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俊瑛无视钱宁儿的激动，反倒问：「你最近没事情为何老住我家？」

一句就把钱宁儿的满篇骂话给问住，她嚅嚅：「还不是因为你没回家，阿姨她……」

不用钱宁儿把借口全找齐，曾俊瑛已经深深反省当年真的不应该屈服这个小妮子的眼泪收留她一晚，自那之后他就没有安宁之日。

深深的看着钱宁儿，看得她如坐针毡，曾俊瑛最后开口道：「钱老一个人打理学生宿舍也很辛苦，你有空多帮帮忙。」

「喔。」钱宁儿不敢多说，这方面她确实有愧钱老。

懒得理会钱宁儿是不是有听懂他的弦外之音，曾俊瑛油门一踩往斋心书店方向过去。

他现在的生活跟上辈子相比有很大的不同，生活圈不再只是绕着苏芳团团转，现在的他与亲朋好友拥有良好的互动关系，喜欢工作忙碌的感觉，也喜欢待在家里的懒散，偶尔和朋友小聚喝酒，或者与不是情侣关系的苏芳出游。

这种生活，他非常乐在其中也十分享受，虽然内心最深处的愿望并未实现，但是抱着遗憾和不圆满的过日子，让他更加珍惜现在所有的一切。

将车子停在斋心书店门口，这间店的位置、门面和内部格局都是他的心血。苏芳嚷着要开书店，却什么都不懂，就一个劲缠着让他想办法。

呵，他又怎么会不知道苏芳那点小心思，他不能实现的梦想，苏芳兹兹念念的替他落实替他圆满。几次问他开书店哪有什么趣味，偏偏他还挺开心的回应：「能过像是冬阳下晒棉被的生活，我觉得很棒啊。」

看二货苏芳傻笑的模样，他的感受非常复杂，也不知道是要愧疚再加上一分，还是该因为二货苏芳喜欢上这样的生活而减轻一分愧疚。

纠结，他对二货苏芳始终非常纠结，想想上辈子他面对复杂的苏芳都没这么纠结过，面对这个二货又单纯的苏芳，却……也许就是因为对方想得太少，心思太过单纯，所以总让他要忍不住想更多吧。

第30章

另外还有一件让曾俊瑛纠结的事。车子停在斋心书店斜对面，熄火的增俊英支着下巴看一位高大英俊的男人，正在忙进忙出，忙绕着苏芳团团转。阳光下，高力挥洒汗水，依然笑容满面：「我帮你把这些书搬进去。」

苏芳半点也不领情，也不搭理对方，径自搬书进去店内上架。高力的热情不减，一手抱起地上剩下的两箱，屁颠屁颠的尾随进去。

高力这家伙啊……跟上辈子一样，因为没有早点认清自己的心意，于是做出不能被原谅的恶行，等到真正查觉到对苏芳的情感，幡然醒悟自己的错误后，就不断地来缠苏芳求原谅。

上辈子得逞后如此，这辈子未遂也是如此，这世界上没道理的事情还真多啊。

天之骄子的高力，他的痛苦和矛盾，曾俊瑛看得很明白，无法认同也无法同情，除了以前谁也过不去的恩怨，更因为这家伙不管在哪辈子都，都将曾俊瑛视为最大的敌人，脏水从来没断过的泼。

曾俊瑛磨搓着手指，烟瘾这种东西有很大的程度是一个人的习惯问题，比如现在的他，这辈子几乎没抽什么烟，但在某些时候，他依然会渴望烟。

焦躁、烦闷的情绪缠绕着他，他真的有股冲动想下车把高力驱离。这种事情他以前还真干过，结果却遭到苏芳的驱逐。现在他当然知道二货苏芳会支持自己，偏偏他却不想再犯这个傻……

因为书架较高的缘故，苏芳垫起脚尖也构不上手，身后的高力轻轻松松地滑过苏芳的手背，接过书放上，两人之间一时亲近的只有毫发的间距。

砰！

甩上车门，曾俊瑛迅速走过马路到门开唤着：「苏芳！」

在短短几秒钟的时间，曾俊瑛在脑海中已经将高力当死人鞭尸得面目全非，同时也将犯贱的自己咒骂无数次，他觉得有句名言太贴切自己现在的行为：不作死就不会死。

「俊瑛~」没想到曾俊瑛会出现，苏芳惊喜的简直就像看见主人的小狗，拼命地摇尾巴。

「我要回去休息，问你要不要一起走，顺便有些事情想跟你谈。」

「可以啊，我把东西收收。」比起顾书店这种事情，苏芳更乐意把握时间跟大忙人的曾俊瑛腻在一起。

「恩，我也来帮忙。」彻底的将高力忽视，曾俊瑛挽起袖子，比起店主更加利落的将所有的东西摆放整齐，期间有几位客人进来买书，看来生意还不差。

高力的殷勤讨了一个无趣，他脸上有尴尬也有怒意，但是终究忍下来，本来他跟曾俊瑛的关系就是誓不两立，于是他很快地就离开斋心书店。

见高力吃鳖的撤退，曾俊瑛嘴角忍不住上扬，他确实感到非常愉快，不得不承认他这种想法很幼稚，但是又如何，他就是幼稚到看高力不顺眼！在那个人渣面前，什么风度、礼节都丢给狗吃去！

大敌退去，曾俊瑛摆放书的动作速度慢下来，他现在不急着回家了，心情非常好道：「今天天气真好。」

苏芳点头道：「还不错，就是热点。」

闻言，曾俊瑛低下头来，见苏芳确实晒黑了点，「太热就开冷气，别中了暑气。」

「我才没那么娇贵！跆拳道高手，你懂不懂啊！」

「高手也是人，也会怕热。」见苏芳孩子气的比手画脚，曾俊英眼角不觉地笑得更弯，就连声音都流淌晚风的温柔。

二货苏芳没有很细腻的神经，却有野兽般的直觉，上意识还没反应过来曾俊瑛的那份温柔，下意识已经忍不住凑到曾俊瑛的肩旁磨蹭道：「工作狂怎么想开要回家休息？」

「没必要一直忙，有时候觉得自己太操之过急，需要适当地缓下脚步。」

「哇~机器人终于也会变成人类，我在目睹奇迹！」

宠溺的敲苏芳一个头，曾俊瑛笑骂：「就会瞎说，明晚电池约聚餐，要去吗？」

「哎唷！」苏芳不满的摸着头埋怨：「哼，他约你就去，我约你上哪就不肯……」

「你有约什么地方我不肯去？」有这个纪录？他没印象啊。

「有！」苏芳回答的斩铁截钉。

曾俊瑛取笑道：「哪来的这么大一股怨气。」

没想到苏芳却生气的鼓起梆子到一旁去，见这苗头不对，曾俊瑛倒是能屈能伸的跟上柜台处问：「真有这回事？」

「当然有！」

曾俊瑛想想道：「是我不对，你同我说说要去哪，我们约个时间一起去。」他不介意满足苏芳任何的愿望，只要对方快乐，他愿意用仅剩不多的时间，最大力度的去实现。

「为了怕你食言，就约在我生日那天一起去。」

「没问题！还没说是要去哪。」

「到那时我再告诉你，省得你反悔。」苏芳一副神秘兮兮的卖关子。

曾俊瑛耸个肩，他不以为自己会有反悔的那天。不过能看苏芳如此有生气、精神奕奕的，曾俊瑛的心口处溢满柔软的感情。

「苏大哥！」气氛正好时，曾梅心手捧咖啡兴冲冲的小跑进来，脸上满是红通通的兴奋，然后很意外地看见曾俊瑛也在这里。「大哥！」

「梅心，你又带什么好料给你苏大哥呀。」曾俊瑛笑容依然温柔，只是多了几分只有自己才知道的苦涩。

「是咖啡，大哥你又取笑我了。」曾梅心羞红着脸，小女儿姿态一览无遗。这么多年来，曾俊瑛把大妹的心思也看得十分明白，原来他这个宝贝妹妹是喜欢着苏芳的。

「恩，那你们喝，我先回家。」什么钱宁儿什么高力，曾俊瑛都可以无情以待，唯独面对自己的大妹，他只能黯然离开。

用两辈子的时间他总算看明白，人与人的际遇确实有缘分紧密相扯，同时也有无限的变化，比如上辈子曾俊瑞和曾梅心因为他的缘故，与苏芳的缘分牵扯不断的同时，也无法和平相处；到了这辈子，缘分依然牵扯不断，关系却改变了。可是，在命运面前，生死都是注定好好的，如今距离他上辈子发生车祸的时间相去不远，曾经兴起想与命运对抗的念头，在曾父离世那时，全部万念俱灰，在最伤恸的那晚，曾俊瑛失去的不只是曾父，也包括被迫面对他只有短暂人生的事实。

他会死，所以必须把希望留给活下去的人，留下更多的资源，做好更适当的分配，这是他对亲朋好友的爱，也是对苏芳的安排。

他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因为没有能商量的对象，在这场重生中，他孤独无比的在这条人生的路上一直走下去。

「俊瑛！」苏芳追出来，他脸上有纠结的不明白。「你不是说要一起走？有事情要谈吗？」

曾俊瑛强迫自己笑得更加柔软道：「也没什么事情，就是跟你说电池要约小聚。现在梅心来了，喝完咖啡你再跟她……」

「你是不是……」苏芳蛮横的打断曾俊瑛的话。

曾俊瑛更加果断的打断苏芳想问的事，甚至不知不觉用上在商场武装的笑容：「没有的事别瞎想，梅心既然带来好咖啡，你就先好好享受，到时候想干嘛再干嘛。」

「是吗？」苏芳很怀疑的瞪着曾俊瑛，他的直觉在说，眼前这个男人正在跟他保持距离。

「恩，难道我有骗过你？」

「是没有……」苏芳还是不相信的抓着曾俊瑛，不知道为什么他越来越害怕，如果他不牢牢抓住这个男人，对方有一天会像空气一样消失。这种念头来得很莫名，但是苏芳向来很相信自己的直觉。

「又不是小孩子，放手吧。弄完再来家里，到时候见。」曾俊瑛劝着。

「不会避而不见？」

「切，我有这样过吗？」

「有！」

「……拜托，有什么理由我要对你避而不见，你倒给我说个来听听。」

「谁晓得啊，你有时候就是特别奇怪，特别会钻牛角尖。」

「说谁呀你！」商业巨人的气势放出来。

「没有啦……我不是在说你。」苏芳立即见风转舵，睁着眼睛说起瞎话来。

第31章

如此纠缠好一会，曾俊瑛终于脱身，疲惫地开车回家。估计是平时太忙，生活杂事少有关心，所以才刚到家，事情就来了。

「俊瑛，怎么今天有空回来？」曾母见曾家大儿子进门，立刻喜出望外的迎上来。

「妈，你说得让我好愧疚。」

「让你愧疚才好，省得你都把公司当家了！」曾母拉着这个多日未见的宝贝儿子坐下来，「真是的，我们家又不大，干嘛把事业搞这么大呀，你看看，人都瘦了一圈！」

「呵，我妈就是跟别不一样，人家都希望儿子事业越做越大，我妈倒是安分守己。」

「嘻~就是不一样才会当你妈，几十年前我怀孕那当时都没想过会养出这么有出息的儿子来，昨两天财经上还有看到你的专访。」

「那些都是虚的，给人家看笑话。」

「谁敢看你这机械业的巨人！不过，我希望咱们平安过日子就好，不用忙成这样。」

「会的，过阵子大弟就会来公司帮忙，他对这行挺有兴趣的，若真做得不错，就让他去经营。」

「哎，你们都是好孩子，让妈很省心。只是，什么时候你要办终身大事啊？」

万万没想到话题一转就绕到这儿来的曾俊瑛，当场愣住：「办什么终身大事？」

「结婚啊，你这孩子，都这么大了，遇上不想谈的事情就装傻，这招对付谁都有用，就是休想拿来唬弄你老妈子。」

被说得哭笑不得的曾俊瑛道：「我又没有对象。」

「宁儿啊，你不会是想一直耽误人家下去吧。我跟钱老有商量，你们两个虽然有点岁数差异，但也差不远，钱老可是非常满意你这个未来女婿。」

「我跟她不是那种关系。」这个误会太冤了！冤得都能飘下六月雪。

曾母不赞成道：「人家女孩子都已经这么主动，你还想装傻呀。」

「妈，我没装傻，我跟她从来就不是那回事。」

「不然你跟谁有那回事？」

「我……」曾俊瑛真没想到曾母竟然会有一天，将火力对准在他的终身大事上，炮火密集得让他一时招架不住，脑筋拼命地想转出个搪塞的借口。

「苏芳？」

！！！？

所有兜转的心思，都因为曾母突然说出口的名字，瞬间化为泡沫。苏芳两个字，如颗巨磅炸弹，炸得曾俊瑛六神无主，过去狡猾隐藏的心事，也在这瞬间原形毕露。

曾母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说出口的是个不应该在此时此刻被提起的名字，她反倒用一种很烦恼的口吻道：「可是梅心这孩子很喜欢她的苏芳大哥。」

一句话，对人情世故早就老练不已的曾俊瑛，清清楚楚明白曾母要表达的意思。

放弃苏芳，是他内心不得已的选择，因为他知道自己办不到，一个没有多少日子的人没有资格去谈所谓的未来，更别讲幸福这种遥不可及的事。但是如今曾母用另一种方式戳破他不为人知的感情，并且用亲情逼他放弃，或许这种方式对曾母来说已经是够委婉的处理，毕竟一个传统的妇人，是不可能接受这种乱仑情感。

尽管一转念，曾俊瑛立即明白曾母的用心良苦，但是在这瞬间，他感受到的强烈伤害，足以让脸上的面具碎裂，露出真实的表情。

看见大儿子难忍哀伤，双眼刹那发红，身为生他养他的母亲，又怎么会不明白她这个向来坚强独立的大儿子，此时分明是难过得想哭的表情啊！

曾母的心登时如绞痛，却又不能不铁石心肠把话说开。身为一个母亲，她希望自己的孩子是个正常人，是跟一个女人组家庭，然后生孩子幸福的过活，这并不为过吧？她只是在努力的为自己的孩子扞卫一个健康的未来，一个常理眼中的幸福未来。

很困难的将打翻的各种情绪收拾起来，曾俊瑛努力保持气息平稳，尽量声音不发抖道：「妈，你放心，我跟钱宁儿从来不是那回事，我跟他更不可能。」

说死的话，几乎没有任何圜转的余地，这不是曾俊瑛的说话风格。曾母很清楚她这儿子话并不多，说话向来笃定却从不说死，就连在钱宁儿的事上都没说绝，偏偏是在苏芳这事上把话踩得死死的，这让曾母格外感到惴惴不安。

「妈，你别担心，这事情以后都别提了，不会发生你不放心的那些事。我这几天忙得累，先上楼休息。」

「好。」

看着儿子向来屹立不摇的背影踩上楼梯，曾母第一次从这份坚毅背后感受到孤单寂寥，她有说不出的心疼。

难得曾家大儿子回来一趟，偏偏到晚饭后都没露过脸，曾俊瑞上楼去叫，最后一个人下楼道：「大哥好像很累，一直在睡觉。」

苏芳蹙紧眉，想起白天曾俊瑛怪怪的模样，同时曾母也心事重重，她想到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自己却说那些话，曾俊瑛的伤心面容，一直徘徊不去。

「我上去看看。」苏芳最终坐不住，在看完八点档后就上楼去找人。

叩叩！「俊瑛！」

意思意思敲个门后，苏芳直接转动门把推门进去，就见曾俊瑛趴在床上，脸朝内侧，纹风不动的样子，似乎正在熟睡。

反手将门关上，苏芳坐在床沿处，他不明白这个人明明就在自己眼前触手可及，为什么他却老觉得是在千里之外。

「俊瑛？俊瑛？」

……

「你又骗我……」苏芳委屈的开口，原本以为来曾家可以和曾俊瑛共处难得的时光，结果却什么都没有。

无声的叹口气，本来打算想装睡到人走的曾俊瑛，敌不过对对苏芳的那份心疼，无奈地转过头来，果不其然见到苏芳那张闷闷不乐的脸。「不好意思，我太累了，所以……」

苏芳固执道：「你骗我，你还说你不会骗我！」

曾俊瑛烦躁的抹抹脸道：「我真的很累。」

「……」苏芳咬着下唇，那双常让曾俊瑛失神的大眼，正含泪控诉：「我不是真的笨蛋。」

一句话堵死曾俊瑛，身心憔悴的他，没有任何力气再替自己辩白，他在床上闭上眼睛，然后缓缓道：「苏芳。」

苏芳没理会，他真的很生气曾俊瑛对他的冷漠和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