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的收拾了些必备的衣物，小小的一个皮箱便轻松搞定。他的一年时间，就在这里面了。

将东西放在客厅，余祈坐下沙发，小小地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看时间已经十一点了。

既然包养关系已经结束，余祈自然是不会再和陆迹睡在一起。关掉客厅的灯，在沙发上躺下，和衣而眠。

夜已经很深了，一道黑影在沙发前站定，看了一会，轻手轻脚地给沙发上睡着的人盖上一张毛毯。而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余祈翻了个身，面向沙发壁，嘴里小小咕哝几声，依旧沉睡。

原本余祈打算天一亮就离开，可是等他从睡梦中醒来，睫毛轻轻抖动睁开眼睛，便看到了坐在旁边单人沙发上的陆迹。

余祈有些发窘地爬起来，讪讪一笑，“早上好。”

“嗯。”陆迹不咸不淡地应道。

洗漱完，吃早餐的时候，王妈已经知道了余祈要离开的事，眼眶微微发红，摸了摸他的头发，“你这孩子。”

余祈出门的时候，只有王妈和张叔出来送他。

在门口站定，余祈回过身，朝王妈和张叔挥挥手，露出一口白牙，“再见，你们多保重。”

朝书房的窗口张望了下，窗帘挡得严严实实的，没有半个人影在。

余祈也不是喜欢感情上黏黏糊糊的人，这样也好，干脆利落地断个干净。

拖着行李箱往外走，将早晨的阳光一步一步踩在脚下，余祈开心地想到，自己的人生，从现在起，终于要走回正轨了。

第二十五章

繁华的街头人来人往，基本都是拖家带口出来采购的。大街上也越来越有将要过年的气氛，很多商家都纷纷把门面打扮得喜气洋洋的，一片中国红。

余祈已经在商场门口的长椅上坐了两个多小时，看着人流量慢慢从少到多，听着商场里已经不知是第几次循环的《恭喜恭喜》。整理了一下吃完后的快餐袋子，拖着行李箱顺着人流往前走，顺便丢掉手中的垃圾。

听到身后有人在叫自己名字，余祈回过头，就见方嘉南已经跑到了他面前。

“你怎么在这里？ ”

“你怎么会在这里？”

几乎是同时说出自己的疑问，微囧了下，相视而笑。

“我离家出走啦。”余祈提了提手中的行李箱开玩笑道。

方嘉南却没有笑。敛眉上下打量了余祈一番，想问你是不是和陆迹分手了，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他终究还是怕余祈会觉得难堪。

方嘉南曾经跟随父亲去过陆迹举办的生日宴会，在大厅不起眼的角落听到过好些八卦人士关于陆迹暗戳戳的蜚短流长。知道陆迹爱包养小男生并且喜新厌旧。

余祈城府不深，几乎是把自己所想的都写在了脸上。方嘉南向来聪明，有好几次都想质问余祈为什么。但还是因为不想看到他为难而放弃。

眨眨眼消化掉那些自肚子里翻涌上来的酸涩情绪，方嘉南扬高下巴，骄傲得如同花孔雀，“我收留你了。”

余祈心眼也真是大，闻言便喜滋滋地说，“好啊。谢谢你，果然是同桌对我最好了。”忍不住喜笑眉开，今晚的住宿终于有着落了。

方嘉南突然有点想翻白眼，知道我对你好你为什么不……

方嘉南愣了好几秒，不什么呢？他也不知道。

时间还挺早的，方嘉南不想浪费这次单独相处的机会，便故作淡定地问余祈想去哪里玩。

余祈眼睛瞬间亮了亮，笑眯眯地说：“游乐园。”

说是童心未泯也好，刚才他坐在商场门口不断听到有小朋友跟家长撒娇要去游乐场玩，就已经心痒痒了。

方嘉南笑睨他一眼，打了个电话，几分钟后，将余祈的行李放上车让司机先带回去，转头对上余祈因染上笑意闪闪发亮的一双猫眼，“我们走吧。”我们，这两个字悄悄地在舌尖上绕了一圈，方嘉南面上露出了一个极为浅淡的笑容，他喜欢这两个字。

正处假期，游乐场里熙熙攘攘都是年轻人跟孩子。太过密集的空间，让方嘉南不适应地皱起眉头。

余祈却丝毫不受影响，玩得不亦乐乎。虽然身体素质不太好，但他心理素质强大啊。

时间在指针的转圈圈中慢慢流逝，方嘉南最后忍无可忍地扯着余祈的后领拖他离开， “我们该走了。”

“哦。”余祈也玩尽兴了，捧着一杯热可可，吸溜起来。

之前与方嘉南通话时听到他妈妈的声音，余祈就觉得有点耳熟，当时还以为是自己听迷糊了，可是，万万没想到，老天竟然如此慷慨地给了他一颗甜枣。

直到进了方嘉南房间，余祈才满血复活过来，双手握拳，做少女梦幻状，“你妈妈竟然是大明星宋潇诶。”

下一秒，怒目而视，眼睛里满满都是控诉，“你丫都不告诉我。”

方嘉南扶额，“别幼稚了好吗。”

余祈也不再跟他闹下去，安静下来。在地毯上盘腿而坐，微低下头，单手撑着下巴，若有所思。

“方嘉南，你觉得我很恶心吧？”

方嘉南正在收拾桌上杂乱摆放的书本，手上的动作突兀地停顿下来，沉默几秒，“没有。”

余祈扬起嘴角，像是在自嘲一般，上扬的角度带着冷冽，却不再开口说下去。仿佛他真的只是一时兴起挑起这个话题。方嘉南摸不准他是怎么想的，手上继续收拾桌面。

恰好方嘉南的妈妈端了果盘进来放在桌上，余祈飞快地站起来，宋潇温柔地对着他笑了笑，招呼他过来吃水果。余祈脸颊瞬间爆红，讷讷道：“谢谢阿姨。”这声阿姨叫得余祈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宋潇保养得益，年过四十仍面若桃花分明似方双十年华的姑娘。

吃完晚饭，夜幕早已降临。余祈突然想起中午的时候梁梓渊曾打过电话给他，只不过当时没开铃声而他又在玩没接到。于是倚着阳台栏杆拨通了梁梓渊的电话。

“待会你发你同学家地址给我，明天我来接你。”

“嗯。”余祈闷闷地应道，夜风吹得身体有些发冷，他干脆转过身面向着阳台外面，眼神落在黑暗中遥远的一点上。

梁梓渊轻声笑了一下，调侃道：“这么不愿来我家啊。”

“不是……”余祈急着反驳，听到梁梓渊越来越明显的笑声，这才反应过来，抓抓头发，低声说道：“我跟陆迹分开了。”

“嗯……”梁梓渊沉吟不语。

余祈受到他的传染也似模似样地开起了玩笑，“你怎么好像一点都不惊讶？”

梁梓渊微微一笑，却答非所问，“没有人会希望看到亲人受欺负。”

“啊？”余祈疑惑不解。

“没什么。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就来接你。”

“嗯……”

挂掉电话，余祈走回房间，正巧看到方嘉南从浴室里出来，“那我进去洗澡了。”

“嗯。”方嘉南应得风轻云淡，心里却莫名有些焦躁起来，忍不住握了握拳头。

坐立不安地等了十来分钟，听到浴室门被打开的声音，方嘉南动作僵硬地转头看过去，被热水滋润过的少年皮肤粉嫩，微微泛红，眼睛湿漉漉地有哭过的错觉。

见方嘉南自他出来后就一直看着他愣神不说话，疑惑地问道：“怎么了？”抬手摸了摸脸颊，不会是沾上泡沫了吧。

一时不察竟被这货的美色诱惑到，方嘉南恼羞成怒地冷哼一声，“你今晚睡在哪？”

大晚上的，余祈不想麻烦别人特地收拾一间客房出来，便拍拍身下坐着的布艺沙发，“我睡沙发就行。”

说不清心里的感觉是失望还是其他什么，方嘉南敛下心思，从衣柜里抱出一床干净的被子扔向余祈，“先凑合着吧。”

从来不会认床的余祈当晚睡得十分香甜，只是当他第二天醒来睁开眼，看到眼前一张熟睡的俊脸，立马就惊住了。他什么时候睡到方嘉南床上来了？不过话说回来，方嘉南的眼睫毛还真长，还很直，细细密密地如同一把小扇子。余祈神经质地抬手触碰了下自己的眼睫毛，好像也没差多少。

等等，

没……

差……

多……

少……

余祈狠狠唾弃了一下自己的少女心，趁着方嘉南还没醒，轻手轻脚地把自己搭在人家腰间的手臂收回来，刚想下床，就听到方嘉南似醒非醒地咕哝了一声“别动”，瞬间差点吓尿。

默默地坐回到沙发上，抱着被子，对着方嘉南似乎还没睡醒迷蒙的眼睛，余祈干巴巴地笑了一声，“早上好。”

方嘉南：“……”

看着对方顶着鸡窝头抱着被子眼巴巴地看着他的样子，方嘉南再一次郁闷起来，这货怎么感觉越看越可爱了？该不会是妖精变的吧？方嘉南眼神瞬间带上了些异样，一定以及肯定是这样！

第二十六章

跟温柔的方妈妈以及一直臭着张脸的方嘉南挥挥手告别，出了大门，余祈拖着行李箱站在大马路边。低头看了下手表，——八点三十五分。时间还早，余祈也不急，靠着电线杆摆弄了会手机。

十分钟后，梁梓渊才姗姗来迟。将余祈的行李箱放进后备箱，梁梓渊坐回到驾驶座，带着歉意地摸了摸余祈的头发，“抱歉小祈，路上出了点问题。”

“没事。”余祈压根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转过头朝他心无芥蒂地笑了笑。

梁梓渊心中一动，嘴角也悄悄染上了愉悦的笑意。

梁梓晴早就听自己大哥说余祈会来家里住，兴奋了一整天，还把收拾客房的任务揽了下来。此时，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余祈，话语里还带了点小羞涩，“学长，你喜欢这个房间吗？”

自从一进门就深陷惊诧之中的余祈嘴角不自觉地抽了抽，但是看着梁梓晴十分期待的表情，否定的话又说不出口，余祈抿了抿嘴唇，违心就违心吧。

“谢谢你，我挺喜欢的。”

“真的吗？那太好了！”梁梓晴开心得想转圈圈，脸蛋红扑扑的像一颗熟透的苹果。

“呵呵。”余祈艰难地附和着笑了两声。

待梁梓晴出了房门后，余祈松了口气，将行李放置在衣柜前，仰面躺倒在粉嫩嫩的床单上。手随意一放，就碰到了毛绒绒的东西。顺手拉过来一看，正对着HelloKitty胖乎乎带着无辜意味的脸，余祈：“……”

梁梓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门口，靠着门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余祈眼神幽幽地看着他。梁梓渊抬了抬手，话音里仍带着笑意，“抱歉，唔，还挺可爱的。”只是不知他口中的可爱是指人还是物。

既来之则安之，余祈也不是真的想计较这个，推开HelloKitty，从床上爬起来，跟在梁梓渊身后出了门。

事实证明，从来不会认床的人，无论到哪里都仍然可以睡得很香。在阳光的催促中，余祈懒洋洋地起了床，洗漱完，下了楼梯。

客厅与餐厅隔了一道玄关，余祈刚走进，就听到里面传来说话声。

“……小晴，我希望你能明白。”梁梓渊的声音依旧磁性迷人，此时却冷静到近乎残酷。

“我会的，我会只当学长是哥哥的。”或许还有些委屈吧，但软妹子还是认真地说着。

“嗯。”梁梓渊意外不明地应了一声。

余祈特意在玄关外面等了三四来分钟，才像是刚下楼般进了餐厅，“早上好。”

“早上好，昨晚睡得好吗？”梁梓渊神色自若地微笑着，将手中涂抹好果酱的吐司放到余祈的盘子上。

余祈拉开椅子坐下，不经意地看到对面低头沉默的梁梓晴，不出意外地眼圈微微泛红。

在心底叹了一口气，余祈转过头朝梁梓渊笑笑，“谢谢，我睡得挺好的。”

“我吃饱了，你们慢吃。”梁梓晴突然站起来，低着头快速地说完便转身离开餐厅。

梁梓渊眉头都未曾动一下，眼底带着极浅淡的笑意，“小祈，你别介意。”

余祈慢慢摇了摇头，“没事。”

问了好几个佣人，余祈终于在后花园找到梁梓晴，神色恹恹地坐在秋千上，歪着头靠着藤索。

梁梓晴说不清楚自己现在心里是什么想法，正一个人生着闷气呢。眼皮底下出现一双运动鞋，顺着修长挺直的腿往上看，是少年有些腼腆的脸，顿时什么气都没有了。

仰起脸，白嫩的手指抓着藤索，女孩歪着头娇笑道：“学长，你是来安慰我的吗？ ”

余祈想着自己好歹两辈子加起来活了那么多年，总该会哄一个女孩子吧。可是生活经验实在匮乏的他，想了好一会，最后摸摸鼻子，讷讷地说：“嗯，要不我来给你讲个笑话吧。”

女孩一下子笑眯了眼，“好啊。”

“从前有一个人，他……非常喜欢讲冷笑话，然后吧，有一天，他就被自己的笑话给冷死了。”当时余祈在杂志上看到这则笑话的时候，还差点笑岔了气。

明明是一个冷到不能再冷的笑话，女孩还是非常捧场地笑出了声，“谢谢你，表哥。”

眼睛里带着的是坦诚与释然。

是啊，当初自己不是决定好了要以亲人的身份默默陪伴他吗，现在又何必纠结呢。

余祈也跟着笑了起来。他不是一个对感情随便的人，别人对他的感情也理应得到尊重。如今人家放下了，他也可以好好松一口气了。

余祈在疑惑，方嘉南这家伙好像跟自己初始印象里的那个方嘉南有些出入了。

夜幕的笼罩下，灯光璀璨。人来人往中，方嘉南始终面带微笑，这让余祈有些毛骨悚然。

接过方嘉南递过来的羊肉串，余祈纠结地啃了一口，“你今晚怎么了？”

“什么？”周围的声音太吵，方嘉南有些听不清楚，稍稍朝余祈侧过头来。

“没事了。”摇了摇头，很快便搞定了一串，方嘉南又将他手中的递过来，余祈从善如流地接过。

如同给自己心爱的小宠物投食一般的动作，让方嘉南心情大好。不过他也没忘记自己今天约余祈出来的主要目的。

“过年你是在A市过吗？”

余祈摇了摇头，“不是，我要去南方一个城市。”

见他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方嘉南知趣地没有选择问下去。稍微有点失望，他原本还打算趁这些机会跟余祈两个人多多相处的。带着点不甘心，又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余祈垂下眼帘认真想了想，坦诚说道：“我不清楚。回来了我会打电话跟你说的。”

方嘉南这才满意起来，心底的阴霾也一扫而空。

脸上忽然觉得有东西落下来，冰冰凉凉的，余祈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脸。周围的人群中有一个人惊喜地叫了一声：“下雪了。”

雪越下越大。有情侣在雪中浪漫地接起吻来。余祈兴致勃勃地盯着人家看了好一会。方嘉南脸色微微泛红，拉着余祈离开现场，语气里有些气急败坏地质问道：“余祈你就不觉得害臊吗？！”

更让人害臊的事他都跟某人做过了，余祈无奈地耸耸肩，任方嘉南拉着他的手到处乱走。

躲进路边一家商铺的屋檐下，余祈搓了搓戴着手套的手，漫不经心地抬起头，便看到了路边停着的一辆车里的情景。

穿着可爱羊毛衫的少年动情地趴着男人身上吻着男人英俊的脸。男人微微转过头来，睁开眼，像是早有预料般紧紧锁定住余祈有些惊讶的眼睛，眼神专注且炽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