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下半年平平常常地过完，童沫在学校，童奶奶家，兴趣班，小提琴老师家，自己家几个地方来来回回地跑。童沫偷偷地和何祁开他们去打过篮球，次数不多，强度很低，正式比赛那种都没他的份。然后个头长了三厘米，在自己班里其实并不算最矮，何况他年纪最小这个确信无疑。期末考试成绩出来，童沫和那个一年前比他少十分的女生并列第一，在后头的孩子跟他们分数差不太大。童沫那时就明白自己的优势已经开始丧失。接下来正式开始接触的物理化学，是他一道难过的槛，不过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童沫的数学学得比上辈子好不少，最好的还是英语，这个优势太过于明显，装都装不了。钦木丰会时不时给勤奋的童沫开个小灶，而且他讲题都很透彻有理，三遍后还不懂的，基本就属于智力缺陷了。

祁开同学的成绩在班里有前二十，年级里位于中游，人很活跃，是班里的体育委员。王鹌鹑戴斌小虎头他们还是和祁开关系最好，虽然就王鹌鹑还和祁开一个班级。几人成绩差不多，相对最好的是戴斌。

接下来的暑假，顾希并没有出现，听徐爷爷说是他爸妈带他出去玩了，今年暑假不过来。这些都是祁开跟童沫说的，他到一放假就给顾希打电话问什么时候来。童沫没想过要和顾希联系，因为不知道说什么。

至于童爸保证地有时间了带童沫去踢足球这事就跟那个冬天一起过掉了，没有再来。

暑假结束前一个礼拜，世界某处按时发生了一次大海啸，死了好多人，新闻里天天放，我国也有派救援队过去帮忙。童沫躲在自己房间里拉着小提琴，脑子有些混沌，不知道要想些什么。好几个音错了，自己没意识到，最后去厕所才发现两个眼睛都红了。到童沫十六岁之前，这样的事情还会有几次，不是童沫记性真的那么好，只是时间快近时就会莫名地想到。然后每次跟自己说，下一次，下一次一定要做些什么。

童沫这一世的性格有些孤僻冷漠，很多原因并不是他自己决定地。童沫确实会感到很孤独，也真的没有人可以和他分享。但是事情是一点点在好起来，他也一直是那么相信着的。

6、迁徙小鸟

开学前三天，顾希给童沫发了信息过来，说自己这边已经定了初三来读书，不过能不能跟他一个班要看自己的成绩。童沫说“好啊，你来吧，正好做伴，得胜老是说到你。你篮球打得应该不错吧？”顾希隔了好久才回复过来，很长的一条，说他学校打篮球如果排第二没人敢站出来说自己第一。除了打篮球外他也会其他很多东西，比如书法和散打他都会。因为小时候偷懒又加上自己真不喜欢，就没去学钢琴，现在有些小后悔可惜自己也不小了，再学也没什么意思。短信里的顾希很多话，就发得很慢。童沫躺在床上给顾希回信息，忽然觉得这个人也没想象中那么幼稚和古怪，就是个害怕自己来了新学校会被排挤的孩子。

“你小子挺厉害的嘛，散打都会啊，不错不错有前途。”“我怎么觉得你说话奇奇怪怪，什么你小子？我是小子你是小不点吗？”童沫看到这样的回复笑着在床上翻了个身，趴着继续敲字，两人一来一去地居然发了一个多小时的信息。最后童沫说他要去游泳了，这个暑假最后一次，就跟顾希拜拜了。

童沫游泳去的是健身中心，童妈带他去的，已经有一个月了，也就学个游泳。这家健身中心的老板娘是童妈的一个小姐妹，有个女儿和童沫差不多大。本来两个人一起学的，小姑娘有些害羞，不乐意。童沫也乐得清静，自己一个人慢慢学着，学会了就在水里悠悠地游上三四个来回。

童沫不记得自己上辈子死的时候是什么感觉，有些像是在水里漂浮着，整个人似乎很轻，没有太多的痛苦。应该说临时前是痛苦地，到死那一瞬间什么都没了。不过这种体会也不一定完全真实，更多像个梦。

童妈穿着泳衣，和自己的小姐妹聊天，头发很黑很长，大波浪地卷，非常年轻和时髦，也很符合她的气质和脸型。一个升级版的精致童妈，没有为孩子操劳的那12年，把她自己修炼成了一个精于生活的女人。

“累了吗？今天妈妈一天都陪着你，回去练琴也陪着。”童妈见童沫从泳池里爬上来，站在边上用浴巾擦着头发，拿着杯饮料递过去，自然地将吸管塞进童沫嘴巴里。“晚上这位阿姨请吃饭，记得叫人。”

“阿姨好。”童沫接过杯子自己拿着，对朝他挥手的他完全没有印象的约莫三十大几的女人笑了笑。

“你儿子长得像你，模样真好。”

“是吗？”童妈盯着童沫看了会儿，揉了揉童沫还在滴水的头发。“像我好，像他爸，一看就不是好人。”

“来未，你怎么说话呢，当着小孩的面。”

“妈妈逗你呢。”童妈笑了笑，起身过去继续跟那位老板娘聊之前的话题。

童沫知趣地转过身，喝着饮料，呆呆地看着游泳池里还在的人。

初二开学后，生活又恢复往常，一周五天住在自己家，周末回童奶奶那，除了周日上午睡个懒觉，其他时间都有安排，基本是童妈的要求。童沫不抱怨，想着学的东西多也好，时间紧也好，不会胡思乱想。10岁的小孩子如果成天没事胡思乱想地话，还没成年呢估计就要得神经病了。

开学第一天，班主任又给学生们重新排了次座位，童沫和那个一直成绩追着自己的女生一排。初二的女生有些已经开始进入青春期，男生还好，稍微迟些，这对童沫来说是好事，不然会显得他很另类。在女孩子被集体叫去上了堂特殊的生理课后，好奇的男生就开始在那里扎堆地叽叽喳喳。童沫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做当天的作业，耳边就是那些嘻嘻哈哈的笑声和非常幼稚的谈话内容。

那天中午去食堂吃饭，祁开那一伙和往常一样给童沫占了座儿，闹哄哄地在那说什么，见童沫过来后祁开给大家做了噤声的指令，然后说“童小沫还小啊，别带坏人家小朋友”。

青春期的小孩有些躁动不安，这个过程会持续很久。祁开在初二期中的时候收到了第一封情书，第一个跑来跟童沫炫耀。那女孩子是祁开隔壁班的，运动型的妹子，长得比童沫要高一头。童沫以为应该是祁开先情窦初开看上某个羞答答的软妹子，结果祁开反射弧长得无法想象，完全没在点上，半天都没弄清楚那姑娘叫什么名字。最后祁开被带了个高傲无礼的帽子，被那姑娘的一群伙伴给集体黑名单了。

“我才不要找妹子，我们班一男生正谈着呢，两个人腻腻歪歪地，没事儿就凑一块。”祁开对于被扣帽子一点不在意，跟童沫他们大咧咧地说道。“再说要给我妈知道了，好样地，非拿扫把抽我。”

“真没想到，胖开你居然第一个收到情书，哈哈哈。”戴斌笑着祁开，笑得有些僵，不知道是不是羡慕。

“谁说我第一个，童小沫小学就勾搭妹子了，是吧？童小沫？”

童沫正写着字，闻声手一抖，笔一划，差点把本子给划破了。然后王鹌鹑他们就笑着起哄，小虎头神神秘秘地说他们班里有人喜欢童沫，原因是那妹子老是提到童沫的名字，说他多么厉害啥啥。祁开一下子来了兴趣，追着问那姑娘长什么样啊叫什么名字啊成绩好不好啊配不配得上我们家童小沫等等，积极得不行。

“我谢谢你们了。”真幼稚啊。童沫在心里骂了句，无奈翻了个白眼，继续专心解题。

童茉毕业后就没有想过再回到学校，一想到课堂和上课铃声就觉得烦躁，所以辞掉了一份教师的工作去外贸公司应聘打工。童妈童爸虽然觉得可惜，最后还都是支持地。现在回到学校，还是坐在讲台下面，每天被规划在课表里。上下课的铃声几十年没变，课堂里还是闹闹哄哄，校服也是肥大的运动款。童沫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期待什么特别的东西或经历，那些能真实证明他是一个初二男生的。

这个学期期末前，正好是学校的校庆，班主任让童沫参加节目表演，和一个女生搭档朗诵英文诗歌。那个女生的英语成绩很好，口语也不错，很小的时候她父母就送她去口语班，现在一直在上。童沫自己喜欢英式发音，那女生学的是美式，是迁就着对方来。原本这个机会是轮到那个成绩最好的女生，可惜她个头比童沫高，站在一起不和谐。为此那女生怨恨了童沫一阵子，这年期末，她终于把童沫给超了。

顾希在童沫他们成绩下来当天给童沫发了条安慰信息，童沫还在纳闷顾希怎么知道地，祁开就鬼头鬼脑地凑了过来，说顾希这个人真够义气地，自己刚刚跟他说，就过来安慰人了。除了顾希，所有童沫认识的人都过来把他安慰了一顿，这让童沫非常地无语。那个女生很得意地拿着成绩单，用眼角看着童沫。

“是很大的事儿吗？”童沫跟钦木丰询问完考卷最后一道他答错的加分题，随口问了句。

“什么是很大的事？”

“这个学期的总成绩出来了，我没有拿第一，他们都来安慰我。”

“他们来安慰你，又没有来责怪你，不是吗？”

童沫盯着钦木丰永远看着心情很好的表情，看了好一会儿，没想明白两者的本质差别。

“小童沫，他们只是关心你，虽然用的方法可能你不喜欢。”

“我知道。”童沫收起自己的卷子。“我一点也不后悔坚持跳了三级，不过从现在开始，我会努力做个普通的中学生。以后可能还会有更多的题目要来问你，老师你千万不要嫌弃我太笨了。”

“你再笨，我也会很耐心地，只要你来问我。”

童沫点了点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收拾好书包，和已经在门口等了好久的祁开一起回家。

寒假的时候顾希又来了，跟只迁徙的小鸟一样。童沫跟他一块儿做作业，有时祁开和王鹌鹑也会在。童奶奶会准备一些点心，偶尔顾希的外婆也会上来看几个小孩。童奶奶会拉着她两人在边上唠嗑，说着自己宝贝孙子外孙的事情。顾希的耳朵很尖，这时很容易走神，童沫会不客气地用笔尖敲敲桌面。

跟顾希一起做了两次寒假作业后，童沫终于知道顾希其实是个非常谦逊的孩子。顾希的成绩和学习能力比童沫预计地要好很多，他可能是被童沫小学跳了三级和那他判定不是英语的外语给刺激了，私下里一直非常用功地在学习。童沫很多次都想跟顾希解释下，自己真的不是神童，从来都不是啊。

和去年一样，顾希在除夕前两天和外公外婆一起被顾爸爸接回老家。不同的是初八那天他没有跟着徐爷爷他们一起回来。大年初一临晨，童沫收到了顾希的新年快乐短信，这一年他收到的第一条，在零点零二分。凭着经验，童沫相信顾希在零点就给自己发了，不过那时正是高峰期，会被延后一两分钟。以前童沫都会给一个人发最早的新年祝福的短信，在口头跟自己的父母说过后。等到这世有了自己的手机，童沫早就把这个习惯给戒了。戴斌和祁开都有邀请过童沫去百泰苑玩，童沫都没去，不是他不想，是时间不对。

7、我们妈妈

初二下半学期开始后，顾希和童沫的联系增多了，从短信转到QQ和邮件为主，电话几乎没有，而内容基本关于课业。童沫会跟顾希说他们的教学进度，两人还会通过网络来讨论题目。童爸之前和顾爸谈的店面已经租了下来，细节和具体金额童沫不知道，看童爸的脸色应该是个非常合理的价格。顾希没有跟童沫说过这个事情，童沫也不问，那是家长的事，和他们无关。童沫至今没有见过顾希的妈妈，而顾希似乎也没有见过童沫的妈妈。童妈来看童奶奶的时间很固定，呆得都不长，难得会留下一起吃个饭。童奶奶对童妈也很客气，不像正常婆媳的样子。童沫见过童奶奶和伯母们的相处模式，和童妈的确是有些不同。

“我从来没有见过你妈妈唉（一张笑脸表情）。”一次说完课业的事后，童沫在Q上很随便地敲了一排字，然后等了有五分钟才看到顾希的回复“我也没有见过你妈妈”，没有表情没有标点。

“你要看我妈妈吗？”然后又是三四分钟，顾希回复“怎么看？”童沫从电脑里找出一张童妈的照片截图过去，附言道“这样不就看到了吗？你不会又要五分钟才回复我吧？”这次顾希倒是回得很快，说童沫长得像他妈妈，眼睛那里，跟只小鹿斑比一样。然后隔开半分钟，顾希发了张小鹿斑比的图过来问童沫是不是很像。童沫回了一个蘑菇点点栽跟头又爬起来的表情，说“童沫更像只蘑菇”。顾希反问“那顾希呢？”

童沫知道这段对话其实挺没营养地，就是觉得好玩，跟顾希一条条发着，早就扯离了最初的主题。顾希不想谈论自己的母亲，但童沫知道他和顾妈妈的关系不会差，不然他不会频繁地来看自己的外公外婆。

“你像古田兔子，那只纠结的八字眉毛的古田兔。”童沫打到这里忍不住笑了，连着发了两个古田兔经典表情过去。“像顾希吗？顾希和古田兔，童沫和蘑菇点点，哈哈哈。还有得胜，就是祁开，祁开是贱贱憨憨的nonopanda。”也不知道是不是童沫有招魂术，最后一句话才发出去，祁开那边的头像就跳了。不出意外又是来问题目，然后废话了一堆有的没的。因为顾希那里没有回复，童沫就跟祁开说上了，过了一刻钟才发现顾希那里的头像还是没有亮。童沫于是又发了遍抖着耳朵皱眉状的古田兔，接着是一只带着问号的蘑菇点点。又隔了一分钟顾希那边终于有动静了，“不早了，我先下了。”然后头像暗掉。童沫摸摸下巴转移到祁开那里，问他之前问的题会做没，祁开傻兮兮地回了句“什么题”，立刻又反应迅速回了一条“会了会了会了”。童沫不想再理睬开挂又要开始跟他扯的祁开，说自己要睡了。祁开照例来一个“童小沫晚安加一个害羞的粉色蘑菇”。童沫没回，直接关了Q，对着电脑坐着发了会儿呆。

童沫上了个厕所回来准备睡觉，听到外面开门的声音。童爸在这天结束前回了家，到也没有很重的酒味和烟味。见童沫站在门里，笑着招了招手。童妈似乎已经睡了，并没有听到主卧里她的动静。童沫跟童爸打了招呼，两人道了晚安就各自回房间。似乎有童妈抱怨的声音，然后很快都又静了。

童沫躺在床上，关了灯，盯着天花板发呆。手机还亮着，忍不住拿出来上了个网，搜索了些东西。未来六年里会发生的重大事件，比如灾难，领导人更换，哪边又小规模战役，某个大明星结婚或过世，童沫都记得个大概。童沫在一个国内大论坛上注册了一个号，想着要不要发个帖预言下，看看有没有人信，信的人会不会采取行动避开灾难。至于躲过灾难的人会不会莫名其妙死掉或从此转运，童沫就不知道了。

那个论坛里也有一些未来预言的贴子，好些是闹着玩儿地，时间一过去就再不会有人去留言，也不会有人记得。童沫盯着界面看了很久，屏幕都自己暗了，还是没有做出决定。他重生了一次，在改变着自己的人生。他有能力去救别人，目前确什么都没有做过。不是说那必定是童沫的责任，却也是他可以做的事。

“如果有人从未来重生回来，知道一些将来会发生的无法避免的灾难，应该说出来吗？”

发帖的时候已经过了零点，论坛上还是有不少人在。有人抢了沙发，有人就马克了一下，有人来问彩票的号码，有人贴了张死神来了的海报，有人蹦跶地说月经贴来了，有人发了广告，也有人认真回复了。

说，不说，其实是很简单的选择，难的是在选择了之后怎么面对他人的质疑或自己的不安。如果第一件事被预测成功，坏点的可能是在第二件事发生前会带来一定的恐慌，第三次时楼主你可能就被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