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文仙 上——ranana
ranana  发于:2016年01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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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77感觉自己屁股有些湿,起身摸了把,他好像坐到了自己刚才吐的口水上。3477强作镇定,冲到人群中,抓了个狱友就问:“刚才怎么回事??”

那个狱友惊慌失措,哆嗦着说:“刚……刚才三哥您自己摔到了地上啊……”

“什么??我自己摔到了地上,难道不是那个姓柳的……”3477哽住,这后半句他是不能说了,再说下去实在有长他人威风,灭自己气焰之嫌。他甩手道:“对!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那众狱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窃窃私语:“确实什么都没发生啊……怎么回事……”

3477猛清嗓子,叫上几个人道:“继续打牌!”

牌局再开,3477背对柳卅坐着。打了会儿牌后他实在忍不住偷偷往后看,柳卅闭起了眼睛,双手搭在膝盖上,似是在静心修习。3477心下骇然,脊背发凉,这个姓柳的不是世外高人就是妖狐精怪,实在诡异!

这次之后,3477对柳卅敬而远之,其他狱友虽不明白各中缘由,却也不敢轻易招惹柳卅。柳卅与义理和的关系也很快在看守所里传开了,看守所里鱼龙混杂,闲着没事最爱拉帮结派,在外时混同一个字头的,进了看守所也讲究团结一致,义理和有几个年轻的,得知柳卅的来头后,想去拉拢他,没成想却吃了闭门羹,而打着其他字头的名号去挑衅柳卅的呢,结果都和3477一样,不战而败,再见他时,老鼠见了猫似的,退避三舍。

后来谈起柳卅,众人只道他是看守所里自成一派的独行侠。要说和他走得近的,唯有两人,一个是负责打饭的小巢,他是司马九龙买通的一个马仔,每次开饭前一个小时他都会先把柳卅叫进厨房,让他吃个痛快。有时晚上还会偷几盒酸奶给他加餐。而另一个与柳卅说得上话的是看守所的常客了,是个诈骗惯犯,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进来蹲个十天半个月,人称铠甲。

铠甲见到柳卅后第一句话就是:“我是曼迪姐的人,这包烟她托我带给您。”

柳卅问他:“犯了什么事进来的?”

铠甲牙齿蜡黄,顶个啤酒肚,笑呵呵地摸着肚皮说:“我说自己是教授,骗了一个教授五十万,告什么告啊,八成最后同意私了,闹大了丢脸丢得也是他的。”

柳卅从烟盒里抽出根烟,铠甲四下张望,见警卫都走远了,摸出盒火柴塞给了柳卅。柳卅却没点烟,只是叼着,他问铠甲:“外面怎么样了?”

“曼迪姐只让我带这包烟,其余什么都没和我说。”

柳卅和铠甲就此认识。

第三章

这天放风时,铠甲和柳卅又遇到,铠甲过来找柳卅搭讪,塞给柳卅一颗水蜜桃,说是小巢从所长办公室顺来的,托他转交给柳卅。柳卅坐在长板凳上背对着警卫啃桃子,铠甲问起他最近住得怎么样,柳卅舔着掌心里的水蜜桃汁,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铠甲笑了声,精明的眼睛瞄过柳卅:“你们房是不是空了两个位置出来?”

“怎么了?”

“有人要回来补这个位了。”

“回来?”柳卅不吃桃子了,抬起头看着不远处高耸的墙壁。灰色的墙上挂着银黑色的电网,电网刺入一团白得好似棉花糖的云朵里。

“那个三哥你知道吧?听说他没动过你,你们……”铠甲比了个干架的动作,柳卅专心吃桃子,道:“没,就看了他一会儿,怂。”

铠甲摸着大腿笑,又道:“对对,是怂,不过他跟的那个大哥,人称火焰,在外头不跟任何字头,进来之后靠着能打,还有些人脉成了看守所一霸,床位都得睡两个,身上背了好几条人命,案子一直拖着,前阵子出去割了个盲肠,据说明天出院回来。”

柳卅咬了口桃,含在嘴里细细嚼着,铠甲道:“总之要小心这个火焰哥,万一他收了钱,替人办事……”

柳卅没答应,铠甲转头看他,想再关照两句,发现柳卅正盯着篮球场边的一群年轻人。铠甲跟着看了看,认出其中一个带头的年轻人,对柳卅道:“哦细蛇啊,几个小年轻,欺软怕硬,就喜欢在新人面前逞威风。”

柳卅拿着那半颗水蜜桃,不吃了,用手背搓搓鼻子,问铠甲:“被围在中间的那个是谁?”

铠甲仔细辨认,想了许久才说:“好像叫陆冰吧。”

陆冰手脚细长,人还很瘦,看守所那件马甲套在他身上活像个麻袋,此时他被细蛇一伙人团团围住,堵在墙角,有人朝他出了第一拳,很快拳脚巴掌,什么都招呼上了。陆冰长得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加上寡不敌众,一会儿就被打趴下了。在操场上巡逻的狱警像是没看到这一幕似的,背着手悠悠走过,捡走了掉在地上的篮球便径自往别处去了。

铠甲唏嘘道:“这个陆冰也怪可怜的,下午才转过来的,听说捅了自己的大学老师。”

“老师?”

“听说啊,老师是那个……”铠甲抬了抬眉毛,话没说完,柳卅却懂了,他把吃了一半的桃子塞进口袋里,低着头在裤子上使劲擦手。

“你说好不容易考上个大学,出了这档子事,出去之后不知道还能不能拿到毕业证。”铠甲自顾自感慨,一个没留神,柳卅已经从他边上走到了细蛇身后。铠甲张着嘴,没料到柳卅会来这么一出,这让他别招惹火焰哥,可也没让他去招惹别人啊。铠甲忙不迭跑过去,他身子胖,平时又疏于锻炼,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半路,细蛇已经在那儿大喊救命了。

铠甲知道这架是来不及劝了,他忙躲到边上,静观其变。狱警很快来救场,吹着尖锐的口哨要柳卅住手,柳卅不听,抓小鸡似的提起细蛇扔到边上,两个靠近柳卅的狱警见状抽出警棍扑向他,铠甲拍着胸口,半闭上眼睛不敢看了,心道这柳卅就要被做成夹心饼干咯。没成想,平地里忽然刮起狂风,风沙迷了人眼,待铠甲揉开眼睛再望过去,那两名狱警已经和细蛇那伙人一起躺到了地上。风沙落地,操场上顿时炸开了锅。放风的囚犯看到狱警吃瘪,各个都像吃了兴奋剂,又跳又喊,欢呼雀跃,哨塔上的狱警鸣枪示威,后援狱警纷纷赶到,数十个人朝柳卅涌去,又被尽数弹开,几个胆大的囚犯见状,似是受到鼓舞,甚至还动手去抢狱警的警棍和电枪,满操场吼叫声,枪声,口哨声,喊打声此起彼伏,仿佛一场最疯狂最无畏的派对。铠甲想趁乱把柳卅拉开,但场面实在太混乱了,他能避开狱警的棍子和失心疯的囚犯就阿弥陀佛了,更别提把柳卅这个处在风暴中心的始作俑者给带出来了。铠甲后来寻到个安全又靠近的位置,饶是他这样数次进宫的老油条也没见过这样混乱的场面,更没见过柳卅这样的奇人——他仿佛没受周围任何一丝狂暴情绪的影响,神色如常,镇静中带着点冷漠,他正把陆冰从地上拉起来,扔给他半个桃子,动了动下巴。

陆冰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狂吞口水,捧着桃子的手不停颤抖,却没张嘴。

柳卅拍拍他,铠甲听到他说:“吃。”

陆冰还是没动,这时广播里传来警报声,一群手持防暴队打扮的狱警从看守所里冲了出来。他们扛着盾牌接近柳卅,柳卅眼皮子一抬,拽着陆冰的衣领把他扔到了铠甲边上。铠甲拉起陆冰躲进了看守所里,所有狱警倾巢出动压制暴乱,现下待在看守所里的多是些安分守已的囚犯,虽没制造混乱的心,但对外面发生的一切充满了好奇,一个个挤在门边看外头。

铠甲和陆冰不凑这个热闹,两人站在墙边,铠甲看看陆冰手里的半个桃子,不禁苦笑,对他道:“给你就吃吧,没毒的。”

陆冰瞅瞅他,又瞅瞅手里的桃子,和铠甲打听:“那个人叫什么啊,他为什么帮我?”

铠甲道:“都管他叫柳爷,我和他也认识没多久,不怎么了解,不过爱管闲事这一条是没跑了。”

陆冰紧紧抓着桃子,手指掐进了桃子嫩滑的果肉里,不知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铠甲道:“你也别多想了,我看他皮相比你还好,也不至于是打别的什么主意,我看啊他是打小看多了武侠小说,想当大侠想的。”

陆冰身子明显一颤,眼泪再忍不住,夺眶而出,三下五除二将那只饱满多汁的水蜜桃给吃进了肚子里。

参加暴乱的犯人们陆续被押送进来,细蛇躺在担架上也被人抬了进来,他被揍得鼻青脸肿,经过陆冰身旁时一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角,不忘威胁他说要找自己在南山混的舅舅同他算账,让他等着。

铠甲推开他,道:“行了行了,多大点事,找你舅舅也成,让他直接去花坊找曼迪姐报道,你说行不行?”

细蛇鼻子里出气,哼哼唧唧地躺了回去。

所有参与暴乱的囚犯都被罚进了禁闭室,柳卅被关最久,足足在禁闭室待了一个星期,错过了和乔律师的会面。他被放出来的时候,人还没走出禁闭室,就从狱警们的只言片语中知道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铠甲这个老骗棍又和被诈骗对象和解了,昨天离开了看守所;第二件事,3477的大哥火焰回来了。

这两件事柳卅都没空关心,他现在只惦记着该去哪里找些吃的祭他的五脏庙。小巢像是和他有心电感应,柳卅才被带出禁闭室区域,他就从转角处探出个脑袋,给狱警塞了些钱,直接把柳卅带去了厨房。柳卅再看小巢时,眼里不仅发饿坏了的绿光,还冒金光,仿佛见到神仙下凡,崇拜得五体投地。

“柳爷啊,我之前和龙哥见上了,他听说你被关了禁闭,急得要命,我还想呢大概是急你的案子吧,结果他派人偷偷给我运了一箱葱油烧饼进来。”小巢把柳卅带到个大锅前面,厨房里就他们两人,他掀开锅盖,捞出一叠葱油烧饼抱着给柳卅,接着说,“他说啊,怕你饿急了吃人,把看守所的人都给吃了,案子的事倒可以慢慢来,这不是本末倒置嘛!”

柳卅点点头又摇摇头,小巢也不说话了,反正他再说什么柳卅也不会听进去啦,他算是看出来了,柳卅的三魂六魄全都附在这葱油烧饼上了。

小巢走去边上和面蒸馒头,柳卅确实饿得要命,抱着烧饼坐在地上毫无形象地大口咬大口吃,吃了会儿他含着满嘴的烧饼对小巢说:“司马九龙怎么乱说话,我不吃人。”

他嗅嗅鼻子,闻到了馒头的香味,手不停往嘴里塞烧饼,眼珠子定定瞅着往外冒热气的蒸笼。小巢被他的馋样逗乐了:“我可算是见着什么叫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了。”

柳卅吃得有些渴了,四处找水喝,今天他也不知道走了什么运道,想什么有什么,才看到水龙头,一杯水就自己递了过来。柳卅看了看递给他杯子的人,咽下嘴里的烧饼,道:“陆冰?”

陆冰换了身衣服,绑着个白围裙握着杯子,手有些抖,伸得很长,不敢太靠近柳卅。

小巢道:“铠哥走前托我关照的,我还能怎么关照啊,就给弄进厨房里来了,起码能顿顿吃饱,您说对吧?”

柳卅点头如捣蒜,喝完一杯水继续啃烧饼。

陆冰又给他倒了杯水,大约是柳卅狼吞虎咽的样子实在缺乏攻击性,陆冰蹲在他身边,细细端详起他。柳卅进看守所时没能轮上剪头发的程序,后来又被关进禁闭室,这么多天过去,头发疯长,刘海盖住了额头,戳着他的睫毛,脑袋后面的头发长到了齐肩的位置,他吃东西动作又很大,吃一会儿就要咬到自己的头发。陆冰看到了,翻出个扎面粉袋口的橡皮筋递给他。柳卅说了声谢,利索地绑了个发髻。他头发虽长,样子却不邋遢,反而像是个落拓不羁的艺术家,身上有野风的气味。

“你……好能吃……”

“饿。”柳卅吐出一个字,一颗芝麻贴在了他的嘴唇上。

“我害你关了禁闭,对不起。”陆冰满怀歉意,说话声音有些小。

柳卅问他:“桃子好吃吗?”

“啊?”陆冰歪着头,想起那半只桃子后,扑哧笑了,正色道,“不好吃,吃了我满嘴沙……”

他看柳卅眼神一紧,似是失望,撇撇嘴又补充说:“但是好甜。”他伸手捏走了柳卅嘴唇上粘到的白芝麻,塞进自己嘴里,笑盈盈地说:“芝麻好香。”

柳卅擦擦嘴,芝麻虽香,可烧饼放了隔夜,再香的葱再香的芝麻也比不上新蒸的馒头让人食指大动。他吃完怀里的烧饼,仰起脖子,迫切又期待地看着小巢。小巢算是服了他了,掀开蒸笼盖子,拿筷子戳了两个热馒头给他。柳卅不怕烫,把馒头抓在手里,两口一个,迅速吃完。陆冰被他的吃相震惊,吞了口口水:“被你吃得我都饿了。”

柳卅这会儿正在啃第三个馒头,听了后把手里捏着的小半个白面馒头塞给了他。

陆冰那双动物似的眼睛又有些湿润了,他扯扯柳卅的衣角,悄声道:“我有话和你说。”

“说。”

陆冰半掩着嘴:“这里不方便,你跟我来。”

柳卅看他不吃馒头,拿了过来一口吞下。他起身跟着陆冰往厨房后面走,陆冰将他带到了一间储藏室里。储藏室很暗,没有窗也没有灯,关上门后伸手不见五指。但柳卅自有番听声辨位的本事,他能清楚地感觉到陆冰正站在自己面前,他不太明白他们说话为什么非要到这样一间又小又暗的房间里来说,遂问道:“你想说什么要到这里来说?”

陆冰没回答,柳卅听到叩叩两声,他知道是陆冰跪到了地上。柳卅以为他是要跪谢他,想去扶他起来,可陆冰的手却摸到了他的裤头,他不是要拜他,他是想脱他的裤子。

柳卅大惊失色,向后弹开:“你想干什么??”

陆冰干脆扑上去一把抱住了柳卅,顺着他双腿爬起来,声音里好似灌了蜂蜜,泛着黏糊的蜜意:“你救我不就是为了这个么?要不然我们非亲非故,你为什么要……你关了七天禁闭,也很难熬吧……我不讨厌你,我愿意和你好……”

他贴着柳卅,手按着柳卅的裤裆。他的手很软,人也很软,呼出来的气温温热热的,有股糖霜的甜味。

柳卅向来不挑食,可这陆冰身上的甜味他实在吃不下去,腻得他头晕眼花,加上他那番话完全扭曲了他搭救他的本意。柳卅心下气愤,推开陆冰,往前走开,斥骂道:“你别搞错了!我救你是因为我最讨厌别人恃强凌弱!人多欺负人少!”

陆冰在黑暗中摸索着抓住他,他看不到柳卅的表情,但他能听出柳卅是真的生气了,可他没放弃,双手搂住柳卅的腰,说他是假正经。柳卅闻言,大为光火,不再和他客气,发劲甩开陆冰,夺门而出。小巢听到响动,转头看到柳卅气鼓鼓地从厨房另一端走过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连他手里的馒头都不多看一眼,招呼都不和他打一声就走了。陆冰呢,瘦瘦小小的一段身影,靠在储藏室门口,眼里说不出的讶异,说不出的愧疚。

柳卅在厨房里只吃了个半饱,中途又出了陆冰这么个岔子,他心气不顺,回到牢房里,闷声不响地坐在自己铺位上盘腿打座。他闭着眼睛默念心法口诀,气息还没调理好,3477又来撩拨他,推着他说:“姓柳的,你占了火焰哥的位置,还不赶紧换个地方。”

柳卅吐出一口气,闭着眼睛道:“我的床位在这里,规定好的。”

“嘿,你瞅瞅,我说你睁开眼睛瞅瞅。”3477还在推搡柳卅,柳卅不耐烦地睁开眼睛,3477指着天花板道:“看到那新安的电风扇了吗?这个位置最风凉,那这个位置就是火焰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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