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贫够了没?”肖天铭笑笑,“算了,还要出去给资本主义的蚊子们吸血,挂了啊,早睡。”
“你家老爷子没给你钱啊?”陈盛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完全没想到的惊讶,“那你这段时间怎么过来的?”
“给了给了,”肖天铭忙安慰,“我这不是自强不息锻炼自我吗。”
“缺钱就和我说,”陈盛难得严肃,“听到没有。”
肖天铭笑,“好了,真挂了。”
“一定要和我说啊!”陈盛还在嚷嚷,像个称职的母上大人。
肖天铭连挂了电话都还维持着嘴角弯上去的弧度,如果不把心底几乎是可以忽视不见的失落当回事的话,这个清晨和着大雪的清新味道是再甜美不过。
此时的肖天铭还不知道三天之后他就会再次面对面的遇上当时在街头不过是隐约侧脸的那人。
那个人一身风尘的带着属于明海的冬天味道而来,与月同候,险些将肖天铭第一次孤身在外的眼泪给当街催出来。
这天街头依旧是白雪纷扬,街上行人不多,偶尔会有几辆车缓缓的开过,因着雪天,气温又低,地面上几乎结了一层薄薄的冰。世人大多还是惜命的,虽没有有些人那样惜命如金,但在这种既下雪又结了冰的天气,能安妥些也是好的。
肖天铭就是在这样一篇银装素裹的背景下健步如飞。今早又不小心睡过头了,虽说还没到要迟到的地步,但美国人民的时间观念总是精准的让他现在恨不得飞起来。
于是肖家大公子在一个气温零下雨雪纷飞的清晨裹着一身厚到外面看不出形体的两层大衣给之后走过的人们留下数个背影。
等终于到了另外一条街尾的咖啡厅时,肖天铭很‘光荣’的迟到了——明明昨晚睡得挺好,不过有点时候就是对现状太放心不过,才有之后像是过山车般飞天入地的生活。
一进门那个瘦的连脸上的颧骨都高耸的女人晃荡着过来,这是个虽然很瘦但在肖天铭眼里却有一种青山不改绿水长流的朝气气质,这说不定也是当初这女人二话不说就留下他当店内唯一男性服务生的原因。
肖天铭当下就松了一口气,还好,今天是她轮班。
果不其然,这个女人善意的笑笑,“快去帮忙,今天可要努力哦,多收小费才能把今天迟到的损失赚回来。”
肖天铭也回了一个笑,真挚的说了声,“谢谢您。”
所谓中国老话,有因必有果。原因和结果相生相系,既然开了个头,好说的之后故事也要开始上映。
肖天铭既然早晨迟到了,而且为了弥补他之后在他工作的时间里表现的特别卖力。虽说迟到一次一百美金的罚款折合着肖公子在国内生活水平的人民币也不是多难接受,但在每个月家里打过来的钱支付所需后还不够他泡个妞的情况,就有十足的必要得从小费里捞过来。
后来肖天铭坚定的认为,他家老爷子之所以会做出这种举动就是为了让他不带个外国妞回去,只是千算万算都不如天算,只要把妞换成哥们,这种金钱上的限制完全可以调换个位置。
由于哥们没有钱也能装阔这一强大技能,下面就该是周重远出场的时候了。
此时的周重远已经和贺牧分手了三年,三年这种东西怎么说呢,就是把你的小学分成两半来过,只是小学六年怎么回想都觉得日子过得略微有些漫长,而等真正被分开之后,初中和高中的时光让周重远还来不及理清的事情真是多到不愿回想。
当周重远刚刚挑了个离窗户最远的地方坐下的时候,肖天铭就左手靠背右手端着menu的盘子优雅的绕了过来,远处还来不及反应的美国妞、杂种妞、各色血统的小妞们纷纷扬起她们昨晚才打理好的美甲内心腹诽,fuck,这年头还有这么会抢生意的死男人。
不管怎样,比她们反应更快、模样更得这亚洲小伙信赖的肖天铭正半弯腰的站在周重远的面前礼貌的开口问道,“先生,要喝点什么?”——这样子任是以前哪个熟悉的人看了也会觉得这是一场永不落幕的情景剧。
第5章
周重远眯着眼睛打量了一把肖天铭,在肖天铭险些就要破功之前周重远眯着的眼睛倒是还没展开前,嘴角却已经勾了起来,肖天铭听到字正腔圆的北方普通话,“中国人。”
没有疑问,就是一种胸有成竹的肯定。肖天铭尽力掩饰着自己的吃惊——这人眼神真精,除此之外那人笑起来的瞬间那种刹那间就紧紧抓住了肖天铭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他瞪大了眼睛,问道:“你也是中国人?”
肖天铭对面的男人好笑的开口,眼睛张开后是完全不同于吴燃的丹凤眼。这时候看上去倒是和吴燃完全不像了,他心情静下来的时候听到那男人说道:“我不说着北方口音吗,见过韩国棒子、日本鬼子有我这么土生土长的啊。”
这倒是一语双关。肖天铭忍不住笑,“我明海的。”
“嘿,这可缘分了,”对面男人笑的灿烂,他朝着肖天铭伸出手来,在还没等肖天铭把背在身后的左手递过来的时候又拍上了肖天铭的小腹,“好腹肌。”
肖天铭:“……”
静了静,肖天铭秉着高度的职业操守再问了一遍,“你要喝点什么?”这次他说的是国语,能在工作时间享受双语带来的快感,果然语言这种东西用的顺溜了感觉不赖。
肖天铭的成就感瞬间爆棚。
周重远把自己在对方身上游走了一番的手收回来,“你请客,随便上点什么都成。”
这下还真轮不到肖天铭来吃惊了,因为周重远这个流氓紧接着问道:“来这里多久了?不如留个号码吧,我正愁着这里小子们的老二太大了。”
肖天铭咬牙,“我不缺钱。”
周重远换了个坐姿,正面看着肖天铭,眼里好笑,“我没说你缺钱啊,你总得有生理需要啊?”
肖天铭自然是无话可说,才见第一面就能约炮的人他不是没见过,但还能坦荡至此觉得所有人的逻辑就该和他一样的男人也是少见,他语气里因着之前好不容易见到个同胞还是同乡的那种喜悦完全褪去,“我不和不熟的人滚。”
说完肖天铭都觉得自己太过于保守,以前圈子里很多有过点头之交的人玩到哪种程度他又不是没有听过个一二分。
但要他这种都没法接受黄毛安斯的挑战的人来接受这种更上一层楼性质的事,还是太勉强。
闻言,周重远一直都明媚着的眼神倒是有些微暗。他和贺牧分手的原因之一就是这点,贺牧当时很受不了的朝着他吼,“你他妈脏不脏。”一场恶架之后又是朋友。曾几何时周重远以为他们之间的关系永远都是这种在浓情蜜意的时候来一场天崩地裂的幼稚争吵,而后又情深意切的和好,继续幻想他们能够走过的一生模样。
周重远终于再次认真的看了看肖天铭,视线落下的时候有清脆入骨的响声,周重远的声音陷入了某种回忆般深切,他认真的点头,“他说过。”
语音一落是一阵尴尬。先不说肖天铭完全就没听懂这人说的话,而后他看着不管不顾自己陷入思考中的周重远,转身气都没叹一口的帮他点了一杯黑卡。
每个人都会有故事,偶尔平淡,偶尔动听。无非就是这么些个分分合合的至死不渝。
在周重远满意的享受完肖天铭的服务之后他再次拍了拍肖天铭的小腹,说道:“好,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肖天铭内心只有干脆而直接的想法:你赶紧的,给我走。
他今早才刚刚迟到,惹不起像这种招事的主。而等把周重远送到门口肖天铭回来收东西的时候一低眼才看到桌上中央花篮里的一张大额美钞。
瞬间肖天铭觉得之前的不顺心那种事都是比肥皂泡泡还要不如的浮尘,像这种直接压一百美元的大佬还是多来几次,这样他每天都倍儿的有动力。请杯咖啡算个什么事儿,十倍的钱都有了。
肖天铭用这种好心情持续到下班。走出咖啡厅的门后他才想起之前那个人甚至连名字都没有问过他。而肖天铭内心却有的似有若无的那阵熟悉感到底是从何而来。早几天在街角看到的那个侧脸极像的人,应该就是他了。
肖天铭低着头想了会儿,而后就自己对自己笑笑,把这些劳人的东西抛到了脑后。生活得向前看,就算是刚过去的事都已经被肖先生打上了封印的标签。
肖先生没想到——他对于某个人的出现,总是没想到。
周重远在他的公寓边上笑的天真灿烂,就像那个一连在一小时内摸了他腰的男人是肖天铭他自己。
周重远靠在走廊上的扶梯边耍帅,“嘿,等你好久,我没带钥匙。”
肖天铭有些发愣,“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周重远挑眉,“我住这儿啊。”
“我也住这里,之前怎么没见过你,”肖天铭有些词穷,“你住哪号?”
“七十九号,”周重远站直了,带着微铜色的刘海飘到嘴角,“忘了和你说,我下午才搬过来。”
肖天铭干站着,而后巴巴的接了句,“欢迎,”后面的话让周重远笑出声来,“我是七十九号租客肖天铭。”
“周重远。”周重远大笑着伸手。
这次两个人的手总算握对了方式。
周重远的房间就在肖天铭的隔壁,而周重远对肖天铭来说可以算得上是一无所知,而在这种一无所知的基础上,他们之间又有超越了这种了解程度的感情。
周重远踏着夹板从厨房里走出来,边走边摇头,几步路就进了肖天铭的屋子,“你们都不物尽其用啊。”
“都没人会弄什么东西。”肖天铭头都没抬。
“那你吃什么?”周重远在肖天铭的床上自己自若的坐下。
“凑和着呗,吃什么填饱肚子不就行了。”——肖天铭越来越感觉自己这样的生活真是倍儿的棒,这种类型的肖天铭要是让陈盛,就别说陈盛了,随便以前哪个不大了解他的人看了都会觉得这敢情就是两小子。
肖天铭小半年前在家的时候那真是典型的公子哥,从他家几乎每一个人相信肖天铭能真的自己出来独立生活就是一个重要的证明。像这种三餐都没着落的生活怎么都和肖家公子够不上边。
“吃就是人生的大事,”周重远摸着自己的肚子,空着的手朝着肖天铭打了个响指,说:“你要有口福了。”
肖天铭终于把一直都在期末论文准备的资料上移开,对上那个眉眼都是亮着光的男人,“你会做?”
周重远笑嘻嘻的,“我大学专业可是厨师。”
肖天铭嗯了声,又把视线收了回去,“新东方学徒。”
周重远从床上跳起来,作势要去一展身手让个别有眼不识英雄的人看看,“新东方有什么好学的,自学才有挑战性。”
在肖天铭对此完全不抱希望的同时他说着就自己走了出去,放下狠话,“敞开胃等着吃。”
出乎肖天铭意外的是周重远在外头捣鼓了一阵,做出来的东西虽说模样不怎么样,但味道那确实没得话说。肖天铭对美食这种东西,特别是在肚子饿得很的时候完全没有抵抗力。
光顾着吞咽脸周重远在一旁说了些什么,等他终于有空看一眼吃饭样子倒是斯文有理的人后,毫不意外的收到对方调侃的目光,“好吃吧?”
肖天铭暗道,看我这样子不就是最大的成就感了么,还瞎问。
周重远这人喜欢不依不饶,“这味道好吧?”
肖天铭点头,衷心赞扬,“人不可相貌。”
周重远也赞同的点头,“长相这东西和智商、情商、谋略、厨艺这些东西确实没什么关系,谁说的情商低又长的丑的人才学得好做菜。”
肖天铭很想装听不懂,事实是不仅听懂了还有捧场的回应,“你真是大学学的厨师专业?”
周重远丝毫不介意,随口就来,“是啊,是啊,”点头点的很是真诚,“那时候我学的专业可多,又要经商还得陪床。”
肖天铭挑眉,自周重远住进来倒是好一段时间没听过这人没心没肺的说话过。其中主要是肖天铭忙得要死,打个招呼的时间都几乎没有,肖天铭听到自己略带诧异的疑问,“陪床?”
“嗯,”周重远认真的点点头,“高二的时候就开始了,我给人当保姆、陪床,末了还要看送着他到他老婆屋里去,兄弟我对情人够格吧?”
“等等,”肖天铭做了个暂缓的动作,“他是男的?”
周重远笑起来的感觉让肖天铭恍然间以为又看到了那人,“嗯?接受不了同性恋?”
“安斯看上去就是gay,我也算半个,这种事情没什么接受不接受的,”肖天铭摇头,“你今年多大?”
“安斯不是你想的gay,”周重远摇头,笑问:“不过你这么快就要关心我的年龄了?”
周重远初见时的笑容又上面梢,轻佻而认真两种极端的表情在他脸上无比糅合,“放心,该用得上年龄的地方体力十足。”
肖天铭好笑的摇头,随即换了话题问道:“那你为什么来这里。”
“躲债。”周重远朝着肖天铭眨眨眼,轻巧的意味,“我拿了那个男人很多钱。”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周重远反问,“是问我为什么要拿他的钱?”周重远一脸理所当然,“因为我应该得的,是我的我为什么不要?”
看着周重远好不容易较真一次的模样,肖天铭叹道:“你的故事一定很精彩。”
“别用精彩两个字,我配不上,”周重远忽的笑的灿烂,“他也配不上。我宁愿从一开始就没认识那人,从此我过我的独木桥,摔死了也和他这种阳关道上的人没关系。”
肖天铭指指门外,“可以买包烟去顶楼听你说,今天我正好放松放松。”
周重远笑,拍上肖天铭的肩,“敢情你小子把我当情感节目的电台主持。”
最后情感节目当然没有主持下去,周重远几乎是在说完那段有点过往但依旧轻飘飘的话后就聪明的转换了话题。语言这种东西有时候的确能够比文字更直白的表达些许东西,毕竟你写下的东西,写的时候用的百般深情,到了看的人手里也不过寥寥数语。
所以周重远从来都不给贺牧发邮件。往常都是直接看了两眼直接删掉。
晚上周重远像是例行公会般按下删除键,肖天铭顶着为了省钱而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剪的头就凑了过来,“他是贺牧?”
肖天铭的语气里摆明了认识,周重远拉下眼皮假寐的时候认真的总结,这世界真他妈的小,真小,转了半圈地球还能遇上。
第6章
周重远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一点紧绷的意味,都二十好几的男人,经历过一段足够击败世间所有要死不活的男男女女的感情了,现在他的语气竟然还有不受控制的时候,“你认识?”
“算吧,”肖天铭没想在这个人身上多聊,“在明海我们这一辈的也算是个人物。”
“呵。”周重远的单音节把控的恰到好处。
肖天铭搭着周重远的肩膀坐下来,“来美国读研啊,你大学毕业三年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