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瑛……」小小声的唤着，对方睡得很熟，没有任何清醒的迹象。

地上很冷，苏芳不畏寒的席地而坐，只为了如此靠近曾俊瑛的鼻息。

为什么，明明从小看到大的同一张脸，他却……

怦怦！怦怦！

苏芳忍不住捂着自己的耳朵，心跳声大到让他觉得好难受。

怦怦！怦怦！

怦怦！怦！怦怦！

结果却听到更紊乱的心跳声。

他该不会是病了吧？苏芳如此想着。

摒住呼吸，苏芳魔怔般的将手指头往曾俊瑛的轮廓伸去，正当快碰触到肌肤的刹那，他手指卷曲起来，不敢就这样碰触，可是指尖处传来的空虚和寂冷，又让他加倍想触摸，于是他又伸直手指……

睁开！

吓！

曾俊瑛突然睁开眼睛，吓得苏芳差点尖叫往后倒，他满脸都是被抓包的心虚表情。

苏芳顿时支支吾吾，拼命地想找一个合理的理由：「我……」同时他赶紧将自己的手缩回来想藏在身后。

没想到，曾俊瑛的动作比他更快一步，握住想偷藏起来的纤细手腕，下一秒穿着睡衣的苏芳，就被强而有力的拥抱环住，落在对方温暖的怀里禁锢，再半秒后，曾俊瑛的唇精准地捕抓住苏芳的，在后者目瞪口呆中舌头长驱而入，转眼就卷碎苏芳所有的理智，夺去所有的呼吸只能无助地沉沦，最后在绵密悠长、驰魂夺魄的吻中，甘愿就此溺毙、不再苏醒。

第28章

时光荏苒，命运的轨迹似乎真的无法逆转，曾父自车祸后就再也没有苏醒过来，农历新年来到前，他在第一市医院内的加护病房与世长辞。

庞大的医疗费和工厂的延续经营问题，终于还是让曾俊瑛和上辈子一样中途辍学，他没有开自己想要开的书店，而是镇日埋首在家业中，两位师父也因为各自的变故没有再继续待在工厂里，而是另觅他处继续从业，与师父们的缘份似乎也就这么尽了。

尔后安顿好家人的经济，曾俊瑛去服完兵役，两年后再回来，他将工厂迁往费尽心机买下原本要开书店的的土地上，他没有成功的买下珍海味，因为他和钱宁儿莫名其妙的纠缠缘份，所以错失购买珍海味的最佳机会，但是珍海味也没有因此保留下来，在钱老的坚持下，将整栋房子改成学生宿舍出租，不得不说，钱老真的是个天生的生意人，这个思路确实让钱家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最瞎的事情是，钱宁儿竟然成为曾俊瑛的女朋友——

「她不是我女朋友。」两眼都紧盯报表的曾俊瑛，用着严峻无比的面孔第N次向苏芳否认这件事情。

「你还否认！俊瑞和梅心都跟我说了！」苏芳气呼呼的拦住准备到仓库的曾俊瑛，非要对方说个明白。

「他们两个成天都想替他大哥找个嫂子，有什么风吹草动的，都可以形声绘影说得彷佛亲眼目睹似，你不也领教过？」

听曾俊瑛这么一说，苏芳顿时犹豫起来，毕竟曾家那两个大弟大妹有多希望曾俊瑛娶老婆，他也不是不知道，就因为曾俊瑛牺牲自己的学业，扛起整个家计，供曾家老少吃穿用度不乏，甚至在曾俊瑞和曾梅心考上学费不菲的明星大学，都能拿出足够的金钱供应，并且以曾家大哥的身份威逼两个弟妹上学，于是曾家大哥的幸福成为曾家两位大弟大妹的第一焦点。

「那为什么昨晚钱宁儿会从你的房间走出来！」浑身都浸在醋桶里面的苏芳，愤怒的大吼。

「不晓得。」曾俊瑛才觉得无辜咧，他怎么知道钱宁儿会睡在自己的床上，这几天忙得连家都没回去过，直接睡公司了。「我有三天没回家，这事情怕是要问我妈。话说，你昨晚不是还跑到我这儿打秋风吗？」

「嘎？你三天没回家？对齁，我忘了……」苏芳终于尴尬的想起来，打秋风打到最后还死赖在公司这边霸占曾俊瑛的休息室，搞得后者只能睡沙发。

「还有苏芳，我实在想不出来你干嘛每次都怒气冲冲跑来问我这类的问题？」

「当然是因为……」苏芳张口结舌好一会，才理直气壮：「因为你是我最好的兄弟，我当然希望你能得到幸福，得替你这个工作狂把把关，那个钱宁儿不适合你，她不适合。」说到最后，满满的醋味又溢满整个公司。

「喔，她不适合，那谁才适合？」曾俊瑛又把注意力放回报表上，继续朝仓库方向走去，随意闲聊。

有时候曾俊瑛会感叹，其实命运更像是一个人的个性所做出的各种选择，若是他曾俊瑛能放下家庭责任，也许就不会再次重拾旧业走上机械这一途，毕竟他更向往闲云野鹤的生活。相反的，原本找不到喜好的苏芳，却走上开书店这一途，那是以前的苏芳所办不到的。

「你放心，我会好好替你筛选。啊，都到这个时间点，书商快过来送书，我得回去，回头见。」说完，苏芳一溜烟跑掉。

曾俊瑛也太习惯苏芳无厘头的举动，丝毫没受到影响，继续他的工作。

离开嘉机机械股份有限公司的大门口，跟守卫人员打声招呼后去牵车，当苏芳戴安全帽时，他呆呆地看着这间占地又广，建筑宏伟，每一年都在扩建的公司，有时候回想起来真像场梦，那个在机械业界很厉害的曾俊瑛，竟然是自己的朋友。

夏日气候炙热，树叶间跳动的阳光令他恍惚，多年前那个又寒又冷的圣诞夜，曾经发生过一个比夏天的太阳更加灼烫的吻，却是只有他一个人独享的珍藏。

他永远忘不了那个吻，十几年累积懵懵懂懂的感情，一夜苏醒。

他终于知道各种的患得患失、怦然心动，都是因为他喜欢这个人。

同时他也忘不了隔天一早曾俊瑛醒来时，当他像个傻子般期待地问曾俊瑛昨晚是什么意思，却得到一脸莫名奇妙和茫然，也是自那时开始，他才知道那个深情的眼神，火热的吻，只能是他一个人的秘密。

俊瑛……你还记得那天清晨离开他家时说过的约定吗？

应该是不记得了吧，应该只是随口说说的吧，这些年来他们的是兄弟，是朋友，是竹马，就是从来不是情人。

满怀寂寞地骑回斋心书店，苏芳掏出钥匙打开门，走进一屋的悠悠时光，等待书商的到来。

不，那不是苏芳一个人的秘密。

忙了好段落回办公室的曾俊瑛，疲惫地走回休息室，打算小睡一会，才躺上床就闻到不属于自己的幽幽香味。

是洗发精吧……

将脸满在枕头里，他的神情慢慢的放松。活了两辈子，爱上同一个人的滋味对曾俊瑛来说，简直就是欠抽！

多年前圣诞夜那一晚，原本睡得极沉的他，似乎有什么呼唤着他的灵魂，睁开眼就见心头人正在眼前，纯真无邪专注无比地看着他，眼神接触的刹那，层层捆绑压制的感情瞬间挣脱束缚，理智被失控的情感放把大火焚毁，心跳再也不能假装平静地平息悸动。

一个吻，发生在他们之间，烙印在彼此的灵魂上，从此留下记号。

那晚，兹兹念念的就在怀里挂着清浅的笑容，熟睡在他的臂弯里。

那晚，眷恋的视线始终缱绻不去。

那晚，他再次认识到自己的自私，再次明白何谓求而不得。

原来，太爱太爱一个人，不管对方是什么模样，不管如何自欺欺人，终究还是会心折。拥有钢铁意志的曾俊瑛，苏芳就是他的软肋，再给他一次机会，依然栽得彻底，不管对方是个自私自利的无情毒，还是天真乐观的二货，都让他爱得无药可救。

这个事实让他很甜蜜，这个事实让他很挫折，这个事实同样让他很自责，因为他知道自己，无法再像过去一样爱得毫无瑕疵，爱得完美无缺。

对二货苏芳而言，曾俊瑛是初恋也是唯一。对重活一遍的曾俊瑛而言，他要面对两个却又同一个的苏芳。

曾俊瑛给不起同纯度的爱，甚至在接吻中，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绝望。

吻着二货苏芳会让他想起以前的苏芳，没有什事能比这种忆起更加残酷，更加的对彼此不公平。

天亮了，苏芳睁开眼，曾俊瑛闭上眼。

当苏芳幸福地扬起笑容往温暖处钻，而曾俊瑛的心底只有一片冰凉。

曾俊瑛和苏芳从来都没对等过，最终不如不相对。

放不下过去的苏芳，曾俊瑛只能放手现在的苏芳。

那天早上，他说谎了，彷佛那个吻，噬人的欲望都只是二货苏芳的一场错觉。

离开苏家时，天色朦胧，原本想就这样离去，偏偏他忍不住回头，将对方失望的神情一滴不漏全放到心坎里去。

他又是个该多自私的人，才会对那个纯真如雪的苏芳说：「真希望，哪天能跟你一起在会下雪的国度迎接晨昏。」

然后他见到对方阴霾的神情瞬间晴空万里，用着开朗且愉悦的声音答：「好啊！」

有一滴眼泪，在没有人看见的转身瞬间滑落。

为了曾经求而不得的爱情，为了今日得到却不得不推远的爱情。为了一个自私自利的约定，为了一个纯粹真实的应诺。

曾俊瑛知道，他们永远都到达不了那个地方。

这些年来，苏芳的付出他都看得比谁都清楚，看得比谁都明白，偏偏他不敢接受。

端着明白装胡涂，他成为自己曾经最讨厌的那种人，自私无比。

第29章

「不科学啊不科学。」沈生摇晃着装着威士忌的酒杯。

「哪里不科学？」曾俊瑛一边看着公文，一边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似乎很久以前也有类似这样的对话。恩，好像是大一那时吧。

「当然不科学啊，你想想看喔，好不容易两人苦尽甘来，终于能长相厮守，男主角反而把女主角推开？这算什么啊！好吧，这种狗血的八点档剧情也不是没有过，一般最常见的是男主角得了绝症？」

「没绝症。」

「他不举？」

「去死啊你！」

「喂！你这是公然侮辱罪喔，小心我告你！」

「有你这么脑残的分手吗！」被暗骂不举，曾俊瑛脸色哪有可能好得起来。

沈生可不以为然：「不然还有什么理由需要分手的？你想想，没有生死相隔何必分手，有性福的日子过何必分手。难道是因为男主角还忘不掉那个该死的初恋？帮帮忙，就算古代也没有替男人立过贞节牌坊，更何况是现代，他干嘛为个初恋想不开就把真爱推了，多不科学啊！不过，八点档狗血剧情确实从来没科学过，这又是哪一出？」

「国外翻译小说，我在苏芳那儿看到的。」面不改色的直接推到小说去。

「啊，国外翻译小说很讲究逻辑，更讲究科学，这中间肯定有什么问题在。」

「……」曾俊瑛闷不吭声，一副注意力全摆在公事上。

沈生不解问：「公布答案啊，难道你还没看完？」

停下敲计算机键盘的手，曾俊瑛迟疑许久后才又劈哩啪啦的敲起来，而答案也随口说出：「算猜对一半吧，男主角虽然没得绝症，但是他知道不久的将来后，他会因为某个原因死掉。」

沈生愣住好一会才问：「他……为什么会死？」

曾俊瑛淡淡道：「不知道。」

「不知道你还说他会死？」沈生的声音不自觉的提高，甚至有些激动起来。

「诅咒。」

「啥？」

「这个男主角的家族，凡是嫡系的长子都活不过某个岁数，因为各种原因死亡，或病或意外或你各种想不到。」

沈生大喝：「荒唐！」

「没什么好荒唐的，小说嘛，想怎么写怎么圆都可以。」

「他最后是因为什么原因死的？」

「……」再一次顿住所有的动作，然后曾俊瑛平静道：「还没看完，不知道。」

「操！去你的！」

「哇！你这律师还喷脏话，小心被我告啊，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我说……」沈生眼睛骨隆隆的转两圈，「你小说才看到一半而已，搞不好男主角最后是活的。」

「应该会死。」

「为什么？」

「从来没看过这个作者笔下的主角该死的没死，该活的却死的。」

「哪个作者啊，我去告他！」

被沈生的愤慨逗笑，曾俊瑛道：「无聊啊你！我说你这个顾问律师会不会在我这个老板面前偷懒得太厉害啊。」

沈生没好气道：「这种小说还是少看点吧，我看你看得都快脑残了。」

「脑残个头，谁像你听个故事也要较真成这样。」

沈生一口将杯中酒饮尽，然后拎起公文包道：「听你说故事的我才脑残。」

「要走啦？」

「你这个老板都在赶我了，我还不走，留下来给你扣佣金的充分理由吗。」

「呵呵，没这么糟糕吧，对了，提醒你，快把清海的股份赶紧卖了吧，多买几张锦绣。」

「现在一片长红你让我卖？据可靠内线指出，清海近期成交量不少，还有不少空间能上涨，倒是锦绣，最近不是跌得很惨吗？」

曾俊瑛笑道：「见人见智啰。」

翻个白眼，沈生正准备走人时，突然想到什么事，会过头道：「对了，电池要结婚。」

「呵呵，真恭喜他，什么时候的日子？」

「他约我们明天晚上一起小聚，顺便丢红色炸弹把我们全炸翻。」

「哈！很像他会做的事情。」

「你明天OK？」

「我会过去。」曾俊英答应得很爽快。

「苏芳那边你记得跟他说声。另外电池让我们携伴赴会，记得带上你的钱小女友。」

闻言，曾俊瑛立即大汗：「她不是我女朋友！」为什么每个人都把那个钱大小姐当成是他的女朋友？怎么都没人问他一下意愿！

「你跟你妈说吧。」沈生半点也不同情道：「我看钱宁儿出入你家的次数都比你在家的日子多，你妈俨然是把她当成儿媳妇对待。」

「真是……够了……」听到这种话，曾俊瑛真的很想卧槽。「再见不送。」

回答曾俊瑛的，是门被恶狠狠的砰一声关上。

充满怒气的关门声，令曾俊瑛莫名其妙道：「这小子神经接错线吗，火气这么大。」

想想，他这个老板其实可以不用像前期那样忙，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管理体制，并不需要他一直坐镇公司不可。之所以近半年常常忙到住公司，是因为他正在为未来的金融风暴做准备和转型，这不是简单且容易的事情，想当初他也花了三载光阴才追上金融风暴带来的损耗，现在虽然提前做准备，可是面对还未开发的市场以及还未崛起的趋势，他的准备是非常有限的，不可能马上投入大量的财力人力下去研发生产，如果他真这么做，就是提早拿条绳子勒死自己。

或许，他真该歇歇回去看看家里是什么情形，毕竟现在不管怎么冲，都是急不得的局面。

心底有个定夺后，曾俊英决定下班回家休息，在回家前，他打算拐去斋心书店一趟。

这么想的曾俊瑛，却在半途被交通警察拦下。

「请出示驾照和行照！」端庄的姿态，严肃的声音，交警吹着哨子将曾俊瑛赶到路边迫停。

摇下车窗，曾俊瑛冷淡问：「请问我哪里交通违规？」绿灯直走没超速，这能挑出什么毛病？

交通警察仍旧公事公办的口吻：「请配合临检。」

「钱宁儿！你会不会太无聊点，随便拦检盘查，你在浪用公职权。」

钱宁儿顿时笑得灿烂：「你不知道什么叫做合理的怀疑吗？」

「你可以跟我律师说。」曾俊瑛立刻掏出手机。

钱宁儿见状立刻花容变色：「喂！开个玩笑而已，没必要这么认真吧！」一想到沈生明明是英俊暖男模样，偏偏开口说话会让人有一种妖刀出鞘的发毛感。

「你工作时候都这样子？」

「当然没有！」

「最好对我也不要。」

钱宁儿气呼呼的嘟起嘴，她只是开玩笑而已，没想到曾俊瑛却比她还严肃。

「不听就算了，别挡路。」

「喂！你这人真是太没礼貌太古板太八股太大男人主义……」因为被看轻得很彻底，所以钱宁儿BALABALA的狂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