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担心在那里，你会没有归属感吗？”

“我会有吗？”孙亦潼问着童沫，却依旧没有抬头。

“当然会有。”童沫果断道。“因为那是你们的家。”

“那在X市，我们就不能有一个家吗？”孙亦潼飞快地看了童沫一眼，马上有垂下了眼，可能是怕自己情绪太过于激动，一直克制着。“有些话，我不想跟祁开说，我也不能跟小媛说，可憋在心里难受。思来想去就只有你。跟祁开在一起的几年是我过去生活里最开心的，我第一次体认到来自父母以外的人那种无微不至的关爱。我也想过会跟祁开这样一路走下来，结婚，生孩子，看着孩子长大，成家，生孩子，自己慢慢老去，满头白发了就我们两个人互相搀扶着。……我相信很多人都跟我一样有过这样的憧憬。”

孙亦潼提到童祉媛那一刻，童沫的心里也咯噔一下，没有意料之外，孙亦潼还是不能放下。

“你可能会觉得我作吧，一定要把小媛拉进来，我也不想，但是我克制不了。那么多年，她就在祁开的世界里，一直都在那里。我没有办法接受，我想过，我接受不了。”孙亦潼深吸口气，继续道。“我也放不下祁开，我知道这件事上他和小媛都没有责任，感情的事情无法控制，小媛已经做得很好，但是这不够你明白吗？所以留在X市建立我们的家庭，是我妥协的底线。祁开应该也懂，所以他同意，我知道他是在迁就我，但是内心深处他不想，他不喜欢X市，不喜欢把那座城市当作自己的家，我知道。”

“其实……”童沫叹了口气。“如果你们回来，小媛也许不会回去。她懂得避嫌，她不会给你们带去任何麻烦，这一点我相信。没错，小媛是我侄女，我们关系非常好，跟你比，她重要太多。我也不想她过得不开心，可是感情的事情谁也不能勉强。祁开他对小媛的感情，不是爱情，我想你也是知道的。”

“我不知道。”孙亦潼抬眼望着童沫，笃定道。“你也不知道。”

童沫张嘴要反驳，看着孙亦潼却又说不出来。他确实不知道，他怎么可能知道？

“我可能并不知道小媛和祁开之间是什么感情，但小媛不需要祁开的那种爱才能生活下去。你们结婚了她一定会祝福你们，她也会关心你，像祁开把她当侄女一样把你当成婶婶。我是说，很亲近的人。”

“那就帮祁开稳定下心情，陪我留在X市。然后你们回到自己的家乡，继续你们的生活，逢年过节地来看看我们。这是最好的办法，你知道的。不要把任何人想得太高尚，就让距离来帮个忙吧。”

孙亦潼是对的，所以童沫没有再去争辩，对于孙亦潼做出这个决定的原因，也有了明确的认识，对童沫来说，这次见面的目的已经达到。童祉媛毕业后，如果她动摇，童沫也会想办法让她回去。

“对了。”孙亦潼见童沫没有反对，转移话题道。“顾希过年没有回来吗？”

“他有工作。”童沫简单地回答了句。

“祁开说你们以前打算一起开公司，现在这个计划还在吗？其实你留在X市挺好的，真的。”

童沫表情一滞，道：“为什么那么说？”

“因为我们是很亲近的朋友，不是吗？”孙亦潼单张托腮。“你看，你马上防备了起来。也许你不能完全明白，是因为我们立场不一样，就跟祁开不能完全理解一样。但我想……袁先生会懂。”

这一刻，童沫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说不要去插手他人的感情问题。

把孙亦潼送上车，童沫一个人溜达了会儿才回的酒店。袁明礼正在窗边打电话，看到童沫进来，回头对他笑了笑，指指桌子上的水果，然后继续打电话。童沫去洗了手，就坐下来吃，脑子里乱糟糟地。

袁明礼的电话是跟袁大姐通地，似乎是关于他外甥的事。童沫没有留心，所以也没听到什么。孙亦潼的话让童沫想起了很多事，比如和顾希约定的一起创业的事，还能不能实现。

141、番外“Ja∫Mine”一

童茉渐渐恢复意识时，只觉得嗓子干疼，脑袋涨涨地，整个人没什么劲儿。紧接着眼皮跳了几下，适应了周围的光线，终于睁开了。入目是一个白白的天花板，空气里飘散着一起不太好闻的味道，但却有些些熟悉。童茉试图抬起手，耳朵传了一阵很轻的椅子拖地的声音，然后入眼是一张陌生的人。

就那么一瞬间，童茉以为自己是在天堂里。

“你醒了？要喝水吗？”很悦耳的声音，伴着那张甜美的笑脸，莫名让童茉感到了一丝心安。

“好，谢谢。”声音有些沙哑，但还是自己的声音。童茉被扶着坐起来，接过一个纸杯，喝了个精光。

“你还记得之前的事吗？”那人又给童茉倒了杯水，在她身边重新坐了下来。

童茉拿着纸杯，又喝下半杯水后，整个人更清醒了。她打量了下自己，是在医院的病床上，手上还打着点滴。举着纸杯摸了下自己的额头，果然还缠着纱布。动动腿，都在，不疼，心里放心了不少。

“我坐大巴回家，在高速上遇到了事故……”童茉认真打量了下坐在边上的陌生女子，很简单的一条白衬衫和一条休闲裤，穿着一双黑色的低跟皮鞋，脚步是一个背包，不太像是医院里的人。“请问你是？”

“我叫苏苏，是负责这起事故后续问题处理的。”苏苏保持着微笑，这会儿童茉终于从这张挑不出毛病的笑脸上看出了一些公式化的东西。微笑着让人愉快的表情，但并没有什么感情。“你是最后一个。”

“什么？”童茉本能地提高了警惕。

“其他受伤的乘客都已经陆续出院，很幸运这起事故只造成了几位乘客轻伤。”苏苏说话时，一直注视着童茉的表情，就像是在对她进行测谎一样。“我们核对了当时所有乘客的信息，但是……没有你的。”

“什么意思？”童茉放下纸杯，又抬手摸了下自己被纱布缠着的头。

“你是怎么上车的？我去查看了车站和车上的监控，都没有看到你。”苏苏说到这里，露出了好奇的表情继续道。“但是几个现场帮忙救助的路人和目击者都表示，你确实是被从车里救出来的。”

“我的行李呢？”童茉深吸了口气，努力保持着镇定，并没有被苏苏的思路带走。“我的拉杆箱和一个单肩包，我的证件和车票都在里面，还有手机。我要和我的家人联系，离事故几天了？”

“两天。”苏苏说话间弯下腰，抬手从床底拉出一个行李箱，然后打开病床边的柜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单肩包。“都在这里。我们打开过你的包，目的是为了确认你的身份，跟你的家人联系。”

童茉有种不太好的感觉，但她没有多想，直接拉过自己的包打开，开始翻起来。

“但很显然你掉了一些比较重要的东西，比如车票，身份证。当然也可能在你上锁的拉杆箱里。”

“我不至于逃一张车票。”童茉的口气不太好，但马上意识到。“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

“我理解。”苏苏对童茉笑了笑，暂时地沉默了。

童茉从包里翻出很多东西，一个小保鲜盒，里面是她洗干净的水果。一个化妆包。一个充电宝。两包餐巾纸。一包湿巾。一个小药盒。一把梳子。一个钱包，现金没少，银行卡和会员卡也在。一个零钱袋。

手机和笔记本也都在，就是无法打开。

“我记得明明电都是满的。”童茉拿出充电宝试图给手机充电，但没有用，连充电宝都无法使用。“难倒都坏了吗？没有道理啊。”童茉检查了手机和笔记本的外观，没有异常，但无法开启。

苏苏表情无辜地看着童茉的动作：“所以我还留在这里等你醒来，因为无法通知你的家人。”

“可以借你的电话用一下吗？”

“可以。”苏苏说着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你确定没有少东西吗？”

“没有，证件我不放在钱包里，因为被偷了办起来麻烦。谢谢。”童茉拿着苏苏的手机，坐着缓了几秒后输入了一个座机号，那是她家里的号码。她现在很后悔，应该至少把父母和程修的手机号背下来。

苏苏看着童茉的眉头慢慢皱起，然后把手机从耳边移开，不可思议地看着上面的那串数字，再一次贴回到耳边。苏苏不清楚童茉在想什么，但她可以从她脸上很清晰地读到一种恐惧感。童茉拨打了两次后手有些微微发颤，她又输入了一个手机号，然后放在耳边，最后直接开着扬声，着急地看着苏苏。

“它在说什么？”童茉的声音里带着明显地惊慌。

“你是不是记错号码了？”苏苏小心地问了句，因为她听到的是电子女声，提示被呼叫号码为空号。

“这是我自己的手机号，我怎么可能记错？”

苏苏愣了愣，盯着童茉看了会儿，道：“跟我说下你父母的名字和工作单位，我去联系。”

“好。”童茉答得很果断。“需要纸笔吗？”

“我记性很好。”苏苏为自己说了句，但还是拿出了纸笔，为了让童茉安心。“你说吧。”

“我叫童茉，童年的童，茉莉花的茉。我爸叫……我可以看看你的证件吗？”

苏苏眉毛一扬，没有多言，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证件递给童茉。

“你知道我也看不出这个东西的真假。”童茉仔细地看了看苏苏递给她的证件，然后还了回去。“但我想报警电话无论如何还是可以打通的，还是110我没有记错吧？”

“你不需要太担心。”苏苏把自己的证件放好，安慰道。“我们会帮你联系到你的家人。”

“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等下我让医生来给你检查下，没有问题的话，今天就可以。但我想，这不是你最关心的事。”

“我家和我自己的手机号都变成空号了。”童茉哼笑了声，又慢慢吐了口气，说道。“我爸叫童政，政治的政，在XX厂工作。我妈叫来未，就是未来两个字掉换个位置，她在XX商城上班。我家住在H市XX路XX小区。我男朋友叫程修，程序的程，修饰的修，住在H市寺西路的百泰苑，我们都不在这里工作。”

苏苏飞快地在本子上记录了下来，完了还拿给童茉看了看。

“你需要多久可以联系到我家人？”

“很快。”苏苏拿回本子站了起来。“我去叫医生，等会儿过来。”

“那个……可以帮我带点吃的吗？”童茉说着拿起自己的钱包。“饼干面包都可以，我给你……”

“等我买来再说，你先好好休息下。”

苏苏离开后，童茉又看了看自己的包，再转头看了看床边已经被竖起的行李箱。里面只有衣服和一个放着简历和证书的文件袋，给父母的东西都提前快递了，东西并不多。手机里有很多号码，电脑里有客户资料和各种表格，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回来。身份证在卡包内侧，童茉没有当着苏苏的面拿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很不安，特别是电话显示空号的时候。头开始隐隐作疼，童茉强迫着自己镇定下来。

医生进来后，给她做了简单的检查。只是一些外伤，醒来后就没事了。童茉想马上出院，她在这里躺了两天，无法想法父母会急成什么样子。还有程修，想起出事前两个人还在冷战，真是傻透了。

等苏苏的过程里，童茉打开了自己的行李箱，记忆里的东西都在，也就那么些东西。

童茉换了衣服，拿着钱包走出了病房，找了一个公用电话，再次输入了那两个号码，结果一样。童茉站在电话机边，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她实在想不明白，电话怎么会不存在？但她没有办法去假设和猜测更多的事情，在苏苏回来之前，她决定不让自己去假设任何事。可能是因为苏苏亲切的笑容，也可能是她那张警官证，童茉选择相信她，所以她回到了自己的病房。在等苏苏的过程里，童茉也做了几个决定。

如果苏苏不能帮她，她可以自己回去，又不是不认识回家的路。但是打不通电话确实让童茉的心里升起了恐惧感，她害怕真的有什么事情，是她自己完全没有能力去处理的。

一个多小时后，苏苏回来了。童茉没有开口，就看着苏苏等着。

“我们在H市找到几个叫童政，来未和程修的人。”苏苏看了看童茉，建议道。“我们坐下吧。”

童茉愣了下，直接在床沿坐了下来，道：“请说。”

苏苏依旧坐在之前的凳子上，说话时习惯地看着眼前的人，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童小姐，可以先看一下你的身份证吗？”

童茉盯着苏苏看会儿，最后还是把身份证掏了出来。苏苏接过，仔细地看了看，又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个类似刷卡机的东西，将身份证放在上面。童茉看不到上面的屏幕里显示了什么，焦急地等待着。

“谢谢。”苏苏直接将身份证还给了童茉，随口解释了句。“我只是想确认下上面的地址和你的生日。”

童茉将身份证放好：“有问题吗？”

“有。”苏苏边说边观察着童茉的神情，就好像童茉是一个嫌疑犯一样。那眼神让人不爽，但童茉忍了下来。“童政和来未的工作都不匹配，包括家庭地址。你说的那个小区我们查过，确实有，但那房子属于一位独居的老太太，她不姓童。”苏苏说道。“至于程修，家庭地址匹配，但有一点不太一样。”

“什么不一样。”

“住在那个小区里的程修，已经结婚了。”苏苏停顿了下。“还有一个女儿。”

童茉眉头一动，果断道：“那他就不是我的程修，你们找错人了。”

苏苏和童茉对视了会儿后，问道：“你认识一个叫施培青的人吗？”

“施培青？”童茉低头回忆了许久。“我不知道，我应该认识吗？”

“她就是那位独居的老人，她的住所和你给我的家庭地址一样，或者她住在你家里？只是座机号码并不吻合。”苏苏又停顿了下，见童茉一脸迷茫，继续道。“她有一个儿子，叫童政，儿媳妇叫来未。”

“那他们有女儿吗？”童茉问出这个问题时，觉得自己不只是很镇定，她觉得自己在看一个神经病。

“他们有一个儿子。”苏苏看童茉的眼神，跟童茉如出一辙。“也叫童沫，字不一样，泡沫的那个沫。”

童茉干咽了一口唾沫，呵呵笑了笑，没有说话。

“今年16岁。”

“那么他们也不是我的父母。”童茉站了起来，大力地吸了口气。“你他妈逗我玩儿呢？”

“巧了。”苏苏微笑着抬起头，神情平静。“这正好是我想说的。”

“我不想和你说话。”童茉拎起自己的包，拉起自己的行李箱。“我可以走了吗？警官。”

“你可以走，但是我需要你留下联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