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水清欢(包子)下——凤无夕
凤无夕  发于:2015年11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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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偶尔,夜深人静,心绪澎湃时,会想起他,在做什么?过的好不好?会不会撑不久只是离开他的借口?

他宁愿他在骗他。

罗度说:对一个人的眷恋有多深,就看他离开后多久你才能放下他。

好像有点道理。

殷傲遗还是那样,疯的时候,谁也不认识,只知道犯傻犯痴嘴里念着“尤儿对不起”,稍好一点的时候,也只识得尤清洄,一直黏着他,把所有他认为好的都捧到他面前,包括他的心。

无论尤清洄理或不理,都保持着一腔热忱,诚挚真纯。

尤清洄问过陆先生,殷傲遗到底还能否恢复神智,陆先生只给他留了意味深长的一句,“说不好,也许明天便会清醒,也许永远都不会醒。”

这样,也好。他想。

他知晓自己性子软,如若殷傲遗还清醒,这样成日在他面前软磨硬泡,说不准什么时候,他便妥协了……疯了傻了,还能麻痹自己,只是小孩子的玩闹。

其实尤清洄自己也知道,疯傻时说出的话,才最真。

直到有一天,陆先生突然跑来告诉他,说是找到了医治顾松知的法子,只是要一直吃药,终生便只能成了药罐子,而且武功也会慢慢退化,走歪路习来的内力会尽数还回去。

虽不是十全十美的法子,但好歹能保全性命。

陆先生说他现在便出谷找顾松知,给他治,尤清洄想跟着一同去,被陆先生劝住了。他说,顾松知若想来找他,自会过来,若是不愿……

尤清洄懂了。

能保住性命就好。压在他心头的沉重大石总算沉了下去,整个人一下轻松了许多,笑容也真心了。

尤清洄不知道的是,这一切,是顾松知走之前与陆先生早就商量好的。

根本就没什么挽救的方法,从前没有,现在也没有。只是,直到他尸骨腐烂,直到他转世投胎,尤清洄也不会知道。他只会以为他没死,只是不愿再见他,所以一直不来找他。

怨恨也好,不在意也好,总好过一直负担着。

这是顾松知的爱,只可惜,尤清洄或许,真的,永远也不知了。

风吹过谷里,吹走纷愁的思绪,吹来遥远的希望。

尤清洄望着远处的天,澄澈如练,红尘的浮华在她的映照下,也自惭形秽,顾松知,你在做什么呢?

会不会,想我……

【结局一】

六八章:挚爱一生

顾松知走后半年,花母谷似乎依旧是那个样子,众人各司其职,几天聚一次,殷傲遗痴痴傻傻不知人间悲喜,眼里仍旧只存着尤清洄一人。

变化最大的大概是几个孩子,孙潜和顾行岳结伴前去闻名江湖的古老门派拜师学武,尤小洛被尤清洄好吃好喝的供着,个子抽高了不少,模样也愈发俊俏可爱,就是皮的不行。泡泡身体健壮,能吃能喝,会咿咿呀呀啊啊呃呃的哼几声,还能踉踉跄跄的走上几步。

半年过去,也磨平了尤清洄许多心绪,对于那两个男人,也看得愈发淡然。

顾松知终究没再回来,江湖上也传他退出武林了,只是这些,尤清洄不再关心。

至于殷傲遗,或许到死便是这副样子了,也没关系,多这一张嘴,花母谷还养得起。

只是这殷傲遗最近却表现的有些焦躁,也不知是不是在谷中呆的时间久了,腻了,这几天日日在风口处张望,就像只关在笼中的鸟,渴望着外边自由的天空。

原来花母谷于他来说,只是个笼子么?

那人临风而立,衣诀翩翩,侧脸刻着深邃,读起来有些孤高的模样,仿佛又是那个不可一世的霸主。

可惜只是错觉。

尤清洄看了会儿,便拔高声音,“敖群,过来吃饭!”

画风立刻一转,方才还风姿翩然的俊美男子摇身一变,成了脑袋不清楚的傻子,乐颠颠的朝他跑来,口中还应道:“尤儿,尤儿,我来了!!”

尤清洄摇摇头,这些日子,感觉就是多养了个儿子。

不知何时起,殷傲遗和尤小洛泡泡倒是玩的越来越好,两大一小就像三个小孩一样,相处的其乐融融。

这日饭后也是一样,哥哥看着弟弟,怪蜀黍看着哥哥,三人虽体格上差异极大,心智年龄其实差不多,其间倒也没什么隔阂。

其实若是细看,便能发现这三人眉眼间却带着相似之处,此时一同笑着,看起来也愈发像了。目视着此番融洽的情景,尤清洄心底不由泛起点点暖暖的温情。

心境变了,对殷傲遗也就比平时更关心了些,“你想出谷么?”

殷傲遗抬头,双眼蹭的一下变得通亮,表情是一直期待的某件事成真了的那种惊喜,然而喜悦很快淡了下去,殷傲遗的神情拘束起来,像是怕他生气似的,小心翼翼的问:“可以吗?”

哪怕心里再渴望,再期盼,仍会小心卑微的祈求一个人的同意,尤清洄看着他这副模样,不由心底一酸,出口的话便显得有些欠缺考虑,“明日我会出谷谈一桩生意,届时你与我一同去。”

“好啊好啊!”殷傲遗一蹦三尺高,“尤儿最好了!”说着,竟就凑过来像个小孩似的要亲他的脸,幸而尤清洄及时躲开了。

对于变傻了的殷傲遗来说,这是第一次出谷,难免激动兴奋了些。更甚的,城镇上的街道又比较热闹,吹糖人的、卖糖葫芦的、卖小物件的、小摊小贩、商户门店,琳琅满目,什么都是新奇的,殷傲遗往往停在一个小摊前,便迈不动步子了,不停的看这看那。

他这番顽劣儿童似的神态与做派和丰神俊朗的身姿外貌着实不太相配,小贩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的时间便久了些,殷傲遗如今不谙事故自然察觉不出什么,但同行的尤清洄实在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好在小商小贩吃的就是路人的饭,纵然心内带着几分疑惑,却依旧满脸笑容热情的吆喝着。

尤清洄也就将就着得过且过了。

他今日是要去一家酒楼和一位买家谈生意,虽然是个大客户,但按理也轮不到尤清洄,可人家老板指定要与他商量相关事宜,尤清洄到底也算个生意人,在客人面前,始终矮人一截,即使心中并不太愿意,还是必须得出马。

现下与约定的时间已是相差不多久了,殷傲遗却还拖沓着不愿走,街边东西的吸引力当真无穷大,尤清洄好言好语劝说他竟是不听。

眉微挑,“街上好玩么?”

殷傲遗连不迭的点头,“好玩好玩。”

“那你是要和我一起还是一个人继续看这些好玩的?”

察觉到尤清洄语气的不对,方才还兴致勃勃的殷傲遗立刻对眼前的新奇玩意儿没了兴趣,有些慌乱的抓住尤清洄的衣服,“要和你一起,尤儿别丢下我。”

这么些日子,尤清洄早就被他这小媳妇的模样磨没了脾气,只要殷傲遗一露出这样委委屈屈的表情,尤清洄便懒得和他生气,总觉得跟这样的殷傲遗计较,显得自己很没容人之量似的。

而且,日积月累,总是被人放在第一位想着,和那些无意识却也最真挚的暖心话语与举动,再冷的坚冰也能融化一些吧,何况尤清洄的内心,实则并没有坚冰筑垒。

不由放缓了口气,“待我谈完了事,便带你好好转转,好不好?”

殷傲遗连连点头,“只要跟着尤儿,不转也没事。”虽是这样说,眼神却分明写着对这些东西的喜爱与不舍。

便是这样全心全意信赖与追随的话语以及举动,让尤清洄的心防一低再低。

客户与他约在酒楼的上房里,尤清洄便把殷傲遗安排在他们隔壁,并且嘱咐他乖乖呆在房间里,待他谈完事情便带他出去玩。

殷傲遗虽很乖的答应了,但尤清洄总归不放心,又反复叮嘱了一番才离开。

那客户算是本地的小富商,家里有些钱了,便想学人家大地方的有钱人玩些个附庸风雅,花母谷出品的花花草草品质有保障,开得又别样的艳丽夺目,自然也是远近闻名,在百姓中很有好评。

这次的富商姓刘,大脸盘,五短身材,整个人看着都是圆滚滚的。

一见到尤清洄便满脸笑容的和他问候,态度和气,可他不时端详尤清洄的视线却带着些说不清的缠绵意味,让他觉得有些不适。但这个刘老板既然不点破,那么表面上的客气还是要维持的。

“小尤啊,我可以这么叫你吧?”刘老板笑容亲和。

尤清洄微笑,“自然是可以的。”

刘老板刚开始确实在认真说生意,花要什么品种,最好要什么颜色,有没有什么别的推荐之类的。说着说着,便开始有些不对了,“小尤啊,看你年纪轻轻的,便已经事业有成了啊,真是了不得啊。”

“不敢当,只是继承师父的事业。”尤清洄依旧保持着得体的笑容,内心却已经开始有点抽搐。

“哦,是了。”刘老板的恍然表现的有些浮于表面,“我忘记小尤的师父是享誉江湖的天竹老人。能让天竹老人收作徒弟,小尤的姿色……不是,资质想必也是不错的。”

话语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调戏之意,但刘老板面上却依旧保持着真诚之色,尤清洄纵然心中不忿,却只能当做不知道,刚想把话题重新引回生意上,还没说几个字,却又叫刘老板打断了。

“刘老板您看是……”

“小尤今年几岁了啊?”

笑容转淡,尤清洄面不改色的扯谎,“三十好几了吧。”

刘老板愣了,但很快便收起惊讶盯着尤清洄使劲的瞧,嘴里还念叨着,“看不出来,看不出来…想来这花母谷的风水也是极养人的。”刘老板说着,便开始不规矩了,竟站起来一手撑着桌子,半边身子都探了过来,可惜他实在是矮,离尤清洄还有点距离,但这点距离并没影响他口中的粗糙之语,“也不知是什么山什么水,才能生出小尤这样有味道的美人,三十多了皮肤还嫩的好像能掐出水,不知道摸上去是何种感觉……”

“刘老板!”尤清洄听他说的越发不像样,不由冷声打断,“你若不是诚心谈生意,请恕尤某不能奉陪。”

让尤清洄有些意外的是,刘老板并没再出言刁难,反而笑眯眯的坐回座位,看着尤清洄,“小尤啊,你确定不想做我的生意吗?”

尤清洄没心情探究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道:“生意人哪有拒客人于千里之外的道理,但若双方谈不拢,尤某也没有办法。刘老板,同在江湖,有缘再见。”说罢,拱了拱手,便要出门。

刘老板竟也没阻止,只是带笑的目光一直追着尤清洄,看得他背后寒毛直竖。

出了门,将那个神经兮兮的刘老板丢到身后,才觉全身一松,便去敲响隔壁的门,听不到回应,尤清洄便直接推门进去了。

那房间一眼便望到头了,满室空荡,哪有殷傲遗的半个影子。

六九章:挚爱一生(二)

尤清洄的第一反应便是,殷傲遗让那个刘老板绑走了。想到这可能,身体已经快于思维,他转身便向方才那间房小跑过去。

只是片刻的时间,那刘老板却已如人间蒸发般,消失不见。

说不上现下的心情,心像是凭空被挖去一块,不太疼,却有点空落,带点忐忑。

尤清洄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心下拿了主意,便又朝着酒楼外匆匆而去。

街上一如来时般繁华,行人亦如初时来往络绎,毫无异常。一个人的失踪在盛大的世间渺小如蚁,在意的人又会有几个?

茫然只有片刻,尤清洄很快便收敛心神,跟着心内的感觉,随意选了个方向,边走边迅速的张望。迟疑了一下,还是张口叫出声,“殷傲遗!殷傲遗!”

听到声音的人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又漠然的转开,也有使劲盯着他瞧的,尤清洄被看的浑身难受,不禁收了声。

只能改变策略,向别人询问。过路人留意陌生人的几率小,尤清洄便问小贩,形容了一番殷傲遗的样貌,可惜一众俱是摇头的。无奈之下只能跟行人试试水,而行人给他的答案更叫人失望,有些耐心的还能听他解释一番,再摇摇头告知他没见过,有些不耐的,还没等他说出几个字,便已绕道离开。

尤清洄觉得有些心凉,偌大天地,人情冷漠。

正当他有些想放弃时,忽然觉得肩膀被人轻轻拍了几下,尤清洄回过头,是一个身材很矮的大叔。

还没等尤清洄开口,大叔便问:“小哥,你是不是找人?一个个子很高穿着黑衣服长得很俊却看起来有些畏缩的公子?”

听大叔这般说,尤清洄心中一亮,连不迭的点头,“是是是,您可是有看见?”

大叔慈祥的点点头,“我倒是果真瞧见一个与你形容的差不多的小伙。”

尤清洄一喜,“是吗?那请问您可有看见他往哪边去了?”

大叔指了个方向,“便是那边那条小巷。”

“有劳了。”尤清洄向大叔道了声谢,便匆匆向那处走去。

殷傲遗确在那里,只是形容不是一般惨淡。

他蜷缩在地上,蹭了一脸灰,眼角乌青,嘴角破皮,双手紧紧的抱在胸前,好似怀里抱着什么珍贵无比的东西。而他的周围,几个乞丐把他团团包围,嘴里骂骂咧咧的不知在说什么,腿上却是下了狠劲,对殷傲遗拳脚相向。

即使不知道原因,尤清洄也不禁火起,既为几个乞丐的行为,也为殷傲遗的软弱。

“住手!”

乞丐们闻言停了动作,纷纷看向他,又默契的像是没看见他似的,继续脚下的动作。大概只是将尤清洄当作是哪个有门有户的人家的少爷,碰上欺负人的事,便热血上脑想冲过来阻止吧。对此,他们自然不予理会。

尤清洄当然不是他们所想的那种头脑发热想要行侠仗义的莽撞愣头青,见他们不停手,便想上前拨开围攻殷傲遗的乞丐。

哪知手刚碰上一个人褴褛的衣服,便被他一个大力的甩手,狠狠的甩开。

尤清洄只觉一股强劲的力道袭来,身体不自主的疾退几步,后背便重重的撞在墙上。

他们之所以会围殴殷傲遗,只是因为这个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蠢兮兮的傻子竟然敢垂涎他们好不容易偷来的玉簪子,还企图用他那只肮脏的手来碰他们发财的宝贝,骂过一次也不见收敛,眼神中透露出来的抢夺目的反而更加明显,这怎么能忍,几人冲上去便一脚踹翻了那个傻子。原本只是想吓唬吓唬他便罢了,可是腿脚踢打在肉体上发出的那种美妙声响,让他们不想停下。将沦为乞丐多年来所受的白眼和鄙夷、不甘和愤恨尽数发泄在生风的腿下,他们越来越畅快,谁也无法阻止他们。

可惜他们不了解殷傲遗,傻了之后的宫主平时看起来傻不拉叽的,谁都可以打骂,被欺负了也不知道要还手,但唯有一样,是无论如何都触碰不得的逆鳞,谁碰谁死,就是伤害尤清洄。

方才一直逆来顺受的殷傲遗爆发了,他只是傻了,一身刚劲的武力却还在,见到尤清洄被这些人推的撞到了墙,他怒了,只听一声暴喝,殷傲遗身上的肌肉暴起了一瞬,刚才还在肆意凌虐他的乞丐纷纷“咚咚咚”的被弹开,重落到地上,喷出一口老血,只有躺着叫唤的份,再也爬不起来。

尤清洄也被这场面震的有一瞬间的失神,待反应过来后,便去扶起殷傲遗。

殷傲遗一见到尤清洄,便又成了那个只会呵呵笑的傻子。这番他却面色焦急,轻轻抚摸着尤清洄的背脊,“尤儿疼不疼?我给你摸摸……”

心微微回暖了些,尤清洄是感动的,但还是虎着脸,“我不疼,倒是你,怎么回事?”

说起这个,殷傲遗连尤清洄板着的脸都忽略了,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个小物件,是根簪子,通体碧绿莹透,与殷傲遗那张脏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只是不知这一看便很精贵的物件,殷傲遗是从哪得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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