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因伏着的姿势脊背弯曲，从侧面看，十分平滑的一条弧度，骨感而纤细。

放轻了脚步，莫北将果盘放在桌上，伸手拨了拨他颊边散乱的发，看到平静的一张脸，孩子气地微微嘟着嘴。

伸手戳了戳他软嫩的面颊，莫北眼里闪过一丝无奈。

其实，怎么会看不出他在别扭些什么，无非就是不想在自己面前示弱，小心翼翼保护的自尊，怎么也不想承认自己的力不从心，尤其是在自己面前。

真是倔强得要死。

本来还想把他抱到床上，莫北忽然又改变主意，看了看时间，准备让他睡一小时。

比起上午，下午的学习效率明显比较低，程洛洛午睡被叫醒后就一直萎靡不振地趴在桌子上。

看着面前的化学方程式，程洛洛只觉得脑子都快化成灰了。

圆珠笔在题上划来划去，元素价态改了又改，题目被涂得面目全非，几乎看不清原题。

配不平……题目有问题吧……心里挫败地想着，但依旧做着无意义的挣扎。

莫北看完英文原着，起身走到书架前找本漫画书，结果就看到程洛洛要死不活的样子。

摇了摇头，没再看他一眼，抬手在书架上开始翻书。

“加热碱式碳酸铜析不出铜，只能形成氧化铜，还有，”顿了下，微微用力从最高层抽出书，“分解不出氧气。”

走到床边坐下，莫北自顾自翻开漫画，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余光瞥见书桌前的人一下子坐正身体，后背僵直。

连自己都没察觉的，莫北眼底闪过笑意。

程洛洛瞪着面前的作业，被秒杀的感觉让他极度不愉快，过了好一会才闷闷地开始做题，按男孩说的那样，一点点修正答案。

房间又恢复安静，阳光透过窗户跌落地板发出细碎声响，像嫩芽破土，像花苞绽开，像蝉刹那间伸展薄翼……

“碳酸分解。”

“……水，氧气。”

“……”

“……”

“锰到底是几价？”

“正7，正6，正4。”

“烦。”

“……”

“铁燃烧。”

“条件。”

“氧气。”

“四氧化三铁。”

“……不是氧化铁？”

“……不是。”

桌前的人在纸上写了一阵，顿住。

“骗人！哪有四氧化三铁这种东西？铁的价态都配不平。”

“……”

莫北闭了闭眼，虽然心里告诫对文盲要宽容，但还是忍无可忍地起身走到程洛洛身后，抽走他的笔，越过身前的人在纸上写下方程式。

“前一个亚铁离子显正2价，后两个是铁离子显正3价。”

又将电子转移方向标记出来，停顿了下，他问：“懂了没？”

程洛洛似懂非懂地点头，抬头微微侧脸问：“书上有说吗？”

脸颊被软软的发蹭到，莫北皱了皱眉，垂下视线，和一双眼尾上挑的清亮眸子对上。

两人此时才发现距离过近，彼此的呼吸清晰可辨。

莫北清俊的脸近在咫尺，程洛洛不禁闪了下神，视线在他弧度完美的唇上停留，只要再向前一点，只要一点，一点点而已……

下一秒莫北抬手在程洛洛额上弹了一下，力道毫无保留，程洛洛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莫北站直身体不着痕迹地拉开距离，丝毫不见愧疚，“书上都有，自己翻。”

“你他妈……下次轻点。”

因自己一瞬间的心怀不轨而心虚，程洛洛揉揉脑袋没再说话。

晚上十点回家，严淑玲在门口拉着程洛洛提议，“洛洛要不然住我家好了，这样也方便，反正莫北房间睡得下。”

程洛洛脸红了一下，刚想开口，一旁传来某人淡淡的声音。

“我只负责补课，不陪睡。”

程洛洛瞪大眼睛，“你以为谁想跟你睡！”

莫北笑眯眯地说：“不要太多。”

程洛洛脸一沉，直接赏他一根中指，连招呼都没打转身就走。

严淑玲看着两人一头雾水，怎么就，不高兴了？

关上门，她碎碎念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友好，以前不是挺喜欢和洛洛睡一起的吗？”

莫北走到桌前倒了杯水，听不出情绪地说：“现在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

莫北抬头看向窗外，院子里沿墙栽种的蔷薇疯长，暗含在黑夜里的暧昧气息像藤蔓一样攀附上窗沿。

又看了眼严淑玲，眼里的意味深长没人看得懂，他说：“我会忍不住。”

严淑玲奇怪地看他，“忍不住什么？”

莫北笑笑没再回答，朝楼上走去。

第三十七章：午睡

每天早晨都起不来，但朦朦胧胧间一想到某人的名字，程洛洛就少了很多睡意，心里渐渐鼓噪跳动的，和抵触无关，更多的是……期待。

穿衣，洗漱，出门，到莫北家吃早餐，上楼。

现在除了睡觉在自己家，程洛洛其他一切活动都在莫家进行。

对于这样的转变辛洁很欣慰，“暑假总算清闲了。”

程洛洛不满，“我在家就不清闲了？”

辛洁只是闲闲看他一眼，“你只会给我添堵。”

半个月过去，情况并没有程洛洛想象中那样糟糕，两人的相处和谐得他自己都怀疑，除了偶尔语言上互相挑衅，其他则相安无事。

大概是嫌程洛洛问题太多，后来莫北直接坐到他旁边，长长的书桌前，两人并排而坐，难免磕磕碰碰。

“喂，过去点。”

“别得寸进尺啊浑蛋。”

手肘暗自用力，抵着身边人的书往旁边移了移，程洛洛心安理得地侵占他人的地盘。

明明，得寸进尺的是自己吧。

莫北看都没看他一眼，伸手精准地掐了下他的腰侧。

程洛洛被偷袭地弹坐起来，“你干吗！”

将书本挪回去，莫北说：“让你过去点。”

“嫌挤坐别的地方去。”

程洛洛不耐烦地摆摆手。

莫北无语地看他，他似乎忘了这是谁家谁的房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程洛洛最近越来越嚣张。

看了眼他的作业，还停留在化学上，不过已经差不多。

莫北正视他，认真地说：“今天拒绝回答问题。”

说完就拿着书站起来，转身爬到床上。

程洛洛愕然，这人……

在桌前别扭了一会，身边空了个位置显然不习惯，没忍住，程洛洛悄悄转头往后看，莫北正靠坐在床上看书，书挡住脸看不清表情。

咬了咬下唇，程洛洛也跟着站起来，自以为动作很轻地爬上床，蹭啊蹭地蹭到那人身边。

脑袋向前凑去看了下书，故作开朗地问：“在看什么？”

莫北没理他，翻书的同时顺手推了下某人靠在肩上的脑袋。

示好被拒绝，程洛洛心里微微受伤，不过随后又笑着靠上去，随手指了指原文书上一个单词。

“这个什么意思？”

莫北突然将书合上，问：“你到底想干吗？”

在身边人不断干扰下他很难看进书，尤其是程洛洛柔软的发拂在颈间，这样的距离下还能感受到他清甜的气息。

他有些困惑，这人的影响力什么时候这么大了？还有，他身上为什么这么好闻？

程洛洛抿着唇，心一点点沉下去，莫北已经很久没这么不耐烦了。

他清醒地意识到，自己越界了。

程洛洛慢吞吞转过身爬起来。

也不能怪他啊，谁叫这家伙最近这么反常，问他问题他都很耐性回答，没有嘲笑他，也没有恶劣地整他，有时不经意间，程洛洛甚至从他眼底看到一闪而过的无奈和纵容。

还以为莫北终于回归人性决定对他好了……那一定是错觉。

一边感叹自己自持力太差，一边要下床。

从身后探出的手环住腰又把他捞了回来，“你家用什么洗衣液？”

少年的气息从身后贴近，程洛洛感到莫北像小狗似的在后颈蹭着。

“用用用雕牌，没、没没有洗衣液。”

被他的呼吸撩拨得有些痒，程洛洛缩了缩脖子要躲开。

“别乱动。”

收紧手臂直到两人贴得不能更近，莫北闭着眼静静感受怀里的温热。

程洛洛察觉到身后人没了动作，眼神四处游移，动了动调整下位置，渐渐放松身体。

一时间房内只有空调吹送冷风的声响，空气冷却凝结的小水珠在玻璃窗上缓缓滑落。两人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沉默的气氛不觉尴尬，只有安心而已。

就在程洛洛以为他睡着时，莫北声音慵懒地说：“你为什么这么高？抱着很不舒服。”

程洛洛皱眉，手肘向后顶去，却被莫北握住手放回身前。

“那你喜欢多高的？”

“嗯……160，像抱枕。”

末了又补充一句：“许思雨那样。”

一瞬间，程洛洛心里又酸又涩，想装作无所谓地笑，却连嘴角都扯不开，最后只是“切”了一声，语调不稳地说：“我是男生啊这很正常，不喜欢就去抱女孩子。”

挣扎着要起来，程洛洛气红了眼，身后的莫北却在这时轻笑出声，闭着眼寻找到他薄薄的耳朵，咬了一口，程洛洛一下子没了力气。

“有点自觉好不好，一米八谁抱着都不舒服。”

程洛洛没回答，不甘心地咬住枕头一角。

“明明就没有女生那么娇小……”

浑蛋还说！

“没有女生那么柔软……”

莫北的声音越来越趋近于低喃，像是昏昏欲睡的夏日午后。

“但是好奇怪……为什么这么喜欢……”

程洛洛愣愣地松开嘴，喜欢什么啊？

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后面的话，程洛洛叫了声，“喂。”

没有回应。

耳边的呼吸声绵长而平稳，明显是睡着了。

怎么能话说一半？实在是很讨厌。

想转身，身后的人搂得太紧也只能放弃，盯着白色窗帘看了半天，看着看着抵挡不住睡意来袭，程洛洛也沉沉睡去。

第三十八章：出去玩吧

餐厅里等上菜时，程洛洛百无聊赖地撑着脸颊，一边碎碎念道：“来这种地方，不如在家吃咯。”

又斜挑了眼身边的人，不满之情溢于言表。

莫北只当没看见，拿过程洛洛的餐具帮他烫碗筷。

恨恨地盯着若无其事的人，程洛洛将放回来的餐具推开，“凭什么每次都听你的！”

哪次出来不是这样？莫北说向东就向东，莫北说吃什么就吃什么，莫北说什么时候回家就什么时候回家，莫北说……他当他是谁！

莫北看他，“不喜欢可以滚。”

“哈！”程洛洛一脸听了笑话的表情，“你真当我不敢滚。”

正说着，服务员陆续将菜端上来，分神扫了眼菜色，糖醋排骨、盐焗鸡、碧玉虾仁、烤鱼……烤鱼……咽了下口水，程洛洛神情有一丝松懈。

“门在那里，请便。”

莫北根本不给他犹豫的机会，示意了门的方向。

“……”

要不要这么不给面子……

比起这一边，对面的商景柯上宁显得沉默很多，都是心不在焉的样子。

拿餐具时手背不小心碰到，都是触电般地收回手，反应之大连一向迟钝的程洛洛都看出了问题。

“你们……”

还没问出口，莫北舀了一勺虾仁放进他碗里，“最近少吃辛辣。”

程洛洛注意力被分散，看着碗里鲜嫩鲜嫩的虾仁，知道这是在给他台阶下。

别别扭扭吃完虾仁，要去夹烤鱼，却被挡住。皱眉，看向身边人，莫北只用眼神示意他的嘴角。

这才想起最近上火嘴角长了水泡，现在结痂了。

“丑死了。”

很轻的声音，却刚好让程洛洛听到。

操！长个水泡就叫丑！丑又怎么了！老子又不是靠脸吃饭。

这么想着，筷子却自发地转向较清淡的菜，郁闷的同时心里又泛起一丝甜。

这家伙，比他妈妈管的还多，不给吃火锅烧烤，也是因为这个？低头安安分分吃饭，嘴角却泻出笑意。

商景看到程洛洛红着一张小脸，瞬间没了吃饭的心情。

操……秀恩爱，回家去秀。

“去下洗手间。”

推开椅子站起来，没待其他人反应就走了出去。

柯上宁侧头看少年的背影，黑白分明的眼里闪过凄楚，低头，指尖因为凉意泛白。

和一直想摆脱的人坐这么近，应该是忍耐到极限了吧，是这样的吧……不知道他也在，知道了肯定就不来了……可是，明明就这么想他。

第三十九章：KTV那点事

商景回来后，柯上宁闻到淡淡的烟草味，惊讶地看向他，知道他从来不抽烟。没想到商景也在看他，目光深沉难测，隐约有些不耐。

心中一跳，慌忙移开视线低头吃饭。一块拔丝山药，甜过了头，吃起来竟有点苦。

一餐饭吃得各怀心事，四个人中就程洛洛心思透明，说个不停，莫北偶尔嫌他吵，但看对面古怪的两人，想着让他活跃气氛也好。

吃好饭，四个人AA制后走出饭店。

雨还在淅淅沥沥下着，路上行人来来往往，四人走在街上回头率爆表，他们都不是很在意。

程洛洛一副吃撑的状态，眯着眼慵懒的表情像是一只猫，上挑的眼角，不时舔过嘴角的舌尖。不知为什么，莫北见他这个样子很想拉他回家午睡，此刻，现在。

“去哪玩？”

程洛洛回头看向商景和柯上宁，今天他们看上去兴致都不高。

商景一副没打算理他的样子，在最后面走着。程洛洛撇嘴，切，你当自己冷酷小王子有点表情会死啊？

“小洛……”

柯上宁欲言又止，带着歉意的笑说：“我想先回去了。”

“欸？”

程洛洛突然停下脚步，莫北也跟着停下，在一旁撑伞。

他转过身问：“是有什么事吗？”

感到身后灼人的目光，柯上宁摇摇头，因为不善说谎，所以只能不说话。

程洛洛离开莫北钻入柯上宁的伞下，拿过他的伞撑着，“难得聚一次，既然没什么事就好好玩，走，先去KTV。”

说完又问另外两人，“没意见吧？好！没意见那我们走。”

还不等回应就勾着柯上宁蹦蹦跳跳向前走，根本不给人拒绝的机会。

莫北无语地看着活力无限的程洛洛，谁说没意见了？

附近随便找了家KTV，程洛洛他们被服务生带领前往包厢。

在昏暗曲折的长廊里莫北差点和一个女孩撞上。

“对不起。”

女孩恼火地抬头，正想开骂，看到男生时却愣了愣，凑近。

“莫北？”

程洛洛回头就见莫北和那女孩拉拉扯扯，不自觉皱眉，喂喂喂有必要凑那么近吗大姐你近视几度啊？

女孩随后看到莫北身后的少年，一下子笑开，面若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