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峥不可置信地盯着童沫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那么妄下结论说奇怪的话，你也是幼稚。”

“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人理解你，然后能在很合适的时间遇到，没有人，会放手的。我也不会。”童沫的表情忽然慎重起来。“只是被人当作是同性恋这样的代价，相比而言，真的不值一提。”

“理解？”谢峥很认真地琢磨了会儿。“那爱呢？不是爱一个人，未必要理解吗？是因为你爱一个人你才愿意去理解他。有时候你不理解，但你就是爱他。是爱选择了我们，不是我们选择了爱。……哇我居然可以说出那么诗意富有哲理的话，天啊！快点本子和笔在哪里，我要记下来！”

童沫看着在自己面前手忙脚乱真开始找纸笔的谢峥，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似乎也是很有道理。

“忽然想写情书了，有没有被浪漫到？”谢峥过来撞了下童沫。“咋了？”

“没什么。”童沫摇摇头，脸上带着少见的懵懵懂懂的表情。

“你还小，弟弟。”谢峥大大咧咧地揽住童沫的肩膀。“不过不怕，有哥在。”然后还挑了挑眉。

所以不管童沫觉得自己多么早熟，身边只是会有一个爱操心的兄长把你当小孩子对待。

139、为啥结婚

童沫和袁明礼在小年夜前一天回来了一次，陪童奶奶一起吃了新年饭，元宵那天也还会来，然后隔天除夕回到X市。老人总是比较传统，春节是唯二的大节，总是想小辈在身边围着。袁母平日对袁明礼也不见得多关心，但除夕晚上还是坚持一定要在他们家吃年夜饭，童家人这点上到并不计较。

童奶奶给童沫和袁明礼都包了红包，两个人都乖乖收了。这天一起吃饭的就五个人，气氛很好，说了很多的话。童奶奶见着童沫和袁明礼就是笑眯眯地，特别慈祥，还说了好些以前的事。童爸和童妈也围着童奶奶这个主心骨，全程脸上也是一直洋溢着笑容。也是了，似乎确实没有什么操心的事。

晚上回到两个人新的住所，给来福开了罐头加了餐，袁明礼倒了两杯酒过来，跟童沫挨着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的烟火，别说，还真有些小浪漫。因为隔音不错，又远，就见着烟花烂漫，一点不吵。

“又是一年了。”童沫挺感慨地说。“很快我也要觉得时间走得太快了。”

“跟我在一起，时间在你这里总是会走得很慢。”袁明礼揽着童沫的肩，和他碰了碰杯。“干杯。”

“干杯。”童沫笑着回碰了下。“来，看看奶奶个你包了多少红包。”

袁家人对袁明礼的决定其实并不太赞成，但当着童沫的面却也不会说什么。袁母的意思是既然两个人搬出去了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客房可以给袁明礼的外甥鲁晨住。房子里总是要有点人气才好，而且袁明礼一个月有一半时间会回来，家里如果冷冷清清地她会不舍得。袁明礼没有马上答应，说会考虑。大外甥似乎对于这个提议挺满意，但也没有直接表达，就很安静地坐在边上看着袁明礼和童沫。袁大姐春节这两天也会跟先生一起过来，暂时住在宾馆里。至于袁明礼另外一套临海的房子，袁家人似乎是不知道的。

在童沫之前，袁明礼一个人住了那么久，每回回来不也都是冷冷清清？但这话轮不到童沫说，即便袁明礼也想到这茬也不会真的直接开口。袁母是什么意思，两个人心里到确实会有些想法。

袁明礼的那个大外甥，自从那次来蹭过饭后，童沫和他见面的次数也多了，印象里还是话不多，但人还不错，来做客也会想着帮把手，有分寸，也不懒，听袁明礼说在工作上还挺上进。如果性子是像了袁明礼这个小舅舅，童沫觉得这孩子还是很有前途的，至于他大舅，童沫作为外人还是不评价了。

袁家的年夜饭也是在外面吃，袁明礼订的包厢，一大桌子十一个人正好坐满。袁明礼的侄子比之前见要胖了些，长得也像他爸，但没有鲁晨长得好。那侄女看到童沫时依旧是眉开眼笑，童沫一点都不想知道她在脑补些什么。因为童沫和袁明礼的关系，袁家大哥大嫂对他们的态度仍然很冷淡，是可以不跟童沫说话就绝对把嘴巴闭紧。只有袁大姐很热心，跟他们说的话也最多，虽然她对袁明礼的决定也不太赞成。

一顿饭吃得气氛一般，童沫没什么胃口，也没什么喝酒，就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有人跟他说话就礼貌地回几句，没人跟他说话也不会主动插嘴，他打小就不是热闹的性格，大了更不会变。

从酒店里出来，各自回家，童沫和袁明礼负责把二老送回去，袁明礼的两个侄子女还要出去和自己的小伙伴玩。小丫头蹦跶过来要童沫的号码，袁明礼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他大嫂给拉走了。

“现在的小孩子呦，一个个的鬼灵精。”袁母看着自己外孙女感慨了一句，然后转而对童沫和袁明礼冷不丁地来了句。“你们喜欢男孩还是女孩？我呢都不计较，反正我孙子孙女都有了，你们自己喜欢就好。”

“男孩女孩都一样，这个看老天。”袁明礼答道，也没什么问题。

“你们这过了年就要过去了，唉。”

“我每个月都会回来。”袁明礼一边开车一边说。“小沫小小年纪一个人在这里也待了很久了。”

袁母看了眼童沫，沉默了一会儿后又笑着说：“都忘了你还小，家里人确实是放不下心。过年期间不知道你家里人有没有时间，我们也正式过去拜访一下，这是应该的。明礼啊，这事你上点心。”

“我会跟我父母说的。”童沫先一步回了，觉得这话是他该答的。

“你是懂事的孩子，其实明礼能找到你，我们也很欣慰，你是个好孩子，很好。”

被伴侣的母亲那么一夸，童沫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两个人回了袁明礼的住处，来福不在，忽然觉得少了点什么。

“怎么了？”袁明礼看童沫脸色不对，关心地问了句。

“忽然想到伯母的话，然后想到了得胜。”童沫回过身，微微抬起头看着袁明礼。“我们马上要是正式的一家人了是吗？父母见面就是很正式的事情，然后就可以商议日子了。”

“是啊，我们很快就是正式的一家人了。”袁明礼抬手抚上童沫的脸颊。“告诉我，你现在在想什么？”

“你是什么理解婚姻的？”童沫还真的没有想到这一茬，他和袁明礼，互相喜欢，然后生活在一起小日子过得也很不错，忽然意识到父母要见面了，事情似乎不再跟童沫理解地那么简单了。

“你是说我是怎么理解人要结婚这件事？”

童沫眨了下眼睛，点点头，道：“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你一定……想过很多吧？”

“事实上，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袁明礼如实说。

“哦？”

袁明礼和童沫一起坐了下来，和前一天互相挨着肩饮着小酒看烟花不同，这天的气氛有些严肃。

“一个原因是我不可能结婚，因为我们的法律没有那么规定，或者将来有，但对当时还没有固定伴侣的我来说去思考这个问题并不合适。”袁明礼很多时候说话，是把童沫当作和他一样对等的人，不会因为他年幼而随意轻视他的想法或找任何话忽悠及搪塞，这也是童沫很喜欢他的一个地方。袁明礼有理由去那么对待童沫，但是他没有，他选择了给与足够的信任和额外多的认可。“另一个原因是我确实不太信任婚姻。”

“我看到一些满头白发的同性情侣，在等到他们国家的法律通过时盛装去注册，我会被触动，但我不认为那会是他们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刻。”童沫说道。“我也没有考虑过婚姻，一个是我确实还小，另一个跟你一样的我也不信任。但我是一个婚姻关系的受益者，奶奶让父母维持了婚姻的关系，然后我出生了。”

袁明礼在边上静静地看着童沫，听着他再次很老气地跟自己说话，他的童沫还是他记忆中的童沫，但有什么不太一样，袁明礼可以感受到，却无法言明。这样老气的童沫和之前那个老气的童沫，不一样。

“你之前说，我们要孩子之前应该先结婚，在孩子出生前给他准备好一个家，我完全赞同。这是从孩子的角度来看，每一个孩子都应该出生在一个完整的家庭里，被双亲爱和期待着。那……对于我们呢？”

“让法律来作证你是我的另外一半。仅次于我个人的法律地位。合法的遗产继承人。”袁明礼并不是在跟童沫罗列，他自己也在思考。“以一个家庭身份在社会上存在。获得他人的认可。给对方盖一个你已经出售有主的戳。法律保护我们的关系和作为你伴侣的利益。法律约束力，还能给道理约束力撑腰。……你想跟我结婚吗？把我变成你生命里最重要的那个人，并且被广为人知？”

“你这是在求婚？”童沫反问，还故意很特意地看看袁明礼的口袋。

“被他人知道和认可，不仅仅是一种个人的需要，伴侣也是，就像你认真对待自己一样在对待对方。”

童沫垂眸思考了许久，最后抬眼看着袁明礼，老实地说了句：“我不知道。”

袁明礼并不意外的表情，反而笑了，说：“这才是你最合理的反应，小沫，现在的你，应该很困惑这才是正常的。”袁明礼说着凑近亲吻了下童沫的额头。“不要多想，不急，而且我过去，也是对我事业发展有帮助的，所以不要有额外的压力。我们之间的感情不应该有任何压力，喜欢才在一起。”

“那责任呢？”童沫木呆呆地回应了句。

袁明礼没有马上回答，又凑近亲了一下，这一次，吻落在童沫的嘴角。

“我们还有家人，所以我想……”童沫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撇了下嘴。“其实对我来说，生命非常短暂和意外，所以我不想把时间花在从一个人到另外一个人身上。世界上还有那么多美好的事物没有去体验和接触，不是吗？找到一个人后，或者找到他之前，应该还有很多的事，可以让自己快乐。”

“比如爱好，事业，梦想。”

“对，就比如是这样，不应该只有一个目的和意义。”童沫提了提神。“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的。”

童沫也不知道自己这天到底跟袁明礼说了些什么，回忆起来乱乱地，根本就没有中心和结果。话头是他自己起的，最后也是他结束地，可怎么想都不在一个线上。而袁明礼的意思，童沫第一次意识到，他并不如他想的那么清楚明白。但不管是什么，他们都会一起回到童沫的老家，童沫的22岁也一样按时会来。

已经等过很多的生日了，16岁后可以光明正大打工赚钱。18岁在法律上成年了可以对自己的行为承担责任，22岁法定可以结婚，也就是说不仅可以承担自己的责任还可以承担起一个家庭和新生命。之后应该不会再有一个特别的年龄需要童沫去等待，他要开始和其他人一样，希望时间走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大年初三的时候，童沫跟袁明礼从外面吃饭回来，就接到了祁开的电话，祁开这会儿就在X市并且很快就要到童沫家了，是一个人过来的。童沫很意外，不过电话里没有多问，跟袁明礼马上回了家。

这一天祁开原本应该陪着孙亦潼去走亲戚，不知道为什么就赶了一早的飞机就过来了。袁明礼见祁开神色不太好，也没有想马上回避，只自己去了书房，留童沫和祁开在客厅里说话。上一次祁开那么过来还是没多久之前的事，现在又来，袁明礼多半是想到了什么原因。能让这个大块头烦恼的事，确实不多。

“你过来你家人还有孙姑娘知道吗？”

“说了，我就说来找你，亦潼没说什么，我明天或者今天晚上就回去。”

“什么事儿你那么急着非要过来？”童沫看着祁开这样，他也跟着着急起来。

“我也不知道，童小沫，我以前没遇到过这样的事，忽然脑子不知道怎么抽了下，就想着来找你。”

童沫把祁开按在沙发上，给他开了饮料，还翻出了好些祁开喜欢的零食，祁开饿着肚子，胡乱吃了一些就开始不停地断断续续地给童沫说这几天的事。童沫在边上听着，试图帮他找出问题到底在哪里。

“初步定在五一结婚？”

“不是这个。”祁开摇头。“我跟亦潼逛街，想去看看现在的喜帖什么样，我说我们可以自己设计，很多年轻人现在都自己设计喜帖，一定很好玩。我们看了几种现成地，有几个还真的很有意思。然后亦潼说了一些话，完了就看着我，似乎在笑，但我看着怎么也笑不起来，心里忽然就很不踏实。”

“不踏实什么？是她还是她说的话还是别的什么？”

“她说喜帖发出去之后，所有的亲戚朋友就都知道了，一切就都是真的，再也没有反悔的余地。婚礼一生就应该只有一次，独一无二的一次，是小时候憧憬过的梦想成真。”童沫不知道祁开是真的把孙亦潼的原话给背了下来，还是他自己给总结的。“所以不能有任何的意外，不应该受到任何的亵渎。什么意思？”

童沫一愣，反问：“你当时没有问孙亦潼？”

“我问了，她还是这么说，然后我告诉她，我一定会策划一个完美的婚礼，然后我们一定会很哈皮地一直生活下去。”祁开的表情很震惊。“但我们回来，我……我不知道我怎么了，我想找个人说说话，但是你不在那里，所以我就过来了。童小沫，你打小就比我聪明，什么都懂，你告诉，我是怎么了？”

童沫被祁开那么一说，整个人也紧张起来，一紧张也开始慌神。

“我不知道亦潼在想什么，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我不能理解。是所有的姑娘结婚前都会这样吗？是我没有给她安全感吗？婚前焦虑症？我应该怎么做？我那样的回答是不是有问题？”

“冷静！”童沫抬手阻止祁开继续炮轰一样的一连串问题。

祁开反射一般闭紧了嘴巴，就瞪大了眼睛看着童沫。

“我也不知道孙姑娘到底想表达什么，但是得胜你的回答没有问题。”童沫这话一说完，祁开大大地舒了一口气。“可你这样跑过来似乎就不太好了，虽然我们关系很铁，孙姑娘可能会理解。”

祁开眨眨眼睛，盯着童沫，样子看着还挺乖，没说话。

“可她父母会有些想法。”童沫想了下又道。“得胜，撇开孙姑娘的意思，你自己是怎么看这件事的？”

“我？”

“结婚这事。”

“我没有不想结婚，虽然我……一想到以后就一直在X市，然后周末想出来玩，找不到你的时候就会觉得……反正很奇怪，会不太高兴。”祁开也知道自己这么说挺幼稚，从小被童沫灌输了不知道多少遍伴侣才是最重要的人的思想，祁开自己也是那么认可的，但真的要发生了，他还是挺犹豫，只是到底是不是因为童沫的缘故，祁开自己就不明白了，但多少总是有些关系的。“我不明白为什么她不愿意跟我回来，为什么一定要在X市，有什么很特别的吗？如果她是当地人我可以理解，但是我们都不是。”

“所以一直都还是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