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也行，这些可以明天做。”童沫把菜递给过来接的袁明礼，自己则小心地把来福放出来。因为洗了耳朵发型有点乱的来福抖抖毛，喵呜喵呜唤了两声后窜上沙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对着童爸看。“医生说如果来福经常挠耳朵的话，就要给它带上伊丽莎白圈。我记得家里有，放哪儿了你知道吗？”

“等会儿我去找出来。”

“爸。”童沫换了鞋回到沙发边，挨着来福坐着。

“要是住的近，你们出门不在，阿咪可以寄养在我那里。”童爸道，眼神中带着明显的疲惫。

“爸你累了的话，要不先去睡一会儿。离晚饭还有些时间，晚上还可以出去走走。”

“袁先生大致跟我说了你们认识的经过。”童爸看了眼放好菜走回来的袁明礼。“爸爸需要点时间。”

“我懂。”童沫端正坐着，表情也严肃起来，就跟被叫进办公室谈话的学生。

“我想我应该考虑退休了，我在外面花了太多的时间，现在应该为自己的家人考虑了。……不要急着跟你妈说，这件事让爸爸来说。”童爸沉默了片刻。“下个月我跟你妈妈出去旅游。明年就是周年纪念，所有事情应该在今年差不多定下来，我和你妈妈，还有……你还很年轻，小沫，我们还有时间。”

“我知道了，爸爸。”童沫没有在这个时候反驳任何话，袁明礼也没有说什么。

“我先去睡一觉，晚饭一起做，我现在也会烧一些菜了。”

“好，到时我来喊你。”

童爸笑着点了点头，起身自己去了客房。袁明礼和童沫还坐在沙发上，听着来福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我爸有跟你说什么吗？”

“你跟你爸说这里是你的家？”

“我是那么说的，当时……就那么在脑子里一转，就……就脱口而出了。”童沫转头看向袁明礼，莫名有些尴尬地结巴起来，脸也有些发热。“因为……那……那应该是他们的……软肋。”

“软肋？”

“为了达到目的，人总是或多或少会有不择手段的时候。当然也许我心里就是那么想的所以才这么说你问这个是嘛意思？”童沫逐渐回过味来，仰头盯着袁明礼一样一瞬不瞬看着自己的眼睛。“我说错了？”

“不，你没有。”袁明礼笑着揽住童沫，下巴在他头顶蹭了下。“我只是今天忽然真正意识到你变成你现在这样，完全是因为你来自的这个……有些特殊的家庭。我可能还无法很深刻地理解，但我有些懂了。”

“生命中最悲惨的莫过于孩子的逝世，一切面目全非，再难归旧貌。”童沫将来福拉到腿上。“如果我说我可以感同身受，可能很多人不会相信，因为毕竟我没有自己的孩子。……就好像我就是那个孩子，看着他们经受苦难，却无能为力。……但我一直相信，最糟糕的部分已经过去了，一切都在变好。”

“我做不到感同身受。”袁明礼伸手捏着来福另一只爪子。“但那种痛苦，多数人还是可以体会。我想问你的是……小沫，你来自一个父母关系非常糟糕的家庭，在面对家庭的时候他们的表现很不成熟，这是不是对你产生了影响，让你对夫妻关系有一种……抵触的情绪？那种一对夫妻组成的……正常的家庭模式。”

“你是想问，是不是因为这种成长环境，所谓的后天因素，我轻易地接受了你做伴侣，是因为我排斥男女之间的感情，因为我父母关系不好？”童沫说完转了转眼珠，也不计较袁明礼的这个疑问，如果换做是他应该也会这样猜测。“听着也是很合理的解释，没关系，你那么问我，我可以理解。”

“你跟你父母也是这样吗？你可以理解……那么多你其实应该很困惑的事。”

“也许我是天才。”童沫耸了下肩。“我有一个心理医生好朋友你知道的。……我爸是这么想的？”

“我觉得是。”袁明礼点了下头。“我想他应该也去见过心理医生。”

“他们之前见过家庭顾问，没准就是对方介绍的人，我想不出别的途径了。”童沫沉默了会道。“我想我应该跟对方也谈一谈，我想知道他是怎么给我爸解释地，我可不想他们走岔路。”

“什么走岔路？”

“如果他们不是认为我跟你在一起，是因为我想跟你在一起，且认同彼此的性别，都是岔路。”

“那你为什么想跟我在一起？”袁明礼一挑眉。“嗯？”

“因为你成熟稳重性感讲理长得也好，怎么样？得瑟吗？”童沫笑道，非常自信。“我知道我想要什么。”

“你父亲说你六岁的时候就这样。六岁。”袁明礼不可思议地看着童沫。“我六岁的时候只会跟在我大哥身后疯疯癫癫地跑，什么都不懂。是因为现在的孩子都早熟？但我理解的早熟，是因为现在的孩子见识多了接收信息的渠道增加了所以知识面广了，但关于自己要做什么，怎么去做……我不认为是一样的。”

“所以我小的时候被当过神童来着，现在估计是伤仲永了。”童沫对于袁明礼的疑惑并不意外，甚至对他会那么直接的问出来也是。“我的父母给了我很安稳优质的生活，我奶奶教了我很多东西，我只是可能比部分孩子开窍地更早。这没有什么可以解释，事实就是如此，我就在这里，我就是那么长大的。铁证。”

“我知道，你很好。”袁明礼凑近用额头抵住童沫的额头。“能够遇到你，我一直觉得很幸运。”

“我可没忘记，我是你的幸运星呢？”童沫笑着在袁明礼的唇上亲了下。“不要想这些了，如果晚上我们出去吃饭，你有什么好的提议？我爸来过几次，很多地方都去过了，想换新的。”

“嗯……这个到是值得现在好好想想。”

童爸在童沫这里住了两夜，第三天上午离开。这两个晚上，童沫和袁明礼自然没做什么。

这天袁明礼上班，童沫请了半天假，坚持要送童爸去机场。来福跟童爸混了两天，被叫了两天阿咪，并且对阿咪这个名字非常满意，每次叫都会抬头看你。现在童沫和袁明礼喊它来福都是爱理不理，事实上之前也是爱理不理，除非手里有鱼干或者罐头。原本喜欢狗的童爸，估计有些喜欢猫了。

“看你把自己照顾得很好，连阿咪都养得那么好，爸爸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因为袁明礼是男的？大我很多岁？”

“这确实是问题，不是吗？”

“确实是问题。”童沫开着车，跟童爸说着话。很多事情其实客观上都能理解，只是主观上接受不了。

“你妈昨天有打电话过来，我没说我来你这，希望她不要多想。如果她知道了……我想我应该在边上陪着她，不管是什么反应。我一直希望你会有不同的生活，比我和你妈更幸福的家庭，只是这样的……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会过得好。虽然从小到大你确实没有让我们操心过，就那么……长大了。我还记得那一年你过来跟我说你要上三年级，那么小的一个，目光坚毅，口齿清晰，思路明确。你好像一直都这样。”

童沫没有回答什么，安静地开着车，听着童爸回忆以前的事情。对于童爸来说，真的就是眨眼之前。

“在孩子的问题上，我好像一直在逃避，这次不会了。小沫，我会和你妈妈一起。”

“我也不求你们支持，只希望……你们战线一致。”

童沫和童爸互相对视了一眼，默契地露出了一个对方可能并不能完全猜透的笑容。

“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人，就应该是一个战线的。”

童爸登机后，童沫在机场大厅里坐了好一会儿。有部分时间也是在回忆自己小时候，那些童爸才回忆过的儿时的片段。确实也是眨眼间，他真的又一次长大了。童茉莉好像也是差不多的年纪开始恋爱，在这一点上他没有赶超过，只是希望“经验丰富”的自己，可以赢得一次幸福结局的机会。

“你和你姐姐关系怎么样？我觉得袁大姐人不错，而且你说过，她很支持你。”

“我的事，我姐是第一个知道的。她帮了我很多，我国有句古话，长女如母，她有时候确实是。我哥在家里最受宠，偶尔被宠坏。我姐要让着他，我也是。如果没有她，我或许也不是现在这样。”

“孩子们总是在一个阵营里，彼此照应着躲过父母的突击检查，保守秘密。”

“什么时候回来？一起吃午饭。”

“我要赶回公司，晚上吧。”

“好。开车小心。”

“嗯，那我挂了，好好上班。”

“我也有一个姐姐。”童沫挂了电话，对着黑了的屏幕自言自语了一句，说完忍不住笑了。就像电影里那个别人都看不到的最好的朋友，在自己年幼的时候陪伴在身边，照看自己，教你很多东西。然后当你长大成人的时候，这个最好的朋友就消失了。没有什么可以证明这个最好朋友的存在，但你自己知道。

童茉莉就像童沫儿时那个看不到的最好朋友。

接下来的几天，童沫抽空跟自己的三个小伙伴说了这件事。由自己来告知，总比他们从自己父母那里听到的要好，虽然童沫觉得可能性不大，要有可能，也是从童爸那里知道。不管怎么样，还是要知会一声。

祁开和童祉媛是被叫出来的，孙亦潼因为工作没有来，顾希就只能通过网络了。而通过网络联系的顾希在第二天，直接出现在了童沫面前。童沫傻愣着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顾希怎么就端着咖啡轻装出现在公司门口了？算算时间，顾希应该在跟童沫聊过后连夜就飞来的，搭的估计还是红眼航班。

“你……”

“当我回过神时，我已经在飞机上了。”顾希对童沫露出一口白牙。“你又领先了我一步。”

童沫又傻了几秒，马上反应道：“转机的吗？住的地方定了吗？你等我一下，我现在……”

“不用管我，我就住在附近，出来买杯咖啡，顺带吓你一跳。扯平了，昨晚你吓了我一跳。”顾希抬手看了下时间。“确切来说，你前晚吓了我一跳。我刚刚跟祁开发了信息，他中午有空，我们约好了。你忙完了再下来，很忙的话不用出来。我只是……只是那个时候，忽然很想当面看到你。”

“我……”

“你回去上班吧。”顾希又对童沫笑了笑，一挥手，喝着咖啡走了，留下一个等电梯的背影。

童沫闭上刚刚张开也不知道要说什么的嘴巴，没有叫住顾希。

“你朋友？”前台的小姑娘笑嘻嘻地凑过来。

“是的。”童沫简单回了句，就转身往办公室走，没有再给小姑娘提问的机会。

101、唠嗑一节

童沫还是跟顾希和祁开一起吃了顿饭，因为临时起意，没有其他人在。对于顾希的到来，祁开到不感觉意外，只是对着两个人唉声叹气地摇了摇头也不先说话，摆出一副已经看穿一切万事皆空的表情。

顾希突然的到来确实让童沫有些措手不及，要深究其它的情绪，童沫没有那么去做。平日中午饭也是在外面各自解决，童沫也没有跟袁明礼说顾希来了，或者晚上见面他会提，也或者不会。

“我只是想明白了，我不过是告诉我爸我恋爱了于是就说了。”童沫已经跟祁开他们交代了一次，那时的语气可跟这会儿不太一样。祁开一边吃一边抬头看看童沫，眼神看着还挺嫌弃。“本来那个时候就想告诉你们，但我爸需要时间想想所以等到我爸来过之后我才告诉你们。我妈那里还不知道，奶奶也是。”

“易叔叔知道。”顾希忽然那么一句，童沫和祁开都瞪大了眼睛。“他知道我是同性恋。”

“他知道你和Andrew的关系了？”祁开忍不住抢先问道，而童沫在这个时候却皱起了眉头。顾希说的是易叔叔知道他是同性恋，而不是说易叔叔知道他和Andrew的真实关系，这和童沫不一样。

“当时的情况是。”顾希没有直接回答祁开的问题，眼睛还是注意着童沫的反应。“他问我，你是？我说是的，我是。听着还绕口吗？这里面没有误会，事实上我也没有刻意对易叔叔隐瞒。”

“因为他怎么想的并不重要，是吗？”童沫关切地问道。“而且将来阿姨知道了，也有好处。”

“是的，他会有准备地安慰我妈。”

“果然不是自己的娃，看得就是开。”祁开嘀咕了一声，又道。“那Andrew再来你家，会不会尴尬？”

“你说易叔叔看到他吗？”顾希反问了句，马上否认道。“他可能猜到Andrew是我男友。而且近期都不可能遇到，我想到时还能遇到一起吃饭的话也不会太尴尬。易叔叔认识的人里，我不是唯一的。他和妈妈分开后很长时间生活在外国，虽然跟那些从小在国外的人不同，差别也不会太大。”

“那他是怎么知道你是同性恋的呢？”祁开似乎发现了哪里不太合理。“对哦，Andrew现在在比赛。”

“谁知道呢，或许他有接触过我这类人，而我也没有对他隐瞒。”顾希答得自然。“易叔叔应该是有怀疑一段时间了，不可能是一怀疑就来问我。他是一个谨慎的人，何况我们现在的关系。”

“不过在这件事上，易叔叔确实也没有什么发言权。”童沫接话道，有些害怕祁开会继续问顾希易叔叔到底是怎么发现地。“我爸还在想怎么跟我妈说，应该不会跟你爸讲说吧？”

“他们关系很好……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他们关系多好，就像他们不知道我们关系多好一样，所以我也不知道他们会谈论什么话题。但如果彼此了解双方的家庭，探讨过，或许会谈到。”

“那顾叔叔不会怀疑你吗？”祁开忽然有了发现。“你都没有带过女朋友回家，他们不怀疑？”

“陈阿姨可能也怀疑过。”

“啥？”祁开嗓门都提高了，筷子直接一搁，没有一点食欲。“一次说完啊，顾阿希。”

“我只是怀疑，因为陈阿姨没有问过我。”顾希笑着看了眼表情僵硬，看着非常不活波的童沫。

“为什么你那么看着童小沫？”祁开左右看看，眼睛眯了起来。“童小沫你为什么一副好像被发现做了坏事的表情？你们是不是又背着我有什么小秘密小计划小行动？这个‘又’没用错吧？”

“你这次会待多久？”童沫问了一个看似在转移话题的问题。

“我还没有订票。事实上，近期我的工作会有变动。一部分是计划中的，也有一部是Andrew参加比赛的额外因素，我可能会把重心往餐厅移一阵子。当然……我回国都是因为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