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洪炉(瓶邪 同人)上——梦里说往昔
梦里说往昔  发于:2015年11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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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老狗皱眉道:“如此恐怕不妥,大佛爷生死未卜,怎好随意动他的家私?”

陈皮阿四嗤笑道:“张大佛爷是个爽快人,知道我们为他的事情奔走,定也不会让弟兄们白忙。更何况你们几家背着我做的那点儿事我也不是不知道,便是他日后回来了,也不是没有东山再起的资本。”

吴老狗面色一凝,抬眼看了看他便缄口不语。

陈皮阿四又道:“我们将张家的所有财物分成九分,咱们几人各自保管一份。若是谁查出真凶替他报了仇,剩下的一份便归谁所有,也好让手下的弟兄们办起事来宽裕一些。”

一时间再无人说话,陈皮阿四只当众人已被自己说服,挥了挥手正要指挥几个手下清点张家财产,忽然看到一身尘土的霍仙姑走了过来,怀中抱着一把通体乌黑的古刀。

“你现在说这些话,便是当他已经死了么?”

陈皮阿四浑不在意,笑道:“江湖人都是干着刀头舔血的勾当,还有什么好忌讳的。张大佛爷遇到这样的事情,还能有几分生还的希望?你我心知肚明,能做出此事又与他有仇的只有万奴王,若是万奴王出手,就算那日他没死在这里,此时怕也活不成了。”

霍仙姑冷冷地盯着他,目光凌厉:“你莫忘了,张大佛爷还有个儿子。”

陈皮阿四愣了片刻,问道:“哪个儿子?”

“张夫人身怀六甲,不日便要生产,你忘了么?”

“哈,那个哪里作得了数。你说这话岂不是早已认定了张启山必死无疑?连他这般武功高绝的人都凶多吉少了,那娇滴滴的小娘子还能有什么活路?”

只听“哐啷”一声,霍仙姑将怀中古刀掷于地上,柳眉倒竖,杏眼圆睁,芊芊玉手指着陈皮阿四骂道:“你个丧了良心的草寇,你……”

眼看着两人便要吵起来,解九赶紧劝道:“七姑娘莫动气,陈四爷话说得虽然不好听,但事实恐怕真的如他所言。不如这样,我们将那多出的一份财产留给张家,将来若是有大佛爷的后人回来,交还与他便是了。”

此言既出,便像是众人均已同意了陈皮阿四的安排。霍仙姑性子虽烈,内心到也明白,无奈叹道:“你们都已经说定了,又何必来问我?随你们处置吧。”

看无人再出言阻拦,陈皮阿四与李世即刻吩咐手下将张家的财物清点归档,再细细地匀成九分。那张启山富甲一方,府中金银细软不计其数,十几个人足足干到金乌西坠玉兔东升方才理了个八九不离十。陈家一名精悍仆人掌起灯,将一份清单递给几位当家一一过目,众人又是好一番商议,这才分配妥当。

解九回头看到黑背老六正在给最后一个埋人的土坑填土,并不曾往这里看上一眼,立刻出声招呼:“老六,你那份带得走吗?若是不方便你就指个地方,我打发人给你送过去。”

黑背老六充耳不闻,只管把坑填了,将已经卷了刃的长刀往背后一插,抬脚就要往宅院外面走。

吴老狗抢上几步拦住他,低声道:“我知你不想趁人之危,但事已至此,总要为以后做个打算。万一大佛爷家香火未绝,有了你这一份,再不济也能远离江湖做个富家翁。”

黑背老六垂首听完,略一思索,对吴老狗说道:“我那一份交给吴兄保管。”说完便跨过脚下的废墟走了出去,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他这一句话说得掷地有声,在场众人无不听得一清二楚。

霍仙姑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那一份也交给老吴。”

“好,好,”陈皮阿四拍掌大笑,“既然你们如此仗义疏财,我也不能当个只认钱不认人的小人。”说着话,他脚尖一勾,将掉在地上的古刀勾了起来握在手中,“吴老狗,我敬你是个正人君子,便将这把黑金古刀交给你。昔日张大佛爷用它号令九门,日后你若有需要,只管拿着这刀来陈家,我必会助你。”

那黑金古刀是张启山的佩刀,系上古神物,更是九门权柄的象征。吴老狗有心要拒绝,可陈皮阿四怎会容他细细思量,不由分说将那刀推到他怀中。吴老狗拒又拒不得,推又推不掉,只得无奈接了。

陈皮阿四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便指挥手下人将自己那份财物装上马车,和李世一同离开了。

二月红、齐铁嘴与解九都是只身前来,此时正商议着到山下的小镇上去买马套车,待明日一早再来,也结伴走了。

霍仙姑站在一片废墟当中,望着黑洞洞的张家大宅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吴老狗看着她秀丽的侧脸,轻声唤道:“七姑娘,节哀顺变。”

霍仙姑神情肃穆,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前方,良久方才说道:“从今往后,我霍家要改换门楣了。”

吴老狗长叹一声,目光变得沧桑起来:“也好,这样的日子,我也倦了。”

霍仙姑嘴唇微动,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又对着那空无一人的宅院看了片刻,随后飞身上马,向着山下的夜色中去了。

待她走远,吴老狗转身向着院墙之外说道:“戏看够了的话,就出来吧。”

从院外的大槐树上传来一声讪笑,随后就看见解九如同一片落叶,悄无声息地从一根树枝上飘了下来。要论身法之快,天下间能胜过解九的不在少数,但若论轻巧灵动,便是以轻功卓绝着称的吴老狗也要自愧不如。想当年解九曾经站在一个青花瓷碗的碗沿上与武当四剑过招,辗转腾挪间丝毫不落下风,一身小巧功夫真可称得上天下无双。

解九双足落地,轻飘飘地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他笑得一脸暧昧地看着吴老狗,比了一下霍仙姑方才策马离开的方向:“我本来是指望看一场老情人相会的好戏,谁知你们连话也没说几句,真是没意思。”

吴老狗苦笑:“你这人怎地也开起这种玩笑来了?我家自迁往临安便与她再没见过面,如今各自婚配,我家三儿子都已经满月了,那些老黄历还翻他做什么。”

解九嘿嘿笑了两声,忽地敛去笑容,正色道:“吴兄以为九门将来该如何走?”

吴老狗摇了摇头:“小解九,你也不是个老实人。”他停顿了一下,看了看解九的脸色,复又说道,“你若真心要统和九门,我也不来阻你,只有一事要与你说个清楚。”

解九微微一笑,也看不出情绪:“既然如此,还请吴兄划下道来。”

“张家被灭门之事非同小可,若真是万奴王所为,便是九门的灭顶之灾。你若能往关外一行,将此事查个清楚,张大佛爷的这柄佩刀我便交予你,以后九门内之事,我吴某人也不你解九爷作对。”

解九双眼一亮:“君子一言……”

吴老狗伸出手掌与他相击:“驷马难追。”

约定即成,两人也不再多言,一往南下,一往北上,就此分道扬镳。

1、

时值盛夏,天气热得好似在这天地之间放了一把大火,就连西湖边的杨柳香樟也被烤得失了生气,叶片儿直打蔫。只有那一湖荷花迎着艳阳开得正盛,水灵灵粉嘟嘟地煞是好看。

王盟小心翼翼捧了个青瓷小碗,一溜烟儿穿过中庭走到书房,刚抬手打起竹帘,还不曾进得门去,就听“哗啦”一声脆响,手中瓷碗已经碎了一地,碗里的冰块、糖水、梨片糊了他一身,有几滴还溅到了脸上。

吴邪煞有介事地捉了一支笔在书桌后坐着,眉眼带笑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嘴上却偏偏不饶人:“连个碗都端不好,王盟啊王盟,我要你何用?”

王盟叹了口气,拿袖子胡乱抹了抹脸,蹲下身去收拾那一地碎瓷:“少爷,咱丑话说在前头,这碗可是西头供奉官赠予二老爷的,上个月才着人送到家里,说是宫里用的,可比不得外面随处可见的普通越窑青瓷,是有钱也买不着的好东西,就给您这么用来练暗器了,日后若二老爷问起来,小人可不能知情不报。”

吴邪脸色微变,暗道一声“糟糕”,忙从书桌后面绕了出来。

他二叔吴二白六年前升为六扇门总捕头,一直在京任职,一年到头也不见得能回家一次,就算回来了也不会过问这等细枝末节的琐事,倒是不足为虑。可他爹吴一穷生性古板,对这些繁文缛节最是重视不过,若是知道别人送来的礼物被他弄坏了,少不得又要让他禁足在家里念那些圣贤书,没准儿一怒之下翻出老账来,索性把他送去国子监,那就真是永无出头之日了。

他越想越是不安,不由得开始责怪王盟:“这都怨你,不过盛个糖水,随便用什么碗不好,偏拿这么精贵的东西。”

“是老夫人说这碗青翠可爱,夏天拿来盛冰看着就凉快。而且谁能想到您今天又琢磨出新的机关来了,还偏偏拿它开刀。”

“嘿,你小子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啊,要不要换你来当少爷,我给你当书童?”

“小人不敢,且不说小人没生当少爷的命,普天之下也没谁家的少爷一天到晚用机关术欺负书童的。”

吴邪气得笑了,抬脚就去踹他的屁股:“滚吧,你个猴崽子。快去给我盛碗冰镇酸梅汤来,这鬼天气,热死人了。”

王盟手脚利落地把地上的碎瓷都拢到托盘里,刚要出门,忽又转过头来:“对了,还有个事儿。”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三老爷刚差人传话来,说他弄了样好东西,让您赶紧过去看看。”

“什么东西?”

“那人没说,只说您一定会喜欢。”

吴邪一听这话就坐不住了。他三叔吴三省这些年来一直在料理家族生意,虽说吴家已淡出江湖,但终究与江湖中人颇有交集。而许多游侠儿并不擅打理生意,故而吴三省名下十数家堂口遍布大江南北,专为那些刀头舔血的豪客们买卖器物,同时也做一些联系借贷和帮忙征召人手的活计,从中抽取部分佣金,时不时总有些稀罕玩意儿辗转落到他手上。吴邪生平别无他好,唯独爱摆弄些机关,他爷爷吴老狗活着的时候对此颇为纵容,更认定了吴邪是家中唯一能继承自己机关术天赋的接班人。因此吴三省平常若看到此类事物,总会先带给吴邪把玩一番。

此时刚过了晌午,吴邪料定他妈和奶奶都在午睡,他爹又受邀外出讲学去了,这三五日都不在家中,只要能赶在晚饭前回来便不会有什么问题。打定了主意,他立刻催促王盟换了衣服,主仆二人也没有惊动其他人,从东北角门溜了出来。

吴三省生意繁忙,又与父亲吴老狗不睦,平日大多都住在铺子里,不常回家。他的铺子在涌金门边,临安府在东南一带算是比较繁华富庶的城镇,这涌金门连接着西湖,却离衙门有一段距离,住在这附近的都是些文人墨客或豪富之辈,使得这里既热闹又不会过于拘束,正适合招待南来北往的江湖豪侠。

吴邪与王盟一路信步走来,虽然路旁也不乏树荫遮挡,仍是热得汗流浃背,更加树上蝉鸣啾啾,吵得人心情愈加烦躁。待走到吴三省的铺子之时,吴邪只觉得嗓子都快冒烟了。

那铺子里的伙计认得是家里的小太爷,不敢怠慢,忙端了茶水过来招待。吴邪也不客气,举起茶杯一饮而尽,和那伙计打过招呼,领着王盟直奔后堂。

二人脚步刚跨进中庭,就看到一个年轻道士迎面走来。那人与吴邪年纪相仿,穿了一身藏青色道褂,背后还背了个长条形的白色布包,头发用一根木簪松松绾起,露出一张白皙清秀的面孔。这么热的天,此人身上却不见一丝暑气,脸上连一滴汗也没有,吴邪不由得多看了两眼。那道士却是目不斜视,只片刻光景就走到前面去了,看他步伐平稳,落地无声,显然是个练家子。吴三省的铺子里常有江湖人出入,吴邪早已见惯不怪,也没有将这人放在心上。

进得正厅,看到吴三省正坐在那儿喝茶,桌上还有另一副不及撤下的茶具,应是为方才那个道士准备的。

吴邪叫了一声“三叔”,迫不及待地问他到底又踅摸着了什么好东西。

吴三省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先是示意他在对面坐下,然后才慢条斯理地放下茶杯:“还是这么心急火燎的,日后如何能成就大事?难怪你爹老是骂你。”

吴邪一听就不高兴了:“可是您巴巴地打发人叫我来的,叫来了又不说正事。这大热的天,您当我出趟门容易啊?”

吴三省却也不恼,抬手叫来小厮给他倒了茶,又道:“反正这东西你横竖是见不到了,我也不想多说,省得你一天到晚地惦记。”

“什么?”吴邪跳了起来,“怎么就见不到了?到底是什么好东西,您也卖得太快了吧。”

吴三省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笑道:“也没什么,就是一匣暴雨梨花钉,可不是我夸口,放眼整个中原武林,只怕你也寻不出第二匣。”

那暴雨梨花钉号称暗器之王,据说使用时会有二十七枚银针从三排微孔中激射而出,其度之快令人防不胜防,不知曾有多少高手因它丧生。只是这暗器太过歹毒,制作它的机关世家因此结怨不少,终被仇家灭了满门,从此天下间再无人能造。流传于世的暴雨梨花钉数量本就不多,使用者大多又对机关术一窍不通,加之此种暗器无法重复使用,因此在五十年前就已绝迹江湖。如今只剩下武林中人的口口相传,实物究竟是怎生模样却再也无人见过。

吴邪自然听过暴雨梨花钉的威名,一直深恨自己生得晚了无缘得见,此时听吴三省这么一说,哪有轻易放过的道理,赶紧追问道:“您卖给谁了,是不是刚才那个道士?”

“是又如何?人家可是出了大价钱买的,你还能再去卖回来不成?”

吴邪气得跳脚:“好你个见钱眼开的三狐狸,明明叫了我来看,却不等我来就给卖了,到底是你侄子重要还是钱重要?”

那吴三省做生意老女干巨猾,在他手下吃过亏的江湖游侠不计其数,又因他排行第三,人送外号“三狐狸”。听吴邪口不择言连他这外号也叫了出来,吴三省心下有了几分怒意,当即把眼一瞪,拍着桌子和他对骂起来:“有钱不赚王八蛋,只要出得起价,我卖了又如何?再说我也说了叫你赶紧过来,是你自己拖拖拉拉来得晚了,怎么反倒怪起我来。”

吴邪一门心思只想着暴雨梨花钉,根本没耐性听他把话说完,只匆匆喝了半盏茶就跑了出去,连个招呼都没打。

到了前面的铺子一瞧,那道士早已走得不见了踪影,吴邪拉住一个伙计急急问道:“刚才那个人往哪里走了?”

那伙计被他问得愣住:“小太爷,您问哪个人?咱们这铺子一天迎来送往的,人可多了去了。”

“就是那个道士。”

那伙计“哦”了一声,手向门外一指:“那位道爷啊,我记得他往西边走了。”

吴邪道了声谢,跨出门槛向西望去,只看到被日光晒得发白的路面和邻近几家铺子的招牌,哪里有那道士的影子?他犹豫了一下,回头又问那伙计:“你没看错?确实是往西边走了?”

那伙计笑道:“没错,我看得真真儿的。小太爷您要追可得快点儿,再晚人家不定走到哪儿去了。”

吴邪咬了咬牙,撒腿就往大路西边跑去,耳边听到王盟在后面一叠连声喊“少爷,等等”,他也不理。跑了几步还是没看到人,他心中焦急,也顾不得还在大街上,干脆施展了轻功纵身去追。

吴邪的轻功与他祖父吴老狗一样,是为了配合一身机关技巧使用,并不以速度灵巧见长。但他习武十几年,精力尽在一身机关术与这套轻功之上,此时全力施展开来,虽比不得流光化影这般绝世轻功,比之寻常高手到也能快上三四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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