。
从今以后对周庭让的伤害都将不复存在,而敖钧之竟不知怎么面对周庭让,怎么给伤痕累累的过去画个句号,又怎么表示自己的心疼和安慰。
“我……”
“你有什么事能直接说么,这次又要放什么大招?”
“你误会了,我没有那个意思。”
“那你打电话来干嘛?找我到底什么事?”
敖钧之发现,周庭让对谁都很和善,唯独对自己是充满了抗拒和不耐烦。
“周庭让,咱们就不能心平气和的说会儿话么。”
“敖钧之,做人不能这么自私,我钱也赔了,跪也给你跪了,砸店的是你,撞人的是你,在背后一直捅我刀子的人是你,然后你还让我心平气和?你觉得可能么?”
“以前的事,我会好好给你一个交代。我现在只是想告诉你,我都知道了。”
周庭让的心脏猛地抽了一下。
“……什么?”
“我都知道了,所有的一切。”
“……”
周庭让那边是沉默。
“那个人是陈柏江,对吧。”
“……”
周庭让握住电话的手不住颤抖,背后一直冒冷汗。
“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你在哪儿?”
周庭让用尽全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镇定。
“N城。”
完了。
看来敖钧之是真的都知道了。
周庭让绝望的闭上眼睛,尽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周庭让,说话。”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嘟……嘟……嘟……
电话被强行挂断,敖钧之只能苦笑,望着车窗前灯火通明的街景发呆。
周庭让,到底要什么时候,你才能从那个不现实的梦里面醒过来……
将车开到以前常去的清吧,敖钧之坐到老位置,点了老菜单,一个人郁闷的独酌起来。
酒过三巡,敖钧之意识开始有些混乱。
把酒钱结了,敖钧之东歪西倒的走出清吧,站在路边等代驾过来。
夜晚凉风阵阵,吹得敖钧之心里也凄凄厉厉的。
心里有股气开始冒起来,钻透每一个毛孔,直冲大脑而去,敖钧之晃悠着身体,迷迷糊糊中掏出手机,打开通话记录,点开第一行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好久,终于被接起。
“敖钧之你又要干嘛。”
而入耳的是周庭让没好气的声音。
“周庭让!你、你你他妈就是个、咳、大傻逼!全世界……最傻,咳,最傻的,大傻逼!”
敖钧之已然全副喝醉,舌头都打结了,还要歇斯底里的把自己的愤怒宣泄出来。
这似曾相识的话语再次在耳边响起,周庭让感到深深的无奈,无力辩驳。
“你丫,咳,以为你演言情剧呐?死等瞎等,咳,就能把人盼回来呐?你你、你做梦吧你!你他妈能不能,咳,能不能睁大眼睛看看现实呐!你这简直就是,咳,用生命在自黑呐!隔、隔壁那那那弱智,王二狗蛋都比你聪明!你丫就是个,咳,傻缺,傻帽,大傻逼!妈的不长脑子!智障!脑残!大傻逼!!”
敖钧之干脆拿下电话,用嘴冲着收音筒破口大骂。
“敖钧之你疯了。”
嘟……嘟……嘟……嘟……
电话又被周庭让挂断了。
敖钧之垂下手,跌坐在地上,像个疯子似的摇头晃脑。
“不、不好意思先生……请问……是您叫的代驾吗?”
来代驾的小伙子摇了摇敖钧之的肩膀,敖钧之这才清醒了一点过来。
“唔……是、是我叫的代驾。给,这是钥匙,这是地址。”
“先生,我先扶您起来吧。”
“不不、不用,我自己能起来。”
“……好。”
坐在车后座,敖钧之倒在椅背上,将窗户打开了些,吹着清凉的夜风,敖钧之渐渐恢复了理智。
于是再一次拨通了周庭让的号码。
“喂,我……”
“敖钧之你丫有病吧!你要是再打来我就关机了!”
嘟……嘟……嘟……嘟……
电话无情的掐断,敖钧之感觉得到,周庭让是真的怒了。
周庭让也会生气?
貌似只对我生气吧。
这么想着,敖钧之自嘲的笑出了声。
“唉……本来想说一句对不起的,真是,连一秒钟都不给呢……”
敖钧之咕哝了一句,随后闭上眼睛,不再去想那些纷扰的念头。
20.
翌日,不顾公司管理层的极力劝阻和挽留,敖钧之毅然决然的递上了辞职报告。
随后提上箱子,坐上了前往S城的飞机。
下了飞机,敖钧之打的去了最近一家4S店,提了一辆车直接就开走了。给车上完牌照,看天差不多黑了,便把车停在了火锅店楼下,想着周庭让待会儿下课了应该就会回来。
可是敖钧之等了又等,等了又等,眼看已经是十一点了,火锅店的灯也没亮,敖钧之觉得奇怪,于是又开去交大想问问看这是怎么回事。
走到宿舍区楼下,敖钧之拉住一个人问。
“同学,你认识周庭让吗?”
“不认识。”
于是又换了个人。
“同学,你认识周庭让吗?”
“不认识。”
就这样,差不多拉了十个人以后,终于遇到一个说认识的人了。
“你找周庭让啊?原来住708那个成考生?”
“对对对,就是他。”
“听708的人说,他家里出事了,今天下午都没来上课。”
“你说什么?!”
敖钧之震惊的目瞪口呆,激动的拉住那个人的胳膊。
“周庭让家里出什么事了?!”
“他、他爸爸从楼上摔下来了,现在正在医院抢救呢。”
“哪家医院?!”
“城……城北医院。”
敖钧之撒丫子就跑去停车场,钻进车里急踩油门,顾不得危险,只想立刻到达城北医院。
手术室外。
“呜呜呜呜……良叔……”
小七的哭声回荡在走廊里,显得空气十分凝重。
“好了,别哭了,周叔叔不会有事的。你这样哭,庭让得多难受啊。”
三木将小七抱在怀里,不停用手安抚着小七的后背,同时也为坐在椅子上一直不吭声的周庭让担心。
“庭让啊,你别太着急,良叔吉人自钧之相,一定会没事的。”
宋徽蹲下身来,覆住周庭让不断颤抖的冰冷双手,希望给他一点力量。
而此刻的周庭让,从在手术室外等待开始,就没有说过一句话。
在场的人都知道,周庭让只是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在周世良手术没有结束之前,绝对不能先崩溃,为了保证周世良的抢救能顺利进行,一定要保持冷静,一定不能垮掉。
哐——
手术室的门被打开,主刀医生双手是血的走了出来,一行人立马围了上去。
“医生医生!手术怎么样了?!”
“谁是患者的直系亲属?”
周庭让捏紧拳头,向前迈了一步。
“你是患者的儿子是吧?我这儿有个情况要跟你先说明一下,现在呢,手术已经进行七个小时了,我们也非常努力在实施抢救,患者由于从高楼坠下,腰椎神经严重受损,目前虽然生命已无大碍,但即使手术成功,恢复的几率也微乎其微,这一点,还要请你们家属先做好思想准备。”
“医生,您的意思是说……”
“患者腰椎神经损伤,导致下半身瘫痪,以后,恐怕都要用轮椅来行动了。”
砰——
周庭让白眼一翻,身体重重的向后栽去。
“小让哥!”“庭让!”
三人立刻从中拦截,将晕倒的周庭让重新扶回椅子上坐下。
医生也对患者家属的反应表示遗憾,深吸一口气,戴上口罩又回到了手术室里。
“小让哥!小让哥你醒醒!小让哥你千万不能有事啊!呜呜呜呜……”
小七哭得更歇斯底里了,而在一旁的宋徽和三木也在极力隐忍着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