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玖一头雾水，正想问老师这句话什么意思，就看到体育老师挥了挥手让他出去，显然没有要仔细说的意思。他想起之前的事情，也不好继续追问。

等出了器材室，夏玖才想起了刚刚被自己忽视的问题，他抬起头看向教学楼的三楼，只是在器材室门口种着大树，正巧把那个教室挡住了。

刚刚那样炽热的目光也在此刻仿佛没有存在过一般。

夏玖又走了几步，走到了既能在大树下乘凉又能看到纪云秋教室的地方，然后抬起头，果不其然，纪云秋大半个身子都探了出来，右手上好像拿着什么东西，另一只手指了指那个盒子，又指了指他自己。夏玖对他笑了一下，这大概是他缠着夏玖之后看到的第一个夏玖的笑容。纪云秋很明显更加激动了起来，帮他放哨的同学见写题目的老师要写完了，连忙拉住了他，他又很快缩了回去。

纪云秋是个很可爱的男孩子。

如果当弟弟肯定很好。

夏玖是这么想的，但有个前提，就是纪云秋不是跟踪狂，也不是同性恋。

第四章

还没下课，一堆学生就叫着肚子饿，老师也知道这些学生的尿性，挥挥手说句：“报个数就放。”

确定了学生没有偷跑，体育老师又挥了挥手示意下课，一堆学生大叫着“耶”就要跑到食堂吃饭。夏玖本来也是要去食堂的，只是想起纪云秋似乎上课的时候说要一起吃，于是就走到楼梯旁准备等人。

还没走到楼梯，就听到急冲冲的脚步声，纪云秋一下子就扑了过来，看到夏玖在等他，眼睛幸福地眯了起来，明明还没吃饭却像是一只吃饱了的懒猫，一只肉呼呼的猫爪上提了一个布袋：“走走，我带小玖去个好位置！”

吃饭有什么好位置，不都是在食堂。夏玖心理这么嘀咕了一句，却又想起一会儿要把话说开，一边想希望对方一会儿不要太难过，一边又想纪云秋会不会太激动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

学生会会长的眼光果然不错，不过夏玖估计这地方也只有学生会会长能用了。纪云秋带夏玖来的地方是个很幽静的小亭，小亭里有一张石桌，分别放了两个石凳。这个小亭在学校主席台后面的小树林里，如果不是纪云秋，夏玖估计自己怎么也找不到这个地方了。正常人也不会想到在一个没人去的小树林里面，会别有洞天。

见纪云秋一脸等着被夸的表情，夏玖点了点头道：“很好。”当然好，不过这个地方估计也只有夏天能来，冬天估计冷风吹吹得冷死。

纪云秋的布袋里有两个便当，一个是多啦A梦，一个是蜡笔小新，纪云秋把多啦A梦给了夏玖，并且开了便当盒拿出筷子递到夏玖手上：“我做得呢，小玖一定要尝尝！”

夏玖接过筷子，却并不开动，看看菜色，炒小白菜、木须肉、虾仁豆腐，以及一份排骨。菜色很丰盛，都是夏玖喜欢的。

“都是些家常菜，夏玖你会喜欢的。”纪云秋笑得一脸甜蜜。

是的，都是我去快餐店会点的。夏玖觉得自己握着筷子的手有些抖，他盯着纪云秋的眼睛，沉沉地问：“你怎么知道？”

纪云秋好像一点都没有发现夏玖问这个问题的含义，反倒是笑嘻嘻地说：“因为我最喜欢小玖了，所以，我都知道啊！”

他看着夏玖的眼神半是期待半是爱慕：“小玖的一切，我都知道！”

深知不直接问只能扯皮，夏玖道：“你是不是跟踪过我？”

纪云秋满脸茫然，消化了这个问题之后，才笑道：“哪有啊，人家明明是一直在保护小玖啊！小玖真讨厌，知道人家的心意还要问！”

知道了纪云秋就是那个跟踪狂之后，对那个跟踪狂的厌恶还是少了点。夏玖看着那个便当，心想自己好像还是被感动了。

“纪云秋。”

“小玖，叫小秋就好了嘛~”

“我不喜欢男人。”

“耶？我也……”

“不会和男人在一起，我不会和你在一起的。”夏玖淡淡地说道，别过头没有去看纪云秋，“我更喜欢女孩子。”

没有说对不起，因为夏玖并不觉得到底有什么对不起对方的地方。

纪云秋不需要对不起，他没有去看夏玖，反而低下头，如果夏玖此刻看着纪云秋，就会发现本来应该悲伤的纪云秋居然还是在笑，一只手遮着脸掩饰了嘴角扭曲的笑容，他忍得整个肩膀都在颤抖，不过到底还是忍住了。他抬起头看向夏玖，眼神不似以往那般无害，相反看着夏玖的眼神是阴冷并且势在必得。

手攒住裤兜里露出笔，使劲地握住，直到用力过大把圆珠笔的笔壳捏碎，“咔嚓”一声在这个时候的环境里十分明显。

夏玖下意识地转头，一瞬间仿佛看到了一个不认识的人坐在对面，愣了一下才发现好像是幻觉。对面的男孩子还是用直勾勾地目光看着他，虽然脸上笑容不再，但也称不上什么阴冷。见纪云秋不说话，夏玖继续说：“我想你大概是在性取向模糊期，以为自己喜欢的是男生，其实你多看看女生，你会发现你应该更喜欢女孩子。”

“不会的。我只喜欢你。”纪云秋轻声说。

夏玖只当没听见，“你看那个副会长，就长得不错啊，声音也很软，性格也很好，我觉得她也很喜欢你啊。你可以和她试试。”

“是吗？”

“恩，如果你愿意我们还可以做朋友，当然如果你觉得不做朋友更好也是不错的。”夏玖想既然拒绝了对方再和对方说做朋友也太虚伪了吧，因此话语也直白了些。

听得纪云秋脸色一白：“小玖不愿意和我做朋友了吗？”

“呃，当然不是，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继续做朋友。”

纪云秋这才露出了以往的温暖的笑容：“恩，小秋和小玖要做朋友的！”

正常人都不会和前任继续做朋友，同样夏玖也没想到纪云秋居然会答应地这么爽快，可毕竟他也是拒绝了对方，不好再说什么，以后慢慢拉开关系就好了。

夏玖的本意是说开了就走，他倒是真的不觉得饿，毕竟他以前都是早饭不吃的，今天吃了很丰盛的早饭他一直没觉得饿。但耐不住纪云秋一直拉着他楚楚可怜地看着他，说是这个他不吃就没人吃了。

等吃完了，夏玖顶着对方像个小女生一样柔弱的目光，心理觉得一阵烦闷，他确实是说喜欢女生，但他不喜欢娘娘腔，因此他还是诚心诚意地告诉纪云秋：“如果你以后喜欢上了哪个女孩，千万不要像这次一样，哪怕是像现在一样你把自己变成另一个样子，都不是真的你。如果有人喜欢上了真正的你，那才叫喜欢。”

说罢他还一脸深沉地摸摸对方的脑袋，“只有在学生时代才能轻轻松松地谈场恋爱，以后就不行了，所以抓紧机会吧。”

纪云秋一点都不介意自己身为一个男生居然被摸头了，相反他还眼睛一亮，表情惬意地蹭了蹭夏玖的手，笑容像猫一样半是慵懒半是诡异：“恩，小玖，我知道的。”

夏玖真不指望这个小孩能知道什么，也不在乎自己的话对方没听进去，又揉了揉毛茸茸的脑袋，心想这也是最后的告别了。然而松开手之后却觉得有些发困，他打了个瞌睡，说：“不说了，呐，我回教室补眠了。”

也不知道纪云秋有没有发现夏玖对他忽然的提防，纪云秋撇撇嘴像是这个年纪的小男孩该有的一样，说：“教室哪有这里凉快。”

说得也是啊。小树林的风凉凉的，很舒服，大概是因为高三课业太忙了，最近每天中午他都要午睡，不知道是不是昨晚睡得太晚了导致今天这么困，但夏玖心中总觉得不对劲，眼前这个笑得天真烂漫的男生就是他第一个怀疑的人。他心头发冷，心想如果真的是那样，那他绝对……绝对！

越来越困，眼皮重得像是抬不起来一样。夏玖最终还是趴在石桌上沉沉睡去。

迷迷糊糊中，他仿佛听到一个阴冷的声音：“我才不会……让你和别人……一起呢。”

纪云秋靠在石凳上笑得像是夏日阳光一般灿烂，等了一会儿，确定夏玖睡熟了之后，才笑着弯下身子，轻轻地用脸蹭夏玖露在外面的脸颊，嘴里还发出了呻吟。很快，他就不满足于这么简单的摩擦，趁着夏玖睡着了，蹲在夏玖身边，双手搂住夏玖的脖子，仰着头和夏玖亲吻，虽然他的目标不仅仅是这些，但为了不惊扰夏玖，他还是尽量轻柔地啃咬着夏玖的唇。

他对夏玖渴望已久，一想到这个人居然还可以若无其事地给他介绍另外一个女人，他就恨不得杀了那个女人，不，杀了她怎么够呢……

但这个人不一样，他再怎么对待别人，这个是不一样的。

他知道那个潜伏在这里名义上教体育的家伙一定告诉了小玖什么不能告诉的东西，不过没关系，未来的时间这么长，他一定能让小玖忘记那些事情。小玖的世界里，有他一个人就够了。

纪云秋一边想着，一边向下转移目标，开始轻咬着夏玖的脖颈。

他的脸上带着那种少女的甜蜜，以及扭曲的杀意，两种反差的感情让他可爱的脸一阵扭曲，像是放荡的Ji女，又像是冷漠的杀手，仿佛下一秒就会咬断夏玖的喉结，但他只是伸出灵巧的舌头，舔舐着对方，睁着眼睛希望夏玖能来些反应。

夏玖不记得他们的初遇，不知道纪云秋找夏玖找得究竟有多辛苦，不知道在每一个夜晚，纪云秋夜不能寐，像是发病了一般地想要找到他。纪云秋知道那些家伙暗地里是怎么称呼自己的，他其实不在乎，但那些话，那些字眼，一句，一个都不能让夏玖听到。所以，那些敢在夏玖面前开口的人，既然开了口，就要付出代价。

那么多个日日夜夜里他一直渴求着、爱慕的、以及恨不得杀死的男孩子就睡在他的面前，没有清醒时的冷静和拒人千里之外，他就那样子毫无防备地睡在纪云秋面前，像是下一刻就能够醒过来然后对他展颜微笑，呼唤他“小秋”。纪云秋一想到这一点，就忍不住浑身颤抖，脑子一片空白，仿佛到了另一个世界，那个没有光，没有暗，没有孤单，没有杀意，不管身体是否发热，心理上却已经到了另一个高朝。

他单膝跪下，注视着夏玖的样子，仿佛看着自己生命中唯一的神明。

他其实已经没有年幼时那样的天真了，血腥和杀戮早就让他整个人陷入污秽当中，在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觉得不一定能找到夏玖。但就是骨子里的偏执让他无法放手，夏玖对他的意义，早就不是当年的那般简单。

不过如果夏玖不喜欢，他就不告诉对方。

那些肮脏的、不能见人的事情，全部由他来做。

因为夏玖也说了，要做最真实的他。

呐，小玖，你一定会喜欢我的，最真实的那个我的，对吧。

第五章

如果没有遇到纪云秋，想必夏玖最后的高三生活一定和他前十八年一样平淡无趣。

这句话对于纪云秋而言，也是一样。

忘记写作业的后果就是像现在的夏玖抄了同桌的试卷飞奔到办公室，纪云秋正好靠着墙低头听他们班主任的碎碎叨叨。夏玖不好出声，生怕纪云秋发现他的到来之后会做一些让其他老师觉得很奇怪的事情。幸好数学老师的办公桌是靠着门的，夏玖放好试卷就要轻手轻脚地向外走。

“这次的保送机会非常难得，你家境好，成绩又不错，在学校还是学生会会长，进去的机会都有了，你有什么好拒绝的？这可是重本！”实验班的班主任激动地口水横飞，还好纪云秋低着头，不然一定被喷得满脸都是口水。

班主任说得起劲，却e不知道纪云秋低着头在想小玖好像很喜欢揉他的头发怎么办，要不要向同学借一下宿舍一会儿先翘课去洗个头。

“纪云秋，我在问你话呢！”

纪云秋这才慢悠悠地抬起头，重复着夏玖没来时的那几个字：“我不想保送。”

“理由呢，你总得给我个理由吧！”

旁边听了半天也想劝纪云秋的物理老师忽然暧昧的笑笑：“云秋啊，我们呢，都知道莹兰是个很可爱的姑娘，不过恋爱这种事情到了大学就自由了，你想想，到时候你保送进了Z大，也给莹兰一个目标，到时候你们还能在Z大继续啊！”

她本以为这就是纪云秋不肯被保送的原因，在心中想着真是小孩子，居然这么不懂事。听得纪云秋有些生气，这是眼角瞄到夏玖居然站在旁边，脸色一白。

班主任看纪云秋的表情心道看来物理老师是猜对了，虽然不支持早恋，但好歹找到了方向劝纪云秋，也跟着说道：“你现在年纪还小，保送的话，你就不用高考了，而且你看高考就只有几个月了也没见你多紧张，要是直接保送了多好啊，你要是有空还可以来看看我们，到时候莹兰肯定也会加把劲的。”

夏玖听了一会儿，看到纪云秋看自己的目光越来越奇怪，只好对他笑了笑，以为对方不希望自己继续听下去，点了点头当做打招呼，转身就离开了。

“云秋，你怎么了？”

“老师，你真的觉得杜莹兰也能上Z大吗？”走在门口的夏玖一顿，刚刚那几个老师讨论的女主角现在就站在他面前，表情不善地看着他，听到纪云秋的话也是一顿。“她当年也是以艺术生上得高中，一模考得不错才让老师觉得她可能上Z大吗？”

两个老师这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虽然云秋的言下之意是莹兰的一模作弊，但他们当时不是监考老师，再加上他们也没想到纪云秋这么痛快地就把杜莹兰出卖了，一时间想不通纪云秋到底什么意思。

“如果我要上Z大，我希望和我一起进去的人，才不是杜莹兰。”他眼角瞄到门口杜莹兰惨白的脸，忽然笑了笑，“对了老师，虽然只是模拟考，但毕竟是高考模拟考，老是有人作弊对我们这些不作弊的人来说可是一个不小的负担呢。”

夏玖不知道纪云秋为什么忽然一副针对杜莹兰的样子，他暗想纪云秋是不是要找借口和杜莹兰撇干净。又觉得纪云秋其实没这个必要，他们毕竟是朋友。之后的话他没有听下去了，不管纪云秋是不是故意说给夏玖听的，他都没有兴趣继续听下去。

夏玖想多了，那些话不是说给夏玖听的。

纪云秋离开办公室的时候，被杜莹兰拦在了楼道里。一向很注重形象，把自己打扮的漂亮温柔的女孩子眼眶有些红，走到他身边低声问他：“那些话，为什么？”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从来都没有以这样的立场，站在纪云秋对面过。

杜莹兰喜欢纪云秋，虽然她没有表白过。但谁都知道。大家也都知道，他们两个在一起，只是时间问题。

纪云秋眨了眨眼睛，微微笑了笑，左脸上露出了一个浅浅的酒窝。每次杜莹兰看到这个酒窝，就会发呆。

但这次不会。

她和纪云秋是真正的青梅竹马，小的时候一开窗户就能看到一个小小的男孩子跟着另一个哥哥学拳，按理来说正常女孩子都会对那个比较英俊帅气的哥哥芳心暗许，可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动作笨拙的小小的男孩子。

等稍微长大一点，就会因为看着那个小男孩开心而开心，会因为那个男孩子皱眉而难过。有一次她终于没忍住，趁着自己生日气氛很嗨的时候，轻轻戳了戳那个小酒窝。小男孩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立刻反应过来捂着脸蛋怒视着她，只是那双圆圆的眼睛哪怕是用怒视的目光，也只会让人想到宠物猫。

杜莹兰一直以为纪云秋是个看似圆润实际性格骄傲的人，她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发现自己喜欢的男孩子会趴在墙边鬼鬼祟祟地探头探脑，专注地连她故意吓他一下都被纪云秋擒住。杜莹兰和他一起长大，一起学武术，这却是纪云秋第一次对杜莹兰下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