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or坏事？”宋是凡询问着脚刚踏进办公室的童谣，叶柠的目光也从正在批改的作业本上移开。

童谣拿水杯接水，若无其事的回着话。“刚转来的学生，主任安插在我班上。”

叶柠问：“长得可爱吗？”

宋是凡鄙视之“你可是披着教师的皮，不是恋童癖。”

“老师要把学生当做自己的孩子，我只是希望我的孩子能可爱点，有错吗？”

“没错，外貌协会的注孤生。”

“宋是凡，你找死吗？”

童谣左手食指提了下鼻梁上的眼镜，“叶柠你红笔给我用下。”他不出声阻止两人等下就要开打了。

叶柠哦了一声，把自己办公桌上的红笔递给童谣，宋是凡拿着书本去上课。

下午放学，童谣去教室布置作业后就离开了。一个小时后他去教室锁门，看见唐诺还在教室里坐着。

“唐诺，你怎么还没有走啊？”

“妈妈他们没来接我。”他等了好久，妈妈也没有来，他很难过。

童谣给教导主任打着电话，那边一直没有接通，他把手机放回包里。“那你要跟老师走吗？老师带你去吃晚饭。”

唐诺摇摇头“妈妈说不能随便吃别人给的食物，不礼貌。”

童谣想妈妈究竟是何般神圣“老师今天请你吃饭，你下次请老师，这样就不会不礼貌了，妈妈也不会责怪你的。行吗？”

“好。”

童谣想孩子就是孩子。

他帮唐诺把书本作业装进书包里，同他离开教室，锁好门窗。

接近夏日的夜晚，夜晚不会来的太早。学校的街边会有路边摊，放学一个小时了，这些摊位早就没了。

顾及到小孩子的肠胃，童谣带唐诺去了小吃巷的饺子店，店面很干净。童谣点了一份饺子，8元的，有十五个，韭菜味的。

“在这里等老师一下，老师给你打点汤来。”童谣把唐诺的书包放在桌子上，唐诺这一路都安安静静的。

童谣端汤过来时，老板把饺子也送了过来，童谣往汤里加了几滴醋，用汤勺喂了唐诺两口。

唐诺咋吧咋吧嘴说有点酸，童谣尝了一小口暗道还真有点，拿过筷子让唐诺自己吃饺子。

“我不会拿筷子。”唐诺说话的时候有点窘迫，像被戳穿了难以启齿的事。

童谣啊了一声说：“这样子啊，我喂你吧。”

童谣喂着唐诺吃饺子，唐诺吃的慢吞吞的，小孩子都这样，吃饭也不会忘记玩闹东张西望，而童谣的耐心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磨炼出来了。

唐诺吃了九个饺子就不吃了，剩下的童谣吃了。童谣结了帐拿起唐诺的书包，牵着唐诺的手离开。

“我们现在要回教室吗？”唐诺吃饱了精气神仿佛要回来了。

“去老师的办公室，妈妈说不定会来接你。”

唐明非没有携自己妻儿回自己的家，还是呆在岳父岳母家，他和沈单回国的第三天就开始正常上班了。

他到家的时候岳母做了晚饭，岳父和小舅子坐在沙发上，他巡视了屋子一圈也没有发现应该在家的唐诺。

“妈，唐诺呢？”唐明非问。

沈老夫人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唐明非“不是你去接的吗？”

“我没有去啊。”

唐明非话一出，在场三人都愣了，放学已经快接近三个小时了。

“赶快打电话给沈单。”沈老爷子手指着唐明非，手指急得一直在抖。唐明非打电话过去，沈单正往家里走，接了电话火急火燎的调转车头去学校。

唐诺是沈老爷子带去学校的，沈老爷子急得也忘记了认识教导主任这事。沈单去学校的时候，万幸校门还没有关，学校有点大，她一处一处的找着，在心里默念没事的没事的。

她看见一栋楼，不知道是不是教室，还亮着灯，她几乎是用跑着上楼的。

她打开亮着的房间的房门，唐诺正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笔在白纸上写写画画，旁边坐了一个青年，戴着眼镜。

“妈咪～”唐诺从椅子上下来，小跑了几步抱住自己母亲的腿。

沈单蹲下身抱着自己儿子，“对不起啊，妈咪今天太忙，忘记来你了。”

唐诺离开母亲的怀抱“没关系，老师说妈妈要上班。”

沈单视线从儿子脸上移开，唐诺口里的老师已经站在她面前了。她点点头说了声谢谢。

“唐诺刚刚吃了饺子是面食，晚上可能很难消化，给他吃点健胃消食片。”

沈单尴尬的笑笑说着谢谢老师，拉着唐诺的手离开了，童谣锁好办公室的门也跟着离开，已经晚上九点了。

沈单的车还停在校门口，沈单说送送童谣，童谣拒绝。

沈单给副驾驶上还满满身活力的唐诺系着安全带。“宝贝还习惯吗？”

“不习惯，可是老师们很好，教了我很多东西。”唐诺用手比划着，光是口头说说想是不能比喻出很多。

“对了，刚刚和你呆在一起的老师叫什么？”她一心全扑在唐诺身上，忘记询问和唐诺呆在一起的青年的名字。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清清瘦瘦，白白净净。

唐诺拉过自己母亲放在键盘上的右手，他右手的食指在沈单手掌写着‘童谣’，唐诺写完后，对着母亲笑笑，说：“老师教我的。”

“宝贝很喜欢童老师吗？”

“喜欢”

“那我们以后就在这所学校念书。”他们让唐诺来学校念书只是先让他适应一下中国式教育，倘若唐诺不喜欢，她还是会让唐诺出国念书。

第二日的早上，唐诺不吃早餐，其原因是因为在国外吃惯了西式的早餐，突然间饭桌上摆了粥和小笼包。

不管他们怎么哄唐诺就是不吃，嘟着嘴一脸不高兴的坐在一旁。

“你吃了早餐我就让舅舅送你上学。”

唐诺听了姥姥的话，看了一下正在喝粥的舅舅，飞快的吃完了碗里的粥还吃了两个小笼包，站在沈流景旁边拽着沈流景衣角说：“舅舅快点。”

“我朋友跟你介绍了一个女孩，你什么时候有空见一下吧，老大不小了，觉得合适就结婚吧。”

童谣喝着豆浆，听闻这话停止了吮吸的动作，看着自己的母亲。

“周末吧。”自己的母亲突然谈起这个事，使他要被迫的想着这些事情，结婚生子，他从未好好想过，因为这些对他来说有些遥远罢了，他连情爱的滋味都没有尝过，突然要跨过这些，他有些惊慌失措。

早上出门略急，连眼镜片都未曾擦，学校拐角处，童谣边走边取下眼镜用大拇指指腹擦试着。

沈流景把唐诺送到教室门口，就开车离开，学校的正门处为什么是个拐角，他倒车都不方便。

他只是倒车接了一个电话，车尾就撞到了人。当他看见撞到的不是学生时着实松了一口气。“你没事吧？”

他看着被撞到在地上的男人慢吞吞的站起身来，白色的衬衣，蓝色的牛仔裤，一双帆布鞋。沈流景猜测应该是个在读的大学生。

男人站起身拍拍裤子上的灰尘，回答着“没事。”

沈流景有些惊讶，讶于这个男人的那句没事，最正常的做法不是讹他一笔钱。这个世界，像他这些的人，怕是难以存活，谁让这个世界太现实。

“这是我的名片如果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沈流景把名片塞进男人的手里，他发现男人和他谈话的这段时间里一直眯着眼，他想那双眼睛睁开会是什么样子。

童谣重新戴好眼镜，他的眼睛近视度数越来越严重了，没了眼镜眼睛只能看见模糊的影子。

他看了下手里拿捏着的名片，三个宋体黑体大字沈流景。他第一次听见他的声音，看见他的名字，童谣脑海里想的是行云流水，急景流年。

眼睛模糊的没有看见样貌，记忆里他的声音像大提琴一样撩拨着心弦，怪怪的感觉。

他把名片揣进裤兜里，连名片上沈流景名字下面那行沈氏集团房地产有限公司董事长都没有看见。

宋是凡上完第一节外语课，拿着书本走进办公室，外语书本扔在童谣的办公桌上，啪的一声吓得叶柠身子一抖。

童谣抬了一下眼镜，莫名其妙的看着宋是凡。宋是凡臀部靠着桌沿说：“童谣你那个转学生简直是个宝，英语说得简直是顺口溜。”

“是吗？”童谣对此事没起任何兴趣，连回答都干巴巴的。

“我猜想肯定是哪家贵族少爷回国念书，为了不引起注意所以念了公立的学校。”

叶柠嘴角勾起讽刺的弧度，手里拿着指甲剪正修着指甲，施施然说：“你披着老师的皮，做老师要一视同仁。”一视同仁四个字还拉长了声调。

“我这个做老师的只是想了解一下学生的家庭背景有错吗？”

“没错，但是这些应该是童谣这个做班主任的事，狗拿耗子。”

“本少爷不和一介女流计较。”

宋是凡拿起自己的课本走到属于自己的办公桌，叶柠对着他的背影一阵嗤鼻。

中午放学的时候童谣去教室查看，唐诺没在教室，他给教导主任打了一个电话询问了下，教导主任说是被姥爷接走了，还顺带感谢了童谣昨晚的事，童谣说这是做老师分内所及的事。

沈流景开着车，唐择柚坐在副驾驶上。两人成为朋友唐明非和沈单功不可没，若不是朋友在商场也一定会是对手。

“你妹妹孩子都这么大了，你怎么也要意思意思一下找个女人啊。”

“是你弟弟管不好下半身。”

唐择柚摇下车窗，凉风从外面吹进来，他需要冷静一下。“你不会性冷淡吧？”

“不要乱说话。”沈流景偏过头“你侄子还在我手上。”

“你要绑架勒索然后撕票？”唐故已带着惊慌的语气，最后耸肩摊手“怎么说他也是你外甥。”

沈流景包里的电话响了，他将车停在路边“嫁出去的女儿如泼出去的水，她生的孩子和我有什么关系吗？”沈流景看了唐择柚一眼接起了电话。

唐择柚看着沈流景接电话，沈流景一句话也没有讲，然后就挂断了，他在心里槽骂沈流景那张嘴的厉害。

“我要去接你侄子。”

“不是说好去酒吧的吗？”

“我可不想你侄子被弄丢。”

下午放学铃一响，童谣交待了下叶柠晚点帮他锁一下教室门，他要早点回家。童谣正打算离开，唐诺就站在门口了。

“老师。”

天气快要到六月夏了，唐诺身上穿着黑色的短袖，肚子处是一朵白色的大蘑菇，有白色斑点的牛仔裤，搭一双灰色的小布鞋，灰色的双肩包，穿着上就胜了其他孩子几分。

还没等童谣做出反应，叶柠赶紧上前蹲在唐诺面前，捏了下唐诺的脸。“哎哟，小宝贝，你多大啊？好可爱。”

“七岁。”唐诺还伸出双手伸直了六根手指头。

“今天老师讲的数学能听懂吗？”

对于叶柠的问题，唐诺毫不留情的回了句不能，叶柠心碎。宋是凡哈哈大笑起来，拉着唐诺手询问他英文为何如此好，唐诺说是因为和爸爸妈妈生活在国外。

“那为什么会把母语讲这么好呢？”叶柠问。

“母语是什么？”唐诺反问。

“就是中文。”宋是凡回答。

“妈妈爸爸教的，他们说我是中国人要讲中文。”

叶柠说：“有骨气。”

“那是什么？老师也给我说过。”唐诺抬起头看着站在他身边的童谣，手拽住他衣角。

“今天妈妈还没有来接你吗？”童谣牵着唐诺的手，询问着他。

“姥爷说舅舅会来接我的，我在等他。”

“那我们去校门口等，好吗？”

“好。”

“叶老师，我交代的事麻烦你了。”童谣收拾着要带回家需要备课的书本。

“没事。”

三个人站在校门口，唐诺站在中间抓着童谣的手，宋是凡和童谣一左一右。

视野里出现一辆车子，唐诺突然松开童谣的手像车子跑了过去，童谣本想拽住他，听见唐诺唤了声舅舅，手的动作停了下来。

唐择柚和沈流景是一同下的车，沈流景看见自己的外甥正像他奔来。牵着外甥手的人，他认识，今早上刚认识的，被他车尾撞到的男人。只是没有想到是老师，原来是为人师表。

他这一天都在等待中度过，他在等那个男人的电话，只是想告诉自己这个悲凉的世界再也没有纯良无害心善如孩童，金钱才是他们最需要的东西。

直到再次看见这个男人的前一秒也没有接到他打来的电话。

“舅舅。”唐诺瞧见自己舅舅立刻抱住舅舅的大腿。

唐择柚走到沈流景身边，蹲下身说：“小胖子，你大伯还在呢。”

“我不是胖急。”

“就是。”

“唐择柚，明天和唐诺一起去念幼儿园吧。”一个吐字还不清楚，一个还和小孩子闹。

唐诺听说要和舅舅在一起，抱着沈流景大腿的他难过的不想说话。

宋是凡看着那辆黑色的车，手搭在童谣肩上“宾利耶。”

“和我有什么关系吗？”童谣拿下宋是凡的手向唐诺走去，宋是凡跟在他后面。

“唐诺，老师先回家了哦。”

唐诺松开沈流景的大腿，面对着童谣，双手抓着衣服下摆对童谣点点头，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不开心？”宋是凡揉着唐诺头发，从衣兜里拿出一块口香糖，葡萄味，他递给唐诺，唐诺低着头不理。

“别人给你东西的时候你要说什么？”

突然想起的声音，像大提琴的地缓，在心里来来回回，如同绕梁三日。蹲着的童谣抬起头，太熟悉的声音。此刻的他才细细打量起来，早上听见声音眼睛看的模糊的身影的人。

男人穿着黑色的西装，黑色的皮鞋，皮鞋擦得很干净，整体看着特别舒服。他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看一个男人近乎痴迷了。

唐诺没有去接宋是凡手里的口香糖，而是扑进蹲着的童谣怀里，童谣没有防备身子向后倒去，还好手快，撑在地上，粗糙的地面摩擦着手心。

“我不要和大伯呆在一起，我不喜欢大伯，我要和舅舅呆在一起。”唐诺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

沈流景大约也没想到自己只是一句玩笑话，身为孩子的唐诺竟然如此当真。

童谣替唐诺擦拭着眼泪，孩童时的他这样哭着，给他擦眼泪的永远是爷爷奶奶，故作坚强的外表，内心脆弱的他人的一滴泪能引出年少所有的委屈。

“唐诺这样不对知道吗？”

唐诺拿哭红的双眼看着他，眼神里有委屈和不明白。

“舅舅和大伯都是家人，怎么可以不喜欢。就算如果不喜欢大伯，也不要讲出来，他也会像你这样难过。”为人师表授以学业便可，这些道理是为人父母教已告知。可是连做人都失败透顶的人授以学业，又怎会知道是不是无用功。不要因为年小而认为还不用懂得或许还不会懂得，高深的道理用浅显的话语讲出来，这和看开水是无色一样简单。

教育要从小抓起。

唐诺听了童谣的话，看了一下自己的大伯，发现自己的大伯对他笑着，他红着脸低头喃了一句对不起。

“那我们先走了。”沈流景揽着唐诺的肩，帮他提着书包，对童谣点了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