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别跟着我了。”

这是杜莹兰第一次看到纪云秋这么阴冷的表情。

“你这么喜欢他，那他呢，他喜欢你吗？”楼梯上，杜莹兰轻声问纪云秋。一直以来，她坚信纪云秋不会成功的原因就在于夏玖是个异性恋，某几次眼神直勾勾盯着夏玖班一个跟她关系要好的女生也是让她放心的理由之一。平心而论，杜莹兰并没有觉得自己到底哪一点对不起纪云秋了，纪云秋凭什么这么讨厌她。

纪云秋歪了歪头，样子看起来甚萌，笑得也很乖巧：“为什么说那些话嘛，你难道不知道吗？”

杜莹兰一脸茫然。

纪云秋笑得天真烂漫：“我啊，最讨厌你了。”

这个答案实在超乎杜莹兰的想象，她从来没有哪个地方得罪纪云秋，更是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这么讨厌自己，“怎么，怎么可能……”被一直暗恋的男生从小讨厌到大实在让她惊讶，何况在夏玖出现之前，她一直认为纪云秋对她也是抱有好感的。

纪云秋看出了杜莹兰的困惑和惊讶，笑得更加真心实意了一点：“你看，从小到大你都是这样，自以为是，并且还任性地要命。”小时候他对邻居家的小妹妹也是爱护颇多，但他自己本身也是任性的人，耐不住对方一次次的索取和任性妄为，在他也不记得的某天里终于磨光了自己对这个小妹妹的爱护，最后逐渐变成现在的憎恨。

“可如果不是我……”

“是啊，如果不是你，我就不会被军区的那帮少爷接受，如果不是你，我就不会得到家里人的认可，如果不是你，我现在肯定不在这个学校，更不能被选入Z大的保送。”

说道最后，他的脸上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了最真实的灿烂笑容：“但是我讨厌你，不，应该说是，”

“憎恨吧。”明明满脸笑意，眼神却冰冷阴森地像是一条在黑暗中潜伏已久的毒蛇，等待了许久时机，终于在看到对手不备时，恶狠狠地冲上去就是一击。

“其实这都怪你。”纪云秋一步一步地走近她，无视她又是惊恐又是无错的表情，“但如果你死了，我的一切，也依旧不会有改变，是吗？”

因为恐惧，或者是因为自卫，杜莹兰不知道是哪里鼓起的勇气，用尽力气推开他，心理惊慌地想着这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云秋不是的。她没跑几步楼梯，就听到了楼下的吵闹声。

“啊！会长！你没事吧！”

杜莹兰一转头，那个笑容永远比阳光还灿烂的男孩子一脸惨白的倒在地上，小腿的姿势极度不正常，而看着她的脸上也满是惊讶。

原来是楼下经过的同学正好看到了这一幕，一抬头就看见慌乱地想要跑走的杜莹兰，不用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虽然不知道原来关系最好的两个人怎么吵起来了，但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纪云秋做人做事一向谦和温柔，性格也热情开朗，成绩顶尖，杜莹兰虽然长得漂亮，但身边总是跟着几个混混一样不学无术的男生，正常人一看这一幕，都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谁都会偏向看起来更可怜的受伤者。

这个女同学平日里也不喜欢杜莹兰那样高傲的样子，得了这个机会更是毫不客气地瞪了杜莹兰一眼，转头连忙喊人：“夏玖夏玖，快来这里。”

这个名字让杜莹兰有些恍然，再看看纪云秋嘴角那一闪而过的微笑，更是明白了七分。从头到尾自己都被利用了，甚至给自己背上了那样一个名声。发生了这样的事，哪怕高中都快过去了，杜莹兰也知道自己恐怕是难以逃过这个包袱了。

她虽然为人傲气，但真心实意的朋友却没有几个，而正是因为她太过于在乎纪云秋才会让自己得到这样的局面。但纪云秋……又何尝不是这样看待夏玖呢。

“你难道，真的能这么狠心吗……”她看着纪云秋喃喃道。可纪云秋却因为夏玖的靠近而不顾疼痛挣扎着露出苍白的病态笑容，“小玖，我疼。”

第六章

纪云秋的脸色虽然难看，但笑容却比以往都要灿烂。那个女同学愣了愣，下意识地看了看夏玖，又看了看楼梯上脸色惨白的杜莹兰，她平时也没少上网，看到这个样子忽然觉得好像明白了什么。夏玖却没有她想象中那样担心的样子，只是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杜莹兰，女孩子表情绝望，神情中高傲不再。他不算聪明，但很多巧合一时间忽然就拉通了，脸色反倒冷了冷，好歹是因为被叫住了而没有立刻甩人走掉，而是把纪云秋扛起来，说了句：“我送他去医务室。”

女同学心想难道夏玖就是传说中冷面攻，急急忙忙地点了点头，又恍惚着想自己刚刚发现的事情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小玖，你在生气吗？”纪云秋小声地问道，一边瞄着夏玖的脸色，无奈这次真的是看不出些什么，又有些不甘心地想难道自己和小玖的距离越来越远了吗。

“还好。”夏玖心想我凭什么生气，他叹了叹气，说道：“以后不要算计女孩子。”

纪云秋沉默了一下，再说话时声音有些颤抖：“小玖为什么不问，我疼不疼呢。”

夏玖没有回答：“她喜欢你。”

“可我只喜欢小玖。”纪云秋急急忙忙地辩解道，他其实有些茫然，他已经把自己和杜莹兰的关系撇的够清了，为什么小玖还是不满意的样子。他有些烦恼地皱着眉头，心想那是不是要把杜莹兰给解决掉呢，不过这样的话可得定一个详细的计划啊。

“是啊，你不喜欢她。”夏玖尽量用温柔的语气说，“我也一样。”

我也一样，不喜欢你。

纪云秋脸色一变，直勾勾看着夏玖的眼神变得空洞冷漠，夏玖却没有看到这一幕，他已经拒绝过纪云秋很多次了。虽然不觉得自己会接受什么的，但是还是痛快一点地拒绝比什么都好吧。“无论你做什么都一样，我都不会喜欢你。所以希望你不要再做这些事情了，没必要的。”

“小玖……”纪云秋轻轻地叫了夏玖的名字，可是却没有得到想象中温柔的爱抚和回应。

一直到医务室，他们两个都没用再开口，校医一看被送过来的是纪云秋就觉得头疼，心想这个男孩子是不是高考压力太大了居然连着受了两次伤。校医一边招呼夏玖把纪云秋放到病床上，一边打量着：“啧啧，很痛吗？”

纪云秋慢慢地抬起头，那张白净的脸上狰狞和痴迷交织扭曲着，完全没有平时单纯可爱的样子，校医一惊，再一看时，那张脸上已经恢复了平时的笑脸：“我还好啦，小玖你……”

夏玖没有看他一眼，对着校医说了句“我去找他同学。”就转身走了。

似乎是那天和纪云秋说开了，这一个星期以来都没有再看到纪云秋。夏玖卸下防备之余又开始想班上的那个女孩子。他下课不往外跑，同桌不知道怎么了请假了好几天，高三了快毕业了大家都不会去和一个转学生交流，夏玖自然也不知道自己的消息已经落后好几天了。

“夏玖。”班上人气最高的女孩站在夏玖课桌前，看夏玖抬起头微微一笑，“会长找你，去吗？”

夏玖小小的惊讶了一下，他惊讶地当然不是女孩子说的话，而是这个站在他面前的女孩就是他一直有好感的对象，因此呆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纪云秋？”

“恩，会长他之前一直在家里休养，也不知道学习跟得上跟不上。”楼萧萧笑了笑，这个女孩其实长得没有杜莹兰好看，但是喜欢她的人一点都不比杜莹兰少，其中的一个原因就是萧萧笑起来脸上的两个酒窝十分醉人。

夏玖也不清楚楼萧萧是不是想打探纪云秋的消息，不过他心里有些不好受，含糊地点头应了一句，就匆匆出了教室。

那个男孩子果然是靠在栏杆上等着他，一见他出来就笑眯了眼，像是他从来都没有说过那些话一样，带着甜甜的笑容冲到他面前嚷嚷着“小玖你想不想我”。旁人惊讶的目光让夏玖都觉得有些站不住脚：但同时也有些恼怒：“纪云秋。”

“小玖这边来。”纪云秋无视了夏玖的情绪，拉着夏玖就走。夏玖说白了其实就是一个宅男，虽然偶尔打打球，但体质真心没用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纪云秋好，力气也比不上对方，想挣扎也没用，夏玖翻了个白眼，心想纪云秋哪来这么大力气。或许正是因为纪云秋的无害，才让夏玖虽然愤怒却没有多少提防。

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其实根本就没有防备过纪云秋。

或许正是因为纪云秋一直以来表现出的喜欢，才让夏玖相信纪云秋，当然更胜过自己暗恋的女孩。

……河蟹爬过……

夏玖醒过来的时候，几乎不敢相信地看着他身上的纪云秋，虽然脑子还有些浑浑噩噩，但是看到纪云秋的表情他就知道一定是纪云秋。

“小玖，怎么这么看着人家？”纪云秋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整个人都陷入少女情怀的爱恋中，满眼满心都是夏玖。他俯下身，伸出粉红的舌头轻轻舔了舔夏玖的眼角，这样女性化的表情和动作哪怕是按在纪云秋身上也没有任何违和感。

夏玖没有说话，用过药的身体有些疲软，但是神经在药物作用下却没有任何的疲惫，与精神上的兴奋相反的，是心理上的阵阵恶心厌恶。

“小玖。”纪云秋叫着夏玖的名字，贪婪地把脸埋在夏玖胸膛上呼吸着夏玖身上的气息，然后痴迷地笑着：“真好，小玖身上，全部都是小秋的味道了。”

纪云秋整个人都冒着粉红泡泡，双手捂着脸眼中却是一片痴狂：“小秋的身上，也都是小玖的味道了~”

“这样这好~”

他还没有把夏玖的器官从身体里抽出，甚至就着那样的姿势靠在夏玖的怀里，罔顾夏玖的意愿和心情，但就算是这样，夏玖也难以推开他。

虽然方法偏激，做法让夏玖厌恶，但无法否认的是，他把自己的全部都推到了夏玖的面前，他把他的心意，他的一切，都赤果果地放置在阳光下，全部交给夏玖。

在旁人眼中，总觉得夏家的这个孩子最乖巧，从来不吵不闹。但俗话说的好：“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不会哭的夏玖，给别人的印象是最单薄的。他爸妈是自由恋爱，结婚后也经历了好几年幸福的生活，但爱情总是要被现实打破的，两个人很快都因为工作以及各种事情牵绊，以至于虽然夏家大姐童年不错，但后来出生的夏玖却没见过父母几面就被丢在远房亲戚家。

他有时候也想过和喜欢的女孩子在一起过着幸福的生活，但同时他也无法想象他的孩子会不会和当初的自己一样，导致每次和女生在一起时，他都是木讷不语，也因此没什么女生接近他。他童年的时候和一对亲兄弟一起生活，那对兄弟的关系很好，他有时候也会想要有一个这样的兄弟，但他的姐姐显然没有他想象的那样好。正是因为他从小就被忽视被冷落，他才更想要有一个人能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他。

纪云秋不好，他当然不好，心机重，不够温柔，不够可爱，不够懂事。

但他在爱夏玖这方面，做得比谁都好。

而夏玖正是因为从纪云秋类似于自我奉献的行为里，感受到了他不顾一切的疯狂痴迷，才感觉到无法拒绝对方。他终于明白，这个人永远不会因为他的拒绝而离开，也永远不会被打倒。回忆起往日纪云秋的所作所为，夏玖疲惫地闭上眼睛，说道：“我想休息了。”

“小玖是困了吗？”纪云秋一脸关心的表情，“还是累了，这里有休息的房间哦~。”他一边说一边扶着夏玖，完全不顾自己刚刚承受了一场激烈的情事身体或许比夏玖更累。夏玖下意识地握住纪云秋的手肘，力道也不由自主地加大，只是纪云秋仿佛并未感觉到这点一般，虽然白皙的手上很快就红了起来，但他的全身心依然紧系在夏玖身上。

虽然身上混合着汗水和液体的味道，夏玖有心想要洗澡，却不好再提，生怕纪云秋要说什么帮他一起洗，这一天发生的事情不多但是太混乱，他还要好好想一想他和纪云秋的关系。

正向夏玖想的那样，他的忽然缺课没有造成任何的不对，甚至连他的姐姐接到电话都觉得夏玖可能是高考有些紧张跑出去玩，夏家大姐还心想这你怎么不先和我商量一下班主任打来电话我起码知道怎么说啊。

夏家大姐自然是完美得替弟弟圆谎，挂掉电话的时候，姐姐心想要高考了夏玖好像确实是太紧张了，下次回家看看他吧。

除了那个把他叫出去一直被他暗恋着的女孩子，几乎没有人在意他的消失。

第七章

从很久以前开始就知道自己的消失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夏玖看到手机时也不意外没有任何的未接电话。漠然地把手机放到一边，他才开始打量身处的环境。靠着床边有排木质衣柜，两扇开着的门，透出了明亮的白色灯光。掀开被子站起来的时候，脑子有几秒钟的充血不足，药物的后遗症以及身体纵情的后果这时提醒着他刚刚的情事究竟有多疯狂。

小浴室里开着浴霸，打开花洒也不意外是人体适宜的温热水，另一面的墙上安了大镜子，镜子里他的脖子、锁骨、甚至是身体上都有点点红色。水冲刷着的除了身体上的不适宜，还有心理上的阴冷。发生过的事情他不会再去自欺欺人，再说脑子里留下的记忆和身体上的感觉骗不了人，那时候的他也并没有任何的抗拒。虽说是用过药物后身不由己，但说起来他其实并不吃亏，之所以觉得心里难受，大约是因为这次的情事并非出自于本心。

快感和愉悦都并非他所愿。

身体和大脑背道而驰更是让他觉得难堪。

很多画面在他脑海中闪过，比如昨天彻夜的狂欢，比如那个少年平时天真灿烂的笑容，比如那样渴望又执着的眼神，他甚至是想起了还在中学的那年站在窗边看到楼下那个温柔微笑的女孩。

如果不是纪云秋，他不会转学，不会再次遇见楼萧萧。

诚然他喜欢过楼萧萧，再很早以前，在还不认识她的时候，在还不知道她叫什么的时候。夏玖当然清楚他对楼萧萧的并非真正的爱情，这只是一种寄托，仿佛是在人来人往中只有你能看见我的的寄托。

他当然知道这是假的。

他当然知道这只是一种虚幻。

楼萧萧于他，他于纪云秋，大约都是同样的虚幻。只不过他没有勇气去实现，而纪云秋却不顾一切。

他接受不了纪云秋，却也不能再否定纪云秋了。

走出浴室的时候，房间里没有人，但床单被套却都已经换过了，房间里没有留下任何别的什么东西，干净、整洁，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阳光温暖的味道。

床上放着一件浅灰色的T恤和黑色的牛仔裤，摸起来很舒服，夏玖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牌子，又懒得在衣柜里再找衣服，因此就直接穿了上去。他肩膀宽穿着衣服板型不错，然而一直宅在家中以至于身体瘦弱，穿着衣服却只能显得空荡荡。

再名贵的衣服，也要有合适的人穿着。

“小玖。”顺着声音走出房间，灿烂微笑的男孩子看起来温柔又有些天真，像是中学时期看到的站在楼下的女孩一样，不同的是，这个男孩子是真正的，眼中只有他一个人。

看起来就像是真的一样。

夏玖抽了抽嘴角，扫了眼对方身上与自己同款同色系的服饰，心中暗叹这样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果然就是差强人意的。

他性格本就有些冷淡，不笑的时候眼神扫过来更是有些阴郁，勾得纪云秋心头一跳，说不出是害怕还是兴奋。纪云秋舔了舔嘴唇，看着夏玖不为所动地坐在位置上低头吃饭，心中有些沮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