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过时了好吗？”童沫开始一个盘子一个盘子验菜，细嚼慢咽品尝着，非常当回事。

“那可不行，奖品就只有这个。”

“口气略大哦。”童沫戳戳眼前的一盘爆炒腰花，肯定地说。“这个是你做的。”

“原因。”袁明礼一挑眉。“不会瞎猜的吧？”

“看这花刀猜的。”童沫夹起一片腰花。“我觉得你是个讲究的人，会有这刀工。一般保姆才不会切得那么精细。所以定了这道菜之后，我猜隔壁的芙蓉虾仁也是你做的，因为另外两道菜口味相对偏重。”

“我是个讲究的人？”袁明礼显然对童沫对他的评价更感兴趣。

“嗯哼，从你平时的穿着，还有……”童沫环顾了下四周。“你家里的装饰，都可以看出来，又不难。”

袁明礼看着童沫在他面前捧着碗，大口吃着，一副胃口很好的样子，忽然觉得这顿饭更美味了。屋子里暖烘烘地，飘着菜香，对面坐着自己喜欢的人，正在大快朵颐。嘴巴吃得油乎乎地，还不停动。

邀请童沫来自己家里做客，作为恋人袁明礼来说是很正常不过的事。童沫这天下午没课，晚上还要去拉小提琴表演。就童沫去餐厅拉小提琴的事，袁明礼也有问过他的看法。童沫那会儿在餐厅休息室里对着镜子整理他的礼服，因为工作服不太合身，这还是童妈给他买的。穿得跟只小燕子般的童沫像只孔雀一样翘着下巴理所当然地说他花了那么多钱和时间学的小提琴，怎么也得用它赚回点小钱钱花花，不然多亏。

这样的童沫袁明礼其实不陌生，相反跟他预想中的还有些相似。这个老成的孩子有些小财迷，但是财迷得又非常可爱和让人信服。当然，如果袁明礼有觉得童沫不好的，也不会上赶着去追人家。是因为觉得好才会喜欢，而不是喜欢了才觉得好。哪怕不提爱只说喜欢，也不会是平白无故地。

送童沫到餐厅门口后，袁明礼就开车回去了，童沫晚上会和来当班的祁开一起回学校。和袁明礼确定新关系的事，祁开自然不知情。童沫很难去跟祁开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接受袁明礼，而且他也不想去跟任何人解释自己接受谁不接受谁的问题。祁开是一个怎么样的人，童沫很早就明白，他很珍惜这个朋友，但他没有办法让祁开去理解自己的一些想法和行为。祁开没有办法理解童沫，至少未来几年里都不能。时间制造的鸿沟也许可以等时间来抚平，这需要很多的时间，而绝不是现在。

陆昭事件已经成为过去，祁开和孙亦潼的恋情稳定维持着，却也没有更进一步。这一年的春节，依旧各自回家，只是双方家长都知道了对方的存在。名字，模样，还有简单的家庭背景情况。孙亦潼的家境要比祁开家好一些，祁开家很普通，有时很现实的童沫还会想为祁开未雨绸缪下将来。房价比前一年又更高出了些，不知道到祁开毕业工作谈婚论嫁时，祁家的存款够不够付一个首付。当然，现在的祁开不会想这个问题，他想不到，想了也不会有答案。孙亦潼家有两套房子和一个店铺，孙爸孙妈到没说一定要孙亦潼回老家发展。不过这些都是后面的事，童沫偶尔会把它们拎出来思考一番，然后再丢回去。因为即使和袁明礼确定了恋爱关系，童沫也不认为自己将来就一定不会跟一个妹子在一起，所以替祁开想，也是在替自己的将来规划。定在一个城市，找一份不错的工作，有一个可以称为家的房子，和一个等自己回家的人。

袁明礼会跟童沫回去吗？当然，这也是至少两年半之后的事，童沫还不需要去认真想它。像袁明礼说的那样，童沫在一个不需要去顾虑将来的年纪。虽然不是人人都会这样，却也是一生中唯有的一段时期。

“给你带了校门口的梅花饺，没有想到吧？嘎嘎。”祁开说着从衣服里摸出一个塑料袋，里面还有一个纸袋子。拿出来那会还是热乎乎地，直接塞进童沫的手里，然后低头嗅了下自己的衣服。“糖的味道。”

童沫一手拎着小提琴，一手握着热乎乎的梅花饺，忽然眯起眼睛笑了。这样一来童沫更不会冒任何可能和祁开这个好朋友产生哪怕一点点隔阂的危险了，所以袁明礼的事，祁开还是不知道的好。

“你啊，现在又跟小孩子一样。”祁开顺手拍了拍童沫的头。“哥换衣服去啦。”

和袁明礼确认关系最明显的区别，就是两个人每天都会联系，每天不管有事没事都会说上几句。童沫看到袁明礼发来信息也会觉得高兴，聊起来心里也是喜欢的。再翻出袁明礼的照片看看，嗯，果然是一个有魅力的帅大叔。童沫跟袁明礼确立关系后不久，裘良也知道了，他说他是自己观察出来的。被问到后童沫也不会遮遮掩掩，很大方地承认了，说袁明礼人不错，而裘良则笑得一副看似很高深的样子。

“我觉得你们很合适，不像我和恩年，很多人都以为我们是叔侄。”裘良还叹了口气。“我不是说你看着显老，我是说你们很和谐。你……蛮成熟地，就是那种，虽然看着很小，但是什么都明白那种人。”

“感情的事情，我一直觉得顺其自然，只要不违背道德和法律，就都可以。”

“违不违法到还好判断，道德这个就很难说了。”裘良捧着笔记坐在童沫的桌子上。那会儿寝室里就他们两个人，岳鹏鹏和司徒天被自己的女朋友拉着去图书馆看书了。“就像不少人觉得同性恋违天理。”

“这个其实就是观念的问题，任何新事物的出现都是需要时间让人们接受的。而且你看，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被遗弃或意外失去父母的孩子。如果说同性恋的存在，违背了繁衍这个生物存在的终极目的，那么在人类的社会里，他们也可以用其他方式来变相地达成这种目的。当然，有人要说那不是自己的基因，或者说孩子在双父亲的家庭背景下会长歪，但请问这个有什么科学依据或严谨的数据统计吗？人们相识相爱最后想要相守，然后他们结婚，之后生下孩子，那是一个水到渠成的结果。而不是说为了繁衍我的后代，我要去找一个人相爱，跟他发生关系，生下孩子。我们爱某一个人，所以想有一个和这个人的孩子，因为这个人，其次是跟这个人的孩子。异性恋很幸运，可以有一个我们的孩子。而同性恋只可能是我的孩子加你的孩子组成我们的孩子。”童沫捏着笔，一样拿着笔记，挺着背坐在椅子上对着裘良发表见解，还时不时拿着笔挥下手，最后还是把很努力憋着的裘良给逗笑了。“你笑什么？我说得没有道理吗？”

“你不像是一个同性恋，童沫，你像是一个……论者。你在讲道理，跳出性别，而没有设身处地。”

“但这不对吗？道理本身还有性别之分？”

“道理通常都是跟外人说的，跟至亲的人，我们一般不会去讲道理。”裘良忽然垂下头，无奈地勾起了嘴角。“我们讲感情，会为他们着想，想要他们快乐。跟至亲的人，讲赢了道理，又能怎么样？”

童沫有些不解，于是从教师样变回学生样，略呆地仰头望着裘良。

“我也希望可以跟你一样思考，这样我跟恩年或许会更加轻松愉快。他总是会有担心，虽然不说，可是我知道，毕竟他年长我很多。”裘良从童沫的桌子上跳下来，往自己的床铺走。“不说这些了，矫情。”

“你是想说，我不懂爱一个人吗？”童沫转身靠着椅背，眉头皱了起来。“是你的看法？”

“你还小，童沫，现在不懂又没有关系。”裘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恩年的看法，我也觉得是。”

“你们觉得我跟袁明礼在一起，不是因为我喜欢他？”童沫着急起来。“我确实有喜欢他的。”

裘良这次没有回答童沫，只是面含微笑，那微笑很善意，童沫知道，却还是觉得有些烦躁。

“如果马先生也那么想，袁明礼会不会……”

袁明礼会不会也有那样的想法的问题，童沫当面去问了袁明礼本人，就在寒假前两天。才刚好上一个月多就马上要分开一个多月，其它的情侣会是什么样的反应童沫确实有些不明白。童沫只知道童茉莉很爱程修，只是爱的时候是个什么样的感觉，他已经不记得了。童沫以为他不记得的是对程修的爱，现在才渐渐发现他不记得的，是爱本身，是爱一个人的那种感觉。但他知道自己喜欢袁明礼，因为袁明礼人不错。

“你也觉得，我是一个小毛孩，不懂得爱吗？”

“那你爱我吗？”袁明礼反问。

童沫眼睛一斜，道：“干嘛用问题来回答问题，没有诚意。”

“那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开心吗？分开后会想我吗？可以见到我时会喜悦吗？”然后袁明礼回了一连串的问题。“我不是故意在打太极，因为这些问题的答案，就是你那个问题的答案。”

童沫仰着头，盯着袁明礼的脸看了很久，诚实道：“和你在一起我挺开心的，你人很好，长得也不错。”

袁明礼笑着点了下下童沫的鼻尖，笑道：“和你在一起我也很开心，因为你人也很好，长得也好。”

“嘿嘿。”童沫孩子气地傻笑了，伸手抓了抓被袁明礼点过的鼻尖。“所以我才跟你在一起的。”

“嗯，我知道。”袁明礼点了点头，也很傻地回了句。“我们都很好。”

于是接下来到分开，童沫就跟袁明礼呆在一块儿，两个人看了部文艺片，各自发表了自己的见解，然后觉得对方不止人很好，长得好，脑子也不烂，和自己在一起相处非常愉快和轻松。

就这样，童沫继续着他跟袁明礼的精神恋爱，伴随着一个月的异地恋。

59、要紧问题

这一年的春节来得较晚，气温到没有怎么回升。童妈依旧跟往常一样帮童沫准备新衣，还有给顾希，祁开和童祉媛的。这年顾希的生日恰好在童沫放假的那一天，那时童沫在回家的火车上，顾希在国外。童沫算着时差给顾希发了零点的生日祝福，还有一张他和祁开在火车上吃泡面的照片。两个人头挤着头做着鬼脸吸着面条，就当是吃过顾希的生面了。顾希早一天有发信息说已经收到童沫和祁开寄给他的20岁生日礼物，他很喜欢。隔了十来个小时后，顾希又发了生日晚餐图，还有几张现场照片。多数是合照，这些照片也出现在了顾希一样长草的主页上。其中有一张照片，是顾希和一个亚裔男孩的合影。那个男孩眯着眼睛笑得很开心地用饼干点了块奶油喂给微笑着的顾希，照片是瞬间的偷拍，不过顾希把它发了上来。童沫对着这张照片看了很久，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不是很好受，却也说不上难受。

“这个人是谁哇？”这样的问题，也只有童祉媛才会叽喳着问出来。

“叫Andrew，是顾希的邻居。”童沫语气自然地介绍道。“有次我跟顾希视频，跟他打过招呼。”

“邻居？”童祉媛皱起眉头，抬头盯着童沫看。

“看我干嘛？你有疑问去问顾希呗。当时顾希介绍的时候，就是那么说的。”

“我肿么不知道。”八卦的祁开立马也把头凑了过来。“他们看着关系不错，居然不主动给我们介绍。”

“你们知道Finn吗？”童沫问已经开始当着他的面交头接耳嘀嘀咕咕的叔侄二人。

“这又是谁？”童祉媛反应更快。

“这个。”童沫指了指另外一张照片里，顶着一头红色卷毛，脸上长着雀斑，瘦瘦的白人男孩。“他是顾希的室友，也跟顾希一起打工。他们合租一年多了，也是很好的朋友。看，是你们自己不关心而已。”

童祉媛和祁开面面相觑，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依旧是一脸“是吗？”的不确认神情。

“顾希一个人在外面结交适龄的朋友，我们应该为他高兴。”童沫挥挥手。“看你们叔侄俩，想嘛呢？”

“又开始教训人。”童祉媛不服气地哼了声，开始刷她的主页和朋友圈。“不跟你说了。”

童沫对祁开摊了下手，转身去厨房帮童奶奶理菜，没一会儿童祉媛也进去帮忙，而祁开则回家了。等童奶奶把这两人赶出去，童祉媛又拉着童沫去她房间给她补习，补着补着又忽略特担心地问了句“你说顾二叔叔会不会在外面交个男朋友回来什么的”。童沫手一抖，把个a写成了g，只能化掉重写。

“我也是担心顾二叔叔么。”童祉媛又为自己辩解了句。“关心，这是关心。”

“顾希谈恋爱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如果他真的不喜欢女生，那么自然交往的就是男朋友。”

童祉媛愣愣地想了会儿，道：“也是哦，不过……我好想要表达的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想表达什么？这种题型，马上就要高考了，居然还会做错。”童沫指指童祉媛的试卷。“这种题目我当年跟英语比你差的顾希讲解的时候，三遍就过了。哪怕到得胜那里，也就讲了六七次，你呢？”

“喂喂！祁开怎么可能不用十遍？啊！烦死了，笔误而已。”

“借口都跟你顾二叔叔一样。”童沫板着脸。“好，既然是笔误，那就说说为什么这个that不能省略。”

“唔~”然后悲催的童侄女在严厉的童小老师制造出的高压环境下，再也没有那个中国时间去脑补他的顾二叔叔带个老外男朋友回来后可能发生的一系列有趣好玩以及鸡飞蛋打的神奇事情。

回家后的童沫，小日子过得比较滋润，家里好吃好喝，洗衣服有洗衣机代劳。童妈和童爸还是跟之前一样，在年前特别忙碌。不知道什么缘故，童沫发现童爸有些细微的变化，特别是在跟童妈的相处上，比记忆中要耐心了不少。虽然以往他们发生口角的时候，最后都是以童爸的沉默不合作态度告终。

童祉媛也想报考X大，但童沫堂哥堂嫂并不愿意童祉媛去那么远的学校，哪怕童沫也在那。蒋含真依旧想要去X大读书，同时追求她的“男神”童沫小朋友。在知道自己是一个可爱妹子的“男神”后，童沫开心地在床上打了好几个滚，然后实在忍不住把这个消息（没提到妹子的具体情况）告诉给了祁开，袁明礼和年郁涛，唯独落下了顾希。本来也是要发给顾希得瑟地，最后不知道怎么还是删除了。

收到童沫炫耀信息的三个人反应不一，童沫又一一回复了，边打字还边乐呵，忽然脑子里莫名其妙地闪过那只好久没有出现的古田兔子。童沫发了会儿呆，觉得男神什么的，顾希和袁明礼是不是更贴切？不太服气地丢下手机跑浴室里照了下镜头，原地跳了几下，撸起袖子曲了曲手臂，再拉起衣服看看自己嘟嘟的肚皮，脑子里又闪过跟他差不多大时就对他显摆过的祁开和顾希。一握拳，童沫觉得有腹肌确实不错。

“你打球的话记得喊我啊！”童沫飞快地跟祁开转移了话题。“我要练出大卫一样的完美身材。”

“（ˉ▽￣～）切~~”祁开的手机在童祉媛那里待了三分钟后，就开始干脆利落地卖萌了。

祁开对童祉媛想报考X大的事是支持地，拍着胸膛说大叔叔会罩着你，就跟小时候童沫去读三年级祁开也觉得自己可以罩着他一样。作为长辈叔叔的童沫在这件事上，倒是颇为谨慎，去童祉媛家做客时跟自己堂哥堂嫂讲了很多X大的情况。那语气神态，用童祉媛在主页上吐槽的话说，就跟班主任家访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