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轻晓(包子)——荒淮
荒淮  发于:2016年01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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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只有三鞭,王宴力气减半抽完,可即使如此,沈青亦后背肿起三道鞭痕,在帐外静候多时的静诺见里头行刑完毕,进来扶下沈青亦。

“沈大人,可还好?”静诺知道这吴王军营里的军鞭可是出了名的疼。沈青亦此时头上涔涔地一层密密冷汗,见了静诺脸上露出一抹惨白的笑,脚一软手搭上他后背,“静诺安心,我没事。”

静诺给沈青亦披上外衣,布料摩擦到后背,疼得沈青亦又倒抽一口冷气。

不远处客帐里,越子寒照着铜镜梳理自己的长发,小厮端着托盘站在一旁。

“啧,听说今日挨打那个沈青亦是那吴王的老相好,没想到吴王还真的下得去手。”

越子寒想起那挨军杖的四人里,有一个正是今日在云锦酒家里悄悄说自己娘娘腔的,三十大板下去愣是一声没吭硬憋着,后来去抽鞭子时眼中泪水憋不住崩溃得嚎啕的样子,令他想起来不由乐出声来。

吴王还在气头上,将军帐里连灯火都熄了,明摆着在说有事来奏无事莫扰。静诺思来想去只敢将沈青亦扶回自己帐中,取了药给他敷上绷上布带。沈青亦晚上受了风寒,凌晨时分起了高烧开始说胡话。静诺不敢担搁,起身去了军医帐中请来刘竟,刘竟见他意识不清脸色潮红嘴里还念念有词,也不多问,先给沈青亦把了脉。

可这一把脉,刘竟心底就直叫糟糕,静诺见他面露古怪之色,忙问道,“刘大人,沈大人这是怎么了?”

刘竟又仔细听了会儿脉,将沈青亦的手放回帐中,“无事无事,染了些风寒,你去拿纸笔来,让药童熬了药送过来,再劳烦静大人先去取牛黄丸,让青亦先服下散热。老夫要给他施针。”

可未等静诺走出帐,刘竟又招手喊他,“等等回来,莫要去取牛黄丸。等我换个方子。”静诺只得折返,刘竟小声地自言自语道,“这会儿可吃不得这个呀。”

苏宇文原本想冷淡沈青亦一阵时日,可一听说他病倒了高烧不退得尽说胡话,哪里还真能生得了气。风寒感冒怕见风,他不能命人将沈青亦移回自己帐中,又见静诺那帐里行军榻上物什少,便将自己帐里的虎皮被褥给取来垫上。见了刘竟便问他沈青亦病情如何。

刘竟佯作苦恼状,“王爷,青亦这病这可有些麻烦呀。”,

吴王惊,“青亦他怎么了?”

刘竟装模作样摸摸胡子,“不碍事,正是长肉的年纪,王爷得给他多补补,底子太弱太虚,年纪轻轻的容易落下病根。”

吴王听了以为沈青亦果真体虚,吩咐静诺以后三餐都交由静诺来管。

第三日早上一大早,沈青亦醒过来,静诺记得刘竟说了若是他醒来先去唤自己,就先去了军医帐。刘竟后脚才迈入静诺帐中,苏宇文前脚便跨了进来。

沈青亦见了刘竟,第一句话便问好友的伤情,“师傅,李兄他怎么样了?”

刘竟道,“没事儿你的李兄皮糙肉厚的,他竟然连岭南的药谷生肌散都带在身上,昨日还拿来给你用了,这会儿估计好得差不多了。”

沈青亦还想再问问,可他看见刘竟身后的苏宇文,只好闭嘴了。苏宇文见他醒来先是问他的李兄,心里又是被气个半死。

刘竟在床前坐下,要沈青亦伸出手来,沈青亦想拒绝可想想这几日师傅必是日日给他听脉,怎么逃得过,只能伸出手来。

他尚趴在床上,背后伤口还疼得直抽。只能歪着头愁眉苦脸地看着刘竟,刘竟却无视他那神情,认真给他把起脉来。

刘竟道,“青亦,你那头疾的药,是多久没吃了?”

沈青亦一时不晓得怎么回,抬头再看刘竟,刘竟竟狡黠地朝他眨了眨眼。

“大约有两个月未曾服用。”

“你啊,你啊,要是叫青柳知道了可有你好看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7 章

刘竟说烧退后已没什么大碍,再喝两天药便好。沈青亦心里七上八下地,可刘竟到最后仍是没戳破,拎着药箱回了军医帐。静诺见苏宇文冷着脸站在榻边,知道他有话想与沈青亦说,也跟着退下了。

苏宇文目光深邃,“沈青亦你是愈来愈有本事了,患着头疾连药都不吃,还和那李浩楠一起喝酒。”

“王爷,那头疾许久未犯了,所以便没再服用药物。”

“那这回是怎么的,你病中直呼头痛,也是病好了?”苏宇文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这是风寒感冒,头痛是正常的,若不是受了冻也不至如此。”

苏宇文道,“你这是在指责本王?”

沈青亦自觉失礼,挣扎要起身跪下,牵扯到伤口又是一阵剧痛,“王爷请息怒,臣并非此意。”

苏宇文连忙扶他躺好,嘴上却硬,“沈青亦,你莫要以为本王宠你,便能有持无恐,先前与你说莫要和那些人来往你不听,前夜里挨了鞭子是你自作自受。下回,再触了军法恐怕就不是鞭子那么简单了,你可明白了?”

“是,臣明白了。”沈青亦红了眼圈,心里感到莫名委屈,又想道这恐怕是这辈子最后一次随军行医了,哪来的下回,更是伤感。

苏宇文见他这模样,再说下去怕又显得自己小题大作,心烦意乱索性走了。沈青亦等他出去,瘫倒在床上接着心里五味陈杂,最后伸手扯过被子盖上脑门,竟有种厌恶自己的感觉。

静诺端药回来见沈青亦这模样,猜他是挨了训,安慰他道,“沈大人莫要气坏了身子,王爷听说大人病了,连回程都推迟了。”

沈青亦脑袋从被子里探出来,问道,“什么回程?”

“自然是回京师之程了,原本昨日便要动身,可沈大人烧得糊涂,王爷担心得饭都没吃好,一直在帐中照顾大人呢。”

沈青亦搂着被子起身问道,“那何时动身回去?”

“王爷说,沈大人背伤未痊愈,过七日再回去。”

沈青亦听了若有所思,不再说话了。

沈青亦最近住在了静诺帐里,静诺便挪去了其他帐,让他安心养伤养病。静诺得了吴王的命令之后,三餐换着给沈青亦大鱼大肉地补,晚上睡前还一定熬了老火汤给他。加之每日卧床静养,几日下来沈青亦都快吃吐了。

这一日沈青亦还在睡梦间,没发觉刘竟走进帐中。

刘竟叹口气,坐在榻沿,伸手给沈青亦把脉,“你说你和青柳,真不愧是沈秋语生的,啧啧。”

沈青亦睁开眼来,“师傅你怎么来了?”

“还好,这胎儿还真是命够大的。”刘竟道,“你和你哥哥,一个模样。”

沈青亦笑笑,“哥哥可比我好看多了。”

“这孩子,可是吴王的吧?”刘竟道。沈青亦手一抖,有些吃惊地看着刘竟,刘竟呵呵笑了。

“吴王紧张你,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不是这吴王的孩子,还能是你那李兄的么?”

沈青亦小声咕哝,“怎么就不能是别人的了。”

刘竟没理会这句,“你说,这要是叫吴王知道了你该怎么说,你想起青柳当时可是差点辞了官。要不索性求吴王收了你,我看那吴王也不是对你没有半点意思,就是宗府那头说不说得过去罢了。”

“师傅你别取笑我了,吴王带那世子回京之后,哪还会有我歇脚之地。我正有辞官之意,王爷说我此番回京后起程去江宁府,我想索性不如辞了太医院,回常州去,正好可以回去帮爹的忙。我算过时间,王爷他不会知晓。”

辞了官沈青亦便只是庶民,是再无机会能见到吴王,况吴王天潢贵胄高高在上不是他敢妄想的,他是喜欢苏宇文喜欢得要紧,可现实便是如此。好在自己体质特异,心想能生下个孩子做个念想也好。

刘竟听他要回常州顿时乐了,“唉哟,我看你回了常州府怎么和你爹解释,说被人始乱终弃了?他能抄家法揍你。”

“这还没想好,”沈青亦想了想,“大不了老实说便是了,爹能原谅哥哥,自然也能原谅我。”

刘竟收了笑脸,叹口气,“你这是何苦重蹈你爹的复辙。”

沈青亦沉默不语了,他和沈青柳皆不知生父何人,也从未听沈秋语提起过。刘竟也只是略知一二,也不大敢与他俩兄北多说,只说是个出身还算显赫之人,姓甚名谁哪里人都未有提过。

两日后吴王搬师回京,沈青亦伤是好全了,可近几日吃得太好,消化不好,马车上坐了一会便胃中尽是酸水翻腾,沈青亦没忍住吐了一会儿,药童们当他风寒感冒未好,鞍前马后地照料他。

十日后大军行至道西府,据闻吴王要拜访长姐柔安长公主,要在道西府待军三日。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8 章

十日后大军行至道西府,据闻吴王要拜访长姐柔安长公主,全军在道西府待军七日。

吴王先下令在沧隆城外待命,第二日进沧隆城拜访他长姐。晚上他坐在帐中看吴地传来的税收财政的报信,这几日晚上他命静诺去请沈青亦过来,结果沈青亦皆以身体不适怕扰吴王休息为由拒绝。原以为是沈青亦与他置气,可听静诺说沈青亦的确舟车不适吐了一路,吴王只好作罢。

哪知每日越子寒不请自来赖他帐里直到他更衣歇息,吴王得了皇帝命令尊他为上客,可实在受不了越子寒聒噪。

说也奇,越子寒自随军归京启程后,态度竟好了一些,虽还是常常一句话呛死人。这日见他在写信忍不住探过脑袋来问他在做些什么。

吴王心里烦他,只盼他能找些别的事情做出帐去,“这是吴地税收事务,你知道了又如何?”

越子寒嗤笑,“就算是军机要密,于我这个弃子而言也无甚用处,我说吴王,你何必对我如此冷淡?那沈青亦你看得上,怎么就看不上我了,我是没那沈大夫长得好么?”

吴王说:“你又不是他,看上你有何用?”

越子寒说,“又没叫你真看上我,你想想你们大夏国最麻烦便是那宗府诸位宗亲了吧?你想和那沈青亦结为夫妻可能么?”

吴王坦然,“当不成夫妻又如何,既是王室之人身上便负着王命,岂能凡事皆遂已愿。”

那日皇帝旁敲侧击想让他与白芜结亲他不愿,硬扛着与皇帝争吵,皇帝气极冷笑着说问他是否与太医院一医士同寝卧,还幽幽地似有所指般问道可是那常州府沈姓人士么。最后还说他与白芜结不结亲也不是他吴王能说了算的。

吴王不敢再多言,怕再多说皇帝心里不痛快去寻沈青亦的麻烦,回府的路上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让沈青亦回到吴地最为妥当,能将他圈在吴王府中便是最最安心的了。

越子寒啧啧两声,“你傻呀,我二人这番名义上能结成夫妻,你就能与那沈大夫天长地久后顾无忧了,我只求有个落脚之地、不必再回白芜罢了。唉,本公子也是命不好。”越子寒叹气,眼里尽是失落。

吴王停了手中的文书,思索片刻,“你说的可当真?”

越子寒点头,“我怕是再回不去白芜了,还当只是过来探访大夏,岂料是叫个没良心的给卖了,不然你以为我会和你提这建议么。”

吴王说,“既是如此,且说好了莫叫人看出来,特别是柔安和皇帝。其他藩王并不大参与宗府事务好说多了。”

越子寒哈哈大笑,“好说好说。”

第二日,两人换上常服进了沧隆城。柔安喜朱红,行宫永宁府修得红墙青瓦极为雅致。

苏宇文本不想在道西府多做停留,可柔安三送请帖,千叮万嘱要他带上白芜小世子去城中小坐,苏宇文哪能不从。进城之前召来手下大将何朗元,令其先率新兵营一行返回京中。

一来,这何朗元的父亲名作何春生,何家是个武将世家,可何春生年轻时只是个既不善文又不能武的挥金如土的公子哥儿,可是生得一幅好皮囊,流连烟火柳巷中以风流多情闻名,曾有人作诗笑其“鲜衣负马何家郎,酌酒花眠付流光”。无奈传入彼时何家当家耳里,怒责其反思,何春生却不以为然,依旧游戏人间过得好生逍遥。

结果上元节时皇宫外的上林元向洛京百姓开放灯节庙会时,何春生对那柔安公主惊为天人,那柔安在深宫里长大哪里见过几个男人,难得得了皇帝恩准到上林灯会来游玩,也对何春生一见倾心。两人当下便海誓山盟,回宫后是朝思暮想,甚至夜不能寐。说也巧那何春生见了柔安之后竟眼里再不入其他女子,知晓她那公主身份后便洗心革面了一般奋发念书,想去拼一把功名。两人只借着宫娥传信,情意日渐深厚。

这二人之事不久便传入先帝耳中,先帝疼爱自己女儿,令手下心腹去查了一番何春生,他只知晓何春生之父位列兵部侍郎,心里盘算若何春生要是个正经老实的,他也不是不能让他二人成婚。可那心腹顺手将嘲笑何春生的诗也写上密折中呈上。当时皇帝便盛怒将那折子怒摔案外,并传来柔安一顿责骂,不久便为她选定夫婿令其出嫁。

苏宇文小时听府上老奴说起过,说是当时柔安几度出逃欲与那何春生私奔,可惜一片痴情错付了郎,那何春生怕皇帝怒火波及族人,速速寻了一平常女子结亲成家。苏宇文怕柔安见了何郎元想起往事,便让他先回去。二来,在道西府停留的这三日里他怕是见不着沈青亦了,又不想沈青亦去找那李浩楠,索性支走李浩楠省心。

柔安见了苏宇文和他身旁的越子寒,这越子寒今日穿了大夏的衣裳,白衣胜雪宽袍大袖,霎是好看。她笑弯了眉眼,满心欢喜就差执手喊他弟媳了。她待两人踏进门,往后扫了一眼,没见着沈青亦,心里觉得十分舒坦。

吴王和越子寒一起在柔安府上用了膳,越子寒虽平日里性格跋扈张扬,可毕竟也是王室子弟,这时候礼仪周到,用辞也恰当还时常能说些话讨柔安欢心。柔安越看越是喜欢,心里不时拿他和那沈青亦一对比,便觉眼前这个正正是能配得上吴王的。

可自己那个幺弟的木脑袋就是不开窍,坐在只顾吃饭,便开口说,“宇文,我道西府沧隆城的东市可是闻名天下,明儿个你带子寒去看看,子寒远道白芜来而,好好招待人家知道了么。”

吴王连声说是。

柔安又悄声问他,与白芜世子回京后做何打算,苏宇文道听皇帝的,越子寒听了他的回答面上似笑非笑。

作者有话要说:改错字

第 19 章

西域贸易好转,道西府也跟着热闹起来,道西府西至长史府东连京师,南往乌思府,是个天下陆商能歇脚的地方。沧隆城更莫消说,城中东西两市更是汇集天下之物。

第二日一早越子寒一踏出府,脸上虚伪的笑容瞬时消失,吴王依旧面无表情,越子寒想嘲弄他一翻无奈除二人的下人外,柔安也派了几个小厮随行服侍,他也只能沉默。

两人走了一会儿,越子寒头回见吴王道,忍不住说,“你别成日沉着张脸,好像别人欠你了似的。你说说你… … ”

苏宇文睨他一眼,嫌他啰嗦,脚下如生风走得飞快,越子寒赶上去气喘吁吁,小声对他道,“你昨晚还说别叫看出破绽来,这走这么快你让后面那两人回去怎么说?”

吴王脚步放缓,越子寒自然而然伸手挽着他,见吴王面色僵硬可又没甩开,忍不住抿嘴抽笑。

走了半晌,二人停在一座精致小楼前,那上素匾用正整正楷写了“傅彩织”三个字,而苏宇文第一眼望见的,是这店正中摆着的其中一物。

那傅彩织本是江南一带一陈姓女子嫁至道西府后,思念家乡而开的一家小店,百年来名气渐长慢慢地便天下闻名了。道西府来往商人众多,有西行商人将这店中的荷包、宫扇手绢等小物带去西洋之地,竟在当地大为流行,成抢手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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