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炎愣了一会，然后果断地走过去抓过顾迦南的手腕，“走错方向了，我宿舍往这边走。”

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让顾迦南的心跳猛地停滞了一下，明明之前也接吻过，怎么现在牵个手，还仅仅只是被拉住了手腕，自己这个反应是怎么回事？他动了动手腕，林炎加了一点力度，没让他逃开。

“没关系的，天早就黑了，没人看见。”

“你小学生啊？”顾迦南嘟哝了一句，也确实没再抵抗，不知道是不是林炎那句自欺欺人的“天黑了没人看见”的作用，顾迦南跨大了两步，变成了和林炎并肩的距离。林炎的手稍微松了一点，怕弄疼顾迦南，他还偷偷看了顾迦南几眼，就怕顾迦南把他的手给甩开了。也许是在学校的缘故，就这么简简单单的牵手竟然有了青春得不可思议的感觉。

学校很大，走了十分钟左右才到林炎的宿舍楼下，林炎自然地放开了手，“你稍微等我一下，我上去拿了就下来，当然你要跟上去也可以，只不过没有请你喝茶的地方。”

男生寝室毕竟没有女生寝室查得那么严，更何况顾迦南也是男生，真要混进去不是什么难事。

“你自己上去，我在下面等你。”想都不想的，顾迦南选择在楼下等。

林炎以最快速度跑上四楼，把放在书桌上的一个纸袋子拎在手里就往外面冲，这让寝室里正在打游戏的室友都停下来看了他一眼。

不消三分种，林炎就又重新出现在顾迦南眼前，“虽然有点晚了，但是生日快乐，顾迦南。”

顾迦南接过纸袋子，没急着打开看，而是看向林炎问道：“是什么？”

“你拆开看看吧。”

顾迦南也不和林炎客气，直接把纸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借着略显昏暗的路灯灯光发现是一副耳机。

“那个，我不是很了解这一类的物品，网上各种资讯也看了很多，看到后面都晕了，不知道什么好什么坏。希望没有买错。”

顾迦南仔细看了一眼包装盒，如果没认错的话，这副AKG的耳机最起码一千四。一时之间他有些说不出话，林炎和他非亲非故的，还只是一个上学的学生，却愿意花心思送他这份不算便宜的礼物。当然最重要的不是价格的多少，而是林炎的这份心意。

每次过生日的时候，说没有期待都是假的，只是又觉得自己的这份期待到底该放到什么地方，放到谁的身上呢？重要的人一个一个地离开，慢慢地只留下了他一个人，他还有什么好期待的，又还有什么能够期待的呢？

戴天阳早就解释过了他不会挑礼物，所以每年都会给他买蛋糕，顾迦南会给面子地吃掉小半个，虽然他并不喜欢甜食，但这是唯一一个还记得他生日，还好好活着的人。即便对他没有什么超过兄弟之情的感情，也应该好好珍惜。

顾迦南不是小姑娘，对于礼物也没那么看重。只是现在他拎着这份沉甸甸的礼物，竟然会觉得眼眶发热。可能是等得太久了，等着有一个人出现，能够关心自己，在夜深的时候说一句晚安，在最艰难无助的时候表达着对自己的喜欢，花心思地去揣摩自己会喜欢什么，即便是错过了的生日也要好好的弥补上。顾迦南没想过这个人会是一个同性，但收到耳机的这一刻，他真的觉得是同性也无所谓了。

人本来就是群居动物，给彼此提供温暖与帮助，如今这个人出现了，不去想未来会怎么样，不去想这份感情会持续多久，仅仅只是现在，他没有什么好再坚持的了。

顾迦南清了清嗓子，“以后买耳机告诉我一声，我帮你挑，你根本就是门外汉。”

林炎以为顾迦南看不上这副耳机，当即有些着急，“对不起，我真的不太懂这些……”

“这个我收下了，谢谢。”顾迦南缓和了一点僵硬的语气，然后安静地看了林炎好一会，好半天他才问了一句文不对题的话，“你现在还冷不冷？”

“稍微有点。”林炎虽然不明白顾迦南要问这个，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

“我刚刚就想问了，你是不是生病发烧了？现在天气已经没有那么冷了，你却老是说冷。”顾迦南语调僵硬地说这些，以完全不是关心人的态度表示着关心。

林炎伸手捂了捂自己的额头，“没有啊，没发烧。”看顾迦南一脸不相信的样子，林炎索性微微弯腰把脑袋凑过去，“不信你自己摸。”

顾迦南顺着他的话自然而然地试了一下温度，刚摸上去就发觉这个动作很暧昧，他着急忙慌地把手移开，碰了碰自己的额头，好像确实没有异常。

“没发烧就好。”顾迦南把纸袋子换到了右手拎着，“那你快点上去吧，我走了。”

“你怎么回去？”林炎急切地追问道，“戴天阳他们不是开车走了吗？”

“地铁。”顾迦南故作潇洒毫无留恋地准备道别，“林红红，谢谢你。”

“刚刚不是说过谢谢了吗？”林炎笑笑，“现在又说？”

刚刚那句是感谢你送我耳机，现在这句是感谢你对我的喜欢，对我付出的所有良苦用心。顾迦南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能说出口，他能够说出口的已经全部包含在那声“谢谢”里。

“不用这么感谢我，这些是我想为你做的，我说过我喜欢你，所以你就安心接受这一切就好。”

顾迦南沉默了一会，然后轻轻应了一声，“那我走了，你有空来书店帮忙。”

“嗯，我会来的。”林炎点点头，“你关心我，我真的特别特别高兴，高兴得要疯了。”

其实林炎舍不得让顾迦南离开，喉咙深处滑过一丝酸涩，然后他终于将他一直想说的话说出了口。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能告诉我吗？”

第二十六章

那天晚上林炎说的最后这句话，顾迦南并没有去回应，他在心里吐槽林炎这话说得和电视剧里演的一样。但他其实差一点点就回头了，他不是想去回答林炎，他就是忍不住想回头再看这个大男孩一眼。不过怕撞上林炎的视线，他还是埋着头往前走，不知为什么他是就知道林炎一定会在站在他背后目送他。

事到如今他也不想欺骗自己了，他对林炎确实是有感觉的，那种感觉不是会带来性｀欲冲动的类型，他只是想要和林炎多相处一些、多亲近一些，只要和林炎在一起就心情就能放松下来，尽管他和林炎其实没有什么共通点，也没有太多共同话题，但顾迦南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依赖了林炎好多次，内心最脆弱最不为人知的那一部分他也曾经暴露在林炎面前。

难道真的要去接受这段感情？顾迦南晃晃脑袋，把这种想法赶走，无论如何他都想象不出自己和一个同性谈恋爱的样子，更没办法接受和同性发生关系。曾经的那次419给他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在顾迦南的意识里做这种事根本就是遭罪。

顾迦南胡思乱想了一路，回到住处的时候戴天阳正坐在客厅里吸烟，看见顾迦南，他挑眉语气不善地问了一句，“你和林炎在一起了？”

“没有。”顾迦南照实回答，“怎么可能和他在一起。”

“你不觉得你和他的距离太近了吗？”戴天阳说话很直白，“喜欢就是喜欢，你照说就是了，我又不会说你什么。”

“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顾迦南也在沙发上坐下，拿了戴天阳一根烟，用打火机点燃了，“和他在一起能有什么以后。”

戴天阳笑了，他这笑容似是在嘲讽也是在轻视，“那小子就是天生的gay，你要他和女人结婚就是害了别人。他根本喜欢不了女人的，你不和他在一起也会有其他人，只不过他现在追你追得这么努力，你要是端着架子死活不答应，他哪天放弃了转移了目标，你后悔也来不及。”

顾迦南吐出一口烟，“我就怕他后悔。”

“行了行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缩头缩脑的了？当初认识你的时候狂得要死，没想到现在这么怂。”戴天阳将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林炎现在年轻，他还可以挥霍青春，至于你，你根本没什么顾虑可言，你和男人在一起还是女人在一起有人管你吗？要玩就趁现在，以后就没机会了，等到林炎他们家知道了他的事，你就离开好了，也不枉青春一场对不对？”

顾迦南抿着嘴唇没说话，戴天阳说的这种和长时间的一夜情有什么区别？在还没开始的时候就想好要什么分开，一旦对方受到家庭的压力就冷漠无情的避开，只是为了自己的一时爽快，反正不需要负责，是个双方都能爽到的好结果。

如果戴天阳处于顾迦南的位置他就肯定会这么做，他骨子里就是个薄情寡义的花花公子，旁人永远看不透他什么时候是认真什么时候只是玩玩的，但顾迦南和他不同。顾迦南曾经的疯狂多多少少参杂着自我惩罚的意味在里面，因为没有办法面对现实，就选择了这种极端的方式来折磨别人也折磨自己，那段时间确实是顾迦南过得最混乱的时候。但戴天阳有一句话说错了，顾迦南并不是真正的疯狂之徒，相反在某些事上他很胆小，尽管一直以来他都伪装得很好。

看见顾迦南沉默，戴天阳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阿南，你不是认真的吧？”

“没有。”顾迦南下意识地否定了，他有些烦躁地按灭了烟头，进了自己的房间，“我的事你别管了。”

几秒过后，客厅里爆发出了戴天阳的声音，“干！顾迦南你来真的？！那个姓林的根本就是个小屁孩你清醒一点！”

顾迦南进了房间就上床睡觉，连洗澡都没洗，心里烦得要死，想着睡着了就忘了，结果根本睡不着，挨到凌晨去浴室洗了个热水澡，然后坐在椅子上发呆。

林炎给他的耳机他没拆开，而是好好地收起来了，他不是看不上这副耳机，只是不想每次听音乐的时候也要想到林炎。说实话这么婆婆妈妈的自己顾迦南觉得有点恶心，但问题是，在面对林炎的问题是他根本没办法爽快。

顾迦南一整晚都没睡，第二天一大早就顶着黑眼圈去了书店，没想到林炎已经到了。看到顾迦南的时候林炎也是吃了一惊，“老板，你怎么这么早？”

“啊……嗯。”顾迦南心不在焉地应了两声。

“没睡好？黑眼圈好厉害。”

“你今天有空？”顾迦南记得今天是星期三，不是什么双休日。

“今天一整天都没课，而且不是答应了你有空就来书店吗？”林炎回答得理所当然。

顾迦南皱了皱眉，他现在不太想看到林炎，“昨天看你这么累，要不然还是回去休息吧。”

看顾迦南语气冷淡，林炎想了想，说：“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顾迦南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态度，“我去买杯咖啡。”

说是去买咖啡，结果顾迦南去了一个多小时，也不知道买到哪里去了。林炎觉得顾迦南是有心事，等下还是注意一些不要惹他生气。

自从开学之后书店的生意明显好了很多，尽管现在网购很方便，但就开在学校大门口对面的书店还是有相当的市场的。对于刚开学的学生来说是第一次见到林炎，林炎本身就是学生，而且长得高高大大，又爱笑，他一笑不少女生就心跳加速了，出了书店之后还要讨论一番这个新来的是谁？年轻又帅气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怎么不见以前那个看上去就不太靠谱的老板？

林炎想和顾迦南商量一下，要不要进几套漫画来卖，他本人虽然没入二次元的坑，但身边也有同学很喜欢，他觉得这是个市场。顾迦南的书店里有一部分书都是珍藏版本，也有些年代了，只不过如今这种书根本没市场，在浮躁的社会，真正爱书愿意花时间读书的没多少，这其中还要夹杂着各种没营养的快餐书籍。林炎倒是愿意把店里的老古董当做宝贝，但是他也会花心思替顾迦南想想怎么将书店维持下去，多赚点钱总是好的。

在整理书架清点数量的时候，店里来了一个人，林炎起先没注意，直到那个人开口。

“你好，请问顾迦南呢？”

林炎下意识地转身去看，只见书店门口站着一个中年男人，男人的头发很短，穿着很干净，声音也挺好听，虽然现在人到中年，但可以窥见年轻时的风采。

“他出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这样啊，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他的联系方式？”男人问。

虽然这人看上去挺和善的，但林炎不可能没头脑到把顾迦南的联系方式说出去，“要不然你改天再来吧？或者你留个联系方式给我，我转交给他行吗？”

男人苦涩地笑了一下，然后问道：“你是在这里打工的？”

林炎点点头。

“这是我家的书店。”

林炎一开始没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中年男人已经自己解释道：“我是顾迦南的爸爸。”

林炎直接傻眼了，即便表面上没做出什么愕然的表情，但其实大脑一片空白。要不是他平时没有爆粗口的习惯恐怕心里早就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了。

等到理智渐渐回笼，林炎才联想起顾迦南生日那天晚上情绪失控的原因，顾迦南说过的，那个人要出狱了，那个人无疑就是他的父亲。

林炎思考的间隙和顾新对视了几眼，然后他有礼貌地让顾新坐下，叫了他一声叔叔，给他倒了杯水。林炎想打电话给顾迦南，但他不知道怎么说，因为他知道顾迦南对他爸的事很敏感。

还在纠结的时候，顾迦南就回来了。他起先没看见顾新，拿着一杯咖啡递给林炎，“给你的。”

林炎没接，而顾迦南这时候也看见了刚刚站起身的顾新。顾迦南拿着咖啡的手僵在半空中，林炎识相地赶紧接过来，怕顾迦南直接打翻在地。

顾迦南这天本来就情绪不高，现在看见顾新，脸直接就黑了，林炎真怕他做出什么冲动的举动，要是直接冲上去打顾新一拳那估计就没法收场了。

不过还好林炎的担心是多余的，顾迦南只是沉默，他瞪着顾新看的时候眼神很可怕，但没有其他行为。

顾新进了监狱之后顾迦南只去看过两次，一次是因为妈妈去世，一次是爷爷去世，他不得已才去的，说了一句话就走了，不带任何感情地通知了这个男人一声而已。

“南南……”顾新叫了顾迦南的小名，他出事被抓走那阵顾迦南才上初中，正是吵嚷着要让父母不要再叫小名的年纪，但这习惯还没改过来，顾新就被抓走了。在顾新眼里，顾迦南可能一直都是十四五岁的小孩。

他本来是判了十年的刑，但在牢里表现良好减刑了一年半。

“你来干什么？”顾迦南终于开了口，此时气氛已经降到了冰点。

“我是你爸，我不能来找你？”顾新的情绪有些激动。

顾迦南深吸了一口气，看了林炎一眼，终于克制住发火的冲动，脸色极差地说了一句，“你有什么事出去说，别在这里，说完了你也别再来找我，我早就不认你了。”

第二十七章

顾迦南和顾新离开之后，林炎在书店待了一整天。店里时不时有对面学校的学生进来买书，即便有空闲的时间，拿了一本自己一直挺想读的书，读了个序章就读不下去了。

林炎满脑子都是顾迦南的事，他担心顾迦南会不会出事。顾迦南家里的事情他没有询问太多，一方面他觉得这是顾迦南的隐｀私，不方便多问，另一方面则因为他知道顾迦南自己没有办法去面对，没有必要去揭别人的伤疤来满足自己无聊的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