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勋听后,忙恭敬的回道:“儿臣许久未射箭,有些不太熟练,请父皇让儿臣再试一次。”
睿宗皇帝点头答应。
李承勋从腿边的箭袋中抽出一支钢箭,放到长弓之上,引弓放箭,直中黄羊咽喉,那头黄羊一声惨叫,随即毙命倒地。李承勋
“太子殿下的箭术果然很厉害!”张昭容的年纪比李承勋还小一岁,心中似乎藏不了东西,想什么便说什么。
李承勋颔首答道:“张昭容过奖。”
皇帝转头道:“太子不要谦逊,去给朕打一头鹿来……”
“诺!”
“皇上,臣妾也想去打几只野兔来!”张昭容在马上撒娇道,“皇上,我们去捉野兔,好不好?顺便看看您赏赐给我的这只猞猁怎么样?”
皇帝已经累了,但张昭容既然说了,也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李承勋此次来骊山,只带了一头豹子与一只苍鹰,那豹子与苍鹰都是东宫饲养的,与云阳自然十分亲密。等与睿宗皇帝分开之后,那豹子就立刻纵身跃到云阳身后的马背上,而苍鹰则站到云阳的肩上。
李承勋见状,道:“到都是很有眼色,知道何时该在何处。”
云阳转头对那只苍鹰说道:“还不快回去,你主人吃醋了,晚上不给你肉吃。”
“……”
因为有云阳在一旁,李承勋没费多少力气便猎捕到两头鹿,其余的野兔、山羊、山鸡、野狐放到一起也是不少。
见快到正午,李承勋便准备回猎场大帐见睿宗皇帝。
还未到大帐,便遇到一个宫女骑在马上,往这边奔来,见了李承勋,惊慌失措的说道:“殿下,请你快去救救张昭容!”
李承勋心中疑问,但还是随她去了,只是还未见到张昭容,远远便先见到一头棕熊站在,围着什么来回走动。
宫女都躲得远远地,不敢靠近那只熊,但又不能离开。
“张昭容不小心掉到猎洞里了。本来正想将她拉上来,谁知这时来了一头熊……”那宫女在一旁解释道。
宫中贵妇狩猎,都是让善骑射的宫女跟随,不许男子在一旁。张昭容的这些宫女,打些野兔山鸡还可以,但若是遇到豺熊老虎之类,便即刻被吓得手足无措。
“我知道了。”
那熊看起来体型巨大,暴躁的在猎洞旁来来回回的走着,似乎正想着该如何吃掉猎洞中的张昭容。
李承勋带着人缓缓靠近,待距离差不多,李承勋拿出弓箭,引弓直射那头熊的脖颈。
但一箭对那庞然大物而言并不足以致命,只听它哀嚎一声,转过身看向李承勋,之后往李承勋这边扑来……
未跑几步,便又被一支箭射中了眼睛,是云阳紧随在李承勋之后射出来的。
那熊中了两箭,怒吼几声,却也不敢再往前,但仍然不逃走。
“熊平日不会随便攻击人,为何此时偏偏不放过张昭容?”李承勋奇怪的问道
“虽不知为何?但那头熊不死,我们必定救不了张昭容。到时候皇上怪罪下来如何是好?”小高听了李承勋的回答道。
说话间,云阳说着已经准备射出第二箭,李承勋听了小高的话,便没有阻拦。
这一箭直指熊的致命处,那熊中箭之后,呜嚎一声,便倒在了地上。
李承勋见状,立刻带人赶往猎洞旁,低下头看洞中的张昭容有没有事。
只见张昭容形容狼狈,身边有一匹马、一只猞猁,还有一只已死的幼熊躺在一旁。
李承勋见到那只死去的幼熊,算是明白了。黑熊爱护幼崽,必是张昭容猎杀了它的孩子,它才会如此愤怒,围着猎洞不愿意走。
李承勋转身看着那个向自己求救的宫女,双眉紧皱:“你没有与我说实话!”
那宫女吓得忙跪在地上,说道:“奴婢该死……”
“是不是张昭容射杀了幼熊,母熊对你们紧追不舍,张昭容慌乱之中,才掉到猎洞之中去的!”李承勋冷声问道。
“是……是……”那宫女吓得瑟瑟发抖。
“春搜的礼法是什么?你们难道不知道吗?”
“奴婢……奴婢……”
“春搜有什么礼法?”张昭容此时已经被人拉上来,听到李承勋训斥自己的宫女,疑惑的问道。
李承勋转头看着狼狈不堪的张昭容,一时也忘了眼前少女的身份,厉声说道:“田猎不捕幼兽,不采鸟卵,不杀有孕之兽,不伤未长成的小兽,不坏鸟巢,你难道不知道吗?”
“我……”
见张昭容一脸茫然,李承勋无奈地叹了口气,之后对身后的人吩咐道:“将这两只熊都埋了吧……”
“不行!”张昭容立刻站出来反对,“这小熊,我要用来做熊白啖给皇上!”
“田猎有法,岂容你胡来!”擅杀幼崽,有违天理,李承勋正恼怒张昭容肆意妄为,于是厉声呵斥。
“我……我哪里胡来,我只是想为皇上做一道菜……”张昭容不服气的说道。
李承勋听后,没有回她,对身后的人说道:“埋!”
那千牛卫自是听从李承勋的命令,下马将那两只熊拖入林中,挖坑埋了。
张昭容在马下,先是被李承勋训斥,之后又见自己辛辛苦苦打来的猎物被人拖走埋了,一时愤怒又不甘,说道:“你……你……我们没完!”
李承勋见她那样子,冷笑一声,对云阳说道:“我们走吧……”
扔下张昭容和她的那些宫女在后面,先回去皇帝的大帐。
回到大帐,李承勋进去拜见了睿宗皇帝,汇报今日在猎场捕获了哪些猎物。睿宗皇帝听后,面露喜色,说道:“带朕去看看……”
帐外都是李承勋捕获的猎物,睿宗皇帝一一查看,然后将那两头鹿,一头赏给李承勋,另一头吩咐内侍今天中午烹调。
“朕一直以为太子你文弱,却不知还有这身本事。”睿宗皇帝夸赞道,“若不是那日回纥的思结可汗来长安,与朕说起你的箭法,朕还真的以为太子是手无缚鸡之力。”
李承勋低下头,不好意思的笑笑。
“朕看你近日气色不错,看来这骊山汤泉确有养身之效……”睿宗皇帝想了想,又关心的问道:“你的腿好了吗?”
那次在麟德殿外跪了两个时辰,李承勋把膝盖跪伤,连着三日没有上朝。
“回父皇,已经好了,本来也没什么大碍。”
睿宗皇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正在这时,张昭容已经带着人赶了回来。只见她头发凌乱,脸上的泥土还未擦干净,见了皇上,便从马上下来,扑到皇上怀里“呜呜”哭了起来。
皇上见状,忙关心的问道:“爱妃怎么了?”
“皇上……臣妾辛辛苦苦打来的一头熊,被太子给埋了。”张昭容到是直接,一点都不拐弯的就向皇帝告状。
皇帝听后皱眉,转头看向一旁的李承勋,问道:“太子?”
“回父皇,确有其事。”李承勋面不改色,毫不慌乱的回道,“张昭容所捕的乃是一头幼熊,田猎禁捕幼崽,儿臣便将那幼熊埋了。”
“臣妾没听说过不准捕幼崽,就算真有此事,太子好声与臣妾说就是。为何,为何要凶臣妾……”张昭容说着说着,又在皇帝怀中哭了起来。
李承勋声音沉静的对皇帝说道:“回父皇,儿臣想到擅杀幼崽,恐有祸事,一时心急,才会严厉了些。请父皇责罚……”
皇帝自然知道狩猎不捕幼崽,确实是张昭容有错在先。但皇帝为人心软,又不忍责罚张昭容,便安慰道:“莫哭了,莫哭了,我们回宫去好不好……”
张昭容听了,抽泣了几声,点点头。
皇帝便搂着张昭容先回华清宫,让李承勋善后。
待皇帝与张昭容的车仗走远后,小高走上前,小声对李承勋说道:“这个张昭容,真会恶人先告状。”
李承勋笑了笑,说道:“我到更害怕她不告状,反而在背地里耍什么阴谋。”
……
章九十四
绣岭是骊山上两个主要山峰总称,因山上广植松柏花卉,状如锦绣,故名绣岭,华清宫的山上建筑,多在西绣岭上。
今日睿宗皇帝不知为何,忽然让李承勋陪自己到西绣岭上的望京楼去。望京楼与山下的望京门相对,登上即可斜眺长安。
此时正值傍晚,远处的长安城在落日的余晖下镀上一层橘红色,环绕长安的八水波光粼粼。
皇帝看了一会儿,说道:“你救了张昭容这事,昨日为何不跟朕提起?”
“儿臣以为不是什么大事,便没有与父皇说。”李承勋恭敬回道,“请父皇恕罪。”
皇帝听后,望着远处的长安,平静的说道:“朕来华清宫之前,与梁相见了一面。朕与他说,太子的武功谋略皆在朕之上,即便无异心,也让朕寝食难安。即便知道太子无错,也总是生出打击之心……”
李承勋听了这话,没有言语,安静的听皇帝接着往下说。
“结果梁相与朕说,平常人家出了个有出息的儿子,做父亲都会高兴地恨不得让全城的人知道。为什么太子比朕优秀,朕就会不开心。”皇帝无奈地笑了笑,之后叹了口气道:“是啊!太子比朕做的好,朕该高兴才是。这天下怎么能有不喜儿子有出息的爹呢?”
“前些日子有人与朕说废太子一事,朕也曾考虑过,但齐王莽撞,相王阴郁,五郎他们又太年幼,都不如你。从替朕监国再到昨日张昭容的事,一件一件想起来,朕觉得你做的真是好,比朕做的好……”皇帝接着道,“朕年纪大了,许多事明明简单却想不通,但这两个月在骊山,却是想通了不少。太子啊,等回长安之后,你就搬回东宫去吧!”
李承勋听到此处,忙单膝跪在地上,拜道:“儿臣遵命。”
……
永宁十年的二月中旬,睿宗皇帝回到长安,李承勋亦重回东宫。
皇帝的心思李承勋已经明白,从今往后只要自己不犯错事,储君之位必定是稳如泰山。
而李承勋自己,现在也并不急于做皇帝,安定无为的做好太子,乐得清闲。
今年的上巳节,李承勋没有再借口生病,而是陪着睿宗皇帝去了曲江的芙蓉园。
皇帝本来正在紫云楼上宴请群臣,忽然听说新科进士正在曲江边举行亭关宴。自武后以来,进士及第者逐渐成为庙堂之上的中流砥柱。因进士每科只取三十人,故登第者无不极感荣耀,而那些士族近几年也开始从这些进士中择婿,故而今日的曲江边甚是热闹。
皇帝命御厨做了三十枚红绫饼餤,让李承勋代他赏赐给那三十位新科进士。李承勋奉命前去,赏赐之后,又与那些新科进士一一简单寒暄,心里暗暗记下哪些人为可用之才。皇帝会让李承勋去见新科进士,便意味着已经不介意李承勋结交外臣,反而开始刻意培养他。
李承勋从曲江亭回到芙蓉园,正准备回紫云楼,忽有内侍过来通传,说是江陵王在芙蓉池边有事找李承勋。
江陵王今日也来了芙蓉园,不过他毕竟是个孩子,不喜欢朝堂上的应酬,在紫云楼陪皇帝待了一会儿,便先离开了。
李承勋也没有怀疑,便让内侍引路,带人去了芙蓉池。
远远地,便见到江陵王在芙蓉池边的竹林中站着,不一会儿转过身看着李承勋,朝他微微一笑,然后对身边的随从说了句什么。
那随从听了江陵王的话,点点头,便往李承勋这边走来。
“大王说,有要事与殿下相谈,希望殿下能摈退无关之人。”
李承勋见江陵王已经站在不远处,便没有怀疑,对身后的人说道:“你们就留在这里吧!”
众人依令不再跟随,李承勋便独自一人往江陵王那边走去。
大概还有二十步之遥时,江陵王忽然转过身往湖边走去。
李承勋心中疑惑,忙唤道:“五郎……”
江陵王似乎没有听到,头也不回继续往湖边走去。
李承勋这时隐隐觉察不对劲,刚刚江陵王身边的那个随从很是脸生。李承勋虽然只认识典信,但对江陵王身边的人也是有些印象。
虽然有些疑问,李承勋还是追着江陵王往芙蓉池走去。
走出了竹林,江陵王正在沿着湖边往前走,李承勋加快了脚步,想追上去问个究竟。
而江陵王似乎察觉到,亦越走越快,离李承勋越来越远,且步伐轻快。
李承勋这时终于想通了,以江陵王的年纪和功夫根本不可能走不快,那个人不是江陵王,他将自己引到此处,不知想耍什么阴谋!
李承勋此时已经不再快走,而是沿着芙蓉池跑起来,绕过芙蓉池边的几棵杏树,见到那个假江陵王已经停下来,他身边站着张昭容。
张昭容此时转头看着江陵王,正在说什么,但话还未说完,那江陵王忽然伸手将张昭容推下了水……
张昭容毫无防备,又不识水性,在水中拼命挣扎。假江陵王这时才转过身看李承勋,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让人不寒而栗,然后便立刻逃进岸边的竹林中,很快便没了踪影。
李承勋加快的步伐,很快跑到了张昭容的落水处。
费尽心机就为了陷害江陵王?那将自己引到这里做什么?李承勋想不通。
但是当务之急是救水中的张昭容。
李承勋环顾四周,附近既没有侍卫也没有宫女,那人是想让自己救张昭容?
不管那个人阴谋如何,但此时确实不能见死不救。
李承勋将身上的两层外衫脱下,便立刻跳到了水中。
张昭容此时已经撑不住,放弃挣扎,身体渐渐往水中下沉,李承勋游到她身边,搂住她的腰往岸边游去。
好在张昭容身材娇小,李承勋没有费多少力气便将她捞了上来。
此时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李承勋将昏迷的张昭容放在地上躺平,之后按着她的前胸,帮她的胸腔中的水排出。
张昭容吐了几口水,清醒过来,睁开眼睛看着来人,惊呼道:“你!”
“张昭容,失礼了。”李承勋客气的说道。
张昭容自田猎之事后,与皇帝闹了几次,皇帝都没有要处罚李承勋的意思,因此她只能作罢,但心中依旧是记恨着李承勋。此刻见到他自然没有好气的问道:“你为何会在这里!”
“我……”李承勋想着是说偶然路过,还是如实说出。
张昭容见他犹犹豫豫的样子,想到刚刚是江陵王将自己推到水中,又联系到李承勋与江陵王关系亲密,于是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可是你让江陵王推我下水,再将我救起,再在这里装好人!”
李承勋没料到张昭容会这么说,忙道:“我怎会用如此拙劣的手段,这么容易被拆穿,于我而言有什么好处?”
张昭容细想也有些道理,便愤愤不平的说道:“那就是江陵王想害死我了,我与他无仇无怨……”
“张昭容,推你下水的人不是江陵王。”李承勋打断张昭容的话。
“不是江陵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