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熙一边想一边走来走去,直到一个清脆的哭声打扰了他的烦躁。
他回头一看,原来是一个粉嘟嘟的娃娃跨不过门槛被绊倒了,正趴在地上哭呢。
刘熙赶紧过去把他抱起来,这么近看,才看到这是一个女娃娃,小脸圆呼呼眼睛大大的真可爱。
“别哭别哭,刚才是有老鼠,再哭的话老鼠还会来啊。”刘熙一边细心地给他拍干净衣物,一边哄她,只是这样的哄法却让小娃娃哭得更加厉害了,一个劲地喊哥哥。
刘熙却觉得奇怪,哪有小孩哭不是找娘而是找哥哥的呀?正想着,一个七八岁大的孩子从大门走出来,接过刘熙手里的孩子,轻松抱在怀中,“哭什么呀,笨死了走路都不会!”
那小娃娃抱着小孩的脖子嚎了几声,那机灵小孩缩着脑袋,似乎是被小娃娃的高音吓怕了,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哄道,“别哭了别哭了,哥哥刚才跟你玩捉迷藏呢,饿了没有?带你去吃粥。”
小娃娃嘟着红嫩的小嘴巴,似乎还不想原谅小孩,但又想吃粥,小眉心纠结着。
“别气别气,哥哥亲一个好不好?”说着,那小孩就在小娃娃圆嘟嘟的脸上亲了一个,还故意弄出吧唧的响声,把小娃娃逗乐了。
被晾在一边的刘熙觉得奇怪,看着小孩穿着不凡,应该就是青荷的孩子吧?只是这么些年没听说过青荷生了第二个孩子啊?
“诶,等等!”刘熙及时把那小孩子叫住,“你是月儿的孩子?”
小孩疑惑地看着刘熙,把他上下打量了一遍,反问道:“请问你来找谁啊?”
“额……”刘熙一时间语塞,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嫁入越家的青荷。
这个时候,却看到一个女人走了出来,那女人瞥了刘熙一眼,就当场愣住了。
刘熙对这个女人有印象,她就是救了青荷一命的贴身婢女,叫做墨兰。
“皇……”墨兰险些就叫出了那危险的称呼,幸好被刘熙止住了,她双目通红,小声且恭敬地问道,“皇……老爷,原来您无事,为什么不早些通知夫人呢?当年,她可担心了,连睡梦中都带着泪。”
刘熙叹气,是啊,其实早就该来看了。
“我立刻去把堡主和夫人叫起来。”墨兰兴奋地把刘熙拉进门,连孩子都没顾,就急步跑去了东院,那着急的模样,差点连鞋子都走掉一只。
刘熙看着小孩,小孩也看着刘熙,一个欣喜,一个疑惑。
相认、互诉,不是亲生父女却比血缘还要亲密的关系,这就是刘熙和青荷的关系。
刘熙再次见到越盛,只能感叹这越盛人到中年更加沉稳睿智,不过是几年时间,就从当初那个喊着要娶青荷的男子变成了现在这个如此有担当的大男人。
夫妻相敬相爱,举案齐眉,是最幸福不过了。
这日的午膳准备得丰盛,越盛特地安排去了东院的一处凉亭,春日在那里能花园的璀璨百花,一边赏花一边吃饭颇具闲情逸致。
小越江把刚才那个小娃娃也抱来了,看越盛和青荷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刘熙还真以为这就是他们夫妇的小女,没想料到都猜错了,这个孩子竟然是墨兰的儿子。
墨兰也是相识的旧人,如今难得一聚,都一同坐在席上。
“墨兰也成亲生子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刘熙端着酒杯感叹道,还祝贺了墨兰。
只是墨兰脸上有些尴尬,刘熙纯当她是害羞了,也没多计较。
“你叫文文啊?”刘熙拿着一块甜糕逗那小娃娃,“刚才摔倒了还疼不疼?”
小娃娃摇摇头,怯怯地望着刘熙,不敢伸手拿甜糕,但又想吃,只好看着一直抱着自己的哥哥。
小越江把他放在地上,哄道,“自己去拿吧,记得要说谢谢。”
“不……”小娃娃扁着嘴巴,两眼一红又拱到小越江怀中,对于陌生人似乎还是有些胆怯,墨兰看到自己儿子失礼,赶紧给刘熙道歉,“老爷,对不起,孩子还小不懂事。”
“没事。”刘熙怎么会跟一个小娃娃计较呢,何况那孩子还瞪着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怎么也生不起气呀。
刘熙把手里的甜糕放在小娃娃面前的小碟子里,小越江捏他的圆脸,“快跟爷爷道谢。”
“谢……谢。”那小娃娃害羞地对着刘熙一笑,刘熙顿时觉得心都要化开咯,真可爱。
看到小娃娃听话乖巧,小越江似乎很得意,他感觉这就是他教育出来的孩子,特别可爱知礼。
这就让刘熙狐疑顿生,怎么这娃娃特别黏越江呢?
小越江嘴角弯起,“非文是我从小带大的,自然和我亲一点,不过呢,最亲的肯定是和姆妈,是吧非文?”
小娃娃也不管他说了什么,小胖手抓住甜糕大口地吃,还一边点头。
这孩子……刘熙觉得有些开心,他们刘氏的子孙还挺聪明的,知道要讨好别人,即便只是他娘亲的婢女。
这要是放在皇宫啊,就会是一个八面玲珑的小滑头咯。
不过也幸好他不在皇宫……
这时候,墨兰捧着一坛酒走来,刘熙动动鼻子,惊叹道:“这是什么好酒,真香!”
刘夕月掩嘴一笑,“这是半月岭特有的好酒,这一坛的年头可不少,是夫君年幼时埋下的。”
“我知道我知道!”小越江抢着回答,“是父亲在那棵梨花树下埋的那一坛是吧?”
刘夕月点点头,小越江又道:“闻着好香,那我也要试一杯!”
“你还小呢,不能喝。”
这是威严的父亲开口,小越江再不愿也不得不听父亲的话。但此时刘熙却道,“诶,就让他试试呗。”
刘熙亲自给小越江倒了一杯,“来,这是爷爷给你倒的,是个小男子汉就喝完!”
“我当然能喝完!”小越江拿着白玉酒杯,一口喝完,但还没放下酒杯,清俊的小脸已经皱了起来,抓耳挠腮的说好烫好烧心。
刘熙哈哈大笑,“小子,多喝几杯才能尝出这酒的妙处,等你懂酒了,爷爷我送你一坛更好的!”
“一言为定!”
午膳后,大的抱着小的在一边吃点心,几个大人就坐在一旁商量事情。
刘熙还是担心那些人会穷追不舍,就指点了他们夫妇二人,让他们准备好后着,为了自己,也是为了生活在这美丽威严的半月堡中人的安全。
越盛和刘夕月也跟刘熙说了自己的想法,刘熙一一听完之后,对越盛产生了敬佩之情。
住了一夜之后,刘熙打算离开了。
那一朵青荷,如今已经有了守护者,变得更美更秀,他安心了。
临走前,刘熙把一份房产交给了他们夫妇。
“这是以前偷偷买下的房产,是一座美丽的岛屿,四季如春美丽宜人,如今就交给你们了,以后,多多保重。”
“叔叔……”刘夕月闻言,一阵恐惧涌上心头,此次一别,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
刘熙安慰她,“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说罢,刘熙就一身利落,大步流星,离开了半月堡。
第45章
“现在看来,你们二人,原来是从小就定下的啊。”齐凯狡黠地望着越江和顾非文。
越江倒是自在,只是顾非文双颊发红,他自然记得以前越江疼他,但从别人口中说出,还真有点不自在。
“那你又是怎么变成……”秦继思来想去,也找不出什么话能代替乞丐这个词。
齐凯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下,才道:“当了那么久……咳咳,但也始终没有游遍大好河山,所以就决定要到处游历。只是在途中,我又看不得百姓受穷,一路上不知不觉地把仅有的家财散尽,又不能回去找青荷他们,于是就沦落成了……”
“不过那个时候,遇上了一老乞丐,他说曾经受过我的恩惠,要报答我,叫教了我很多东西。”说着这里,齐凯忍不住挫败地笑了,“明明已经是个老头子了,却还要别人教怎么过生活。不过那老头确实有些本事,看事通透精明,最懂得的就是装傻充愣,我只学了一半不到,那老头就归西了。”
原来齐凯还经过这样的事,他这一辈子可谓是无比精彩了,当过皇帝又当过乞丐,经历过无数风雨。
谈笑之间,不知不觉的,日头已经转到了西边,高高地悬在草原上面。众人都有些期待,不知道将会看到什么样的奇景。
草原上的日落总是以壮丽形容,平稳的草原和被染上橙色的天空交接处是一条笔直的线,太阳缓缓沉入那线中,一点一点消失。
大家都期盼地看着石壁,但直到太阳全部没入消失,也没有看到齐凯说的什么奇景。
“这,这不可能!”齐凯不可置信地摸索着石壁,“那时候,明明会发光的,怎么现在不见了?”
亚桑纳微微叹气,神色也带着些些遗憾,“或许,是达维不同意吧。你们或许不相信达维的灵魂还在,但我们相信,并且坚信他还在看着我们每一个人。”
没有看到期待中的景色,众人都有些悒悒不乐,特别是齐凯,总是皱着眉头想着方才的事情,别人怎么劝都不听。
夜色已深,众人都沉入了睡眠之中,今夜似乎睡得特别沉稳,连那门外的铃声都没有听到。
而门外正站着一人,他身材高大,身穿绘着暗金色纹路的褚色长袍,脖子上还戴着几串红绿黄蓝大小不一的的串珠链子。
他的身边,还跟着一只巨大的雪豹,这人就是亚桑纳。
只见他手拿着一支细长的棍子,棍子上面绑着一个拳头大小的铃铛,他轻轻一摇,那铃铛就发出沉闷的声音,在偌大的盆地回荡。
雪豹的双目发出幽幽绿光,眼神凶猛吓人,有力的四肢强劲,像是随时就能把人扑倒在地。
亚桑纳并不是在做什么奇怪的仪式,只是意识到今日这些人有太多的烦躁,不摒弃的话龙神大人是不会保佑赐福他们的。
这是瓦依纳族独特仪式,自有了他们这一族,这种仪式便一直传承至今,铃声能带走人在俗世上的忧烦,为他们带来心灵上的平静。
亚桑纳念完经文,从怀中取出一个小香炉,点上之后,袅袅轻烟冒出,但很快便向四周散去,化作淡淡的缈烟,最后消失不见。
他把香炉放在门外,便转身离开了,那只雪豹亦步亦趋跟着,如同一个忠诚的侍卫。
亚桑纳的好意,此时却正巧成了一个契机,让那神秘的力量,由梦中进入每个人的心……
人,永远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做梦,等他们意识到的时候,梦已经在进行当中。
于是,当他们睁开双眼,明明是感觉到不对劲,却无能为力。
当顾非文醒来时,就发现自己躺在一片草原上,身边只有若思一人。
“若思,若思,快醒醒!”
若思睁开双眼,眼神还带着迷糊,待看清眼前的人时,一下子恢复清明。他坐起身,四周环顾,语气多了些紧张,“其他人呢?”
顾非文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怎么会在这里,唯有温柔的浅阳告诉他们,现在是清晨。
他们正在一片平川一般的草原上,四周是杳无人烟的、空荡荡的草原,看不到任何尽头。
“怎么办?”顾非文看若思,若思也是毫无主意,但总不能留在原地,他们应该往前走的,一直走的话,总能看到尽头吧?
于是,两人便启程,一路往北走,他们总感觉往北的话,会到达一个地方,至于是什么地方,两人都说不出。
走了好几个时辰,原本猛烈的太阳被黑厚的乌云挡住了,整个草原顿时陷入了一片昏暗之中。眼看着大雨就要下,他们得找到一个避雨的地方才行。
顾非文和若思拉着手,相互扶持着,急步狂奔,终于看到了远处的灯光,是一个帐篷!
看到了希望,两人赶紧奔过去,终于在大雨来之前,到了帐篷前。
“请问有人吗?”顾非文大声喊道,帐篷里面很快有了动静,没多久,一个高大的男子就掀开了门帘,英俊狂野的脸带着恶狠狠的表情,浓眉倒竖,语气凶恶地问道,“你们是谁?”
“我们……”顾非文和若思都被吓得退了一步,这时,另一个男人从帐篷里面钻了出来,他模样清秀长长的头发披着,额间还戴着一串碧玉珠,最大的那颗正好垂在眉心。
那清秀男子抬头看了看天色,惊呼道:“快下雨了,你们是来避雨的吧?赶紧进来。”
“可是!”那凶恶的男人似乎很不满男子做这样的决定,但男子用力把他推开,往顾非文和若思进了帐篷。
刚进帐篷,大雨就来了,滴滴答答地打在厚实的油布帐篷上。
帐篷里面还燃着篝火,上面架着一个小锅,里面的东西喷发着奶香,那香味汹涌澎湃地钻入鼻子,很快,帐篷里面就响起了两个不同的咕噜声。
“饿了啊?”男子用一个勺子在小锅里面搅了几下,给顾非文和若思一人倒了一碗,递到他们手中,“快喝吧,别着凉了。”
顾非文对他笑笑,心说这人可真温柔啊,而且,还长得很好看,只是,总像是在哪里见过……
那个模样凶恶的男子一直坐在角落捣弄自己的刀,见男子对陌生人那么好,似乎有些生气,那阴鸷的目光定在了二人身上。
“你们两个是兄弟吗?”男子坐在他们面前,随即又自己否定,“不过长得不太像啊。”
“我们是好友,他是若思,我叫顾非文。”顾非文知道若思不爱说话,就替他介绍自己,那男子对他们一笑,“我叫达维,你们是中原人吗?”
“是啊。”
这个叫做达维的男子话挺多的,也幸好如此,才不会让气氛那么尴尬,虽然还得时常接收那恶男人的眼刀。
大雨还在滴滴答答,似乎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大概是夜深了,若思有些疲惫,靠着顾非文身上昏昏欲睡。达维给他拿来了一张毛毯,应该是牦牛的皮,又软又滑,一看就很精贵。
睡意似乎能感染人,很快顾非文也觉得困乏了,达维让他们二人同卧一席,给了他们两张毛毯。
“那你睡哪里?”顾非文担心他会受那男人怪责,虽然看起来那男人像是很听男子的话。
达维对他温和地一笑,脸在火光中似乎带着红晕,“别担心,我和他一起睡。”
顾非文淡淡地应了一声,就觉得睡意凶猛地袭来,很快就闭上了双眼,沉入睡眠当中。
“哥哥!”
一声惊呼让顾非文猛地张开了双眼,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转头看到了若思还在,才放下心来。
只是,是在谁在叫哥哥?
“是他。”若思清冷的声音依旧平淡,顾非文顺势望去,就见那边的达维正在和一个高大的男子在争论,那个人他不认识,就问若思,“那人是谁?”
若思的表情却猛地一愣,对于自己脱口而出的话也十分不解,对啊,他明明不认识那人……
男子暴跳如雷,似乎已经到达了忍耐的边缘,他双拳紧握,额上的青筋暴起,面对达维的执着,显得无能为力,却不得不纠正他的错误。
“先别说那是温格萨的人,他还是一个男人,你要把自己毁了吗?你是神之子,你应当把你的一生都献给龙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