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陆时沉默下来,那段时间他恰巧刚刚考入大学很少回原家,到底是什么情况自己也不清楚。
梅月见他这样问,心里不由得忐忑起来,试探着问道:“小时,你这样问是听说了些什么吗?”
原陆时摇了摇头:“没有。”
梅月舒了口气,劝慰他道:“我觉得你叔叔他们一家都挺有礼貌的,你叔叔那个人看起来也很好相处的,原叔怎么说也是他的父亲,他总不会做什么对原叔不好的事情的。”
原陆时没有反驳她的话,只低低地“嗯”了一声。
原陆时在医院里足足住了一个礼拜,才被傅家的司机接回了家。这一个礼拜的每一天傅司柏都会抽出时间到医院去探望他,对他的态度也依旧是礼貌而疏远,让原陆时一直有一种他来这里是例行公事的感觉。而事实上也的确是如此,傅司柏来探望原陆时完全就是因为对方是他的订婚对象,他有责任与义务来这样做罢了。
原陆时刚刚在这个身体里醒来后不久,就得知自己是经过基因改造的特种人类这件事了。然而因为特种能力过于低的缘故,他一直没觉得自己与普通人有什么不同,而这次受伤却让他充分体会到了特种人类的优势之处:他身体恢复得非常快,不到两个礼拜的时间就差不多痊愈了,除了走路太久脚踝会有些痛,右手手腕不是特别灵活之外与原先没有什么不同。
他原本想着自己没什么事了可以回学校上课,但傅司柏却告诉他已经替他请了两个月的病假,并且考试也可以等休完假再补考。原陆时原本就落了不少的功课,听到他这样安排倒也乐得自在。
就这样他在傅家又宅了整整一个礼拜,这天他正在射击场里练习,佣人却走了过来,对他低声道:“陆时少爷,有人来拜访您。”
原陆时握着枪柄的手垂了下去,除了他的养父母还有谁来拜访他?他觉得有些奇怪,侧头问佣人:“是哪位?”
佣人应道:“是林苏黎小姐。”
第13章:吃谁的醋
原陆时没想到林苏黎会来这里,一时有些惊讶,他朝佣人点了点头:“我这就回去。”
听到他的话,佣人回道:“林小姐听说您在射击场,就过来了,现在正等在外面呢。”
原陆时道:“请她进来。”
几分钟后,林苏黎被佣人引导着走了进来。她同几周前相比明显瘦了不少,脸色较之前也少了些血色,显得肤色愈加地白。只是一双眸子却依旧明亮,像是一汪秋水。
她体态轻盈地缓步走进来,抬眼见原陆时穿着套雪白修身的射击服站在射击场上,显得精神奕奕,不由得温柔一笑:“原同学,好久不见。”
原陆时也朝她温和一笑:“叫我名字就行。”
林苏黎歪着头看着他笑:“那我跟着司柏叫你陆时行吗?”
原陆时不由得失语,傅司柏可没这么叫过他,但还是点了点头:“随便。”
“我是特意来向你道谢的,在矿区的时候多亏了你。之前因为身体情况一直不得空,现在才抽出时间,实在是很抱歉。”林苏黎说着将手里拎着的礼盒递给原陆时:“这是我自己做的一点点心,一点心意,做得不大好,希望你不要嫌弃。”
原陆时连忙上前接了过来,温声道:“太客气了。”他看了看林苏黎:“你还好吗?”
林苏黎抬手将散在脸颊旁的发丝挽到耳后:“本来就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只是我胆子小,在矿井了受了些惊,休息几天就好了。”
原本原陆时想要同林苏黎去会客厅,但林苏黎表示对射击很有兴趣,想要看他训练。原陆时的脾气很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林苏黎会对这些东西有兴趣,但还是依了她留在了训练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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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司柏结束了会议,从会议室里大步走出来,他刚走进办公室将文件放在桌面上,一旁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喂。”
“晚上去金碧?”沈正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
金碧是他们几个常去的会馆,傅司柏一只手拿着电话放在耳边,另一只手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改天吧,今天没时间。”
沈正换了个姿势,接着道:“任务前天已经结了,你今天还有什么事?”他停顿了一下,抬眼看向对面的祁明经:“回去照顾你的小妻子?”
傅司柏听到这个称呼不禁皱了皱眉:“还有事情吗?没事情我挂了。”
“喂,等等,”沈正知道原陆时一直在家休养,傅司柏怕他自己在家里没意思,所以这么久以来除了必要的军务以外,所有的应酬都推掉了。只是……沈正想了想傅司柏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原陆时见到这样的一张面孔也只会觉得是敷衍吧!他又看了看对面祁明经脸上故作镇定的表情,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你今晚要回去?”
傅司柏“嗯”了一声。
“那正好,我和明经在一起呢,我们今晚和你一起回去。我可好久都没见到叔叔和阿姨了。”
“行,就这样。”
沈正还要说话,却听得听筒里已经传来“嘟嘟”的忙音,不禁挑了挑眉,抬手撂了电话。等抬起头却看见祁明经正目光冷淡地看着自己,他随手将手机扔到一旁:“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你也听到了,是他自己说不去的。”
祁明经敛了表情,起身就朝外走,沈正却忽然站起来一把拽住了他的手:“明经,”他停顿了一下:“司柏已经订婚了,你这样有意思吗?”
祁明经猛地抬起头,狠狠地盯着他:“这和你有什么关系?还是你以为因为那一次的事情,你就可以威胁我?!”
沈正不由得苦笑:“明经,你知道我从来没想过要威胁你。”
祁明经冷冷地看着他,将手腕从他手里挣出来,转身就朝门外去。
沈正向后退了半步,双手撑在写字台上仰头看着天花板,祁明经锱铢必较的性格他是清楚的,他知道他有多恨自己,这时候指不定想着什么方法来对付自己呢,即便那并不全是自己的错。
他半撑着身子在写字台上靠了会儿,拿起桌子上的车钥匙也起身走了出去。
傅司柏连同沈正、祁明经到傅家的时候还不到五点,傅司柏随手将外套递给佣人之后刚要朝楼上走,却听得佣人道:“少爷,陆时少爷在射击场呢。”
傅司柏没说话,眉头却微微蹙了起来,原陆时的手腕扭伤之后一直没有痊愈,他记得自己告诉过他这段时间不要做剧烈运动,以免影响康复,但显然他并没有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他原来有些奇怪,觉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原陆时好像变得与从前有点不一样,看来不过是他的错觉罢了,还是一样的固执己见。
佣人仿佛洞察了他的想法,一边观察着他的脸色,一边低声建议道:“现在离晚饭时间还早,少爷您想要去射击场吗?”
傅司柏走到射击场外的观赏台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不远处的射击场。
这时候原陆时正站在射击场上,与林苏黎交谈着,两个人不知道在说着什么,但从表情来看显然交谈得很愉快。
沈正站在傅司柏身边,也朝射击场上的两个人看去:“司柏,我看你这样着急回来似乎没什么必要,人家看起来可一点都不无聊。”
傅司柏没有理会他的揶揄,而是朝一旁的佣人问道:“苏黎来这里做什么?”
“因为之前陆时少爷在矿井里救了林小姐,林小姐今天是特意来表示感谢的。”
沈正听那佣人这样讲,眼前忽然就浮现出了在矿区见到的那一幕,不由得轻轻咳了一声。
原陆时站在起止线前,两条修长的长腿自然伸直,身体稍向右侧转,上身向左后方倾斜,略略歪着头,持枪的右手不住扣动扳机。
持续的枪声之后,他将视线撤了回来,还是不行么,右手手腕已经不觉得痛了,但想要精确地将移动靶完全击中还是很困难。
林苏黎一直安静地站在他身边看他射击,这时候见他停了下来,脸上的表情并不大好就觉得有些奇怪。她虽然不懂射击,但射击比赛还是看过一些的,原陆时将移动靶的速度调整得很快,在这种速度下能够击中百分之八十的目标已经很厉害了,为什么他却是一副不大高兴的样子?
于是她朝前走了一步,微笑着道:“我觉得你的枪法已经很厉害了。”她看了看远处快速移动的移动靶,又道:“我对射击也挺感兴趣的,就是技术不好。”
原陆时听她说有兴趣多少有一点惊讶,没想到这样漂亮文弱的女生会对射击有兴趣,于是也朝她笑道:“那要不要试一试?”
林苏黎连忙摇头,双手合上按到下颚:“我只是有兴趣罢了,可是真正要我去做却是不行的。”
原陆时又笑了笑,倒没有强迫她,而是按下了下一组的开始按钮。
这一次同之前的练习不同,移动靶会以组为单位出现,每一次出现速度会是上一组的两倍。原陆时站在原位,头部微微倾斜,眼睛眯起,修长细白的手指快速扣动扳机,几秒钟之后便击中了全部的移动靶,紧接着另一组的移动靶以更加快的速度出现。
原陆时有条不紊地将一组组的移动靶分别击中,很快到了最后一组。这一组的移动靶移动速度极快,而因为长时间的射击他的右手也感到了一阵轻微的酸涩,他尽量稳住动作,连连扣动扳机,然而几发子弹过后却连一个移动靶也没击中。
因为注意力过于击中,他的后颈都有些僵硬了,在又一次连连脱靶之后,他想要结束这次练习了。然而就在他刚要放下手中的枪柄的时候,却感觉到后背一紧,接着一只修长而充满力量的手臂绕到他的身前扶住了他的左臂,另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了他的右手,以一个极其暧昧的姿势将他完全圈在了怀里。他的后颈甚至能感觉到那个人呼出的气息,还未等他反应过来,那人便猛地连连扣动扳机,顷刻之间,击中了全部的移动靶。
傅司柏放开手,低头看有些惊疑未定的原陆时逃出了他的怀抱。原陆时似乎还有些疑惑,犹豫地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沈正望着眼前的这一幕沉默着,像是在思索着什么,林苏黎则是震惊,而一旁的祁明经眼睛里已经是一片寒冰了。
其实傅司柏完全没有意识到刚刚他的举动有多么暧昧,他不过是看到移动速度那么慢的移动靶还射不中,一时强迫症犯了而已,事实上他仅有的情绪里,只有一些对原陆时一再地漠视医嘱而感到的不悦。
然而原陆时却完全误解了他这副不悦的表情,他看着对方显然因为情绪不善而微微蹙起的眉,不由得想到:傅司柏这样生气,难道果真是像祁明经说的那样,因为喜欢林苏黎而在吃醋吗?
只是自己和林苏黎可是清清白白的。他拧眉想了想,难道还要找个时间和他解释一下吗?
第14章:早餐
晚间,沈正、祁明经还有林苏黎一同留在傅家用了晚餐,傅老爷子很久没见这几个孩子,这时候见了他们就很高兴,吩咐佣人将客房准备出来,留几个人住宿。
等到了晚上,原陆时在浴室里冲了凉,正用毛巾擦着头发上的水滴,卧室的房门忽然一响,傅司柏走了进来。原陆时见到傅司柏有一点惊讶,因为他的工作很忙,通常都是要在书房里一直办公到凌晨才会回房间,而通常这个时候原陆时早就睡了。
傅司柏完全不知道原陆时的心思,将外套随手放到沙发上后就进了浴室,随后浴室里就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原陆时躺在宽大的床上不住地翻身,却一点睡意也没有,他仰躺在柔软的床上,抬眼看向天花板,耳朵里却一直充斥着浴室里的水声。从前每次傅司柏回房间时他早就睡着了,所以虽然两个人在一张床上睡了这么久,尽管他觉得尴尬,倒也就忍耐了。但今天他却是清醒了,在清醒的情况下同对方睡在一起,他实在是没有心理准备。
原陆时心里正翻腾着,浴室的门一响,傅司柏穿着浴袍走了出来,他走到床边自顾自地掀开被就躺了进去,随后背朝着原陆时的方向闭上了眼。
原陆时有些僵硬地睡在另一端,不多时耳边就传来了傅司柏轻微的呼吸声,显然他已经睡熟了。原陆时目光无神地盯着眼前的窗帘,努力地想要睡,却发现自己睡意全无。
傅司柏睁开眼时天还未大亮,他支起身体,原陆时却并不在床上。他伸手探了一下,发现摸到的被褥冰凉,显然人已经醒了很久。
他一边起身到浴室去洗漱,一边觉得奇怪,他记得原陆时是很贪睡的,平日里不到要迟到的时间是决计不会起床的。通常情况下他进行完了早晨的耐力训练后,原陆时才会眯瞪着眼睛到楼下和他一起吃早餐。然而最近的这一段时间隔三差五他醒来时就发现原陆时已经不知道去哪儿了,而通常又到中午才会回别墅。
他一边刷牙,一边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四点三十分,比平常早起了半个小时。
傅司柏洗漱后如往常般准备去训练场进行体能训练,然而在楼梯上朝下走的时候却听到厨房里传出了低沉的对话声,这个时间即便是佣人准备早餐也有些太早,他觉得有些奇怪,便抬步朝厨房走去。
“哎呀,陆时少爷,这样不行的呀!”
“阿姨,为什么不行?”
傅司柏走到厨房外面,见说话的正是原陆时与杜阿姨,杜阿姨在傅家做了几十年,傅司柏很喜欢她的手艺,小时候他厌食得厉害,只有她做的东西才肯吃,一直到现在也不是她煲的汤不喝。他皱了皱眉,原陆时一大清早的在厨房里做什么?
原陆时抹了把脸上的汗,蹭上了一道白粉:“就是糊了一点,应该也能吃。”
杜阿姨直摇头:“带鱼光剪成段是不行的,还得把肠子之类的内脏收拾了才能吃,你这样鱼是煎熟了但腥得很,没办法吃的。我说小少爷,你是不是拿的银色冰柜里的鱼?那个都是没收拾过的,应该拿白色冰柜里的。”
“啊,”原陆时眨了眨眼:“那怎么办?现在做还来得及吗?”
“这个很简单的,没有什么来不来得及的,不过这带鱼得腌一段时间才好吃的。”杜阿姨抬手将整盘刚煎好的鱼随手就倒进了垃圾桶里,一旁想要阻止却没来得及阻止的原陆时一脸的惋惜:“先把带鱼洗干净,然后放料酒、白醋、酱油还有盐搅拌一下,腌半个小时或者一个小时都行,具体看你的时间,最后锅里热油,带鱼在干淀粉里裹一圈,放在油中用中小火煎就行了。”
原陆时一边帮杜阿姨把带鱼从冰柜里拿出来,一边问道:“这样就行了?”
“对啊,这个最简单了,主要还是看火候掌握得怎么样,对了,最后煎完撒上些花椒面,鱼肉厚实饱满,两边煎得又香又酥,好吃得口水都能流下来。司柏少爷小时候最喜欢吃我做的煎带鱼了,每次都能吃整整两碗米饭。”
原陆时将带鱼浸到调料里腌着,随口回了句:“两碗也不怎么多么。”
“哎!可不是普通的碗!”杜阿姨手上还沾着淀粉,朝原陆时比划了一下:“是这样大的碗,一般七八岁的小孩子哪里能吃得了这么多呢!”
原陆时见她比量得夸张,不由得“扑哧”一声笑起来:“那么大?那是喂牛的吧!”
“嘿,你这孩子!”杜阿姨听他这样揶揄,用沾着面粉的手去拧他的耳朵,原陆时一边捧着腌鱼的盆一边来回躲闪。
傅司柏站在厨房不远处外,直视着里面气氛热闹的两个人,杜阿姨是个十分亲切和蔼的老人,但就算她在自己身边十几年,自己似乎也从未像这样与她近亲,原陆时到底是什么时候同她这么熟稔的?不止是她,原陆时来傅家的时间很短,但似乎与不少佣人都打成了一片的样子,几次看到他与他们开玩笑。几个老佣人每次提到原陆时,也总是满脸慈祥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