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桓心里一喜，脸上绽放出大大的笑容，反手用力握住，他还以为邱允楠生气了。

在平时，邱允楠是不会在包子店二楼以外的地方跟穆桓过分亲密的，但是几天来都只是互相见个面，他很想念穆桓，正好晚上路上没什么人，又暗，就忍不住想拉穆桓的手，穆桓的手又一直都是热乎乎的，握在手里驱散了不少寒意。

邱允楠在草丛里一阵乱摸，摸出一个小板凳，可是人有两个，一时有点犯难。穆桓却没纠结这个问题，接过邱允楠手里的小板凳，找了块平坦的地方放了，然后一屁股坐在上面，还抬头傻呵呵的看着邱允楠笑。

“……”

邱允楠无奈，只好找块干净点的地方就地坐下。却被穆桓一把扯起。邱允楠怒了，虽然凳子小了点，跟你的身体不协调，远远的看像直接坐在地上一样，但是唯一的凳子给你坐了，不用小气的连地上都不让我坐吧。

看着重新坐回小板凳，又拍拍自己大腿的穆桓，邱允楠满头黑线。

穆桓看着站在身前一动不动的邱允楠，张开的手略显焦急的开始扯人。

邱允楠拍开穆桓的爪子说：“别闹，乖乖坐着。”说完，就要坐回地上。却被穆桓一下子拉进怀里，箍着人，不让动，眼里闪过一丝兴奋和得逞后的得意洋洋，被邱允楠抓了个正着，抬手拍在穆桓头上：“不是让你少看电视剧吗？又乱学里面的情节。”

穆桓抓下待在头上的邱允楠的手，放在嘴边啄了一下，随后不管不顾的低下头，对着邱允楠一阵狂啃，结束后心满意足的抱着邱允楠晃了晃。

邱允楠抓着穆桓的肩，喘匀气后说：“穆桓，我来山上不是来玩的，前几天发现有人偷鸡，所以我想把人抓到，山上太冷了，又无聊，睡不了觉，等下你就先回去。”

穆桓不知道邱允楠具体会怎么做，但是本能的觉得不能留下邱允楠一个人在山上，当做没听见邱允楠的话，扯过放在一边的大衣，盖在邱允楠身上，慢慢摇晃身子哄人睡觉。

邱允楠觉得身上很暖洋洋的，穆桓摇晃的频率又很温和，几天来没好好睡一觉的邱允楠慢慢闭上眼睛，他感受到了穆桓给他的安全感，逐渐放下长久以来压在心上的各种事情，陷入沉睡。

邱允楠是在一阵颠簸中醒来的。

颠簸？

邱允楠睁开眼，看到的是穆桓紧张的表情，这让邱允楠一下子清醒过来。坐直身体看到鸡圈里进了四个人，由于邱允楠和穆桓坐在一棵树下，加上没有一丝光亮，那群偷东西的人并没有发现。

邱允楠翻身从穆桓腿上下来，捂住穆桓的嘴轻声说：“嘘，不要出声，你就在这边坐着，我去那边看看。”说完，邱允楠借着不明亮的月光和树木杂草的掩护，慢慢靠近鸡圈，打算来个人赃并获。

原本在鸡圈里睡觉的鸡起初很淡定，根本没在意那几个不速之客，但当其中一个人伸手一下子抓住一只鸡后，全部开始叫着，扑腾着翅膀乱飞。

几十只鸡乱飞乱叫的样子十分壮观，四个人抓住一只后，把那只鸡的脚绑了起来，还想再抓几只，但这时想抓住一只鸡谈何容易，鸡群被追的到处乱跑，好几只没被抓住但是毛被揪下来一大片。

邱允楠看的又急又气，看到又一只鸡被抓住的时候，探出身大吼一声：“住手！”

“……”四个偷鸡贼吓了一跳，纷纷转头看向邱允楠的方向。

虽然被正主抓了个正着，但可能是看邱允楠一个人，四个偷鸡贼并不害怕，把新抓到的鸡捆起来后，其中一人笑嘻嘻的对邱允楠说：“挺晚的，该睡觉了，我们先走了。”说完拎起两只鸡就想离开。

邱允楠挡在四个人离开的路上：“干什么，这就想走，当我没看见你们偷鸡吗？”

四个人中头发最短，接近光头的男人站住来说：“小弟弟，话可不能乱说，你说我们偷鸡，证据呢？”

邱允楠气得不轻，他没想到这群人这么无耻，被抓了个现行还不认账，他也忘记把这群人偷鸡的过程拍下来了。

“那你们手上的鸡哪来的？！”

那两个拎着鸡的人年纪不大，之前偷鸡被邱允楠发现后就有点不好意思，现在被邱允楠这么赤裸裸的指出来，顿时觉得手上的鸡都要啄着手了，有一种想把鸡扔掉的冲动，但在光头男的眼神压迫下，硬是抬头挺胸直视前方，装没听见。

光头男压制住身后两个没骨气的小弟后，再次无赖的开口：“这几只是山上的野鸡啊，我们追了很久才抓到的。”

邱允楠已经懒得跟这个颠倒黑白的说话了，直接上前抢那两只鸡，他到要看看这鸡是野生的还是他养的，这两只鸡脚上可有塑料环套着。

光头男挡住邱允楠后随意一推，邱允楠正好踩在一块石头上，没站稳，一下子坐在地上。

“瞧你这弱鸡样，想抢鸡？下辈子吧？”

几次三番无赖和挑衅的行为，邱允楠已经忍无可忍，一骨碌爬起来，捏着拳头猛地给了光头男一拳，打在脸上。

光头男挑眉，用舌头顶顶麻了的半边脸，爆了句粗口后，示意其他人好好看着，他要把身前这个细竹竿打的他妈都不认识。接着用直接把邱允楠掀翻在地上，抬起手就想照着之前邱允楠打他那样在邱允楠脸上招呼几拳。

穆桓看见邱允楠跟人说话越来越大声，那几个陌生人中的一个还悄悄把插在背后的钢管拿出来，就想上去帮忙，但是之前邱允楠让他坐着不要出声不要动，让穆桓左右为难。但当看到那个头上没头发的人扑倒邱允楠后，穆桓急红了眼，也不再记得之前邱允楠说过的话，满眼看到的是邱允楠被人压着欺负，满脑子想的是邱允楠是他的，别人连碰都不能碰。

凭借奔跑的冲力和穆桓自身的身体条件，很容易就把压在邱允楠身上想揍第二拳的光头男撞开，然后小心翼翼的扶起邱允楠。

光头男掸掸袖子，冷笑一声：“呦，我还以为就一个人呢，没想到还有帮手，怎么的，想群殴啊？”

邱允楠看见穆桓出来，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他被人打、受伤不要紧，要是穆桓出了什么事，邱允楠觉得，他会发疯的，吸了吸有疑似液体流出的鼻子，邱允楠退缩了：“你们把鸡放下，并且保证以后再不上山偷东西，今天的事就这么算了，要是不答应，我就……”

“就怎么样？报警？哈哈哈，你去报个试试，阿海，阿青，阿龙，给我上，狠狠的打，打残了算我的。”光头男说完话，率先抬脚踢向穆桓。

穆桓没打过架，好在身材壮硕，抬起手硬生生的接下光头男这一脚，然后左躲右躲，时不时的给上一拳，但被打到或踢到的时候还是更多。

阿海、阿龙，就是那两个拿着鸡的年轻小伙子，听了光头男的话，丢下鸡开始围攻邱允楠。两个人是亲兄弟，一开始会跟着光头男也是生活所迫，不负责的父母让这两兄弟从小就要靠邻居的接济才能吃饱，再大一点，碰到光头男，光头男就把两人手下，当弟弟养着，别看两人名字带点霸气，但其实很懦弱，所以光头男有意无意的，做些不入流的事情时爱把两个人带上，觉得这么做可以把人培养的凶悍一点。

阿海阿龙两兄弟一左一右夹击邱允楠，邱允楠不擅长打架，但身体灵活，山上又熟，加上两兄弟并没使出全力，看着危险但没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邱允楠跑出几步，拉开距离后回身，打算先解决一个再说，可这时，有个人悄悄的站在了邱允楠身后。就是从头到尾没讲过一句话，没有一丁点存在感的阿青。

邱允楠只顾着对付两兄弟，几次交锋后已经忘了阿青还站在原地，竟然没有一点防备的把后背露了出来。

邱允楠就看到原本还追着自己不放的两个人纷纷停了下来，然后一脸惊恐的看向他的身后，邱允楠脖颈上的汗毛一下子竖了起来，全身都在叫嚣着，快跑，背后有危险，但脚就像生根了一样，只有头一寸寸的往后转，然后他看到了高高举起的钢管，之后眼前一阵模糊，耳边伴随着几声惊呼和喊着快走的声音。

邱允楠一脸迷茫的摸着压在身上的人的脑袋，黏糊糊的，用手指捻了捻，不像水，倒像是血。怎么回事？是谁？

邱允楠坐起身，把怀里人的脸抬起来，是穆桓！

邱允楠着急的想要捂住穆桓头上的伤口，可是没有用，对了，要快点把人送到医院，邱允楠伸手在衣服上用力的蹭了几下，把手上的血蹭掉，然后急忙在裤袋里摸索手机。没有，另一个口袋也没有！

此时整个山头过分安静，只能听到邱允楠急促粗重的喘息声，他很着急，没有手机，就打不了电话，穆桓这个样子，失血太多又打到头，要赶紧上医院啊！正好，这个时候邱允楠的手机响了，小心的抽出身体，邱允楠磕磕绊绊的捡起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大树下的手机，是张素打来的电话，邱允楠颤抖着手，滑了好几次才划开接听键，听到张素询问情况的温柔嗓音，邱允楠的眼泪唰一下就下来了，带着哭腔的把穆桓受伤的事说了。

张素听了，急忙去推睡在身边的丈夫，两口子套了件外套就往山上跑，合力把穆桓抬下山后，王建国开着车把人送进镇上的医院，结果穆桓失血过多，镇上的医院没有那么多的储存，加上穆桓出的气多，进的气少，怕出意外不给救，只好赶紧把人送到市里的大医院。幸好，穆桓生命力顽强，硬是吊着一口气被医生推进手术室。

十一

手术灯已经连续亮了三个小时，对邱允楠来说每一秒都是折磨，坐在门边的椅子上，邱允楠摊开双手，又握紧，虽然手已经洗了好几遍，但是曾经满手的鲜红仿佛历历在目，黏腻的感觉也依旧存在。随着时间的流逝，邱允楠从惊恐、焦急，渐渐变得麻木。有那么一瞬间，邱允楠的大脑是放空的，什么感知都没有了，直到手术门被打开。

邱允楠的身体猛地一颤，从椅子上蹦起来，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从门里出来的护士。那护士被邱允楠的动作吓了一跳，拍拍胸口快速走过。

邱允楠看着越走越远，拐了一个弯后再也看不见的护士，突出憋在胸口的那口气，一瞬间不知道是庆幸还是随之而来的更多的无力。

他就不应该去山上抓贼，不就是几只鸡几个鸡蛋嘛，偷了就偷了，有什么大不了的。要是他不去山上，穆桓就不会跟着了，也就不会受伤，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不对，他就不该养鸡，被张姨王叔救了之后就该快点离开，一个手脚健全的男人竟然还要靠年过半百、互不相识的两个人生活，这个世上怎么会有像他这样厚颜无耻的男人。邱允楠抬手就往自己脸上甩了个巴掌，一边等累了打瞌睡的张素被吓醒了，看着邱允楠右脸上清晰可见的五个指印，被吓到了。

“小邱，你干什么，干嘛打自己？”

“姨，都是我的错，都是我害的穆桓变成这样。”邱允楠小声的忏悔。

张素坐在邱允楠身边，相处快一年了，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负面情绪出现在这个在她看来还是半大孩子的男人身上。这一年小邱没说，她也没问，可哪有父母会允许自己的孩子独自在外这么久而不闻不问。看着这个孩子每天起早，那么努力，虽然辛苦，但都笑嘻嘻的，张素既心疼又欣慰。此时，张素不知道怎么劝慰，只能拍拍邱允楠的背，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小邱，穆桓一定会没事的，你不要在自责了，发生这样的事，你也不想的对不对？”

“不是，只要我不抓贼，不养鸡，或者，我不在王家……”邱允楠说不下去了，不只是满眼的泪水流下，语带哽咽，怕被发现，而是他突然想到张姨和王叔对他的好，他怎么能说出这种伤人心的话。

“姨，对不起。”

“没事的，姨知道你现在的心情，要不要喝点牛奶，姨去买。”

正好这时，在医院外抽完烟的王建国回来了，拎了一袋早点。

“来，多少吃点。”说着，递给邱允楠，让他挑点爱吃的吃了。又拉起张素走到一边，说：“我刚给王兴安家媳妇打过电话了，她说会通知穆桓的家人的。等穆桓出来，我们是不是要回趟家，带点用的吃的，穆桓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必须负责，还要在医院陪床。”

张素点点头，担心的朝邱允楠看了一眼，小声说：“老王，你说穆桓会不会……”

“胡说什么呢，这医院是市里条件最好的，一定会把人救回来的。”

“哎呀，你小声点，我这不是怕万一出事嘛，小邱跟穆桓关系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怕小邱会想不开。”

王建国皱着眉头担心的叹了口气，他知道两个孩子关系好，可是那天，两个正常的男人会手牵着手在路上走吗？希望不是他想的那样吧。

又过了两个小时，穆桓终于被推出来了。

邱允楠着急的跟着推车去病房，没听到主刀医生说的话。

“病人生存意识强烈，虽然手术中因为失血过多加上脑部受重击几次休克，但硬是留着一口气撑到了随后。人虽然是救回来了，但是还要看恢复的情况，如果三天以内没醒过来，建议再去省医院做个全身检查，还有病人有脑震荡，醒来后可能会有短时记忆受损，换句话说，可能会失忆。”

邱允楠坐在床边，愣愣的看着窗外由蓝渐渐变黑的天空慢慢飞过的一架飞机，呆呆的想，原来附近有飞机场啊。

已经是穆桓昏迷的第二天了，还有一天，再不醒过来的话就要转院了。梅姨已经被他劝回家了，想起前一天梅姨来医院后没说一句谴责的话，但也没有理睬自己，甚至是一个眼神，邱允楠就忍不住一阵苦笑，这是第二次因为他的缘故害的穆桓生病受伤了，不怪梅姨不给好脸色。不过还好，梅姨对他已经好多了，走之前还对他说了，让他记得吃饭，晚上早点休息。

邱允楠回神，晃晃跟穆桓紧紧牵在一起的手。小声的对穆桓说：“穆桓快醒醒，梅姨说了，要是你醒了，马上就能吃到奶黄包，她对你那么好，你怎么忍心让她伤心呢。张姨，王叔都盼着你能快点醒来，快点好。”

“你呢？”

“我？我能带给你的只有厄运。”

！

邱允楠睁圆了眼睛，抬头，穆桓竟然微微睁开眼睛，还能跟他说话了。邱允楠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按响床头的铃，召唤着医生赶紧来。

听着医生说没有大碍，好好休养的话，邱允楠强忍着将医生送出门，关上门后，用头抵着，静静的哭了。

“渴。”

邱允楠胡乱擦掉留在脸上的泪痕，笑着给穆桓倒水，插了根吸管，小心的放进穆桓嘴里。

“慢慢喝。”

邱允楠站在床边看着穆桓朝他伸手，小心翼翼的握住。

“怎么了？”

“不哭。”

邱允楠点点头，看着穆桓一如既往专注单纯的眼睛，慢慢低下头，虔诚的在他绑着绷带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

直起上半身，邱允楠就看到穆桓看着他的亮晶晶的眼睛，嘟嘟嘴示意这里也要。

邱允楠匆匆往门口看了一眼，飞快的落下一吻，没等穆桓有所动作就往边上跨了一步。穆桓的眼神别提有多委屈。

“好了，肚子饿不饿，我去买点吃的。”

穆桓想了想，慢半拍地回道：“不饿，穆桓困。”话音刚落，穆桓就缓缓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呼吸渐渐变的绵长，邱允楠好笑的给他拉拉被子，走到房间外面打电话叫了份外卖。虽然食堂里还有饭菜，可他不想离开半步。

吃完晚饭，邱允楠拉开病床边的简易床，抓着穆桓的手，看着穆桓安静的侧脸，只觉得困意袭来，跟着进入梦乡。

邱允楠是被热醒的，梦里，他老师觉得手里抓着什么滚烫的东西，下意识的想甩开，接着，邱允楠睁开双眼，看见原本握在手中的穆桓的手无力的搭在一边，邱允楠心里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下意识的，邱允楠还想去握穆桓的手，可是非常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