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在上(重生)上——伦家庆庆
伦家庆庆  发于:2015年11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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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痛苦的回忆起当年宋光陵深夜将他招进殿,偌大的德政殿里只燃了两支烛火。宋光陵就这么疲惫的靠在椅子上,明灭的火光印的他分外凄凉。

周茂不知怎么的,心就软了下来。他同意了求和的要求,亲手操办一切事务,包括害死师彦。

“金人手里抓着原来的太子,也就是宋光炎。怪我下手不够干净,让他有机会逃走,可我实在想不到他会去投靠金人。金国要挟宋光陵,如果不和谈,他们就把宋光炎拿出来,告诉天下人大炎天子名不正言不顺,弑兄杀父。硬要打下去,宋光陵担心他越来越师出无名,最后连皇位也保不住。”

“这只是原因之一,国库空虚和文武争权也是让你不得不败的祸首。你恨也好,怨也罢,是实势让你必须死,现在我们共同的目标就是一步一步扭转时局。”

尽管师彦的脸已经黑的像罗刹,他也不得不对周茂点头。

“我会照你的做,但你要发誓,永不负我。”

师彦起身单膝跪在周茂面前,双手捉住他细瘦的双臂,锐利的双眼企图洞穿他每一个毛孔。

周茂照着他说的做,虔诚的说:“我周茂发誓,永远终于大炎,永不辜负师彦。如违此誓,天诛地灭,永不超生。”

师彦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目光柔和下来,一手捏住周茂日渐丰盈的脸颊,露出难得的笑意。他说:“好,我信你。以后我在前面作战,背后就交给你了。”

周茂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全身的重担,一身轻松。又好像穿上了铠甲,全副武装,鼓足勇气面对未来的风浪。

他也笑起来,伸手捏住师彦的另一边脸颊。

“师大将军要跑快一点,带小弟一程。”

“……哈哈哈哈哈……”

两人一同大笑出声,从此没有芥蒂,没有猜疑。

师彦走的那天周茂早早的在城外等着,给他送行。

老师将军见自己孙子竟然结交了个眉清目秀的小朋友,惊讶之余也十分喜闻乐见。彦儿的朋友不多,能够交心的更少。能在大清早赶来送行的就他一个,师老将军破例迟一刻钟启程。

“唉?我就是来看个热闹,师老将军怎么看起来感动得不行?你人缘这么差?”

本来也有一些小感动的师彦瞬间觉得有必要在走之前教训一顿这个小坏蛋,请他吃的饭都喂狗了吗?

“闭嘴吧你,没句好话。”

周茂就是想逗逗他,听出他话里的失望,连忙顺毛:“我就是想来见证大将军踏出征程的第一步,顺便祝你早日凯旋、步步高升。”

“这还差不多,你也要好好看书,少出去惹事,平平安安的活到我回来。”

师彦心情很好,揉着他的狗头,直到周茂顶着一脑袋鸟窝他才收手。这个熊孩子真是越看越可爱,如果可以带着走就好了。

从他魔爪下逃离出来了周茂,不满的瞪了师彦一眼,突然心生一计。

他抓住师彦的手对他说:“忍着点,我送你个平安符。”

不等他回答,狠狠的一口咬下。少年的手掌还是单薄细嫩的,周茂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回味这个口感,他甚至愿意再付出脑袋上一个包的代价多换来一口,可惜事不如人愿,少年成长得太快了。

师彦走的几天后,周茂还是感觉心里空空的,他们才把彼此当成并肩作战的战友,立刻就要分开。周茂把自己的不正常归结为,少了个树洞,有话没地方倒。

春去夏来,夏去又秋来。周茂过得很安宁,周昌那边已经知道他们离开,这正合刘氏的意,索性放任不管。师彦走之前帮他成为了大同书院的正式学生,看在他与师彦的关系,院里的先生学子也不敢轻慢他。

周茂自然不是去读书的,他只想借此机会多结交些志同道合的朋友,将来难免有需要人帮忙的时候。

周遭的人都知道他的家境,大多是同情的,知府的小公子也在大同读书,曾建议他写成文书拿回去给他父亲看。知府小公子的帮助周茂拒绝了,因为他知道周昌今后的下场会更惨,他和刘氏的儿子还没有长大,周茂想看着这个祸害一天天的把周家弄垮。再像上一世一样,死皮赖脸找上他,求他补上最后一刀。

13、新官上任(一)

周茂得知自己通过院试时并不感到意外,只是回去把消息告诉娘亲,大家有个借口好好吃上一顿。

闲暇之余周茂就在街上支个小摊儿替人写家书,顺便卖几副自己写的字。有一回碰上漱书斋的掌柜,卖了周茂个人情把他的字挂到漱书斋去卖,他们四六分账。即便如此,周茂也轻松混得衣食无忧,还有结余。

又是一年夏天,周茂在众人的艳羡之下考中了秀才。钱夫子乐的合不上嘴,心里感激师彦给他送来了个小天才。知府的小公子也考中了,高兴的在美味斋大摆宴席,周茂终于得以尝到日思夜想的美味。

他路过师彦最喜欢的那个雅间,里面坐满了读书人。跟他们不是一波,可见今日是个还愿请客的大好时日。

一桌的菜,周茂照旧吃到撑。同桌的人都在畅所欲言,只有他不出声,同样的美味,为什么没有往日的酣畅淋漓?

他借口解手,出到院里呼吸新鲜空气。姣姣的明月照亮了黑夜,它们相辅相成,缺谁都不可。周茂看着看着想起了师彦,前阵子传来消息,师老将军大胜辽军,当场斩杀辽国大将。他果然没信错人,师彦总有办法完成任务。

现在他应该是想办法转到西北那边了,一步一步的复原上一世的荣耀。相比之下自己就走的太慢了,顺利的话还有两年才能入仕,并且要从芝麻绿豆大的小官慢慢爬,什么时候他才能把荣光乾弄回东京?

周茂郁闷的抓抓脑袋,时间啊,可不可以走快一点!

庆元十九年

“公子,该起了。”

小三子叫醒宿醉的周茂,昨夜天河县的同僚们给周茂接风,喝到半夜才把不省人事的公子送回来。

周茂艰难的撑开眼皮,要不是床幔颜色不一样,刹那间他还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再世为人的那一刻。

他一只手按着太阳穴,东歪西倒一阵后才坐起来。那些家伙有没有人性,把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撂倒很有面子吗?

“小三子,把茶拿来。”

“好咧。公子,小心烫。”

小三子伺候好公子喝茶,利落的从柜子里拿出公服,帮周茂穿上。

几年间周茂生活过得滋润,身体拔高不少,却还是个瘦弱的少年。穿起这身衣服来,更衬的他弱不胜衣。加之他唇红齿白,眉目清秀,京城里谣传了好一阵,年轻的探花郎是个女儿身。

透过铜镜,周茂打量着一身官服的自己,想起当年的师彦,他惭愧的摇头——到底是品种不一样。

这四年里,周茂经常想起他,自离家以后他再不能听到有关将军府的只言片语。他只得跟母亲保持联系,希望师彦能找到他。

如今他又一次成为了天河县的县令,仿佛一切都要重演一遍。不过他知道,这次早了三年,他不会再遇见宋光陵。因为他还在东京,正寻找机会外放出来。

这里没有他认识的人,没有可以帮助他的贵人,要打好政治生涯的第一仗,周茂只能靠自己。

昨夜为他接风的人,看似对他热烈欢迎,其实都是来打探虚实。

大炎的百姓都知道一个常识,那个县的县衙修的有多好,那个县就有多穷。很不幸运的是,张茂就住在县衙后的亭台楼阁里。

不大的地方假山流水一样不少,奇花异草一样不缺,这里的前任想必是个很风雅的人。可惜他没把自己的风雅带出县衙一步,前日周茂到达时,差点没让满街的屎臭味熏回去。

即便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周茂还是禁不住恼火。上一任县令与盘据在这的地头蛇合伙坑民害财,百姓长期哭诉无门,产生了官民对立的局面。现在的周茂可谓是孤军奋战,失败了连个同情他的人都没有。

还好他也不是什么善人,最喜欢以恶治恶。

周茂大步走进他熟悉的办公场所,他手下的人都以到齐,恭候多时。

这些人在昨天的欢迎会上都已经认识,周茂没跟他们客套,上来就说。

“今日起,辰时必须到达公堂,无论有没有事情做都必须来到这里,申时后才允许走。另外,必须衣着整齐的公服。”

周茂右手一指,严厉的说道:“杨主簿立刻回家换身衣服,半个时辰内回来报道。迟到扣半月俸禄。”

杨主簿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在一个小县城里,不修边幅是传统。由于是夏天,他不着公服就算了,穿这个短褂就来上班,显然平时都把县衙当成了菜市场。

杨主簿还在磨蹭,想找个理由糊弄这个少年县令,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周茂一个眼刀飞来:“还不去?”

被他一声喝到杨主簿胆儿都被吓破了,连忙起身鞠躬告辞,飞奔回来换衣服。

在场的不只杨主簿,其它所有人都被他的历声吓了一跳。少年的嗓子已经不是那么清脆,却是充满力量的。他配合他浑身上下散发的官威,成功的唬住所有人。新官上任三把火,年纪再小也不是吃素的。

本来歪歪扭扭坐着的,全都不自觉的挺直了脊梁。对他还有着轻慢态度的,此时也不得不承认今天在气势上让他站了上风。

周茂转身,把手抄在袖子里,他看着这位仍然斜靠在门柱上的王都头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

“王都头,日上三竿了你还没睡醒呢?立正!”

王都头差点没摔下来,他就是那个敢不正眼看周茂的人。

“我不是站好了吗!”他嘟囔着把身体摆正,但屁股在看不见的地方还是靠着门柱的。

王都头本名叫王勇,也才二十一二岁。他不是故意跟周茂对着干,而是在衙门里呆久了染上的一身痞气,前几任见他有个总领的舅舅对他巴结还来不及,从没有人正儿八经的的要求过他什么。

这位新上任的县太爷倒是第一个敢命令他的,他以为这样就完了,紧接着周茂就说:“王都头,我要你今天带几个人,挨家挨户的告诉他们。后天之前,我要看到街道上再没有一件杂物,所有的垃圾必须运到城外焚烧。”

王勇瞪大眼睛不可置信,他敢命令老子?

周茂没理他,又对一旁的文书说:“这张告示贴在公告板上,大意就是为了生活的品质,民众的健康,脏污之物不能就在生活区内。写严厉一点,违令者当众杖二十,公职人员及其亲属加倍。”

“还有……”大家还没把气喘匀,周茂又扔了一个炸弹。

“明天所有文职人员,带好扫帚簸箕,随我去扫街。我们拿国家俸禄的,也要为百姓尽一份力才是。”

他劳师动众的把半个身子伸到外面去看,夸张道:“天气正好,让我们还天河县一个温馨美好的环境。”

“就这么说定了,记住我说的话,谁阳奉阴违让我知道,打板子,严惩不贷。散会!”

说完散会,周茂才露出一副温良恭俭让的样子,对目瞪口呆的众人点了点头,回到自己的专属办公室。

他的专属办公室不远,就在大办公室的内间,所以外面的动静听得清清楚楚。

有人摔了凳子,有人砸了杯子,还有人吐了口痰,闹出各种动静都在表示自己对新官的第一把火不满。

这时候有人发话了。

“大家还不去各司其职,等着县老爷打板子吗。”

周茂听出这个声音是王勇的,大伙可以对周茂不服不敬,但却绝对不敢不听王勇的。说到底,他才是这座县衙的无冕之王。

随着他的话落,外面安静了下来。周茂知道人都已经散了,他才随手拿着县志一页页的翻看。

“大人到底想干什么?”

周茂放下书,发现王勇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双手交叉胸前倚在门框上。要不是他浓眉大眼五官端正,就像画本里描写的侠客形象,不认识他的人才不会把他错认为地痞流氓。

“你怎么还没去?想挨打板子吗?”

周茂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像你这样没有背景又满怀壮志的县官不止一个,你没看到他们走的时候都是什么样子。你还是小孩一个,我想象不出你脑满肠肥的样子。所以我劝你早点收拾掉不切实际的幻想,快点转变过来,跟他们一起混吃等收孝敬就好。”

王勇说到后面眼神变得凌厉,好像是在恐吓周茂。

“勇哥,你还是这样……”周茂小声的感慨了一句。

面前的王勇是他在天河县除了宋光陵之外,关系最为亲厚的一个。他外冷内热,看似谁都不关心,其实最是会心疼人。他也是一腔壮志未酬,被一任任无为的官员忽略,看着他们同流合污,自己也开始自暴自弃起来。

第二次,他们的开场白仍是一模一样的。

“信我好吗?我真不是来混日子的。”

周茂又把一样的对白说一遍,抬头微笑的看着王勇,他记得王勇向他抱怨过,最看不得他对自己笑,笑起来让人想把心都掏给他。

王勇果然被他的笑容刺得躲闪了目光,他有些恼羞成怒,暴躁的说:“随便你,不听劝告,总要碰一鼻子灰的,看你能撑多久。”

他一甩袖子转身消失在门外。

周茂朝着他离开的方向皱皱鼻子,当真是一点变化都没有。

14、新官上任(二)

王勇一口气飞快走出县衙门口,躲在阴凉处偷懒的衙役们见他脸红脖子粗的样子挺稀奇,过来笑话他。

“王都头今儿个是怎么了?被小县太爷抽了耳刮子?!”

王勇正好一股邪火没地方撒,看着他们的笑分外刺眼。

“还笑,火烧屁股了。立刻给我找几个人,挨家串门儿去。”顺脚踢飞一粒石子,飞剑一样射出老远。

大伙都看出来了,他心情不好,连忙照他吩咐召集人去。

周茂干的这庄事不仅衙门里鸡飞狗跳,整个天河县也是民怨沸腾。有些老人干脆带着孙子往县衙大门口一坐,表示抗议。也没有人去驱赶,因为除了周茂大家都等着看笑话呢。

第二天早晨一大早,周茂就带着一群睡眼惺忪的大小官员们来到了集市。声势不算浩大,整个县衙上下也就十几口人。可他们手上拿的工具异常打眼——扫帚和簸箕!见过文人拿扇子,拿酒壶的,这么接地气的事物还是第一次见。别说官员,一般家里有老婆的男人都不碰。

清早的集市已是人群熙熙攘攘络绎不绝,但大家都自觉的给新来的县太爷让了条道。他身先士卒,弯下从来都保持着笔挺的脊梁,一寸寸的扫过地面。他经过的地方必定是干净的,随着他打扫的范围越来越大,微观的人群也越来越多。那些本以为是来走过场的官员也不好意思在众目睽睽之下呆呆的看着不做事,于是纷纷底下了尊贵的头,在人民群众的监督下,开始认认真真的——扫大街。

临近中午,炽热的阳光仿佛要把大地上所有的活物烤熟。周茂绯色的官服被汗水浸出一大块黑印子,额前的汗更是顺着睫毛滴滴答答往下掉,后面的文官们还有人晕倒了,可集市还未过半。

躲在人群里围观的王勇看着少年通红的脸颊写满了坚毅,不知道触动了他哪根筋。他冲过去夺下周茂的扫帚,对他说:“一边儿去,我来。”

本来就重心不稳的周茂差点被他撞翻,他见来人是王勇,勉强的笑了下。

“王都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我就是来以身作则的,你这么做让我很为难。”

王勇斜眼看他,好像是在骂他不识抬举。最终他什么也没说,把东西归还给周茂后调头就走了。

后面的官员叫苦不迭,周茂只好说:“你们都去休息一下吧,吃了午饭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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