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进酒 上——乔牧木
乔牧木  发于:2016年01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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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彤和蓝元笙更是不敢置信,双双花容失色,而蓝元宁,蓝元宁也吓得翻了个白眼,然后昏厥过去了。

童简鸾却又想着只是这样也不行,到时候他万一再害人呢?只要会走路,就有当禽 兽的可能,于是他站起来,把染了血的烛台扔一边,抬脚,狠狠的在那人腿上踹了两脚。

这两脚可是角度巧妙极了,腿上有死角,踹之,则骨裂,骨裂之后即便长好,腿也是一瘸一拐的。

童简鸾使得力道,是能叫他从此站不起来的力道。

这一刻他的表情,真是地狱恶煞一般,配着他散着的青丝,好像从地狱归来复仇的魔鬼,叫所有人胆战心惊。

管家爱儿心切,却也知道保住老命,只待童简鸾一切事了,对他温和的点点头,“拖回去治吧,他还能活。”

管家这才扑过来,老泪纵横,他儿子万花丛中过,祸害一朵又一朵,所谓的“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觉得粗使丫头命贱,不该给生孩子,来找他的,都被他灌了一碗堕 胎 药,活生生糟蹋了多少姑娘!如今得了这个报应,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童简鸾却不会有复仇的快 感,任谁遇着这么一出,都不会快活,一条生命就这样没了,因着他的疏忽,更何尝不是对方这群人的心思歹毒?!再多的手段都换不回活生生的人。

他解决了管家的儿子,便开始回头正视蓝元宁,那人还昏着。

童简鸾冷笑一声,不管她此刻是真昏假昏,直接一个抬手——

按在了她的人中,然后狠狠的掐了一下!

韩彤又尖叫了一声,童简鸾觉出好笑,反而过来“抚慰”她:“放心,我不会对她怎么样的。只是这人心是黑的,我得做个标记,叫别人都知道,她的心有多黑,以后看见她,就远远躲着她;叫她也少出门,省的丑死旁人。”

这时候,他路上回来买的火葵和混玉也可以起作用了。

或许今天蓝府的马车载他一程,他就可以早点回来;他早点回来,也不至于护不住叶琪,也不会在路上买这两样东西,然而世上有很多假设的或许,却是一点用处也没有的。

童简鸾将两瓶的东西倒在一处,然后在烛火上烤了烤,本来粉状的东西因为受热,逐渐变成了浓稠的液体。童简鸾的手也不小心被火苗给灼烧,但他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他咬破自己的手指,在液体中加了一点血。血滴逐渐渗入液体,然后扩散,最后变成均匀的淡红色,这时候他拿下来那瓶东西,晃了晃,等不那么热了,便倒在自己手上,朝蓝元宁走过去。

“你要做什么?!”蓝元宁蹬自己的腿,试图连椅子带人远离童简鸾。

然而坐着挪哪里有站着走快?童简鸾两步便走到她身边,旁若无人的解释道:“你们可听过半面妆的典故?妃以帝眇一目,每知帝将至,必为半面妆以俟,帝见则大怒而出。她那是只画半面妆气别人,我叫你以后只能画半面妆,好不好?”

然后他直接把手上的东西糊到蓝元宁脸上,随便揉了揉,蓝元宁一半的脸上全是这种胭脂膏一样的东西,她一直不停的大叫“滚”,童简鸾给她弄完,乖乖的“滚开”了。

这一会这里面真是吵的很,有韩彤的尖叫声,有婆子的惊呼声,还有蓝元宁歇斯底里的声音,真是一出几重奏,精彩的很。

童简鸾做完这一切,在自己的袍子上狠狠的擦了擦手,仿佛刚才摸了蓝元宁的脸,叫他的手脏了不止一层,定是要把皮肉搓开才能作罢。

然后,他珍而重之地抱起了昏迷不起的叶琪,往外走去。

韩彤捏着帕子扑向了蓝元宁,去救她的心肝儿女儿,并且努力的用手帕擦拭蓝元宁的脸,想要把那些东西擦干净,好叫她女儿恢复花容月貌。

然而,徒劳。

童简鸾已经跨过了祠堂的门槛,没有往外看,而是凭借记忆,回到自己的小院。

他要在最后的这几天,叫叶琪好好的,干干净净的走。

这一切起承转合都叫房顶上的两人看的清清楚楚,何保保没想到童简鸾能这般绝地反击,还能如此果断处理这事,也不由得佩服。那人虽然着装古怪,心却是通透的很。

而容玖,将导火索点燃的容玖,却只是看着童简鸾静静离开,不言不语。

直到童简鸾的身影在夜色中再也瞧不见,容玖才出声道:“走吧。”

说罢御使轻功,几个起落间,便已远去。

何保保急忙跟上。

童简鸾将叶琪放在床上,去打了点水,然后给叶琪擦脸。叶琪很瘦,下巴简直可以戳破宣纸,她长相并不如何美,却因为在最好的年华,看着自有一股青春逼人的气质,如同一朵野百合,然而现在,这朵花开的正好,却已经夭折了。

童简鸾自责,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弱的谁也护不住,强逞口舌之快,做人之趣,却完全没有想到别人有没有这个能力,他走之后,谁能护着谁?

他第一次陷入了这种自我怀疑,变强的心理不断的折磨他,叫他日夜不能寐。

第16章: 皈依

童简鸾想,等天亮了,请一个婆子过来,给叶琪收拾一番,叫她清清爽爽的。他是男子,喜爱的也是同性,不知道该如何对待娇花一样的女孩。况且现在叶琪一定惊惧,如果把她叫醒,反而可能害了她,因为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很快,天亮了。

门口又有喧闹,童简鸾心里烦的很,推门出去,看到有人正和一女子推搡,那女子脸色焦急,口中喊道:“放开我,我要去找我妹妹,你做什么拦着我?我要报官!”

“报官,报什么官,我家老爷就是官!”小厮简直可以横着走了。

童简鸾觉得哪怕自己不报复,就韩彤管着这府邸的样子,大概过不了多久就因为拉仇恨太多拉的太稳而直接倒闭。

或者天下乌鸦一般黑,都视人命如草芥。

“什么事,这么吵?”童简鸾扬声问,声音有些不耐烦。

昨天在祠堂大闹的事情大概这小厮不太清楚,所以这会儿对童简鸾仍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连规矩都忘了:“这人非说自己亲人在这里,听说她妹妹病危,然后跑过来非要看她家妹子。”

然后他绘声绘色说完还不解恨,呸了一声,“也不看看什么地,这地方是她想来就来的?”

那女子看见童简鸾身上穿着贵人的衣服,立刻把小厮撞开冲向他,力道大的很,直接把小厮给撞翻在地,过来扯住童简鸾的衣袖,“贵人,你知道叶琪吗?我只知道她在这府里,我找不到她!您好心,菩萨心肠,帮帮我吧。”

童简鸾没有傻到认为,昨天出意外今天就有人找上门,纯属巧合,那彗星撞地球就属于意外了。

但他现在确实需要一个女人。

于是他把小厮赶走,然后留下了这个看起来十分普通、下一秒钟就能融入人群再也寻找不出来的女人。

童简鸾将她领到自己的小院,关上大门,隔绝了外边探视的眼神,审视眼前这人,“谁派你来的?”

云锦不料想童简鸾会这样直截了当的问,督主吩咐她来了直接办事,只说要保护好这人的安全,然后顺便帮他料理这里的杂事,他的态度虽然随意,但听者自然能品出其中的不同来,云锦跟在督主身边十年,知道督主这是上了心。

“是督主叫属下来的。”云锦很快改变了称呼,看着眼前这人不好骗,最好的取信于对方的办法就是坦诚相告。

童简鸾有点诧异,然而心里也有些暖意。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在低谷的时候伸过来一只手帮你,诚然是可能图你日后发达携恩相报,但这份心意,也是难得的。

他点点头,然后问道:“会武功么?”

云锦随后挥了一下袖子,只见庭中那棵枇杷树断了一根枝干。

好功夫。

不过还是不要随手破坏草木的好。

“那你在这里帮我看着她,我去打水烧水,待会还要你帮我……给她擦擦身子。”童简鸾说道这里声音转低,“让她干干净净的走。”

这份心意极其难得。

“如果她醒了,你喊我一声,我立刻回来。”童简鸾吩咐。

“是。”云锦不自觉的将童简鸾视为主人,“对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云锦。”

这边商议好之后,童简鸾便极其利落的执行了自己的计划——打水,烧水,然后让云锦在屋中料理,他则趁机出去买一套好衣服,一口棺材,雇好了一辆牛车,又买了一套新的床褥。

他不想叶琪躺在质地坚硬的棺材中,总要垫一层才舒坦。

做完这一切,童简鸾回府。这时候他身上的衣服也换了,换成了男子穿的袍子,颜色朴素,款式简单。

这中间云锦却是遇见过过来找茬的,都被她打跑了,童简鸾的小院也出现了难得的清静,当然这不乏童简鸾的功劳,如今府里都在忙二小姐的脸,暂时还没人过来惹这位活阎王。

童简鸾坐在椅子上假寐,不一会就因为一天两夜没有睡好,沉沉睡过去。半夜的时候听到呻 吟 声,叶琪醒了。

云锦及时叫醒了童简鸾。

童简鸾在床头坐着,云锦站在旁边,一并看着叶琪。她脸色泛红,瞳孔却隐隐有涣散之意,她声音虚弱,像猫一样叫唤:“渴,小姐,我好渴……”

她却是糊涂了,如今童简鸾换回了男装,她依旧叫她小姐。

童简鸾知道她这是回光返照,也不纠正她,只是喂她喝水,叫她享受最后的温柔。

云锦在一旁看着这位新主人,觉得对下人这样好,这样温柔,跟着他,也是有福之人。

叶琪乖乖的喝了,只是喝的不多。

“小姐,我这是要死了么?”叶琪含着泪。

“不会死的,你只是病了。”童简鸾以前一向觉得骗病人挺傻的,现在自己也成了这样的傻人。

然而大约濒死之人都听得见召唤,叶琪温和开口,“不用骗我,我,都知道的。”她艰难的抬起手,想要扯住童简鸾的袖子,但力气不够,于是童简鸾伸过去手,叫她扯住。

“小姐,以前我想着,我去了,你可怎么办啊……”她艰难的笑笑,“我来照顾你的时候,你傻的要命……现在却是不怕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眼睛前有一副画,一个呆头呆脑的人,蹲在地上数蚂蚁,“我要去见我家小姐了……”

童简鸾蓦地瞪大眼睛。

“我知道你不是我家小姐……不过这样也好,她再也不用吃苦了,她,我大概是要去陪她了。”叶琪轻声说话,却忽然哭了,嘴唇嗫嚅,最后爆发出一句话,“可是我,我不想,不想死啊……我还没活够呢……”

这好像是她最后的哀鸣声,在这声之后,她便再也没有声音了。

那只扯着衣袖的手,也坠了下去。

第17章: 冬园(上)

童简鸾痛苦的闭上眼睛,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站起来,掖好被角,对云锦道:“接下来,麻烦你了。”

云锦点头。

童简鸾站起来,推门走出屋子。

月上中天,庭下如积水空明,枇杷树影映地,如藻荇交横。

一袭玄袍轻飘飘落在枇杷树旁,那人依旧带着铜制面具,依旧沉默的看着他,从面具中的两个洞中看见他的眼睛,没有感情波动在其中。

童简鸾缓缓走上前,掀开袍角,双腿跪地,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缘何跪?”那人问他。

原来不是哑巴,原来会说话。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授我武功,自当拜叩。”童简鸾道,“求先生收我为徒。”

“天地君亲师,除父母外,无人当跪。”那人道,“起来吧。”

他以后,不需要跪任何人,因为他本来,是要接受天下人的跪拜的。

“不知该如何称呼师父?”童简鸾问。

“你便唤我铜师父就好。”那人这样说,不欲泄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童简鸾默然点头,此刻凉风习习,或许用冬寒料峭形容更合适。

“你可知为何要练武?”那人忽然问他。

童简鸾并没有多想,答案便在肺腑,他用一条鲜活的生命读懂了这世界生存的奥义,“只有这样,才能保护想保护的人。”

那人不可置否,哂笑一声,过了好一会儿才给了一句他的答案:“先发制人,后发制与人。”

童简鸾抱拳躬身,“徒儿当谨记。”

这一晚铜面人教他的更多,及至凌晨,铜面人终于走了,童简鸾几乎全身都要散架了才回到屋里。他也没有问云锦有了有看到铜面人,他心中有一个朦胧的答案,但不想戳破那个泡泡。

云锦给叶琪穿好了衣服,甚至给她上了一个妆,让叶琪素来平淡的脸此刻终于惊艳了旁人,只是看到的只剩下童简鸾和云锦。

最美的妆,最好的年华,却永远停驻。

童简鸾给棺材底铺了一层最新的床褥,蝶恋花的绸缎面,生前没有享有,死后补上了,然而也是晚了。

他拿着铁锹,和云锦二人合力将棺木放到牛车上,然后出发。

马车是雇不到的,人人都嫌晦气,童简鸾没有强人所难,生死合一,享用到的,死后补偿,又有什么用呢?

终究是迟了一步。

到了西山之后,童简鸾一个人挖土,搞得自己大汗淋漓,终于在夕阳快要下山的时候将叶琪的棺木放了下去,然后开始一铁锹一铁锹的往回填土,等到最后的时候他找了一块木牌,写了四个字:叶琪之墓。

最后一抹斜晖的影子也消失不见了,西山上北风穿林而过,听起来似是鬼哭狼嚎,叫人惊惧不已。

童简鸾摸着木牌,轻声道:“放心,我会给你报仇的,这个家,迟早会树倒墓狲散的。”

他站起来,过去坐在牛车上,将老牛往回赶,在万籁俱寂的夜晚一人独行,只是几日几夜,似乎将他在现代所有受到的教育给剥离去,只剩下一个努力适应现在的生存法则,为自己欠下的人命偿还的人。

回去之后,童简鸾没有一睡好几天,因为在晚上他总是要等铜师父教授他武功,他没有时间可以去睡多余的觉浪费,再者过几天,韩夫人发现那东西根本去不掉的时候,便会来寻他的麻烦。

所以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便是童简鸾的写照。

明德帝颁旨,因为去年前往北疆的战士打了个胜仗,今年终于回来了,蓝长钰也将回来,这让韩夫人虽然愁苦于自己的女儿如今面容毁去一半,但相信她的夫君回来之后,便会替她寻回公道。

这也是为什么韩彤会亏待童简鸾的原因。如果连这侯府的主人都默不作声那时候的冷宫待遇,连他都会亲自上去收拾童简鸾,那旁人又有什么不敢的呢?况且他的母亲如今也不在永安侯府。

便是在了,又如何呢?

然而永安侯府位于京城,倘使童简鸾闹出去,终究对她的贤名不好,而且将军回来,她也想早日去迎接,冬天也要来了,便打算着去冬园过冬。

冬园在城外普华山上,是陛下在天元二年陛下赏给将军的。院子因为有温泉,四季如春,冬天里去是最好不过的了。

韩彤这段时间没有找童简鸾的麻烦,不是不想,而是想怎样才能一举将对方给除去,那么多年没有除掉童简鸾,不过是看他无害,想着留下来看笑话也不错。

当年童书桦压了她多少,她不能在童书桦身上找回来,便想着在她的儿子身上找回来。而如今这个小丑一样的人忽然像刺猬一样让自己变得无处下手,那么韩彤便不得不法子,让童简鸾死了,却又死的像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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