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邱，你这是怎么了？出门的时候不还好好的？是不是伤口裂了？让姨看看。”张素慌张的站起身，就要去扯邱允楠的袖子，碰到的是邱允楠冰凉的手。

邱允楠摇摇头，想说句话让张素不要担心，却在下一秒，眼前发黑，晕了过去。

只短短几秒，邱允楠醒了，睁开眼就看到张姨拿着手机，慌乱的按着号码，急得满头大汗。

邱允楠困难的抬起右手，拿下手机。

张素这才发现邱允楠已经醒了。

“小邱，你醒了，感觉怎么样？你吓死姨了。”

“姨，我没事，就是，”邱允楠抬抬拿着手机的右手：“伤口好像裂了，有点疼。”

张素小心的拿回手机，这次不再慌乱，有条不紊的按下号码，拨给王建国，让他快回来带邱允楠去医院看伤口。

脱了外套，可以看到有血渗到了线衫上，医生毫不犹豫拿起剪刀，唰唰几下，邱允楠顿时又多了两件少了袖子的长袖。

由于是缝合后再次裂开，邱允楠从楼梯上摔下来的时候又用了很大的力气，所以伤口有点恐怖，医生脸色不好的拆线，再次缝合。

“还没见过你这样的病人，这手臂难道不是你自己的吗？裂成这样就一点不疼？再这么几次，伤口还怎么愈合，等气温高了，发炎了，你找谁哭去。”医生气呼呼的把线剪断，龙飞凤舞的写好单子，把人赶出医疗室。

回村的路上，王建国时不时的用后视镜看一眼一言不发、低着头沉思的邱允楠。

“小邱啊，医生的话你别在意，他也是担心你。”

“王叔，我没事，是我自己缘故伤口才裂开的。”

“那你要小心一点，毕竟伤在右手，一直不好也怪麻烦的。”

“嗯。”

过了一会儿，王建国试探着问：“穆桓回来了你知不知道？今天早上我在包子店看到他了。”

邱允楠顿了几秒才摇摇头。

到了村口，邱允楠从面包车上下来，王建国还有事要忙。

邱允楠拿着外套，也没穿，大中午的，并不冷，他已经能闻到一些属于春天的味道了。

邱允楠眯着眼睛抬起头，看着头顶上的蓝天白云，感受了一会儿太阳照射下来的温暖，深深的吸进一口气，再慢慢吐出，那一瞬间，邱允楠觉得一切困难，一切揪心的情感都虚无缥缈。是了，生活是自己的，还是要好好过下去的。

邱允楠像块石头似的，在村口足足站了五分钟。

睁开眼，邱允楠就看到有个人正站在离他不到半米的地方，正一脸惊吓的看着他的右手，确切的说，应该是他右手臂上的伤。

邱允楠一时间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往后跨了一步，稍微拉开点距离后，邱允楠向右微微转身打算绕行。

而面前的人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几乎是同一时间，邱允楠的左手就被握住。

邱允楠想甩开，无奈力气不够大。

邱允楠看着眼前又急又气，满脸心疼，就好像伤口长在他身上一样的那人，只觉得好笑。

“不好意思，请问，我认识你吗？光天化日的，你觉得一个男的拉着另一个男人的手，这样好吗？”

男人被邱允楠说的一愣，下意识的松开手。

邱允楠顺势抽离，加快步伐往杂货店走。

邱允楠怕他自己下一秒会狠狠的用拳头问候那人笔挺有型的鼻子。就在上午，几个小时以前，还跟人打电话说不会离婚，用一脸无辜的表情问他是谁。好啊，忘记谁不会，撒谎也不难啊。

邱允楠边走边气自己当初就是个傻缺，被一个男人耍的团团转。

穆桓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他感受到邱允楠对他的态度产生了很大的改变，明明上午还来找他，怎么一下子就不认识他了，难道他真把自己忘了？

穆桓彻底慌了，跑步上前一把抱住邱允楠就往包子店拖，他不相信邱允楠会忘记。

邱允楠也是没想到，穆桓竟然大白天的，不顾他的挣扎，就这么把他给拖到包子店了。

一开始邱允楠愣住了，等他反应过来就看到穆桓把他按在一把椅子上，然后转身在门口一阵鼓捣。等穆桓再次走回他的身边时，邱允楠才看清，穆桓先前做的小动作。

只见包子店的玻璃门的把手上被一条粗长的铁链来回绕了好几圈，还用一把大锁扣住。

直到两人都进了包子店，村口电线杆边竟然走出一个人，显然已经在那里站了不少时间。

十五

自上午从穆桓口中听到那两句话，直到此刻，邱允楠仍不愿面对，他有种想逃离的冲动，离开王家村，走得越远越好。

看着穆桓走近，邱允楠不愿对视，撇开头说了句：开门。

穆桓记着自己正装着失忆，可邱允楠手臂上纱布刺目的白让他很难受，这种纠结的情绪直接反映在了脸上。却让邱允楠从心里感到阵阵反胃和恶心，他怎么从来不知道穆桓的演技这么好，明明已经结婚，却从未从他的言行中探知一二，面对一个“陌生”的男人能表现出过分的关心，毫无芥蒂。

“为什么会受伤？”

邱允楠充耳不闻，走到门前查看锁链的情况，而穆桓固执地想要问出原因。几次追问，让邱允楠心头火起。

邱允楠猛地甩下大串链子，沉重的链子与玻璃门相撞发出刺耳的声音，让邱允楠更加烦躁。

“把门打开。”

“为什么会受伤？”

邱允楠抓过穆桓的领口低吼：“我再说一遍，把门打开。”

而穆桓却只看着邱允楠的眼睛，一心想知道邱允楠受伤的原因。

不经意的眼神对视，邱允楠像被针扎了似的，逃避的松开穆桓，心里一阵慌乱，不敢去深思为什么他还能从穆桓眼中看到还和以前一样能让他沉沦的情意。

邱允楠不想再在包子店待哪怕一秒，穆桓的行为已经让他混乱。

邱允楠随手拿起一条木凳，就要砸门，却见穆桓直愣愣的堵在门前。

邱允楠砸门且不说一凳子下去会磕到穆桓，就是破碎的玻璃碎片，肯定也会溅到穆桓露在外面的头、脖子和手。

“让开，你别以为站那里我就不敢砸了，你不是不认识我吗？那么关心我做什么？还是你对所有的陌生人都这样？我邱允楠从来不用别人假好心，不就是又少了个我自以为是爱我的人嘛，又不是第一次了，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之前我爸妈不要我了，我都能活得好好的。你？在我眼里就是个傻子，一点都不重要，要不是看你长得不错，我又少个听话的帮忙干活，我都不会多看你一眼。”

这一刻，邱允楠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他就像一只在雨中受伤的小鸟，躲在屋檐下冻得发抖，失了安全感，忍不住说出一些伤人的话，想要获得一丝心里的安慰，却发现伤口没能止住，反而流出更多的血，让他头晕目眩，大脑一片空白。

穆桓听着一句句扎心的话，脸色越来越难看，结果因为邱允楠情绪失控而慢慢滑落，快要砸到脚的凳子，放在一边。

下一秒，穆桓用力的把人抱进怀里：“我没有失忆，我没有忘记你，我爱你，你不能不爱我，不可以不要我。”

长久以来的心理压力，加上近几天接连受到的刺激，邱允楠已经濒临崩溃，耳边的说话声他听不到，全身无力的被穆桓抱着才没有摊到在地上。

穆桓听着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抬手一下下抚摸邱允楠的背，心里自责不已。

一段时间之后，邱允楠找回一丝说话的力气：“求求你，把门打开好不好。”

仍在邱允楠背上来回抚摸的手明显地一顿，再次移动时，没有了之前的节奏和力度，邱允楠一声闷哼后，显然因为过于用力，把人弄疼了。

穆桓渐渐松开手，低头看着邱允楠略显单薄的身形和再次弯曲的背，明显感受到了邱允楠的排斥和另一种让他难以理解的复杂情绪。

“我真的没有失忆，没有忘记你。”

穆桓着急地想要解释清楚，来来回回却只有这么一句话。

邱允楠只在穆桓说第一遍的时候身体轻颤了一下，之后只是麻木的站着，等穆桓因为无助而慢慢停止重复后，再次开口想要离开。

“我不要，为什么你要走？是那个女人吗？你喜欢别人，所以你不要我了。”

邱允楠不管不顾只想离开的态度激怒了穆桓，出声责问两天前看到的那个让他恨不得把人撕碎的场景。

邱允楠疑问的看了眼穆桓。

“我都看见了，就是那个女人，抱那么牢，你还带着她在路上有说有笑的。”

邱允楠无奈又好笑，这都是什么事，他跟张楚涵？再清白没有了。穆桓显然是误会了，不过邱允楠懒得解释。

“你说是就是吧。”看着穆桓一脸被遗弃的凄惨表情，邱允楠只觉得右臂传来一阵阵疼痛，“干嘛一副我在欺负你的表情，你不也有爱人，还结婚了，我们彼此彼此。”

穆桓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有爱人，但是没结婚。”

邱允楠心里先是一痛，随后止不住的怒意上涌。都已经被他知道了还说谎，真当他这么好骗，骗一次还不够吗？

邱允楠捏紧拳头，一拳挥向穆桓。

穆桓半边脸被打麻了，急忙架住邱允楠的第二拳，弯腰钻到邱允楠肋下，一用劲，将人扛起。

邱允楠大头朝下，一时气血上涌，倒挂着看着穆桓一步步爬上楼梯，然后踢开卧室门，把他扔在床上。

穆桓把邱允楠仍在挥舞的双手牢牢按住头顶，低下头封住邱允楠的嘴。

邱允楠全身不能动弹，眼前一黑，嘴里被一条滑溜溜的东西在各个角落扫荡，又快速抽离，没能让他咬住。

穆桓气急败坏的看着邱允楠，眼神留恋的在邱允楠唇边打转，随后把头埋在邱允楠颈侧，闷闷的开口：“失忆是小远说的，我还看了很多电视剧，学里面怎么做。”话里话外带了点寻求表扬的意思。

邱允楠安静的听穆桓说。

“看到你抱别的女人，我才决定这么做。”说完还轻轻的哼了一声。

邱允楠没有说话，渐渐放松身体。

“没有结婚，穆桓从来不骗人，没有就是没有，结婚是要和喜欢的人一起，穆桓喜欢邱允楠，要跟邱允楠结婚。”

邱允楠笑了，心里对这些话信了大半。穆桓和他相处的这一年多，一直都是孩子心性，心里是藏不住事的，要是真结婚了，多少也能从言行中看出点端倪，况且，谁会嫁给这么一个在乡下开包子店，不懂世故，很多时候都需要照顾的男人。之前是他钻牛角尖了。

“谁说没有，你失忆是假的，这还不算骗？”

穆桓直起上半身，看到的是邱允楠带着笑意的眼睛，情不自禁地松开手，捧住邱允楠的脸，一顿猛亲。亲着亲着，慢慢起了反应。

邱允楠看着穆桓可怜巴巴的眼神，不道德的笑出声，并且越笑声音越大，笑的流出眼泪还没停下。

穆桓也不管下半身支棱着难受，用手去擦邱允楠的眼泪。

“邱允楠不哭，都是穆桓不好。”

邱允楠只觉得心里还有东西沉甸甸的压着难受，不问出口，他一辈子都不能释怀，请原谅他，爱是自私的，不容许任何人插足。

“穆桓，上午你在和谁打电话？”问完话，邱允楠直勾勾的看着穆桓，他要听真话。

穆桓为难的挠挠头：“我也不知道。”

邱允楠不信，穆桓绞尽脑汁思考的样子看在邱允楠眼中却是支吾遮掩，不愿说实话的表现。

“不愿意说就算了。”

邱允楠推开穆桓就要下床。被穆桓再次压了回去。

“不是，不是的，我只记得她叫雪儿，名字不知道。”

邱允楠听了倒是不再挣扎，撇过头不愿搭理穆桓。

“是真的，你要是不相信，我就打电话过去，让她跟你说。”

穆桓伸手就去够电话，找到通话记录，直接回拨。电话接通后，穆桓恶声恶气的让听筒里的人报名字，然后换成笑模样把电话递给邱允楠。

邱允楠先没听见任何声音，然后有一个稚嫩的小抖音说出“韩念雪”三个字，紧接着一声大哭，听筒里传来一句“妈妈，穆桓哥哥不知道雪儿的名字”。

邱允楠诧异的看了穆桓一眼，把电话还给穆桓，穆桓接过后，也不管仍在通话中，电话那头还有说话声，就把电话挂了。

“上午和你打电话的人叫韩念雪？”

穆桓点头，有雪，应该就是叫这个名字吧。

“她还是个小女孩吧？”

“对的，就到我这。”穆桓伸手在屁股附近比划了几下，表示出韩念雪的身高。

邱允楠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吃一个小女孩的醋，那个小女孩甚至都没穆桓一半高。

包子店外，有个人影在一楼回归平静后从角落走出来。

王安邦脚步凌乱地离开，他要找个地方静一静。

突然从王安邦的身后伸出一只手，直接扣住他的脖子，把他带上了一辆车。

王安邦被吓得一动不敢动，进了车里，耳边响起关门声和拉窗帘的声音，王安邦闭紧眼睛，颤抖着说：“好汉饶命，这是我的钱包和手机，你，你拿走吧，我不会报警的。”

王安邦在口袋里一阵摸索，只有手机，钱包不见了。

“钱，钱包不见了，可能是掉了，要，要不我去找来再给你？”

“好汉”一把按住王安邦，压着嗓子说：“把你今天看到的都忘掉，要是敢对别人提一句，我就……”

“好汉”还没把威胁的话说完，王安邦就急忙点头，他已经感觉到有个尖锐的东西抵着他的腰侧，生怕反应慢了就会少个肾。在大城市经常有人睡一觉之后，发现莫名其妙少了个肾的新闻。

“记着你答应的事，要是敢耍心眼，你家里还有老父老母，掂量着办吧。”

王安邦听到劫匪连他家的情况都知道，心里最后一点小心思也没有了，再三表示自己绝对不把看到的对任何人说，不，他根本就没看到什么事，怎么和别人说。

“好汉”很满意王安邦的反应，十分慷慨的放过王安邦，让他闭着眼睛下车，心里默数100下才能睁眼离开。

王建国把手里的简历扔到一边，刚才他就是用简历上硬壳封面的一角对着王安邦，也多亏那小子胆小又惜命，不然还真威胁不了。

王建国看了眼村口包子店，隐隐约约的可以看到里面的人影，叹了口气，眼里满是担忧，要找个机会和小邱谈谈了，这种情况多出现几次，村里恐怕都要知道两个人的事了。

王建国又看了眼缩着肩，乖乖数数的王安邦，发动车子快速驶离。

王安邦清楚的听到汽车离开的声音，没敢立马睁眼，心里止不住的可惜。

从一年前见过一面后，王安邦的梦里就老是出现邱允楠的身影，每次醒来，床上一片狼藉。王安邦一开始不能接受自己会对一个男人产生欲望的现实，试着找过几个女人，却没人能勾起他的兴趣，有一回和朋友出去酒吧玩，在一伙人的怂恿之下，加上酒劲上涌，大着胆子半推半就的和一个十多岁的小男生发生了关系，从此一发不可收拾。等尝遍各种滋味后，王安邦时常觉得空虚，看着身下意乱情迷的男孩，脑子里想的却是邱允楠在老旧棉袄的映衬下，露在外面的纤细手腕和低下头脖颈间美好的弧度。邱允楠在王安邦眼中就像个精致的瓷器，让他想要占为己有，再摧毁，那种滋味，光想想都能让王安邦兴奋不已。

所以当王安邦看到心心念念一整年的人跟村里有名的傻子在一起，言行举止又十分亲密，大白天的就在包子店搂搂抱抱时，王安邦觉得机会来了，他想以此作为把柄，让邱允楠不得不讨好他，他可以趁机占点便宜，尝尝甜头。没想到半路竟会冒出来个碍事的，不仅打碎了他的小算盘，连他和父母的安全都难以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