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进酒 上——乔牧木
乔牧木  发于:2016年01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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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呢?”那人并不领会童简鸾的谢意。

童简鸾摸出来钱袋,结果就直接被那人抢走了,厉声给了他一句:“好了,你可以滚了。”

童简鸾呆滞。

似乎穿到古代,让他呆滞的事情虽然不多,却也不少,怎么还有这般欺负客人的店家呢?也不怕没有回头客,难道他的酒真的好到让别人不计前嫌的折回么?

童简鸾不得不出声提醒:“那里面有两枚金叶子呢,你怎么都抢走了?”

那人回头,眉毛倒竖,声音中含着嘲讽:“你以为我的酒是马尿,这么些钱都给我,我把坛子都送给你了,是你幸运,懂么?”

不懂,太多钱了。

童简鸾不相信,然而出手了也不好这时候再要回来,看那人也不是个好相处的,遂道:“懂,懂,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他说着便拎着坛子转身,心里想着回头就把这里砸了。

那人在童简鸾转身的时候脸色又冷又臭,等童简鸾转过去之后直接变得喜笑颜开,将那个钱袋子在手上抛了抛,退进门内,关上门之后才无声大笑。

只见宅子中央的梨花树下盘坐着一人,手拈黑棋,越发衬得一双手如玉,风吹过来,他长发飘逸,嘴唇鲜红,眉眼风流,正是在假山里把童简鸾这样又那样的容玖。

那发出女人声音的男子走过去,双手抱拳,在容玖前面鞠躬,“督主,您为什么要让我去把他的钱都给骗过来?”

“因为这样他就没钱了。”容玖笑意吟吟,“他没钱了,就没办法雇佣马车了。”

“何必这样大费周折?”那人不解,“况且您怎么知道,他会来这里呢?”

“我从他还在襁褓里就知道他什么样子。”容玖将棋子放在一处角落,屠龙,一盘棋就这样尘埃落定,他这时候站起来,“何保保,去备车。”

何保保显然是还想问督主,但见督主对于回答问题意兴阑珊,不欲多言的样子,便乖乖的去备车。

童简鸾拎着一坛天价酒,一边心痛一边自我安慰:五花马,千金裘,两枚金叶换美酒,不亏,不亏……

不亏个p啊!他看到有马车,有驴车,甚至还有牛车,只要钱,就能雇佣一辆车回去,只是他摸遍全身上下,只剩下一枚铜钱,腆着脸去问起步价是多少,结果竟然是——两枚铜钱。

童简鸾想商量人能不能一枚铜钱捎他一程,只是他这样占着茅坑只给一文钱的人,别人是不屑拉的。

于是童简鸾只能摇头叹气继续走,好在他前生也不是没走过这么久的路,更艰难的野外生存都干过。那时候直升机把人扔下去,给一把刀就让人过几天几夜,挣扎的像个孙子,不照样活下来了么?

只是如今这具身体显然太弱,一边问路一边走,走了大约有三分之二,终于承受不住了,开始一步一步往前挪。

容玖就搭乘着马车在他后边远远的跟着,当看到他差不多瘫在原地的时候,终于让马夫,也就是何保保加快了速度,假装偶遇,掀开帘子,声音中带着诧异:“哦?这不是蓝家公子么?”

童简鸾当时正扶着路边的一棵树,听到声音,都觉得自己是幻听了。

“是你啊,美……玖爷。”童简鸾及时改口,心想差点因为头脑发晕铸下大错。

好在容玖似乎没有听到,只是让马车缓缓停下来,温声问童简鸾:“童公子要不要搭个顺风车?”

“这怎么好意思呢?”童简鸾手心摩擦着裙子的边角,虽然心向往之,表面上却要虚伪的推让一下。

“哦,原来是不需要。”容玖冷下脸来,“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保保,走吧。”

何保保马鞭一扬,抽在马屁股上,“驾——!”

马车扬长而去。

童简鸾目瞪口呆,呆完之后,狠狠的扬起手,轻轻的落在自己的脸颊上:“叫你虚伪!”

这下好了,本来可以插翅膀回去,现在只能继续蜗牛向前爬了。

童简鸾那一刻发誓,以后一定要当个直白的人,再也不要虚伪做作了!说要就要,为什么说不要!

那坛酒他还是舍不得扔,为了给自己一点激励,童简鸾拍开封泥,喝了一大口。

酒入口清凉绵长,童简鸾心想骗我,这酒根本不值这个钱,闻起来也没有味道——然而那酒走到喉咙,又穿过肠胃,童简鸾却是惊呆了。

热,火热,然而却并不叫人焦躁,反而有爽朗之感,童简鸾前世今生,都未尝过这样的好酒,心中快活,千金掷酒也是值了!

因为醉心于好酒,他没有听到车马声,只是在仰头喝第二口的时候,听到一淡淡的声音飘到头上:“你若是把酒给喝了,可就没钱付车资了。”

却是容玖去而复返,斜倚在车窗边,飘给他一个眼神。

“嘿嘿。”童简鸾笑了笑,将手上的酒递给他,然后准备撑车辕跳进去,谁知道容玖手上的酒瞬间蹿到了另一只手上,这伸到窗外的手便直接滑到了童简鸾的手肘,将他从车窗拽进去。

童简鸾没想到自己如今身材如此骨感,竟然叫人能如此作为。

……算了,他是美人,美人总是有特权的。

因为姿势不对,所以他直接摔在了车厢内。

却没有痛,只闻到一阵淡淡的香气,那香气并非女儿家燃烧的香炉或者脂粉香,而像是沉木香,隐约有郁郁青葱之感。

“好车!”童简鸾躺在车里,看着车顶,发现那非千年沉香木做不出,又看到容玖手上拿着他的酒,慢悠悠的就着坛口喝下去。

“你……不嫌弃?”童简鸾看着他嘴角晶莹的酒滴,不自觉的吞了口水。

容玖斜斜的瞥了他一眼,闲闲道:“我又不是没尝过,嫌弃什么。”

第12章: 风波再起

童简鸾觉得一定是酒上了头,不然他为什么脸红。

“给我尝尝。”他说着凑上去。

容玖倒也落落大方,直接凑上去渡酒,渡着渡着两人的舌头开始普度对方,只普度的芸芸众生气喘吁吁。

他十分不像是一个内监,太有气度,总是一副运筹帷幄的感觉,叫童简鸾心生亵 渎,却又不敢真的去越了他的度,只能这样试探着前进。

童简鸾初对他上心是见色起意,之后却是因为一种诡异的直觉,这人好似认识了很久,所以他选择了顺从自己的内心,去勾 引,然后靠近。如果能顺势当合作伙伴更好,你有权,我有点子,赚钱的本钱从蓝家出,赚了钱五五分,岂不快哉?如果不能,便是在床上,也可以做很好的“朋友”的。

没想到容玖这么上道。

然而童简鸾想的时间没有太久,他已经醉倒在容玖的大腿上,脸朝内,鼻子喷出的气息朝着那处太监本来应该挂空挡的地方。

“蔫儿坏,睡了也不忘勾我。”容玖保持气息吐纳,过了一会,手指间有水滴冒出来,他方才喝酒红了脸,这时候又神色如初,看着童简鸾的脸,眼神复杂,等待了多年的人终于回来,他本来应该欣喜,然后继续奋斗,可他感情中还是掺杂了一点不甘。

童简鸾睡的很稳,一路都没有醒过。

这时候是何保保的声音响起来:“督主,蓝府到了。”

“停车吧。”容玖开口。

马车缓缓的在永安侯府大门前停下来,容玖抱着童简鸾下了马车,趾高气昂的过去踹门。

守门的阿大这时候慢悠悠的过来开门,声音还极为不耐烦:“谁啊,大晚上的,扰民呐。”

容玖当即把身上的童简鸾换了个姿势,本来是抱着他的,这时候改拎着他。

等那人开门看到容玖,本来睡眼惺忪,口水还在嘴边涎着,然而看到他一身青袍,又不敢置信的看了看他腰带上别着的金牌,立刻跪了下来,“小人有眼不识泰山,竟然没有看出来是九千岁驾到,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你的确该死。”容玖似是漫不经心的开口。

阿大脸色瞬间惨白,口中嗫嚅不成句:“小的,小的……千岁爷饶了小的啊,小的不是成心的,小的不是有意的,小的……”

他话没有说完,直接被容玖截断,“我只是顺路叮嘱一句,莫要放府中的人在宵禁之后乱窜,当心被巡夜的当刺客抓出来,到时候蓝大将军可是难在陛下面前做人。”

说罢之后直接把童简鸾扔在地上,然后掏出手帕仔细擦了擦,之后又朝着手上吹了吹,华丽丽的走了。

阿大风中凌乱,绕过去正面,看了看地上死狗一样的人,才发觉他是童简鸾少爷,他是个守门的,但也知道府中掌家的韩夫人一向是看不起这位少爷,此刻九千岁居然把人亲自送过来,却又给了这么一个警告……阿大不敢托大,没有直接扶起来童简鸾把人架进去,而是跑去找夫人过来。

何保保和容玖此时已经将马车放到了街道的拐角,蓝府人看不到的地方,然后二人使轻功跃至蓝府对面一处隐蔽高阁檐角处,站在那里看蓝府的动静。

何保保有些不太理解督主大人的意思,“督主,您这是何必呢?”在他看来,这人似是烂泥糊不上墙,督主为何如此高看他?

容玖似是能读懂他的心思,开口说了一句,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疑问,只是道:“珉之雕雕,不若玉之章章。所以‘君子贵玉而贱珉’,只是古来君王,哪个是玉?”

言尽于此,意味深长。

他说话的声音有点冷,今晚的月亮被乌云遮住,也让他的神色显得有些不近人情。好似玄冰,近之则寒意顿生。

何保保虽然进宫之前没有读过什么书,然而进宫之后容玖救了他且教他读书,所以他对容玖死心塌地,哪怕是在领了御马监职位,手握腾骧四卫,也从未改变初衷。

珉之雕雕,不若玉之章章,说的是石头虽然可以雕刻,但没有玉好看;君子贵玉而贱珉,是因为玉温和润泽如君子仁德,表里如一,不偏不倚,就连碎了,也不像石头那样会有扎人的棱角。

何保保这年头专做揣摩人意思的功课,这时候哪能没读出来督主的意思,只是他手指冰凉,生怕自己想歪了。

容玖恰在这时候扭过头,朝他笑了笑,那笑很是富有内涵。

“督主!”何保保看到那个笑,明白了督主的意思。

“醉卧美人榻,醒掌天下权。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容玖看着自己的手,似是自言自语,夜风并未带走他的话,而是将其弥散在周围三丈,“古来皇帝,哪个不流氓?”

何保保心情澎湃,双手握拳,攒紧十指,低下自己的头颅,露出脆弱的脖颈,只听得他轻声而坚定道:“一切但凭督主吩咐!”

且说那边阿大去寻韩夫人,在院外通报之后,屋里的灯火亮了,窗户上倒映着人影攒动,之后韩夫人带着一众丫鬟婆子,叫上家丁,浩浩荡荡的往大门走去。

韩彤倒不至于因为童简鸾的晚归而从床上爬起来,只是听得丫鬟对她说是容玖容九千岁送那混玩意儿回来的,不由得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蓝府和容玖向来不和,毕竟永安侯府是靠军功立业,哪里能与和那些阉党同流合污?明德帝自三十五岁登基来,励精图治,只是这状态只持续了十年,似是疲倦了,遂开始逐渐不理朝政,专心炼丹求长生,并且开始为自己修皇陵,号称“地下仙宫”。

而劝谏皇帝荒废朝政、大兴土木的,就是这位九千岁,那年他只不过十七岁,入宫十年,而今二十七岁,已然是皇帝之下第一人。

韩彤因其妹妹是贵妃,所以知道的要比旁人多那么一点。

钦天监还有御医那边都有人曾经被皇帝拖出去砍了的,因为有传言说皇帝活不过四十五岁,那段时间皇帝第一次半个月不上朝,因为他病了,病的很重,后来在鬼门关前逛了一圈回来。再临朝的频率就不那么勤快了,毕竟顶天的权力,也是要有命握着的。

据她那妹妹说,救活皇帝的,就是这容玖。自那以后,容玖平步青云,升迁速度堪称扶摇直上九万里,叫旁人羡煞,红了眼睛。

天下人无不骂其阉竖,然而容玖虽然是个阉竖,确有其才,修皇陵,连图纸都是他献上的,那年他不过十八岁,这一出浩大工程,就已经开始了。

蓝长钰因着从龙之功封侯,自然与这等谄媚小人说不到一起,现如今他不在府中,韩彤自然是为所欲为。况且前二十年的为所欲为,也是蓝长钰默许的,如若不是自己做什么他都当做不知道,韩彤的胆子也不会这么大。

童简鸾只觉得自己睡了一觉,全身酸痛,有点冷,想要摸床里的被子,结果一个翻身,摸到了汉白石地面。

然后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睡在地上,眼皮子往上一翻,看到了倒着的“永安侯府”四个字样。

童简鸾还来不及回忆自己为什么会睡着睡着睡到大门口这出,便看到韩彤那张半老徐娘的脸,此刻阴森森的站在他头的前面,怒斥道:“倒在大门口,像什么样子,来人,把他给我拖到祠堂!”

“是!”说着便有两个身着墨蓝色家丁服的壮汉上前捞住童简鸾的胳膊,就要往门槛里拖。童简鸾酒醒气恼,抬眼看着韩彤,反问道:“夫人这是做什么?!”

韩夫人笑了,笑的春意盎然,生动极了,在前面丫鬟提着的灯笼的照耀下,因为夜晚入睡卸妆,此刻便如同女鬼,阴森可怖:“做什么?将军如今不在府中,你便如此胆大放肆,竟然和阉竖勾结到一起,简直给永安侯府丢人!我今日便替你父亲教训你。”

第13章: 半面妆

童简鸾挣扎了一下,发现自己力量薄弱,这一挣扎如同蚍蜉撼大树,有些自不量力的味道在其中,转念一想,低声道:“您要教训什么,待会我自承受,先放下我吧,我怕被这么一拖,酒醉吐在您身上。”

韩彤有些狐疑的看着他,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浓浓酒气,不禁皱皱眉,指了指两个家丁,嫌弃的模样:“你,还有你,叫他先站好,然后掣肘住他的手臂。”

童简鸾两臂被束缚在背后,一行人压着他到了祠堂,然后让他对着列祖列宗跪了下来。

压着他的人依旧没有松开。

这时候,蓝元宁到了,她兴致盎然的拿着鞭子过来,鞭子上还有血迹,滴答滴答,在地上氤氲出一朵朵血花。

“娘!”她兴奋的喊道,“这么晚了,怎么这么热闹?”

“今天有人犯了家法,你娘我如今掌管永安侯府,不得不请出家法,叫他知道什么叫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韩彤见童简鸾如同如砧板上的鱼肉一般任人宰割,心中得意,这么多年对童书桦积累的怨气,终于可以在她儿子身上报复,她心中已经涌出许许多多的快 感了。

“这样啊,”蓝元宁上前来看童简鸾的表情,见他仍然一副淡然的模样,心就来气,转念一笑,拿着带血的鞭子顶了顶他的下巴,表情天真无邪,嘴上却说着最恶毒的话:“童简鸾,你知不知道这鞭子上沾的谁的血?”

童简鸾心中一震,眼神不敢置信。

“你的人敢打我的人,真是奇怪,你哪里来的胆量……”蓝元宁仰着头绕着童简鸾走了一圈,踹踹他,踢踢他,童简鸾如同一个死人一般僵在原地,动也不动,一滴汗从他的额头蜿蜒而下,然后滴在地上,好似眼泪。

他声音嘶哑,问蓝元宁:“你把她怎么样了?”

蓝元宁站在他前面,歪着头问:“你说我把她怎么样了,她长得那么好,我能把她怎么样?无非是打花她的脸,然后把她送给了管家的儿子而已,一个三等丫头,能嫁给管家的儿子当……妾,是她的福气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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