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中的，程洛洛眼神闪躲，脸上发烫。

莫北嘲讽地一笑，“多管闲事？手贱？讨厌？没想到你对我积怨这么深。”

手中的力道加重，每问一下就挑一下程洛洛削尖的下颚。

“疏远点也无所谓，”莫北嗤笑一声，“我有允许你这样吗？自说自话的程洛洛，真的很让人不爽。”

程洛洛刚想反驳“你才是那个自说自话让人看不爽的家伙吧”，莫北显然是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凑近他耳边，一字一字清晰地说：“永远都别想摆脱我。”

呼吸有那么一瞬间的静止，程洛洛表情空白地看着天花板，莫北的话一时无法在他脑海中转换出确切含义。

不能摆脱吗……永远吗……

还不待他反应，莫北伸手打开床头柜，从里面摸索出一条项链。

起身坐在程洛洛腰间，莫北垂眸看他，程洛洛也同样回视他，不似平时的无赖和没心没肺，程洛洛此刻的眼里有着太多复杂情绪，困惑、期待、不安、伤感、黯然。

莫北轻轻“啧”了一声，将项链绕过程洛洛细白的脖颈，细小的暗扣合上。

就那么没安全感吗？到底是哪一点表现得像讨厌他了？欺负一个人就是讨厌吗？莫北从来不这么觉得，别人让他欺负他还不屑。

本来打算毕业后再送他，但现在觉得不拿出点什么拴住他程洛洛就会跑掉。

尤其是当程洛洛说出要疏远时，莫北的不确定感增强。

突然意识到，总有一天程洛洛的目光将不再追随自己，他们终究是独立的个体，谁都无权干涉对方，现在他有这能力是程洛洛十六年来被压抑的个性使然，要是哪天程洛洛真的爆发了，莫北不知道那些说不上光彩的手段和胁迫是否有效。

“这个，”莫北不带情绪地看他，动作不算温柔地扯了扯项链，程洛洛后颈被金属勒住，细细的，冰凉的，“搞丢了是要赔钱的。”

程洛洛呆呆地低头，执起挂在颈项上的项链，看到上面连接的吊坠时指尖一颤，刚刚还很燥热的身体瞬间冷却下来，颤栗的感觉袭上四肢百骸，想要咬紧牙关都无法做到。原本该作为礼物送给许思雨的戒指，现在却被送给自己，想起那天，所谓的选好的礼物根本不是对戒吧……

程洛洛眨了眨生疼的眼睛，看向莫北，“这个……”

“不许说不要。”

抿了抿唇，程洛洛眼里漫上水雾，表情看上去有些可怜，像是茫然无措的猫科动物。

莫北看着他也是心中一软，俯下身在他唇上蹭了蹭，说：“拿了我的东西就不能讨厌我，更不能疏远我，知道吗？”

这是什么奇怪的逻辑？程洛洛想笑，扯了下嘴角却没有成功，眼里的水雾反而越积越多。

紧紧攥着挂链上的戒指，他想问这算什么？戒指上的代表Eternity的符号莫北有看懂吗？他会将此当做承诺吗？

但他什么都没问，依旧是胆怯的，小心翼翼的，知足常乐，不是吗？

第三十四章：补习吧学渣

“洛洛下来吃饭了。”

门毫无预警地被推开， 床上维持原状的两人都是一僵。

从严淑玲的角度看去，只能看清莫北微微伏下的脊背，以及两人略显怪异的气氛，她眯了下眼，一向柔和的脸色微沉……

程洛洛惊慌地看向莫北，此时两人的脸颊只有几公分，知道严淑玲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但这样的姿势足以让人看出端倪。

莫北仅是淡淡看他一眼，随后坐直身体。

脚步声接近，程洛洛攥着戒指的手指关节泛白。

“你们……”

是阿姨有些怀疑的声音。

莫北漫不经心地开口：“我们……”

“浑小子又在欺负洛洛！还不下来！”

随着严淑玲的一声斥责，程洛洛眼睁睁看着莫北的后脑勺被削了一记，程洛洛张嘴，节奏跳跃太快，他有点跟不上。

莫北被打得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过了好一会才慢慢转过头，恶狠狠地盯着身后的人。

严淑玲气结，看到儿子叛逆的眼神觉得这简直是大逆不道。

“还瞪！”

又伸手削了一下，修剪利落的短发些许凌乱，莫北忍耐地闭了闭眼，感到身下人在颤动。

程洛洛接收到某人横扫过来的视线，立马绷住笑，但肩膀还是一颤一颤的，最后受不了地偏头，将脸埋在被子里。

长腿一伸跨到地上，莫北站起来。

也只及他的肩膀而已，严淑玲感到压迫感，咽了咽口水，看到儿子阴沉的脸色以为他要发飙，而莫北只是不悦地看她一眼，朝门外走去。

松了口气，同时心里又有点不甘，莫北那浑小子一向是随性惯了，还不是小时候家族里的长辈宠着不让管，养成现在桀骜的个性。

莫北走后，看到严淑玲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程洛洛局促地坐起身。

“洛洛。”

“嗯！”

程洛洛惊了一下。

叫我干吗！我什么都不知道！下意识地将项链藏进T恤里，他惊魂甫定地看着严淑玲。

“莫北他……”

程洛洛看着严淑玲渐渐垮下脸，突然抱住他哭诉起来，“莫北那小王八蛋要是有你一半懂事，王八蛋啊王八蛋，怎么这么让人不省心！你是我家小孩就好了，洛洛你有空一定要教育莫北……”

后面又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只是程洛洛渐渐游移开视线，心想，如果莫北是王八蛋，那莫父是什么？

当天晚上，程洛洛单纯地以为可以开始轻松的暑假生活了，毕竟成绩单已经藏好，已经没有什么能威胁到他。

在程家父母印象中，程洛洛还像初一那样保持中游水平，拜程洛洛所赐，他们已经近六年没见过成绩单这种东西，所以到现在对程洛洛的学习状况还没有个定位。

坐在电脑前，视线不经意瞟到桌角叠加的几本练习册，没有多加思考的，程洛洛的精力又专注于游戏上。

暑假作业这种事……假期结束前拜托一下柯上宁和商景好了。

只是程洛洛忘了莫北一向的恶趣味——抓住一切机会将快乐建立在他的痛苦之上。

莫北可以保证，他只是不经意在严淑玲面前提了一句，“你们中年妇女间，不会探讨下孩子的成绩吗？”

虽然对于“中年妇女”这个用词很不满，莫妈妈还是兴冲冲打电话给程妈妈，报了自己儿子的成绩后，问了句：“你家洛洛呢？成绩单没看到吗？”

于是辛洁卷了卷袖管冲上二楼把程洛洛从电脑前拽下来按在床上。

“说！成绩单呢！”

“什么成绩单！”

程洛洛抵死不从。

“会说谎了。”

辛洁拿出当年参加校女篮的彪悍将程洛洛制服，拿到成绩单后看到垫底的成绩并且生物只有8分时差点踩断程洛洛的脊椎骨。

“你，”辛洁看着趴在床上一脸心虚的程洛洛，抬高了下巴，“明天开始补课。”

程洛洛只觉晴天霹雳，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他不无悲伤地想，既然到最后还是逃脱不掉补课的命运，那他这么多年来的坚持算什么？

“我不要……”

脸朝下埋在被子里，程洛洛闷闷地抗议着。

“你不要？”辛洁冷笑，“你也不看看人家莫北的成绩，天天跟人家混在一起怎么就没进步？”

“哪有天天混在一起。”

程洛洛小声反驳。

“电脑没收，游戏机没收，程洛洛，要是高三还是这个状态，你就等着被逐出程家吧，程家不需要你这样只会吃喝玩乐没用的孩子。”

听到这句话程洛洛沉默了，维持着脸朝下的姿势，没有再说话。

辛洁自觉说话重了点，但想想那晃眼的8分，莫家那孩子令人眼红的成绩，心又硬起来。

“听到没有！”

程洛洛暗自咬紧下唇，过了好一会才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辛洁没心思去理会儿子忽然低落的情绪，又扫了眼成绩单，想了想匆匆走出房间。

室内恢复安静，只有游戏的音效在持续响着。

程洛洛翻个身躺在床上，灯光有些刺眼，他皱了皱眉，自己真的有那么没用吗？似乎到了连家人都嫌的地步。

扯出颈间的项链，盯着上面的戒指看。

其实，自己也有努力过好不好……但再怎么努力都无法达到那人的水平，即使有了些许进步也不足以引起那人注意，这么想着，好像有点挫败，好像努力与否都不太重要了。

为他画过一副画，被嫌丑；篮球场上在他面前炫技，下一秒就被虐回来；年级排名难得进了一百名，拿着成绩单在他面前晃，被他嫌烦拍开。

什么嘛，那次月考，真的很努力在准备，真的是唯一一次进一百名内。

只需要一点肯定而已啊，又不是很过分的事，可那家伙似乎很吝啬于给他赞美。

将戒指套到左手无名指上，尺寸刚好，想起白天那人霸道的宣誓，程洛洛不禁发呆。

到底要怎么样，才能不被你的存在左右？

永远啊……好远的样子……

看着戒指，他现在才意识到，莫北施予他的，明明就是长期不平等条约。

第三十五章：莫老师

辛洁下楼后犹豫了下，虽然觉得丢脸，但还是出门去了趟莫家。

严淑玲以前是中学老师，辛洁认为找老师补课这件事上她能给点建议。

在沙发上坐下后辛洁就开始数落自家儿子，严淑玲在旁边听着听着又想到自己家的浑小子，于是很自然的，两个女人开始围绕孩子教育人格发展以及未来规划等问题做了深入探讨。

莫北下楼倒水时两人明显说到激动处，正想默默地不引起注意地进厨房，却被辛洁眼尖地发现。

“欸小北，你过来。”

莫北无奈地挑了下眉，转身，脸上是谦逊的笑，“阿姨好。”

“来过来坐，阿姨问你点事。”

辛洁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莫北坐下后，她上下看了看莫北，转头对严巧玲感叹道：“你看看小北，人长得俊，学习好，各方面都这么优秀，比程洛洛不知道好多少，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那是你不知道……”

突然接收到对面儿子凉凉瞥来的视线，严淑玲立马噤声，摆摆手看向电视里的婆媳剧，“好好好，你们说。”

知道莫北叛逆期，莫妈妈很明智地选择不在别人面前揭他短。

辛洁又看向莫北，表情略显严肃，“小北，你老实说，程洛洛在学校整天都干吗？”

莫北一时不知怎么回答，两人不在一个班很少见面，但可以猜到除了睡觉就是睡觉。

“不是很了解。”

“那他有没有做分心的事，比如说跟不好的人混在一起，或者谈恋爱？”

听到“谈恋爱”，莫北抿嘴笑了下，辛洁怀疑地看他。

“没。”

这个可以确定，程洛洛根本没机会。

辛洁皱眉，“那怎么成绩还这么差。”

严淑玲见辛洁着急，插话说：“学习这种事是日积月累急不来的，不如就趁暑假好好补课，你要是想找老师一对一，我这里有几个可以推荐。”

辛洁点头，“那你把联系方式……”

“其实……”

莫北突然开口，辛洁和严淑玲都看向他。

嘴角挑起弧度，莫北眼里闪过不怀好意的笑……

第二天程洛洛背着沉甸甸的书包出门，现在不到八点，夏日微微潮湿闷热的空气里，他杵在

路中央发了会呆，一脸没睡醒的样子。

以为会被送去教育机构，结果昨晚辛洁告诉他去莫北家补课。

他当场就拒绝，人渣虽然成绩好但人品不敢保证，要是真被送去，程洛洛怕自己会被玩坏。

结果辛洁没再看他一眼就走了。

“不去可以，后果自负。”

程洛洛烦躁地蹲下身，抓了抓头发，他妈的……人权呢。

直到清晨的阳光逐渐强烈起来，程洛洛才不情不愿站起身往莫北家走，贴着墙根一点点往前挪，短短的十几米硬是走了五分钟。

习惯性地想推门，顿了下，又悄悄放开，规规矩矩敲门。

在门口和严淑玲打过招呼，程洛洛走到二楼靠里的房门前。

“进来。”

听到莫北的声音，程洛洛突然有点紧张，莫名的，有羊入虎口的悲壮感。

忍忍就好，忍忍就好，反正就几个小时……

一边做着心理建设一边推开门。

“操！”

门开了又迅速拉上，程洛洛站在门外忍不住爆粗口，脑子也清醒大半。

房间内传来低沉的笑声，知道又被耍了。

过了一会莫北开门，靠着门框看程洛洛，嘴角轻提，一脸欠扁的笑。

“你他妈下次能不能穿好衣服再说话！”

程洛洛推开他径自走进房间，将书包往地板上一扔，在书桌前坐下。

莫北见他耳朵红红的，没说破，反手将门关上。

“带了什么？”

莫北走到书包前蹲下，拉开拉链翻了翻，发现他带了一本化学暑假作业和几册化学书。

“就这些？”

程洛洛抬高下颌，不自在地咳两声，说：“喂，先说好，我没打算让你教，只是来自习的。”

这是他考虑一夜的后果，让莫北教他，他倒情愿随便找个补习班，反正……反正就是不要他教。

莫北抬眼看他，湖水般平静的眼睛像是能看透一切，气氛僵持了几秒。

站起身，冷然地笑了下，“你以为谁想教你。”

探身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走到钢琴前坐下就没再理他。

程洛洛心口一堵，确实是心里期待的那样没错，但他这样淡然的态度还是让他隐隐有些失落。

不屑地“切”了一声，程洛洛从书包里拿出书，赌气般地重重地往书桌上一放。

“别怪我没提醒你，”莫北翻了一页书，头也不抬地说：“一个星期后效果不好，要么滚要么乖乖跟我学。”

程洛洛抿了下嘴角，心情似乎没那么糟糕了，但还是嘴硬问：“凭什么？”

“要不然你直接告诉阿姨你是来自学的，我就随便你。”

程洛洛蹙眉，转头看钢琴椅上的人，莫北也抬头看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说来说去就是怕结果太差有损他的利益，浑蛋……

暗自磨了磨牙，程洛洛说：“放心，我又不是笨蛋，肯定会给‘莫老师’您长脸。”

讽刺意味十足地加重“莫老师”三个字。

莫北笑，“你怎么知道你不是笨蛋？”

程洛洛气结，转过头不理他，翻开练习册开始做题，跟这种人说话会拉低个人素养。

结果没做两题就卡住了，只能翻书，好在还知道是高一上的知识点。

程洛洛的策略是一边做题一边翻书，看到一个知识点就记一点，这样，总能补起来吧，虽然自己心里也没底。

第三十六章：忍不住

一上午，两人都静静地互不打扰，一个在钢琴前看书，一个在书桌前自学，房间里只有程洛洛不断翻书的声响以及烦躁到极点时小声爆出的粗口。

午饭后，莫北端着严淑玲切好的果盘上楼，推开门，看到程洛洛侧趴在书桌上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