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见，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杨静回来了？”

高闻见虽是急迫，但也老实的应了一声。

“是不是有人告诉他，你以前答应要娶杨静的事？”

高闻见联想到白凡的失态，又想起周舟反常的阻止，脑子里的那根线才终于连了起来。他眸子微微放大，脸上的表情也是难得的僵硬，这模样只把一直观察他动态的团子吓得几乎要忘了呼吸。

文景见高闻见一直没有回应，心下也明白了什么。他无奈的长叹一口气，对邝天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把白凡架起；又跟关昊打了声招呼，才几步走出酒吧，颇为无力的靠在一旁的墙壁上。

“闻见，不是我说，要不是关哥跟我说白凡的事，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文景头疼的按住自己的脑袋，理清思绪后，忍不住低咒一声，“你的故事真他娘的狗血。”

高闻见在那头安静的听着，得知白凡安全后，也放下了一口气，对着文景的话语也没有反驳。他对一直看着他的团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一切都好，无须担心，这才让刚刚处于崩溃边缘的团子在做了几个深呼吸后，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

“闻见，等会我跟你说的话，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文景捂住眼，从指缝的间隙里无神的望向夜空，“我知道你们高家要承担的是什么，也知道你被羁绊得不得自由，但这一次，我还是希望你从心出发，用最本真的心态来面对这一切。”

高闻见靠在门框上，轻轻应了一声。

53.妈，我知道了

“你上次对我说的话还作数吗？就我俩藏在小天家楼道里偷听的那次。”文景侧头压住手机，从一旁的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点上，“我记得当时我想探头看看传说中的白凡长什么样，你就猛的把我拉回去，说他是你的。”

高闻见斜身靠在玄关处，淡淡的应了一声。

“闻见，说实话，从认识你的那一刻起我就不觉得你是个会动心的人。”文景缓缓吐出一个烟圈，眸中深处倒映着霓虹灯的光芒，“闻见，你扪心自问，你究竟有没有爱过人？”

高闻见闻言低眸，一贯清冷的表情里也带上了平日难得一见的疑惑。他沉思了一会，才认真道：“爱过。”

“那是谁呢？你能告诉我吗？”

高闻见意识到这个话题可能带来的严重性，望着大门踌躇了一会，细细一想后，便立马主动转身走回客厅、进入书房。原本还等着出门的团子满目不解的看着叔叔关上书房门，虽是头疼，但得知自家挂心的白哥哥安全后倒是没再多说什么。他无奈的耸肩，跑到客厅开了wifi后就乖乖进入了自己的房间；而一旁的杨静看到折返的高闻见自是高兴，她用一种自信的神情朝周舟笑了下，便转身走入厨房准备开始大展身手。

——果然，闻见还是舍不得她的。

杨静眼里闪动着一抹温暖的笑意，托头苦恼的思索着要做什么菜才好。

“文景，你到底要说什么？”高闻见站在书房的落地窗前，看着街上被彩灯点亮的夜景不禁微微皱了皱眉。

“我猜你的答案肯定是你的家人，哈，没准里头还有我。”文景靠在墙上活跃了一把气氛，随后觉得这个笑点持续不了多久，便慢慢的冷下脸，声线严肃道：“闻见，你认真的想一下，你对白凡的感觉和对我们的爱是一样的吗？”

高闻见沉默下来，不知怎的，一贯善于集中精力思考的他竟在这个问题上分了神。他不知如何解剖这个问题，但过往和白凡曾在一起的记忆，却像走马灯一般自然的出现在他脑中。他想起这人在花灯会上的笑，想起这人给他送夜宵时的小心，想起这人为了护住团子而对他大声嘶吼的怒，想起这人因他的误解而落下的泪。

高闻见突然觉得自己的世界因为这个人而丰满了起来。

那个人会好好照顾他们，在查阅大量资料后认真定下每日的食谱；那个人会不辞辛苦的陪伴着团子，不厌其烦的为他讲述着睡前故事；那个人会时时刻刻在意着他的动态，那种密切而又含着暖意的关注，仿佛只要自己回头，便能看见他站在身后对自己轻轻的笑。

这人就像三月的风六月的雨，带着无声无息的自然，巧妙的融入了他们的生活。他其实早该意识到，如果白凡不是每一步都带着期待的小心，不是每一步都在用着最大的努力，不是每一步都是精打细算后的靠近，他是不可能在这么快的时间里融入他们的生活。

——原来那个叫白凡的人，一直在用尽全力的拼命，而他为之奋不顾身的理由，却仿佛只是为了接近自己。

如果他的猜测都是真的，如果这不是他的一厢情愿，那么现在最糟糕情况莫过于：自己在今时今日才真正察觉。

“文景，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高闻见默默抚上自己的心脏，捂住胸口的手忍不住一点点收紧，“对一个人动心，到底是什么感觉？”

原本还在默默等着答案，准备循循善诱自家好友的文大心理辅导师，在听到这句话后自然的愣了一下，接着意识回笼的他才在片刻的震惊后猛然察觉不对。一时信息量过大的冲击，让咱们的辅导师忍不住下意识的吸了一口气，却没想忘了自己方才还在抽烟解闷，可想而知，倒回的烟顺着喉管顺滑的堵在了喉咙里，只把文景呛得不成人形。

电话那头响起一阵惊天地泣鬼神的咳嗽，间或还伴随着几道悲愤的干呕。

高闻见终是忍不住抽动了下嘴角，虽然很不想说别的，但是在他这么认真的时候对方有如此反应，让他这个平日处变不惊的人都有些没法淡定。

“闻……闻见，咳，你……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文景难堪的扶住墙壁，急速咳嗽后的脸色颇为难看，“你问我心动的感觉？这个时候问我？在我问完你对白凡的感觉后问我这个问题？”

高闻见在那头认真的应了一声。

“这个，其实我也说不清……不过我可以拿自己举例。”好不容易平息了呼吸的文景果断的扔开香烟，他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墙上，无意识的望着天空。许是意外，他发现今日的夜空难得的出现了闪烁的星星，它们那番明亮，便连地上的灯火都无法影响半分。不知怎地，文景下意识的就想冲回酒吧，将邝天拖出来同他一道来看这漫天星色。他记得这人最爱这种大自然的馈赠，如若告诉了他这个好消息，指不定这人会……

正打算付出行动的文景突然愣住，他停顿了一下，便一个人在那头低低的笑了起来。高闻见听着自家好友在咳嗽后传来的不明意味的低笑，瞬间都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来反应自己的内心情况才是。

等会，为什么他要在意自己表情反应的内容……

想到这里的高闻见突然意识到什么，他脚步略带急促的走向书房连带的盥洗室，打开壁灯后，他的瞳孔微微收缩，颇为惊异的注视着镜中的自己。

他们的变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闻见，我本来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的，当刚刚恰好出现了一个合适的例子来诠释这种感觉。”文景在那头傻乐着，声线里的愉快几乎要穿过手机带着他一起飞起来，“就刚刚，我抬头看天发现有星星，心里开心得不得了。我本来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可等到转身的那一刻才猛然想起，我这么高兴的原因不是由于我本身的喜爱，而是我突然想起小天很喜欢看星星。”

高闻见看着镜中的自己在听到文景的描述后，缓缓的勾起了一抹他以前根本不会的笑容。

“因为他的悲伤而痛苦，因为他的微笑而快乐，会在意一切他所在意的，会策划很远很远的未来，会努力成为他所期待的模样。”文景在那边放肆的笑着，哪怕引得路人侧目，也禁不住自然的身体舞动，“我才发现，原来意识到自己的心意，是件这么让人愉快的事情！”

高闻见安静的听着文景的张扬，听着他在那头不管不顾的嚎叫，听着他跑动的节奏，轻笑了一下，关上灯，慢慢的走出了盥洗室。

“文景，我想我知道了。”高闻见后仰，让自己深陷在沙发里，眸子里清冷的光似乎一如往常，“我想我知道动心的感觉了。”

“怎样，是不是因为我的一番开解？”

高闻见抬手揉了揉额角，淡定道：“不是。”

文景舞动的动作突然停顿了下来，他挫败的拿住手机，郁闷道：“那是因为什么？”

“我刚刚看到自己笑了。”高闻见忍不住抚上自己的唇角，眼神里的温柔亮着微弱的光，“我听着你的故事，在那一刻突然苦恼该摆出什么表情。”

文景傻傻的愣在街上，他不可置信的侧头，望了一眼来电显示上板着一张脸的某人，忍不住快速转身，直接用头磕了一下墙。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痛呼。

“我突然想到了自己以前的样子，那时候无论你们说什么，做什么，我虽心有体会，但是脸上却泛不起半点波澜。”高闻见伸手捂住自己的脸，低低的笑声回荡在静谧的书房，“可是自从遇上了他，我才发现自己头一次生出想要反应自己内心的冲动。”

“其实从我第一天能自然微笑的时候便应该察觉，我的内心到底住着一只怎样的猛虎。”

文景嘴角也忍不住牵起一抹微笑，那抹欣慰让他的胸腔都盈满着一种安静的喜悦。

“原来在意，不想放手，不愿他让别人觊觎，不肯他在我眼前遭受痛苦，在意一切与他有关的事情，竟是这个样子。”高闻见将手搁置在一旁的沙发上，眼里闪动的光芒如此明亮，那种从心底生出的动容，让在电话那头的文景都忍不住轻轻的微笑。

“文景，我想我对白凡动心了。”

文景自然的接受了这个消息，正打算说些什么，却不料高闻见突然否定了自己原先说的那句话。

高闻见说：“不对，我不是对他动心了。”

文景疑惑挑眉，带着一抹调戏的微笑等着好友接下来的发话。

“他是我的，只能是我的。”高闻见猛然起身，拉开方才遮住夜幕的窗帘，望着万家灯火里燃动的幸福，眼里也倒映着一抹跳跃的火光，“我爱他，我会给他所要的一切，包括自己。”

还不待文景嘲笑高闻见突变的风格，便听见他在那头用突然冷下的语气温情道：

“白凡，除我以外，你不可有别的人。”

文景愣了一下，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阴森感猛然袭上心头，他禁不住打了个冷颤，吞咽了一下，默默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希望闻见的爱，对于白凡来说，是福不是祸。

文景默默的在那头祈祷着，神色一动，忽然记起自己之前呼叫闻见的初衷。

“虽然我很想卖个关子，但听到你这么霸气的宣言后，我还是决定保住小命。”文景笑着重新走回酒吧，看到在一旁小心照顾着白凡的邝天，忍不住笑了起来，“你知不知道我从关哥嘴里知道了一个怎样的故事？”

高闻见认清心意后迅速恢复往日冷清，他没说话，只是沉默的用手一下一下的叩着玻璃。

“好好好，算我怕你了，你这小子，真是翻脸不认人。”文景在那头嘟囔着抱怨了几句，望着在前头对着他微笑的邝天，心中的暖意一下子便泛了出来，便连声音也带上了一抹他未察觉的温柔，“关哥说啊，这里有一个小伙子爱上了一个与他暧昧不清的人渣。”

“听说那个人渣还有一个未婚妻来着。”

“天啊，闻见，你知道那个人渣是谁吗？啧啧啧，我都看不下去了。”

高闻见脑子里的那根线突然被完整的牵了起来，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文景会在一开始问他那么多不相干的问题，为什么会拐着弯引导他明白自己的心意。

原来，一切原来……

高闻见望着闪烁着星光的夜，看着满天星辰铺满的天空，忽然在那一刻真正明白，母亲曾对他言的幸福，到底是什么东西。

妈，我不会再让文博的悲剧重演在我身上，绝对不会。

高闻见攒紧了手，眸中的坚定点亮了谁都不曾看过的光芒。

54.好结局

“话就说到这里，既然你知道了自己心中所求，那我想接下来的事你也明白如何取舍。”文景后仰在吧台上，懒懒的望着被布满星空的穹顶，“不过不管怎样，如果你要战斗，在之前一定要确认你是不是一个人。”

高闻见眸子里的光慢慢暗了下去，转而取代的，是一抹逐渐爬上的暗沉。他站在落地窗前，神情冰冷，语调狠厉。

“文景，他只能是我的。”

本还靠在吧台上的文景被这句充满占有欲的话炸得都忍不住站了起来，一旁的邝天带着疑惑的眼神望着他，文景见状，只能无奈的笑了一下，摆摆手向邝天示意无碍。等他做了几个深呼吸，安抚好自己受惊的小心脏，才扶着额头颇为头疼道：“闻见，我突然有些后悔引导你开窍了。”

“一个人也好，两个人也罢。”高闻见半眯着眸子，再次看了一眼被霓虹灯渲染的夜景，便毫不留恋的转身，缓步走至沙发上坐下，“既然他舍不得，那我就不会让他舍得。”

“是是是，你强悍你无人能比。”文景终于受不住的瘫倒在吧台上，“可是闻见，我必须跟你说句实话，不是每个人都有着和你一样的实力和勇气。你要知道，这一场战斗里，不是你一个人在前头冲锋陷阵就可以。”

高闻见没说话，冰冷的眸子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好了，该懂的你懂的，我也不再啰嗦什么。”文景望着向他打着手势的邝天抬眸一笑，语气欢快道：“倒是你先把杨静那边的事情解决再说，她是个要强且自尊的女子，你说明自己的意思，她自然不会黏着你不放手。”

高闻见淡淡的应了一声。

“好了，你的宝贝就在我家乖乖住一晚吧，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他的。”

“麻烦了。”

“别突然转画风，我接受无能。”文景好笑的打趣了高闻见一下，再次补追了几句，便在对方冷淡的应声里挂上电话。一旁的邝天见他终于放下了手机，了结了事情，这才一路磨蹭过来，他睁着一双明亮的眼，小心翼翼的试探道：“文景……时候不早了，我们……我们把小天接回家吧。”

文景望着邝天哆嗦的模样，心中泛起了一种无法言喻的心疼，他无奈的叹了口气，伸手揉乱了邝天的头发，心塞道：“怎么还这么胆小？我以前看你可不是这样。”

邝天忽然羞红了脸，低下头闷不吭声的尴尬着。

文景颇为头疼的看着邝天，内心的草泥马呼啸着奔向了它们梦想的天堂。不知为何，自从这小子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后，整个人就兜头兜脑的变了个模样。虽说他已经再三保证这不是玩玩，对他的心意也会好好回应，并且会用尽自己最大的力气来同他一起走下去。可尽管他态度表达得如此清晰明确，一贯乐天的邝天却总是用一种希望里含着破灭的眼神望着他。那感觉就像这一切只是这人不真实的梦境，他每日欣喜着，却不得不压抑着自己。

他曾经有一次差点抓狂，为了好好把事情谈清楚，陷入暴走状态的他只能逼着邝天正视自己的心意。却没想那人竟会在他认真讲到一半时睁眼流出了泪，当时那个心情他至今还记得，那感觉就像被一根铁管猛的插入心脏，在自己疼得蜷缩起身体后再被人缓缓旋转铁管慢慢压了下去，那痛楚带着肌肉被搅翻的力道喷出浓郁的鲜血，溅满了他自己的视野，也染红了施虐者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