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言欢+番外——艾酒
艾酒  发于:2015年11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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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幽径树林

余培明单手斜捏着那个冰块锅盖像掷铁饼似的向我甩过来,我默默感受着身后的风向变化,一个急转侧身避开,冰块擦着我略长的发丝滑了出去,余培明蓄力很足,冰块并没有停下来,它打着转继续往前飞去,狠狠砸在了前方一个绿色的人影身上,后者发出一声惨叫捂着脸跪倒在地。

余培明:“……”

余培明不小心玩大了,急忙朝那人跑去,那人抬起头,鼻血止不住地往下淌,一张本来还算得上清秀的脸变得有些狰狞可怕,他伸手在鼻子底下擦了两把,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冲余培明抱怨:“自然神在上,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余培明赶紧冲他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本来是想打这个家伙的。”

那人被砸的有点迷糊,慢慢转过头向我看过来,他像是看不清楚似的伸手揉了揉眼睛,瞪着他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喃喃道:“自然神在上,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他往前快步走了几步,在我面前伏下了身子,无比虔诚地低下头去,我只以为他要拜一拜,结果他却吻上了我的鞋尖,他抬起头,像是打开了眼泪的开关似的怎么也关不住:“自然神在上,君主您终于来拯救我们脱离苦海了。”

余培明皱着眉头看我:“干嘛啊这是你背着我建立了什么邪教组织不成?楚天小同志,这是被严厉禁止的。”

我撇他一眼:“谁要背着你?那么重累不累啊?”我贴着余培明的耳朵小声说:“这是一个德鲁伊。”

德鲁伊一直是自然和中立的拥护者,这种观点与画师所秉承的理念一直非常贴合,我并不清楚是什么原因使得这一族人的数量越来越少,在我母亲执政期间曾与他们结成同盟,甚至将他们收入麾下,如果按当时的地图来看,他们的领地应该再往西北角去一些,不知道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名德鲁伊已经恭敬地立在一边了,他背了一个篮子,里面装着一些果子,不过刚刚被余培明打翻了,这会儿正凌乱地滚得满地都是。我问他:“你之前见过我吗?”

他摇摇头:“并没有。”

我奇怪的问:“那你怎么就称我为君主?”

他腼腆地笑笑,有些害羞地抓了抓脑袋:“我族曾与上任女王结盟,归入其麾下,您与女王长得实在太像了,必然是她的独子楚天了。而且您身上这种独有的气息实在是别人作假不来的……现在女王离世,您自然是主君。”他冲我单膝跪下:“我族依旧归顺于您。”

我冲他点点头:“你……”

“颜之。”他冲我笑笑:“我叫颜之。”

这个叫颜之的德鲁伊低头麻利的把刚刚跌落的果实重新收进篮子里:“之前我们一直住在更偏向西北的地方,但是现在不行了,那一块几乎全被黑暗的巫术毁尽了。”他冲我耸耸肩:“阳光是我们德鲁伊生存的基础,留下的人几乎和那里的植物一起死光了,族长实在没办法,只得带我们往东南方向迁移。我知道私自迁出领地是不对的……但我们曾经派使者往王都请愿,但是根本没有回应。”他看了看我,喃喃道:“自然之神在上,他们都对你做了什么啊,王都被黑暗笼罩,主君被驱逐在外……”

颜之应该是见过我的母亲,德鲁伊在很久之前是母系社会,所以我估摸着他对我的母亲印象非常好,这会儿他看我的眼神简直都要发出圣光了。

我一边听他说话一边估摸着许辞差不多该醒了,我怕他起来发现我和余培明都不见了着急,便抬脚往帐篷方向走,颜之一边抱起他的小竹篓跟着我一边继续絮絮叨叨:“自然神在上,这简直是一场套一场的灾难,我们在慌乱的撤离中丢掉了很多东西,昨天甚至连族长的沙皇都不见了……哦我的天。”

颜之突然像是被踩了一脚的麻雀似的不说话了,他瞪大眼睛看着我的帐篷,确切的说,是看着帐篷前面的许辞。

27.幽径树林

许辞在看我,然后扫了一眼我旁边一脸血污的颜之,这个跟我靠的有些近的神神叨叨的陌生人让许辞有些不安,我清楚地看见他的影子里有什么东西微微翻滚了一下。

颜之慢慢朝许辞走过去,他的动作非常轻巧灵活,像一只猫一样,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许辞面无表情地看了看他,接着绕开他走到我什么,犹豫了一下试探性的握住我的手,看我并没有反对便放心地握紧,小声地问我:“你们干什么去了,我起来你们都不见了。”

罪魁祸首余培明看天看地看春风:“咳,我跟楚天出去运动运动。”

许辞瞥了一眼旁边傻楞着的颜之:“你们做什么运动能运动出这么一个人出来?”

余培明吃惊地看着许辞:“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和楚天可是非常纯洁的君臣关系!你……我去我的脚……”

我把余培明踢到一边跟许辞解释了早上的事情,不过我把余培明的毛巾冻起来的事情就自动略了过去。

许辞冲颜之点了点头:“你好。我现在是楚天的监护人。”

颜之依旧抱着他的小竹篓:“你好你好,我是颜之。”

许辞又看了看他脸上的血污,评价道:“嗯,你脸是挺红的。”

颜之愣了一下,脸却是真的红了起来:“不是胭脂,是颜,颜之,颜料的颜。”

我不知道许辞今天怎么突然这么充满攻击性,简直像吃了炸药,私底下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指。

颜之倒是不怎么在意,他顺手把竹篓推进余培明的怀里,然后转头问许辞:“我能看看你养的沙虫吗?自然神在上,虽然这么说有些无礼,不过它是在是太眼熟了……”

许辞一愣:“我的,什么?”

颜之用脚点点地:“就是跟在你影子里的那只,自然神在上,它是多么可爱啊。”

许辞还是没明白,我彻底明白了,只好替他跟颜之说:“你说的那只沙虫是昨天我们不小心招来的,说真的我还没弄明白这种生物,我倒是不介意你跟我解释解释。”

颜之这一个早上受到的惊吓太多,他想做出惊讶的表情来,却发现自己一直保持着这个表情几乎没变过,他有些沮丧的点点头:“走吧,我带你们去见族长,族长知道沙皇找着了大概也会很高兴。”

余培明提醒他:“你有没有水,把脸擦擦吧?”

颜之从腰上取下一个水袋:“是呢,你不说我都……”

颜之目瞪口呆地看着余培明从他手里硬接走了水袋,乱七八糟地洗了把脸,接着余培明把空了的水袋还给他,冲他挑着嘴角笑笑:“谢了。”

颜之木然地收好水袋喃喃地念叨:“自然神在上,我今天真的不应该出来。”

最后大家还是一起重新洗了脸。

余培明看着我直摇头:“你早把水弄出来今天也就没这么些的麻烦事了。”

颜之之前整个人都有些蔫蔫的,这会儿看见阿花又像获得了新生似的,抱着它直蹭,德鲁伊这种对于生命与生俱来的亲近感果然名不虚传,他们大概把所有的种族天赋都点在了这上面。

颜之一手抱着阿花一手继续挎着他的小竹篓,阿花探着鼻子使劲的嗅,颜之低头用鼻子蹭蹭它的头:“很酸哒,你肯定不喜欢。”

颜之洗过脸上的血污整张脸倒是清秀,一种介于少年柔美与清纯的气质,俊郎且精神,总是咧着嘴笑,露着一排白晃晃的牙,傻兮兮的。

颜之带着我们穿过一片荆棘,他动作敏捷地在前面左摇右跳,简直像个跳大神的,余培明的军靴鞋底很厚,他很无所谓地就这么直接碾轧过去,许辞没走两步裤子就被扯了个口子,我回头看他才发现他手腕上也有好几道划伤,鲜红的血珠凝在上面,我在他面前弯下腰:“上来。”

许辞连连摇头:“不用不用,我自己走。”

我侧过头看他,许辞站着没动,我叹了口气:“许辞,上来,我背得动你,这样还快一点。”

许辞探头一看,颜之和余培明确实已经和我们拉开了一段距离,他犹豫了一下,我非常坚持,最后他还是磨磨蹭蹭地趴在了我的背上。

许辞比我想象的要轻,我的手在后面托住他的臀部向上颠了颠,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身上就剩下骨头了。

一开始许辞还很担心周围的荆棘擦伤我,后来他看见那些尖锐的荆棘在我走近之前就纷纷避开,在我走过之后又互相抱紧纠缠在一起时,终于放松了紧绷的肌肉安静地趴在我背上。

28.幽径树林

许辞的安静让我很不习惯,我尝试着找话题,甚至跟他聊起了余培明以前的糗事,但他一直兴致缺缺的样子,只淡淡的应我一声,心不在焉的不知道在想什么,我只好作罢,快步上前赶上颜之和余培明。余培明撇着嘴角撇我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听见了。”

我冲他笑笑:“你听见什么了?”

余培明一把拽过颜之,漂亮的眼睛故意地瞪我:“我跟你说,你别看后面这家伙现在这副样子,他小时候特别可爱。”余培明冲我挑衅似的挑挑眉:“扎两个长马尾,那可是我天天捧在手心上的小公主。”

我:“……”

颜之却是严肃的点点头:“我们族里有时候也会把身体虚弱的小男孩做女孩打扮的,可以挡灾,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指指自己:“我小时候也是这样的。”

余培明看天看地默默不语。

许辞在我身后动了动,我本来以为他被我背着不太舒服,正准备问他,他却伸手把我略长的头发扎成了两个小揪。

“……”

余培明笑点一直很低,这会儿乐不可支地整个人都要扒在颜之的身上了,我无奈的晃晃头:“你们开心就好。”

颜之担心余培明又打翻他的小竹篓,忙推开他,我有些好奇:“这种果子应该是很酸的,你摘这些做什么?”

颜之解释道:“这是白木瓜,我们把它和辣椒、盐做成果脯,喜宴上要用的。”

我点点头:“你要结婚了?”

颜之的脸红了,他有些羞涩地说:“也不是,族长要招纳一个勇士,把女儿许配给他。”

我打趣他:“不知道你们这个勇士有什么要求?”

颜之挺起他的小胸膛,有些严肃地说:“去往封地,祛除黑暗巫术,让光明重回,救我族人于水火之中。”

“……”

这哪里是招女婿,这分明是上赶着送死呢。

我笑他:“看你这样是打算去了?刚结婚就去这么危险的地方,万一出个什么事可怎么办?”

颜之摇头:“捐躯赴难这是每一个族人的责任,族长不过是选了这样一个契机,万一不幸也只是我命里该有这一劫。”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角:“而且,而且能娶了她,自然神在上,便是我即刻就死了,也不过是脱离苦海,重回神的身边了。”

颜之说着往前快跑了两步:“到了到了,前面就是了。”

荆棘林变得稀疏,一段小路走过去后眼前豁然一片开阔的空地,两边粗壮高挺的树上搭建着精巧的木屋,一些装束和颜之很像的人在忙忙碌碌着,他们和颜之微笑着打招呼,拍着他的肩膀和他说笑,颜之笑着应答,接着拉住一个婆婆的手问:“族长呢?”

那个婆婆年纪很大了,大概是耳朵背,听了几遍都没搭理颜之,她仰着头,浑浊的眼睛看向我的方向,颤颤巍巍地拄着拐杖冲我走来,她的嗓音像干涸的枯井里破旧的轱辘转动的声音,沙哑却尖锐,难听极了:“自然神在上……”

“……”余培明显然对这一套非常反感,挠了挠头自行走开溜达去了。

许辞从我背上下来,他倒是主动上前搀住了这个婆婆:“您慢点。”

婆婆轻轻拍拍他的手背:“好孩子……”她转向颜之:“这事你找族长说不清楚,跟我来。”

颜之有些郁闷:“祭祀婆婆,我找族长问白木瓜的分配问题为什么会说不清楚?”

祭祀婆婆没理他,继续说道:“自然神在上,既然沙虫王响应了你的召唤,你可要小心使用,切不可过度杀生。”

我顿时明白她是在说那个长满细小鳞片的古怪生物,急忙问:“您能不能说得清楚一些。”

祭祀婆婆转过头,我不能确定她是不是在看我,她冲我微微笑了一下,脸上的皱纹都变得柔和起来:“多有意思,我上次见你你还是个只会哭闹的娃娃,这一晃眼都这么大了。”她伸手朝我的脸摸过来,粗糙的手掌抚过我的眉峰,鼻尖,向下到下巴:“真像啊……”

我知道她应该是想起了我的母亲。

祭祀婆婆絮絮叨叨地跟我唏嘘了一会儿,我非常惊讶的了解到她曾与母亲的一段师生缘分,她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早些年是有那么一位女士,经常与母亲在花园聊天。

祭祀婆婆摸着许辞手上的戒指,叹息道:“都是命啊。”

我这个人是不信命的。若是一个人从生下来就什么都被定好了那岂不是太无趣了,我更相信靠自己的双手去争取甚至去争夺,但我也实在没必要跟个老太太争论这种东西,只静静地听她说。

祭祀婆婆拉过我的手放在许辞手下,让我们做出交握的手势:“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皆事因你而起,便因你而行。”

她嘴里念着我听不太懂的古老语言,我浑身有一种被过电的感觉,这种感觉我非常熟悉,因为我在最开始练习检测对方身体状况的时候经常拿余培明做实验,那时候我还不能很好的控制力道,经常把自己一起拿生物电流扫一遍,就是这种过电的感觉。这种被迫展露在陌生生物面前的感觉很不好,我几乎就要强行抽出自己的手,但祭祀婆婆把我的手握地非常紧,脚下的土地开始波动,好像有什么动物在底下翻搅似的,许辞额头上全是汗,他皱着眉,额角的青筋都暴了出来。

四周慢慢卷起了沙尘,黄曼曼地,打在脸上生疼。一条触手似的什么东西从地下钻了出来,上面布满了细小的鳞片,接着是一个水桶粗细的什么部位,它慢慢向上爬了一些,蹭过我鞋子的部位硬地像钢板,我向下看去,隐约看见它红色的眼眸,像是某种澄澈的无机质。

许辞满脸都是汗,他的脸都有些白了,连带着祭祀婆婆的手都有些松了,看来这种强制召唤对他们的精神消耗实在太大。我试着收回自己的手,这次祭祀婆婆并没有阻拦,那奇怪的生物伸出触手轻轻卷了卷许辞的裤子,接着它似乎是撇了我一眼,然后又钻回了地下。

29.幽径树林

祭祀婆婆摇了摇头:“本来想给你看看它的全貌的,罢了以后你们自己来吧。”她扶住拐杖喘了会儿气,又慢慢地说:“沙虫是从上古时代驯化的,由每一代族长往下传承,这孩子能把它召走,也是命里的缘分。但切记切记,它是刀也是盾,一定要妥善使用。”

许辞皱眉道:“可我根本不知道怎么用。”

祭祀婆婆伸出食指点了点他的胸口:“你知道。在这个位置,它很清楚该怎么用。”

祭祀婆婆叹了口气:“我年纪大了,但是很多事我还是看得清的。”她又转向我:“那孩子性子硬,偏偏又带着这种凶兽,从面相来看,是为不详。你既然已经做了这种决定,自该好好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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