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黑一白见小家又开始生宝宝了,这才敢慢慢跑上前来,两只小声地叫道,“小鱼加油啊!”
小家经过一阵用力,霎时松下身子,感觉那硬物仍紧紧地堵在身下,又涨又痛,他一旦用力,身下的血肉就似撕扯开来,火烧一般疼痛。
小家脱力之下,趴在何支身上,见他一动不动,不禁害怕得眼泪直掉,见何支不理,还道,“大支……小家好痛……亲亲小家好不好……”
小黑便道,“小鱼啊,你快些把宝宝生出来,就不痛啦。”小白又道,“是啊是啊!”
小家却哭道,“小家的相公……不理我了……”
一黑一白对视一眼,不知该怎么和他说,面面相觑,没有答话。小家又对何支道,“大支……你不要不理小家……不要生小家的气啊……”
他顿了顿,死死按住抽痛不停的腹部,又是道,“小家听话……小家用力生宝宝……小家把宝宝生出来,大支就亲亲小家……好不好?”
他见何支仍然没有理他,便觉得何支很是生他的气,怪他之前不肯用力,不肯听何支的话。此时阵痛又起,小家又憋足力气使劲推着胎儿向下,这时胎头已微微自身下冒出,稍有冒头之势,小家便没了力气,又瘫倒在地。
他实在痛极,从未受过这样的痛楚,也完全不知这痛什么时候才能解脱。剧痛之时,手指便个个抠在泥地之上,不知不觉间,指甲个个抠烂,抠出鲜血来,而这钻心之痛,却远远不及产子之苦。
壹佰贰拾柒章:磨难终解脱
他实在痛极,从未受过这样的痛楚,也完全不知这痛什么时候才能解脱。剧痛之时,手指便个个抠在泥地之上,不知不觉间,指甲个个抠烂,抠出鲜血来,而这钻心之痛,却远远不及产子之苦。
小家虽是心智懵懂,可骨子里终究有一股顽强的韧劲,现下见何支不理他,对他“生气”,心中又急又怕,反而愈有力气,拼了命一般要把宝宝生下来。
一来二去,便听小家大喝一声,肚腹用力一挺,竟然也将胎头推出半个,血淋淋地挂在他架起的双腿之间。
那小白硬要去凑热闹,跑到小家身下伸头一看,叫了声妈呀,顿时昏倒过去。小黑跑上前去,骂了声没用的东西,屁股使劲顶了顶,将小白挤到一边去,看了看那抬头,也是吓得不轻,还好没有晕倒过去,对着小家叫道,“小鱼!宝宝的头出来了!你快用力!”
小家这下正在呼呼地喘气,蓄起力气再次用力,他一番痛楚之下,不禁转头去看何支,却忽地脱了力气,心下一酸,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便听身下噗哧一声,胎儿的头颅露出了大半,可身子没有顺势滑下,仍然卡在他腿间不上不下,显然是胎位并非十分顺当。
小黑听他哇哇大哭,却不继续用力,连着叫了几声,小家也不理他。他心下一急,跳到小家身上,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小家的脸,道,“小鱼小鱼!宝宝的头出来了,你还要再用力一下哦!”
小家却摇摇头,看了看何支,哭道,“爹爹死了,大支死了……小家好难过……”
小黑见他知道了,顿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努了努三瓣嘴,见他哭得伤心,把心一横,道,“小鱼啊!笨小鱼!你要是再不快把宝宝生出来,宝宝也会和你爹爹相公一样死掉了!”
小家听了,忽地没了哭声,睁着通红的眼睛愣愣地盯着他,呆呆道,“宝宝?”
小黑便道,“对啊对啊!你快点用力把宝宝生出来啊!”
小家却瘪起嘴来呜呜道,“宝宝也要死掉吗……”
小黑道,“你要是用力一下,宝宝就不会死了!”
小家这下才明白过来,用手背擦了擦眼泪,口中不停道,“小家用力、小家用力……”
说着,竟真的使起劲来,口中断断续续发出呜呜的声音,连哭带喘,还不时地轻咳起来。小黑趴在他身下,也不停安慰鼓励,便见那胎儿的头被渐渐挤出,随即是小小的肩膀。
小家又没了力气,歇了一阵,随即鼓足力气长长地呜咽一声,便听一阵哧溜扑哧的羊水血水的喷溅声响起。随着声响一起,还有那满身通红的胎儿与胎盘自小家身下一并娩出。
小家顿觉腹中一阵轻松,甚至浑身都有了力气,他没有立即倒下,反是慢慢地撑起身子,去看自己身下,便听小黑满是惊喜道,“小鱼,这是你的宝宝。”
小家定睛一看,正见一个满脸皱巴巴的、浑身通红的小家伙安安静静地躺在自己腿间,鼓鼓的小肚子上还连着细长的、不知什么东西,与一团血肉连在一处。而小家伙的身下,是一条沾满了血污的、长长的小尾巴。
小家看了看,忽地面上露出惊喜之情,用一种极为惊叹的语气,道,“小家的宝宝,和小家、一样!”
小黑正要附和,便见小家伸手将宝宝抱起,确切地说,是把宝宝捞起。他似乎不知该如何处理那条长长的东西,便一同抱在怀中,嘴边一直呆呆地挂着笑容,两手仔细捧着宝宝,感受着宝宝略凉的体温,爬起身来,朝着一边的水潭走去。
小黑吃了一惊,忙叫道,“小鱼你要干吗呀?”
小家却不理他,很是开心地走到潭边,手上捧着自己的宝宝,将他放在潭水之上。见这小家伙双目紧闭成一条细缝,嘴巴也紧紧抿着,双手攒紧,保持着蜷缩的姿势,浑身上下尽是血污,银光闪动的小尾巴微微颤动。
小家边道,“宝宝不怕。”,边将刚刚出生的宝宝放入潭水之中。
小黑吓了一跳,哇呀呀地大叫起来,叫道,“不好啦不好啦!小鱼傻啦!他要淹死自己的宝宝!啊——!!”小白闻声转醒过来,正看见小家将一团血污放入潭中,啊地一声,又昏死过去。
小家却道,“不吵不吵,不吓到宝宝。”
小黑不敢相信,伸过头去往潭里一看,便见潭中一阵波澜,又有一阵血污散开。小黑又仔细看了看,却忽地一惊,正见小家手中的小宝宝倏忽睁开眼来,摇了摇小小的尾巴,小尾一甩,溅起一小摊水来。
又见小家慢慢松开手来,那小宝宝竟然不慌不怕,径自在水中游起水来,大大的眼睛在水中睁得圆圆的,胖乎乎的胳膊一划一动,漂亮的小尾巴还十分有规律地跟着不停摇动。
小黑道,“快把宝宝抱起来吧!”
小家便伸手将宝宝捞起来,捧在手中,小宝宝离了水,小手挥了挥,又咳了几声,吐出些水来,随即哇哇大哭起来,哭声强健有力,充盈山洞,悠悠传出山谷而去。
小家不知道该怎么抱宝宝,只知道捧着他的小脑袋和小尾巴,小黑道,“小鱼?宝宝有没有小鸡鸡呀?”
他这样问来,丝毫不觉得怪异羞耻,小家也点了点头,拨开小宝宝的鳞片看了看,便嘻嘻笑道,“宝宝和小家一样哦!”
小黑不由哎呀一声,道,“那岂不是要和你一样,也得生宝宝啦?”
小家便奇道,“宝宝这么小,也要生宝宝吗?”
小黑见他懵懂无知,便道,“我也不知道啦~你还是去看看你相公吧!”
小家急忙点点头,捧着宝宝一颠一颠地就跑去何支身边,看得小黑心里一颤一颤,生怕他把宝宝的颠坏了。小家跑到何支身边,对何支道,“大支?小家把宝宝生出来了,小家真的把宝宝生出来了……”
他说着说着,竟就掉下眼泪,捧着宝宝的手不停发颤。小宝宝此时停了哭声,小手紧紧地蜷在一起想要睡觉,却听见小家的哭声。他听不懂说话,却听得懂小家的哭声、笑声,听见小家一哭,顿时也皱起本就皱巴巴的小脸,咧开小嘴呜啊呜啊地哭起来。
小家见宝宝哭了,心里很是着急,忙将他放在何支胸膛之上,摸摸宝宝的小手,又摸摸宝宝的小脑袋,不停道,“宝宝不哭,小家不哭……”
小愣子就是生了宝宝,依旧懵懵懂懂,甚至在说话里还有些分不清自己和宝宝,常听何支叫小家不哭,便也脱口而出。他听着宝宝哭了一阵,忽然觉得好困好困,又安慰了自己和宝宝一阵,竟然身子一软,倒在何支怀里昏睡过去。
两人一条小人鱼,还有两只小野兔,就在这空荡荡的山洞之中,似乎与外界隔绝,再也不会受到打扰与伤害。
壹佰贰拾仈章:彼此两难全
兔儿见小家在何支身边坐了这样久,只怕他伤心过度,劝了他几回,小家却不肯听,抱着宝宝坐在小板凳上,眼睛巴巴地盯着何支,倏忽一下,便从眼中滚下一滴热泪。
兔儿这下又上前去,见他怀中的小宝宝含着手指睡着了,她伸手摸摸小家的肩膀,将他额上的一丝发绕到耳后,温声唤道,“小家?”
小家只吸了吸鼻子,眼神动也不动地钉在何支身上,他鼻尖通红,眼睛也是通红,抱着宝宝呆呆坐着,一愣一愣的跟块小木头似的。
兔儿早知他不会回答,摸了摸他的手,发觉他手心冰凉,急忙捂住他的手心,呵了口热气,搓了搓小家的手掌,道,“小家?你冷不冷?到床上去睡觉好不好?”
小家这下低下头来,失神地摇了摇头,又滚下几滴眼泪。兔儿瞅了瞅何支,又瞅了瞅小家,不禁无奈道,“你怎么不听我话呢?笨蛋小家!他冻得跟冰块儿似的,你也愣得跟木头似的,你们俩,简直凑对极了!”
她才说完这话,小家的身子忽地一震,吓得兔儿一个弹跳,跳开了几步。她瞅了瞅小家,只见他低下头去摸了摸宝宝的小脚丫子,又吸了吸鼻子,抬起头来依旧愣愣得没有神情。
兔儿心道,恐怕是这小崽子睡觉的时候踹了一脚,不然,她还以为自己说的话刺激到了小家,让他幡然醒悟起来。不过看这小家的脾气,只怕这辈子也不会有这样的觉悟。
兔儿又摸上前来,摸摸小宝宝的脑袋,好声好气道,“小家,宝宝睡觉了,你抱他到床上去好不好?”
小家这才有了反应,低下头来看看宝宝,忽地发出声嘶哑的低吟声,“宝宝——”
兔儿连忙点头说嗯,示意他快点到榻上去,不想小家一把捧起小宝宝,放到兔儿面前,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兔儿,无比认真道,“兔兔抱。”
只见这小崽子被小家举得高高的,直直摆在兔儿面前,他在睡梦里还不时踢蹬着小脚,嘴里咬着小手指,有一阵没一阵地唔唔几声。
兔儿一见这软软小小的一团,一时心都化了,手也软了,连腿都酥了,哪里还敢去抱?咽了咽口水,连连摆手道,“小家抱、小家抱。”说着还用手指小心翼翼地轻轻推了推小宝宝,将他推回小家怀中。
小家见她不抱宝宝,便老老实实地将宝宝抱回来放在腿上,又开始抱着宝宝、盯着被一块巨大的寒冰封住的何支掉起眼泪来。
自是那日他与何支自山洞中被闻人潜救回来,一醒来便见花花施法将何支冻住,说是要以冰封之法保住他的肉身与魂魄,再求解救之法。之后由于镇山石损毁,山谷之中一片混乱,已被治愈的花花又与闻人潜外出修补结界,却不曾提起小家爹爹的下落。
而小家自从何支冰封,便一直抱着宝宝坐在他身边,等着花花回来救他,而这一等便是一天一夜,他不吃不喝,尽是看着何支落泪神伤,眼睛都哭得红肿却还强撑着不肯离去。得亏兔儿一直陪伴着他,逼着他喝水吃饭,不然小家断也支撑不到花花与闻人潜回来那天。
兔儿又劝了他一阵,小家却始终不肯和宝宝去休息,她又不敢碰那小崽子,生怕将他摔了磕了,只得由小家一直抱着,自己蹲在一边陪着小家受罪。
兔儿这人素来是一刻也闲不下来,身子蹲着不动,可眼睛还骨碌碌地转着,脑筋也转得飞快。她看了看何支的“尸体”,眼睛一转,拍拍小家的肩膀,道,“小家别哭了,我想到一个法子,来救何支。”
小家听了,立即有了动静,慢慢转头来看她,便听兔姐道,“我以前听花花说过,有一种花叫做冰雪莲花,可以把活人医好,把死人变成活人。如果有了那种宝贝,何支一定就可以救过来呀!”
小家忽地睁大了眼睛,又转头看了看何支,转过头来却又立即瘪起嘴来,呜呜哭道,“可、可是小家没有啊……”
兔儿心下叹了口气,心道你这小愣子,我还以为怎么回事。她伸手摸摸小家脸蛋,擦去他脸上的泪水,口中安慰着,“小家乖,小家不哭。”又道,“小家没有,可是我知道那个坏人、闻人潜有呀!”
小家吸了吸鼻子,擦擦鼻涕,却止不住眼泪,原本只是下下小鱼的泪水这下跟洪水决堤似的,哗哗流个不停,便听他哭道,“可、可是,他不给小家,怎么办?”
兔儿便“哎哟”一声,看了看四下,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道,“他那个莲花,是拿来救他自己喜欢的人的,也就是小家的眼泪。不对不对,”她又摇摇手,托着下巴做沉思状,道,“是小家和眼泪。也就是他又喜欢小家,又喜欢小家的眼泪,不过,他还是最喜欢小家加上小家的眼泪。”
小家听着听着便迷糊了,兔儿便挥挥手,道,“哎呀,我推翻重讲。就是那个人,他要用那雪莲花来救自己喜欢的一个人,而那个人和小家长得一模一样。如果小家你去求一求他,他心一软,也许就拿雪莲花来救何支了,因为他也不想小家伤心难过吧。”
小家微微垂下头去,很是认真地思考了一番,却忽地摇起头来。兔儿奇道,“怎么了?你不肯吗?小家不想救何支了?”
小家又点点头,道,“小家要救大支。可是那个坏人,他要救自己喜欢的人。小家不能让他来救小家喜欢的人,让他不救他喜欢的人,这样他也会伤心、难过的。”
兔儿听了,皱了皱眉头,又道,“可是他难过只是一会儿的,而且你还有宝宝,救了何支可以让你和宝宝开心快乐,却只会让他一个人难过一会儿呀!而且他也不是什么好人的!他以前,还想害死小家呢!”
小家又想了想,仍旧摇头,兔儿便不懂了,紧皱着眉头看他,不懂他的心思。
便听小家道,“他没有喜欢的人,就只有一个人了。小家没有大支,但是还有宝宝、花花、兔兔,你们都会陪小家。虽然小家真的很想要大支,”他说这话时顿了顿,眼中微微湿润,“但是小家不可以抢别人的东西,让别人伤心难过,只让自己快乐。还有,兔兔怎么知道他只会难过一会儿?说不定他很难过很难过,也像大支一样死掉了,那小家就做了好大的错事。”
兔儿便跳起脚来哎呀哎呀地叫着,直说着笨小家笨小家,原地转了几圈,又趴到小家身前道,“他死了,没有人会难过,可是何支死了,我、你、花花、宝宝,都会很难过的!小家你就舍得不让他难过,而让我们难过,还让宝宝这么小就只有一个爹爹,和小家一样这么可怜吗?”
说着,她摸摸小家的头,又摸摸宝宝的小脑袋,一脸不忍地看着他们父子二人。小家垂下眼睛,呆愣了好一会儿,不知道该怎么说话,可心底总觉得不能强求闻人潜来救何支。而且仔细想一想,闻人潜也不是什么坏人,他对自己好,对眼泪也好,只是好的方式怪怪的,好得让自己觉得害怕。再者说,使众人快乐幸福,而使少数人孤独困苦,在小家心里,如何也觉得这种说法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