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二不肯出银子,李敏定要建河堤,这下子有的看喽!
有的人则是跑回了家,把这个大新闻给相熟的人说去。
李敏则不理会,出了村里往天然河而去,身上的誉儿闹腾着要下来,李敏抱得累了便放下了他,誉儿见得了自由,在地上跺着小脚,跑到浅滩的河岸下掬了一把手,突然“哇”了一声,脆生生地叫道,“敏哥哥,好凉哦,真痛快!”
“小心冻了你的手。”
李敏冲他露出笑容,扬眸看着上游处,离此地不远便是农田,若是引水灌溉,必将会增加田产的,尤其是在干旱时节,引水便更加重要了。
他抖出袖中的白布,拾着炭块在布上标出一笔。
第58章
誉儿欢快地跑到河岸不远处的荒地里,拿手抠上面黄了叶子的椭圆形的青草,不大一会儿,便连根带草一起拔地而去,带着湿泥的青草被他扬起来,回身冲李敏虎头虎脑地邀功道,“敏哥哥,这是药材,能治那位哥哥的病呢,爷爷告诉我的,它能止血!”
李敏脸上的笑纹漾开来,仿佛阳光打在水面上的一缕波光,轻柔阵阵,“对的,誉儿真厉害!”
他走过去拉起誉儿但往上游而去,之前来过一次,但是对这里并没有很注意过,李敏想往上游而去,俯瞰下游以及田地,继而辐射整个村庄。
誉儿怕那止血草丢了,便塞进了袖中,一边仰起脸冲李敏甜甜笑道,“待我多采一些,回去给那位哥哥疗伤,敏哥哥你不知道,誉儿疗的伤,连爷爷都觉得不痛呢!”
“当然,誉儿是最棒的了。”李敏拉着孩子往上游而去,自己靠近河岸,牵着誉儿在外侧走。
待两人到了上游后,李敏回头,这才发现有村人零星地在村庄之内往这儿走,远远地冲这边瞧来。他不禁摇摇头,看来自己同李睦之争,倒是引了不少看客。俗语说家丑不可外扬,可是首先便遭自家人欺辱,他不是原来那个蠢极的秀才,没有理由被人欺尽家财,却当没事一样,还老实巴交地过日子。
誉儿看到深水害怕地往李敏身后躲了躲,李敏将他放到河水远处,他便捡拾岸上溜滑的河子玩,倒是乖巧。
誉儿迈着小步在河岸上把衬手的河子放进袖口中,不大一会儿已经捡了一堆,他像捧着金子般朝李敏奔去,欢快地笑声咯咯地传遍湍急流淌的河床前,“敏哥哥你看,誉儿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漂亮的石子呢!”
李敏正一手撑着画布一手拿炭块描画着,扭头便看到誉儿天真活泼地朝自己奔来,他正紧挨着碧幽清清的河水,潮起潮落水线没进他的鞋边,恰巧未沾到他的鞋子。
誉儿朝他扑来,李敏按下手中的画布张开手臂欲将他纳入怀中,哪知道头顶上突然扑来一道暗黑色的影子,伴随着一阵粗嘎“咻咻”的锐鸣声,那巨大的野物自高空俯冲直下,朝誉儿箭一般地刺来!
“誉儿!!”
李敏大惊,只见是只通体黑羽发亮的足足有米长的巨雕,狰狞着利爪朝他们飞扑而来。惊慌下扔掉画布扑过去,李敏眼见誉儿被那飞冲的野物抓住,那两爪坚韧如磐岩,捉着誉儿厚厚的袄背便要飞腾起来,它扑腾着足足有一米多长蒲扇般的翅膀,飞腾着径直朝半空掠去!
李敏飞扑上前,只来得及抓住誉儿的两只小脚。
誉儿加上李敏的重量足有百来斤,黑雕负重不起,扑腾了下眼看着他们都要往下掉去,李敏低眼一看,只要黑雕两爪松开,他与誉儿都得掉进河水,这冷天冰酷的河水,又是在河上游的深处正中,便算是会游泳,带着个娃儿,也得栽这!
便在这时大雕发出“滋咕滋咕”的闷哼声,显然也已经承受不住,但它依然不想放开爪子,仿佛带着坚决的意志,不死不休地负隅顽抗。
紧接着,被抓住的誉儿大叫一声,“敏哥哥救我!”
李敏听了誉儿的求救,心下更乱,这可族长家的亲幼孙。事发突然,李敏来不及顾虑太多,冲着誉儿喝道,“誉儿你抓住这雕,无论怎样,绝不准放手!听到了吗!!”
誉儿呜呜了声,也不知有没有答应,李敏抓着誉儿的两脚,用尽力气身体朝下坠,这之际他迅速明白了一件事情来,这雕绝非普通的野物,若是寻食,不会挑人类来食,再不济山林中有的是吃食,可它偏偏寻了誉儿来叼着走,到了如今山穷水尽之势,它依然不松爪,可见定是奉了主人的命令而来。
李敏听说过,天上的禽类,雕以及鹰之物,一旦为人类驯服,便终生服从于人类的命令,看起来这雕也是有主人的!
李敏的双腿这时接触到了水面,借机猛地踏着水,借着些微的浮力,又踢腾着身体往上爬扑,这就抱住了誉儿的腰,嘶声大吼,“誉儿再把它往下拽!”
誉儿早吓呆了,只能机械地听着李敏的命令,两只小手抓住雕粗豪的巨爪,本能地朝下坠堕,李敏借着这动作,朝上飞拼地猛扑,这一刻便与誉儿的小手重叠,覆上了他的手。
“好誉儿,你是个机灵的孩子!”
混乱中,李敏扭头只来得及冲着誉儿一笑,另一只手已死死勒住誉儿的腰,防止他掉下去,两人把这雕当成了降落伞,朝着河岸踩水扑移。
眼看着到了岸边,黑雕仿佛意识到了自己即将面临更大的危险,抖然仰首长鸣,那巨大的黄色的嘴喙朝空中粗嘎地嘶鸣一声,便不管不顾地垂死挣扎起来,两翅扑腾着,又要朝天上飞去。
“誉儿,去岸上站着,哥哥马上来救你!”
眼看着岸就近在咫尺,李敏焉能放弃,满手抓住誉儿厚厚的棉袄,不知哪来的力气,腾空冲岸边扔去!
誉儿在岸边打了个滚,完好无损,他爬起来抽抽涕涕的冲李敏招手,“敏哥哥快回来,敏哥哥……”
李敏被那黑雕在吊在半空中,眼看着往更远而去,他扭头看到不远处村里的人黑压压地朝这儿聚来,显是看到了这儿的情景,心知自己不能被雕给弄走!
胳膊处碰到一个硬物,他猛地想起来,抽出闽坚送给自己的匕首,拿嘴咬掉刀鞘,冲着黑雕的爪子只割了一小下,看到血水溢出,他猛地将身子朝河岸处挣扎,那黑雕被他弄得身形一颤,不得不往岸边飞去。
李敏一喜,哪知道刚到了岸边黑雕非但不停,反而径直朝着河岸的下游断垣处飞去,同时双腿身体巨震,甚至在半空中翻抖,李敏咬牙死死抓住,同时手上的匕首再不留情,冲着自己抓着的雕腿处就是狠狠一刀,耳边突然像是炸雷一样,鸣响起粗嘎的咆哮嘶鸣,黑雕被伤得不轻,垂死挣扎,雕翼同时扑零了两下,落得更低了,此刻与地面只有一米左右的玉米高度。
李敏铁了心要将这黑雕斩于刀下,既然有心想暗算他,便先要让对方的雕付出血的代价!
他冲着雕腿受伤汩汩流血的地方,又是狠狠一刀!
这下子手中抓着的雕腿愣是被他给割了下来,他想扔掉雕腿再去抓,已经来不及,身体朝地上栽去,那黑雕身形不稳,随着掉下来。
李敏栽了个屁股朝地,疼得身子麻木了阵,半晌没有找回神志,看到眼前巨大的黑雕,他想要上前抓住它,哪知道黑雕似乎是缓过劲来了,它也好像通人性般,坚硬的喙嘴叼起自己断掉的腿,歪歪斜斜地朝天际的半空处飞去。
李敏看着黑雕离去,只能坐在地上仰望着,好一会儿,远处的村人才纷纷赶过来,有人将李敏扶了起来,直到站起来,李敏才发现自己的腰疼得折断一样,他使劲低着头,脸都疼得扭曲了,缓了半天的劲,才抬起脸来,勉强露出笑意,说出句话来,“誉儿呢?”
“族长家来人了,去河岸上把誉儿带回来啦!”有人回复。
李敏松了口气,笑容尽量自然,“沐水村的山林真是丰富多彩呵,那么大的雕,都能吃人了呵呵。”
李大牙露出雪白而暴凸的两个门牙,笑嘻嘻地上下摸索着李敏的身体,“秀才本事了呀,把誉儿救了,还跟黑雕在半空中打斗,真是厉害啊。”
“以前可是打到过狼呢!那黑雕不比狼厉害吧!”福喜正好在这儿,见到了李敏跟大雕的搏斗,他一拍胸膛很是兴奋,说罢后又有些感觉不太对味,遂一巴掌朝李敏的胸脯拍去,觉得这样才对味,手掌拍得李敏胸膛嗵嗵响,李敏小脸阵阵发白。
福喜却未发现,还径自豪地大声嚷嚷道,“李大郎,你真是我福喜的崇拜之人,果真没让人失望!对了郦儿怎么样,我家那口子老想去你家门子上看看郦儿,可是一直没拿出空来呀!”
其实最主要的是李家都是一窝子男人,福喜家的一个奶妇,俏生生的丽妇人,独自跑到李敏门上给人家小妹味奶水,这多有不便,一来二去,也会惹得闲言碎语。
“小妹最近正没奶吃呢。”
不管被拍得疼或者不疼,李敏听到福喜家的要给自家妹妹喂奶,当下不顾一切地急忙接道,这么好的机会不抓住,苦的可是他家郦儿的肚子。
围观的村人一听这话,有的人说道,“干脆让李小妹去福喜家住吧,一边照看着一边奶饭,省得李大郎盖河堤再分心了。”
说话的这人声调带着几分兴灾乐祸,显然是想让李敏不分心,与李老二斗个你死我活,好看精彩戏呢。
李敏听后倒是不觉得,顺势朝那说话的人笑笑,很是赞同地点点头,“郦儿多在族长家由奶奶照看着,福喜兄弟可去族长家,相信族长会很欢迎的。”
福喜听了眼前一亮。
“谁要来看郦儿啊,尽管来就是了,还客气个甚!”
李氏宗族的族长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攀的,整个沐水村李氏是大族,其他的小姓分布得很是零散,处在李氏宗族的边缘之地,福喜家的所居的地方离整个李氏大族都要远一些,福喜更是与李家族长说不上话,除非族中有个大事了,他们还能跟着凑点热闹,其他时候你去问族长说点事,人家理都不理你。
如今扭头一看,却是族长李祺甫领着自己的幼孙李誉远远而来,走到了跟前,看着满是泥渍的李敏,族长慈祥地笑了,“敏儿啊,自上次你打了狼后,我们虽然都相信狼是你打的,可至今仍然带着三分怀疑的,只不过今天你与黑雕半空相斗,还将李誉解救了,看来我们想不相信你都难啊,你还真是有能耐的秀才啊!”
李祺甫这话是明着怀疑,可暗地里却是更加赞同李敏的了,正好村人的壮汉也在,他找的便是这个机会,好让李敏在村人心中多一些被信服。
李敏则心会意明,拍拍袖子上的泥土,恭恭敬敬地朝着李祺甫施了一礼,告罪道,“敏儿只怕会让您孙儿受惊了,还请爷爷勿怪。”
“誉儿没有受惊,被大雕带着飞翔的感觉真的好棒哦!敏哥哥你很厉害啊,什么时候给誉儿捉只雕来玩玩,誉儿好想跟雕儿一起飞啊!”
李誉朗朗的声音响在众人耳间,脸上微带着些溅上的河水,不见半丝惊吓之色,可见是被李敏保护得很好了。
李敏笑了,“只要誉儿喜欢,哥哥自然给你捉来,不过是只畜牲而已,它已断了一条腿,相信小命也快丢了。”
誉儿在旁拍手叫好,围拢着的村人后,有个身影见势未成,咬得牙齿嘎嘣作响,愤愤抽身而去。
第59章
“曹大侄子!曹大侄子!”
魏五急匆匆赶到曹横家里,推开置办全新的彩木大门,就忙忙地赶了进去。
“叫魂那你!甚事,快说!”曹横正在家里收拾毛皮,上次他的狼犬因为呆秀才而死于非命,只剩下了这张皮,每当看到这张皮,他就恨不得把呆秀才的皮剥下来!
魏五被他一斥,有些不甘地摸了一把脑袋上的汗,说道,“曹大侄子,李敏没受半点伤啊,咱们那雕没管用那!”
“你说什么?!”曹横眼神含煞,一把死死地捏住了那毛皮,像是要把魏五从自己眼珠子中剜出来一样,朝地上愤愤地喷出两口唾沫,猛地窜起来,“你再说一遍!”
“实在是没管用……”魏五黑黝黝的脸折起皱纹,凄凄艾艾地结巴道,鼓鼓的鱼泡眼满是寻问,“你对叔发脾气也没用,咱们还得再想法子,把李敏给办了!”
李家就没个好人!
连李信也一样,以前他托李信去给他押件东西,哪知道李信非要让他办什么手续,都乡里乡村的了,他竟然还要自己银子!多亏李信死了,家产都让李睦给拿来,自己这才得了点好处!
李敏也一样!敢吓唬他,骗了他新买的伞去!
魏五人丢大了,那天雨中,村里的几个人都看到他狼狈遁逃的样子了,事后,这件事情就传遍了整个沐水村,他出门,每每都被人家给问起来,为什么像见了鬼一样地跑,李大郎明明长得很英俊嘛!
这事让他丢透了人,这次他打定主意要把李大郎给送进鬼门关!
“我去找我叔叔!他肯定有办法!”
曹横叉着腰,眼睛带着血意眯缝起来,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魏五一听他要去找里正,非但未露出赞成之色,相反又摇头又叹息地蹲回了地上,抽出旱烟来,吧唧一声吸了口,默不作声了。
“怎么,你有法子?”
曹横一看他这样子,似乎是有难度?
“曹大侄子,你叔叔里正,管不了事了,他现在偏向着李敏呢!”
“怎么可能!?”曹横刚刚消下去的怒火,抖地又翻了出来,一锤眼前的墙面,愤愤地质问道。
“我想着也是不可能的呀,可是事实就是这样的呢!”
魏五面上带着一丝丝恼恨,“李敏想要起房子,新买的地契正是里正给他办得哩!办得可顺利了!”
曹横一听,神色涌上层凶伐的狠意,“真没想到蠢秀才竟然还敢盖房子?!”
魏五看曹横脸上显出几分思量,便觉得是自己的劝说起到了作用,这才跟着说道,“你去求里正,不若去李睦家里,他有的是法子,现在他正恨不得把李敏给除掉呢,建河堤需要的钱可都是从他口袋里出哇,若是李敏一死,族长那老家伙也不会闹着建河堤啦!”
“你说得好像有点道理。”曹横听言收回了手,拽着魏五朝李睦家而去,“若是这件事情有李睦相助的话,李敏死得也更快了些!”
曹横与魏五赶到了李睦的门上,叫了几声门,才从姜氏再三地确认之后,才将门给撬开。
“发生了甚事,你要这样大关门楣的?”曹横满面不痛快,这又不是皇家门口,偏偏来一趟,还要这样三催四叫的,真是麻烦!
“曹横兄弟啊,你哪里知道,这李氏宗族,天天没事找我家里来要银子,我若不是问问,这个家还不得被他们给卖掉?!”
姜氏出口一顿倒斗子,愤愤异常地支起腰大声骂道!
可是她说罢,便朝大门外望了两望,见没人看到,这才把心放进了肚子里面。
曹横听了,顿住脚步了,“那李叔可在家了?”
他来是找李睦的,跟姜氏这个妇人可说不着。
“曹横兄弟有甚事啊?”姜氏不回答他,反而问道。
曹横一摆手,满不在乎地说道,“还能有甚事,当然是关于那蠢秀才的事,你家那河堤建不建得成还得看蠢秀才的意思……我说李叔到底在家没啊,我好跟他说说这件事情!”
姜氏一见,发现曹横和魏五脸上同时都带着几分的希求之色,心中反复思量了一番,这才笑了笑,朝曹横说道,“在家是在家,可是你得等会,他呀还在榻上赖着呢!”她说罢便当先进了屋子。
魏五见之则说道,“看来这个李睦在装病,可惜呀,装得了一时,能装得了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