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 下——执礼
执礼  发于:2015年11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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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第一次来?”关昊自然的走入柜台,赶开在一旁向着客人耍着杂技的调酒师,无视小伙子们好奇的目光,微笑的看着有些局促的白凡。

“嗯,我是第一次来。”白凡乖乖的坐在高脚椅上,他半撑着脑袋看着头顶扑散下来的冷光,双目是一片朦胧的虚幻,“你有什么推介的酒吗?”

“你酒量怎样?”关昊拿过一旁的调酒用品,友情建议道:“我们这里除了酒水,还有饮料,当然,如果你要牛奶豆浆麦片这样的,我们也会尽力帮你弄到。”

白凡的目光本还是散的,听到关昊这句话,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笑意盈盈的看着关昊,好笑道:“不用了,给我来一杯你们店的招牌吧。”

关昊笑着应是,转身便帅气的拿起酒具调酒,他的动作安静而又娴熟,没有花式的繁复,也没有故意引人注目的高难度技巧,他用一种沏茶的态度来全心投入着,让人看了,便错不开眼神。

“我一般都不出山的。”关昊轻巧的点缀好高脚杯杯侧,带着一种期待的神情,小心的将这杯鸡尾酒推到了白凡跟前,“本店招牌Cherish,希望你会喜欢。”

“Cherish?”白凡仔细的观察着这杯酒,“这名字不错。”

“是吗?那多谢夸奖了。”关昊轰开围在一边打探消息的年轻小伙子们,催促他们赶快去工作,接着随手拿来一把高脚椅坐了上去。“好了,我现在可以听故事了吗?”

白凡的神情突然僵住,原本还带笑的嘴角凝固在了原地。他愣了好一会,反复晃动着眼前的高脚杯,过了许久,才重新牵起一抹苦笑,带着眸子里的灰暗,开口缓缓讲道:“其实每个人的故事都差不多,像我这样的,大概也可以归类到为情苦恼吧。”

关昊微微侧头,猜测道:“你爱的人不爱你?”

“不知道。”白凡笑着饮下一口酒,瞳孔深处映照着某人清晰的脸庞,“我在他心中应该是有些份量的,可我却不知道,那到底有多重。”

“暧昧最伤人。”关昊悠悠叹了一口气,注意到白凡又品了一口酒,转而小心问道:“味道怎样?”

“还不错,就是对于我这种新手而言有些难受。”白凡微微转动着高脚杯,让它在迷离的灯光下渲染着五彩的光芒,不知怎的,他忽然笑道:“这酒也是,他也是,明明都是那么好的事物,为什么到了我身上,就染上了一份苦涩?”

关昊安静的看着白凡,看着眼前人无意识的嘲讽模样,心下一疼,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人对自己那场安静的告别。

许是自私,许是巧合,他因为眼前人像故人而把他带进店里,却怎么也没料到,这人身上有着同样与那人相似的悲伤。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他不想再看到悲剧的上演。关昊想,他也是时候该给自己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帮助白凡,也权当是给自己心灵的一个安慰。

因为他不想再守着当归,却等不回那个当归的人。

“习惯就好。”关昊低声笑着,话语里染上一抹微不可察的追忆,“白凡,别做无谓的牺牲,也别做无谓的放弃。”

白凡动作微微一愣,他转头看向满目认真的关昊,手中停止了对高脚杯的转动。

“我这个立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关昊手指无意识的敲打着吧台,双目的焦点逐渐飘向远方,“我已经老了,不年轻了,而你们正处于最为张扬的时候,所以……别委屈了自己。”

白凡放下酒杯,双目里的认真燃烧着一团执着的火焰。

“放下不想追的,坚持想得到的。”关昊笑着将目光回移到白凡身上,声线里也染上了中年人该有的深意,“该与不该我不知道难不难,但人生没有硬定的要求。要让我在你们这个时候放下不该追的,坚持该得的,或许人生会少了许多苦恼。”

白凡看着他,瞳孔深处的光芒似乎正在重新被点亮。

“但人生只有一次,青春也只有一次。”关昊轻笑着重新为白凡续上Cherish,豪放道:“虽然我因这这个观点受了不少苦难,但我现在至少有资格说一句我不后悔。”

“虽然悲伤,但我努力过了,我满足了。”

“人生啊,或许最怕的就是后悔二字吧。”

白凡听着关昊突然打开的话匣子,看着他带笑的回忆模样,注意到他眸子里混着苦涩和欢喜的复杂,突然很想说些什么。

他很想把自己的疑惑说出来,很想问他,到底什么才是不后悔。这个不后悔的前提,到底是出于私心,还是出于爱。

“那如果我喜欢的是一个男人呢?”白凡猛的直接饮下一杯酒,他将酒杯一推,上身攀过去逼视着被微微吓到的关昊,“如果我喜欢的那个男人有未婚妻了呢?”

关昊瞳孔猛的收缩,他控制着自己忍不住想往后倾的身子,嘴角努力保持着那抹和善的微笑。

这是什么情况?!

“明明现在与他最亲近的就是我,为什么会突然冒出来一个女人来缠着他?”白凡双目往外透着一股压抑在心底极深的疯狂,“他那么好,那么厉害,本就不是我该高攀得上的,他能如此对我,我也满足了,可我为什么还是会难过?”

关昊维持着身体的平衡,努力从白凡杂乱的话语中理清思绪。

“他以前的事情我不知道,如果我在很早很早以前就认识他,是不是一切就会不一样?”白凡说到兴头,不禁上前一把揪住关昊的衣领,他满目狰狞,眼底漫上的疯狂似是要将他吞没,“他以前的人生我无权干涉,可现在在他身边的是我,你凭什么在现在回来找他?既然当初可以,你为什么不在那时候做决定?!”

“你为什么要给人希望?为什么这时候突然回来?”

“我讨厌你。”

关昊颇为受惊的听着白凡在他耳边的怒吼,那一声声压抑在心底深处的嘶鸣,在今天借助酒精的力量被成功的表达了出来。关昊知道,白凡在愤怒,在委屈,在控诉。明明心底有那么多不甘,却只能死命的忍着,不让自己透露分毫;明明喉咙里在怒吼着留下,却只能生生让它挤压在喉管,不能泄出半点心中的绝望。

这个看起来安静的青年,究竟是喜欢上了怎样的一个人,才能表现得如此歇斯底里、抵命疯狂?

关昊颇为心疼的想把眼前这个承受着莫大压力的青年扶起,却不料身上忽然一重,他再望去,才发现白凡维持着探出上半身的动作,趴在吧台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关昊一脸哭笑不得,他头疼的扶额,望着眼前的残局,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52.后悔的定义

这厢白凡一倒,那边早早围在一旁注意动态的少年们就一窝蜂的围了上来,几个人叽叽喳喳的打趣着两人,直把关昊的脸越说越黑。

“哟,老板,刚开始就一直看见你在注意这小哥了,没想到你把人带进来后解决速度这么快。”

“我看老板身边一直没有人还奇怪来着,原来是好这口。”

“不过我说句实话啊,你要真喜欢人家还是别这样的好。关哥,你都是个成年人了,怎么还这么毛躁?”

关昊沉着一张脸,听着少年们越跑越偏的话题忍不住微微抽动了一下嘴角,他慢慢将视线移动到讨论得正酣的人群处,脸上魔性的勾起了一抹邪恶的弧度。

“现在上班时间,再给我唧唧歪歪……”

原本笑得正欢的少年们纷纷作鸟兽散,有几个胆大的还调笑自家老板是心虚了。关昊看着这一帮没大没小的员工,不禁无奈摇头,缓缓的叹了一口气。

上半身趴在把台上的白凡睡得很安静。

关昊望着他,想到这人方才在路灯下持久的发呆和狼狈的姿态,大概也能推理出白凡是在得知什么于他而言具有毁灭性的消息后,一路狂奔出来的。根据白凡酒醉时吐露的话语,他也大致能猜测出,眼前这个看起来追求安稳的青年,竟大胆的挑战世俗,喜欢上了一个有着未婚妻的男人。而现在最糟糕的情况莫过于,白凡爱上的那人还与他暧昧不清,让他不舍,又让他不得不舍。

被关昊心中打上“渣渣”的高闻见很是无辜。

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联系他的朋友好接他回去才是。不过话说回来,他刚刚就不应该自以为是的让白凡向前冲,他以为这人只是为情所困,哪能想到他爱上的竟是一个同性。

怪不得他问他这份不后悔,到底是出于爱,还是出于私心。

关昊悠悠长叹一声,对白凡说了声抱歉后,巡视一番,想从他身上摸出手机。虽然他不知道解锁密码,也联系不到他的朋友,但估计也会有心细的友人察觉不对,打电话过来询问白凡的情况才是。如果他等到电话就好,没有等到的话,也就只能把这人带回家了。

盘算好的关昊开始对白凡上下其手,摸索一番后,他忧伤的发现这人可能是出来得太急,身上根本就没带手机。

关昊靠在吧台上,望着眼前睡得正香的白凡,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吩咐一旁的员工注意看着白凡别让他人打扰,便上楼准备客房去了。

高闻见公寓

“杨静,你放开。”高闻见眼底含着一抹隐藏不住的担忧,他小幅度的摆动着手,察觉杨静脱住他的坚定,一贯冷清的声线里也逐渐泛上了一丝急躁,“我要去找他。”

“闻见,你这是怎么了?我从未看过你如此失态。”杨静固执的牵制住高闻见的臂膀,眸中的执着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他到底是谁?你不是说他是你公司的员工吗?他不过是走了,你做什么一定要往上追?”

高闻见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晦暗的光芒,他使了个巧劲脱开杨静牵制住的手,头也不回的疾步往大门走去,却不料原本还坐在沙发上的周舟瞬移到他跟前,一把拦住他的去路。高闻见抬头看他,忽然想起刚刚看到的一幕,忍不住微微上前揪住周舟的衣服,沉声道:“你刚刚对白凡做了什么。”

周舟似是也没料到高闻见会问他这个问题,他怔愣了一下,随即邪气一笑,无赖道:“你看到的是什么,那便是什么。”

高闻见默默的看了他几秒,见他没有什么反应,才一把松开揪住他衣领的手,低声道:“周舟,下次别这样了。”

“闻见,你要我别这样,可你扪心自问,自己又做得怎样?”周舟的眸中突然升起一股被压抑得极低的怒火,“你要怎样对那人我不管,可是你别忘了,你曾经答应过杨静什么。”

高闻见一愣,下意识回眸,便见杨静一直含着担忧的目光站在他身后。仔细望去,还能看见她一只手在轻轻拉扯着他的衣角,那模样,似是挽留,又似是放手。

是啊,他怎么忘了,他们家欠杨静的,根本就还不清。

“对不起,杨静。”高闻见回身,低眸看向这个对他满目深情的女人,“刚刚我失态了。”

“没事。”杨静自然的笑了起来,底下攒着他衣角的手却在不断收紧,“以前你不是最爱吃我给你做的菜吗?刚巧厨房里有食材,我这就给你做去。”

“杨静,”高闻见喊住眼前这个面带微笑的女人,见她没有回身的意思,反而直接拉着他往厨房走,才难得无奈的皱了皱眉,他轻轻按住了杨静的肩膀,再次重复道:“我要去找他。”

杨静停了下来,肩膀微微颤抖着,却依旧没有回头。

高闻见低声再道了一句对不起,正准备转身出门,却不料不知从何处冲出的周舟猛然一把将他按倒在墙角。高闻见没有反抗,便连脸上的表情也没改动分毫。

“闻见,别忘记杨静曾为你们家付出过多少!她本来能拥有更好的前程!”周舟颇为不满的在他耳边再次提醒着过去的事实,见高闻见没有什么反应,才恶狠狠道:“我们多少年的交情,你自己心里明白。我不说别的,也不诋毁谁,可孰轻孰重,我想你应该分得清楚。”

高闻见没有表态,只是转眸瞥向别处,他轻巧的挥开周舟制住他的手,还不待对方有下一步动作,一直观察着这边动态的团子便一路小跑过来。周舟怕动手再次误伤团子,只得松开了牵制住高闻见的力量。团子看也不看周舟一眼,直接一溜烟挪到高闻见身前,他精致的脸上仿佛失却了温度的冰冷,眸子里混淆着谁也看不懂的复杂。

“叔叔,白哥哥他没有带手机出门,我联系不到他。”团子望着半蹲下身的叔叔,眼里泛着对彼此的心疼,“你带我去找他,好吗?”

高闻见的眸子沉下几分颜色,他一把抱起团子,温柔的安抚着缩在他怀里,有些瑟瑟发抖的孩子,低声道:“好,我带你去找他。”

团子点了点头,眸中染上几分笑意。他似是又想起了什么,瞳孔深处光芒一闪,便轻轻的拍了拍高闻见的肩膀,示意他侧身面对杨静和周舟。

高闻见虽是疑惑,但也配合的转过身去。

“杨阿姨,周叔叔,我很担心白哥哥。”团子眨巴着一双欲泣的大眼,脸上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期待,“我想跟你们借一下叔叔,让他陪我去找一下白哥哥,行吗?”

团子瑟缩的模样和期待的目光让两人一时愣在原地,杨静和周舟对视一眼,一人心疼一人无奈。周舟还想上前去做些什么,却见杨静微微摇了摇头,还对他安抚的笑了笑。周舟颇为不满的侧头啐了一声,虽是皱紧了眉头,但倒也安分的没再多做什么。

“谢谢杨阿姨,谢谢周叔叔。”团子见摆平了眼前两人,忍不住邀功似的侧头望向高闻见,他大大的眸子里泛上了无可抑制的欣喜。高闻见见了,只得颇为无奈的轻笑一声,伸出大手揉乱了他原本服帖的额发。

团子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幽暗的光芒,他虽是年幼,但也看得出叔叔从开始就处于一种不利的境地。即使不明白叔叔和他们之间曾经发生了什么,记忆里也实在浮现不出杨静的影像,但心里倒也清楚现在的情况:自家叔叔不知因何被死死牵制住,而那个能羁绊住他叔叔的理由,想必也不是他一时能懂的沉重。

——他从未想到有一天,叔叔能被一个他不能得知的过去拘束得如此狼狈。

团子紧紧攒住高闻见的衣领,将自己的头埋在他胸前,就这样蜷缩着不说话。因为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很难过,为了叔叔,也为了白哥哥,即使说不清那种难过到底是什么,来源于何方,可那种无能为力的痛感,还是让它深切的体会到了。

原来大人们说的无奈,可以这么难受。

团子低眸,将自己的表情全部藏在了高闻见的肩窝里。

正在高闻见准备带着团子出门时,他的手机突然响起。无奈之下,高闻见只得放下团子,从一侧的口袋里拿出手机。

“文景,什么事?”

“唉,闻见,我就问一句话,现在白凡是不是在你身边。”

“白凡?”高闻见的脸色微微一动,他逐渐收紧握住手机的力度,语气里也带上了几分微不可察的急促,“他不在,你看见他了?”

“这就没错了!我说这人怎么看起来那么像,唉,你等等啊,我去问个情况……”

高闻见没有催促文景,他攒住牵着团子的手,心中头一次察觉到心慌的感觉。一旁的团子似是也明白了他们对话的含义,抬着头一脸紧张的望着他。

没过多久,文景的声音才再次传来,不过与方才不同的是,这次他的声线里似是充满了一种难以置信的干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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