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动了我的膳食(青阳)——林氏千寻
林氏千寻  发于:2015年12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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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左右看了看,发现到场的客人越来越多,不禁好奇道:“不知这魁首长得有多倾国倾城,竟引来如此多人的捧场。”

青阳尚未开口,便听邻座一名富商接口道:“这位公子想必是第一次来,幽人馆评选出来的魁首,除了容貌上佳之外,还要注重气质与素养,几个月前的魁首大赛上,当家魁首季桐一人就包揽了琴、棋、书、画、诗、酒、茶七项才艺,放眼整个沧凉,乃至淮西,恐怕都无人能及。”

我默默看了青阳一眼,与青阳认识这么久,他的酒量与茶道如何,我不得而知,但其它方面,皆是得到柯太傅亲口赞许的,想必也差不到哪里去,或许能与那位名叫季桐的魁首比试一番。

只不过青阳的五官长得端正刚毅,很难与“倾国倾城”搭上边。如此想着,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青阳闻声望过来,一脸莫名。我不欲同他分享这件乐事,于是敛住笑意,低头喝茶。

青阳也无心追究,只是朝右前方抬了抬下巴,低声道:“陆续来了,就坐在前面的主宾席上。”

第9章

我顺着青阳示意的方向望过去,果然发现原本空着的主宾席上已经坐下了一人。

此人二十出头,虽看不清五官,但从背影推断,应当是比较俊朗挺拔的类型。

此时我身后一位年轻的书生叹气道:“怎么又是陆二少?他已经连续两个月都被选为魁首的入幕之宾了,只要有他在,我们就根本没有机会。”

他的同伴接口道:“我看啊,就算陆二少不来,魁首也一定会给他留着的,有传言说,他二人已经私定终身了,陆二少为季桐赎身,那是迟早的事。”

我一时听着新鲜,于是凑到青阳耳边低声问道:“男人与男人也能私定终身的么?他们可以成亲?”

青阳摇头道:“正式拜堂成亲的先例,我不曾听过,不过历史上倒是有男人与男人厮守终生的传言,而且是很有名的人物。”

我好奇道:“是何人?”

“先帝时期的韶宁和韶丞相,官制改革成功之后,他便功成身退,辞官离开了京城,无人知晓他的去向。不过民间倒是有传言,说他终身未娶,与一名美貌男子及两个仆从隐居乡间,教书为生。”

韶丞相的大名,我自然是如雷贯耳。他是我大曜历史上最后一位丞相,自他以后,便再没有丞相之职,而是由尚书省、中书省、门下省三省长官共同组成“宰相”一职,改变了以往“三公”个人集权过大导致内部争斗虚耗过多的弊端,实现了集权分化、多人议事、多人决策的公开透明的运作机制。

听父皇说,先帝爷爷晚年还在念叨着他这位年轻时期的得力能臣,希望能再见一面,同他叙叙旧,只可惜一直未能如愿。

只是没想到,这位大名鼎鼎的韶丞相居然喜好男色,倒是让我开了眼界。

我正陷入沉思,忽听场内人声沸腾了起来,我忙抬头去看,便见一抹青色身影掀起布帘踏了出来。

此人十八九岁的模样,皮肤白皙,身形修长,五官生得十分精致,却不显女子媚态,身段看起来很轻柔,却并不柔弱,脚步踏得很稳,似乎练过一些腿脚功夫。

“这人便是季桐?”我问青阳。

青阳也正在打量对方,点头道:“想必是了。”

我见他瞧得目不转睛,突然起了捉弄的心思,笑道:“他这模样,你喜欢么?”

青阳转眼看了看我,反问道:“主子觉得合眼么?”

我摆手道:“虽然的确长得不错,但远观即可,没想过其它。”

青阳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属下也未曾想过其它。”

我还欲再问,那季桐已在台上开了口:“承蒙各位捧场,今次还是老规矩,我出一题,各位可应诗,可作画,也可弹奏,形式不拘,意境最佳者选为本月上宾。”

他此话一出,场内便窃窃私语了起来。

有人道:“这可如何是好,我是个粗人,这些文雅玩意我一概不会。”

也有人道:“那陆家二公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次只怕又是他拿得头筹了。”

这些人暗自扼腕的有,羡慕嫉妒恨的也有,形态各异,不一而足。

季桐微笑着环顾了一下四周,道:“今日似乎多了一些生面孔,希望能带给我一些惊喜。”

说罢,他从桌案上拿起一只夜光杯:“便以夜光杯为题吧,一盏茶的时间内,希望各位好好思量。”

立即有几位书生跟龟奴要了纸笔,开始埋头作诗,那位陆家二公子陆续则要了一方素绢,直接在绢面上作起画来。

我看得有些急,转头问青阳:“你可有应对之策?”

青阳并未答我,只是向那龟奴招了招手,问道:“可否向季桐公子借琴一用?”

那名龟奴跑上台去对季桐耳语了一番,季桐便朝我们这边望了过来,目光在我和青阳之间逡巡了片刻,最后锁定在青阳身上。

然后,他弯起嘴角淡淡一笑,朝龟奴点了点头。

那名龟奴便将搁置在案几上的一方五弦琴小心翼翼地抱了过来。交给青阳时,龟奴还特地嘱咐道:“这是我们季桐公子最心爱之琴,还请这位公子小心些。”

青阳点头谢过,便将五弦琴横置于两膝之上,指尖一拨,略试了试音,便从从容容地弹奏了起来。

他这琴音一出,立即吸引了在场众人的注意,连那几位作诗的书生,也忍不住停下笔,朝青阳这边望过来。

唯有那陆续,只是淡淡抬眸瞟了一眼,便又低下头去专心致志地作画,胸有成竹的模样,丝毫未受影响。

青阳的琴技是跟着宫里最有身份的乐师学的。

那乐师原本是个清高孤傲的老头,别的年轻乐师向他请教乐理与指法,他都爱答不理的,但是几年前偶然间看见青阳拨弄琴弦玩,却突然生出了收徒的念头,追着青阳传授自己的技艺。

可见青阳不但学识渊博,在其它方面也十分有天赋,什么东西都是一学即会,而我这个与他朝夕相处了八年却资质平平一无所长的太子,对此已经连羡慕的力气都没有了。

却说当下,青阳先是奏了一段曲调平缓的乐章,那魁首季桐与其他宾客一般,只是静静聆听,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并没有太多的情绪。

而后琴音开始恣意张扬,带着一股子醉生梦死的发泄劲,仿佛要将毕生的狂放都在这一夕之间挥洒殆尽。众人凝神听着,不由自主地渐渐屏住了呼吸。

突然琴音一个陡峭的起落勾转,随即指尖开始加速,铿锵之声不绝于耳,如百川入海,奔流不息,又如沙场金鸣,兵戎相见,刀刀催人命。

一时间全场寂静,众人皆是正襟危坐,神色肃然,仿佛直面生死攸关的血腥战场,亲眼看着自己的家人或亲友,为了民族大义与家国存亡前赴后继。

一阵高入云霄的激昂旋律之后,琴音又渐渐变得萧瑟起来,战鼓已止,狼烟不息,金戈铁马的静默残影之上,夕阳抹去了最后一抹余晖,跌入了永无止境的黑暗。

拨完最后一指,青阳在余音缭绕间抬起头来,神色如常,而众人却依然深陷战争的残酷,全场寂静无声。

“啪、啪、啪!”台上的季桐率先鼓起掌来,而后众人逐渐回过神来,无不鼓掌喝彩。

几个原打算作诗的书生直接撕了自己的诗作,红着脸向青阳作揖道:“这位公子琴技了得,我等甘拜下风。”

青阳没有说话,只是不卑不亢地回了礼。

此时有人想起了正在作画的陆续,于是纷纷转头去看陆续的进展,却发现陆续收了最后一笔,正望着自己的画作,露出满意的神色。

有人好奇道:“看来陆二少已经完成了画作,可否让我们一观?”

陆续望向季桐,眼中含着暧昧的笑意:“这幅画是送给季桐的,如果季桐不介意,我自然也不介意。”

于是龟奴上前,从陆续手中接过画绢,交到季桐手里。

季桐看了看画绢,又抬眸看了一眼陆续,眼角透出一丝嗔意:“陆二少何必如此戏耍季桐?”

陆续笑道:“这是我心中最美的夜光杯,何来戏耍之意。”

两人竟当众调起情来了。

于是宾客们更是卖力起哄,想要一睹陆续画作。

季桐叹了口气道:“既是陆二少的画作,不公之于众,倒显得我季桐小家子气了。”于是命龟奴拿了画绢去给众人过目。

当龟奴从我们面前经过时,我一眼便望见那素绢之上画的是一副美人醉酒图。

美人不论是五官还是身段,都与台上季桐如出一辙,而他手中所执酒器,正是夜光杯。

但这还是其次,重点在于图中美人一脸醉态,娇憨妩媚之色,竟与台上季桐相去甚远,若不是方才听两人调情,别人万万想不到眼前这个持重大方的季桐,竟也有那般诱人之态。

陆续的这幅画,不但画出了别人不了解的季桐,更是借由此画显示出他与季桐之间非同一般的关系,可见他对此次比赛,完全胜券在握。

众宾客见了这画,果然都对陆续投去了嫉妒的目光,嘴上又不得不奉承:“果然没有人能比陆二少更了解季桐公子了,看来今晚的当选者,又是非陆二少莫属了。”

陆续含笑谦虚了一句:“这倒未必,方才那位弹琴的公子,可是让陆某刮目相看了。”

立即有人接口道:“方才这位公子虽然琴艺精湛,让人如临其境,但与这次夜光杯的主题似乎无甚关系,倒是陆二少的这幅季桐醉酒图,紧扣主题,当拔得头筹才是。”

“这评价有失偏颇了。”季桐反驳道,“陆二少的画作与夜光杯有关,这位公子……”

他看向青阳,声音顿了顿。青阳于是作礼道:“在下姓傅。”

我看了青阳一眼,此次我们出行的通行证上,青阳便冠的傅姓,也不知是真是伪。

季桐点了点头,接着道:“这位傅公子的琴曲,让我想起前朝某位诗人的名作——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所以,要论起意境来,傅公子的这首琴曲更胜一筹。”

他此话一出,众人皆惊,想不到季桐竟舍下陆家二公子,而选择了一个身份不明的异乡人。

这一结果不仅出乎众人的意料,更是令陆续脸面大失。陆续虽未当场发作,但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致,只见他冷笑几声,又朝青阳拱了拱手,便独自一人拂袖离去。

第10章

陆续离开之后,其他很多客人也便相继离开,入幕之宾的结果已然明了,他们没有继续留下来看热闹的必要了。

季桐似乎并不因为得罪了陆续而担忧,只见他落落大方地对青阳示意道:“傅公子,这边请。”

他所请的地方,是他这位幽人馆魁首的专属楼阁。我看了青阳一眼,突然有些不太放心,但至于不放心什么,我自己也弄不太明白。

却听青阳道:“多谢季桐公子抬爱,不过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傅公子但说无妨。”

青阳看了看我,介绍道:“这位是我家主子谭大少,我此次是陪着主子出来的,不好将他撇下……”

我心里一诧,难道青阳打算女票宿也带着我?

却见季桐笑道:“既然是傅公子的主子,季桐自然应当好生款待,两位一起来吧。”

说罢,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们俩一眼,看得我莫名其妙。

我跟着青阳进了季桐的楼阁,刚一落座,便有季桐的专属小厮端了酒菜上来。

青阳道:“抱歉,在下不擅饮酒。”

季桐怔了一下,似乎不信,问道:“当真?”他说着,求证般地朝我望过来。

我很茫然地看了看青阳,老实说我也不知青阳是否擅酒,从小到大我就没见他沾过酒。

不过青阳这么厉害的一个人,应该不会真的不饮酒吧,或许是在隐藏实力?我暗暗猜测。

“既然傅公子不饮酒,那就请这位谭公子赏脸饮一杯吧。”季桐说着,端起酒杯朝我敬了敬,便一饮而尽。

他如此说了,我不得不赏脸,但我尚未拿起酒杯,青阳便一把夺了过去,口中道:“我家主子尚未成年,这酒……还是在下喝了吧。”说罢也十分豪爽地一饮而尽。

我看着他有点无语,青阳那句“尚未成年”,惹得我莫名的不痛快。

季桐看着青阳笑了笑,一脸“你还是会喝的嘛”的表情。

青阳放下酒杯之后,两颊很快便泛上了红晕,眼神也变得迷蒙起来。

我看他这模样不太对,凑近了低声问道:“你真不会喝啊?”

青阳觑了我一眼:“您何时见我饮酒?”

我暗暗咋舌:“那你还抢我的酒喝?”

“您是太……主子,总不能让您出来一趟,便出了什么差池。”

我不予苟同地撇了撇嘴,青阳这护雏的行为也太夸张了些,我就是尚未成年,酒量也不似他这般差,他居然还想着替我挡酒,简直让我无语。

那边季桐开口询问:“傅公子看起来似乎不太舒服?”

青阳一手撑着额头,强自保持镇定道:“在下不胜酒力,恐辜负了季桐公子一番美意,还望公子见谅。”

“既如此,季桐便伺候公子歇息吧。”他顿了顿,转眼看了看我,“还是说……傅公子想与你家主子一同歇息?”

我看了看季桐,又看了看青阳,不明白季桐为何要让我与青阳一同歇息,现在时辰尚早,我下午有小憩过一段时间,正是精力旺盛之际。

更何况,青阳若是就此睡了过去,那我们之后的计划要如何进行?

好在青阳并未接受季桐的提议,抬起脸道:“在下虽有些微醺,但还不至于倒头即睡,不必劳烦季桐公子张罗。”

季桐挑了挑唇角:“傅公子似乎醉翁之意不在酒呢,该不会是另有所图吧?”

青阳尚未开口,忽听楼阁之外一阵喧哗,有龟奴的声音道:“陆二少,季桐公子正在里面待客,您现在不能进去……”

随即便听一声喝道:“你们让开!我有话与季桐说。”

我心中一喜,陆续果然还是忍不住跑来砸场子了。

当下我与青阳眼神交汇了一下,青阳虽面色发红,但此刻精神却比之前要振奋一些,看得出他为了等这一刻,撑得十分艰难。

季桐听见陆续的声音之后,一脸歉然地朝我们微微颔首道:“两位,请恕季桐失陪片刻。”

说着便起身开门出去了。

我待季桐走远,忙凑近青阳问道:“你怎么样,还撑不撑得住?”

青阳一手撑着额头不断摩挲着,咬着牙道:“我恐怕撑不了多久,接下来……得靠您了。之前说好的应对之计,还记得么?”

我点头道:“记得。你若实在撑不住就别撑了,交给我吧。”

青阳松了一口气,意识逐渐混沌起来,口齿模糊地道:“殿下,我酒品不太好,请多包涵……”

话未说完,他便咕咚一声,倒地睡去。

季桐出去之后,似乎低声安抚了陆续几句,但效果不佳,很快我便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以及用力推开门的声音。

陆续从门外闯进来的瞬间,也带进了一股酒味,这种酒味与室内季桐招待我们的清雅酒香不同,透着浓烈霸气的冲劲,显然刚才那段时间,陆续一个人生闷气借酒浇愁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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