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马快走进,她忽然拿出脚边的长弓,从身后抽出一支箭放在弦上,之后手毫不犹豫的放开,钢箭直直射向裴罗。
裴罗这才反应过来,慌忙放开李承勋,躲向一边,之后再看,却见那支箭斜插在自己刚才站的位置的前边,即使刚刚自己不躲开,也不会被射到。
那一箭,不为杀人,是在威慑。
裴罗被耍了一通,着实愤怒。
那素衣女子转眼已经来到裴罗面前,抽出马鞭,指着身后的马车说道:“裴罗,你看这些珠宝财帛,够不够换城南的百姓!”
她话音落后,不仅是裴罗,连太子舍人郭兴也忍不住上前想看个究竟。
只见她身后的马车陆陆续续停下,上面的绢布被掀开,只见一车车珠翠耀眼,金光夺目,每一车的宝物都价值连城,就连裴罗作为回纥王子也被这些宝物震慑住。
“裴罗,你看这些够不够!”那女子没好气的对裴罗说道。
裴罗看她那颐指气使的样子,故意说道:“如果我说不够呢?”
那女子双眉紧皱说道:“若是敬酒不吃,洛阳城外,大军恭候!”
裴罗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实在想不出这女子是谁,看她做妇人打扮,便问道:“夫人好大口气,还没有请教大名。”
女子拿起马鞭指着裴罗的鼻子,喝道:“我是你云六姑奶奶!”
裴罗想了想,恍然大悟:“哦,原来是高夫人。”
云炜之的六女云绚,五年前嫁给河南道节度使高平宛。杜预叛军攻克河南道治所陈留时,高平宛被杀,云绚带着儿女避难到南阳。
如今云绚回来了,恐怕云熠与卫王的大军也不远了。
裴罗思考一会儿,想着还是带着这些珠宝快些离开的好,以免夜长梦多。
于是便上马,命人停止劫掠,待回纥军整顿好之后,裴罗对似乎还在出神的李承勋说道:“殿下,那我就告辞了。”
李承勋并未说话,裴罗见状,嘴角轻轻勾起,带人策马向南门方向奔去,离开了洛阳。
大道上扬起黄土尘烟,云绚下马,用手掩住口鼻,走到李承勋身边,想抬手替他遮着点。
“殿下,您还好吧!”
李承勋一言不发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只觉头越来越重,然后直直倒在了云绚身上……
章六十二
“有什么比把大唐未来的皇帝当女人玩弄更有成就的呢?”
“你想想他平日对你做的那些事,哪里尊重你了?分明就是把当女人对待,也在把你,当女人用。”
“真是好笑,男女之间都未见能有几个真情。你们俩?殿下不会信了云阳什么鬼话吧!”
“当真清楚?那殿下知道云阳有个未婚妻吗?”
“那位姑娘还去过朔方,我也见过,可真是个美人啊!殿下不知道?”
……
未婚妻……
去过朔方……
当女人对待……
李承勋感觉眼前一片漆黑,只有裴罗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在耳边的回响,他捂住耳朵不想再听,可是没有用,那声音无论如何也停不住。
“住口啊!”李承勋大声吼了出来,话音未落眼前忽然明亮起来,入眼是陌生的床帐,李承勋看着头顶的床帐发怔,这次,那个声音终于没有了。
“殿下?殿下?”
李承勋转过头,崔十三娘正跪坐在床边,见李承勋醒了,松了一口气,微笑着说道:“殿下您终于醒了。”
“你?”李承勋感觉头昏昏沉沉的,无暇去想崔十三娘为何会在这里。
崔十三娘站起身,扶李承勋坐起来,说道:“殿下现在在云府,您昏睡了两个时辰,是高夫人带您回来的。”
坐起来后,李承勋稍稍清醒些,听到“高夫人”,知道是云阳的六姐的云绚。自己在城南见到了云绚,之后就失去了意识。
崔十三娘看李承勋坐好了,就转身走到一边的桌子上,将正在煮的什么汤药倒到小瓷碗里,之后端着小瓷碗走来,坐到床边,低头说道:“大夫说殿下是因为劳累过度,气血匮乏所致,要多用些参汤补补身子。”
李承勋点点头,之后抬手要接过崔十三娘手中的瓷碗。
却见崔十三娘把瓷碗故意放到一边,之后抬头看着李承勋。
李承勋这时才注意到,崔十三娘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和头饰,重新梳洗打扮一番。脸上涂着薄薄的铅粉,额上贴着花钿,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柳眉如一轮新月弯弯,眉下一双凤眼用胭脂轻轻勾起眼角,左眼下方有一颗黑色的小痣,衬得她的双眼别有一番韵味。而被胭脂涂得绯红的脸颊和那一点朱唇,又将她衬的娇俏无比。
她虽然年纪小,却生的精致俊俏,这样一装扮更是惊艳动人。
朱唇轻启,崔十三娘看着李承勋的眼睛,之后又害羞的低下头说道:“殿下身体不适,还是小女来侍奉吧。”
李承勋没有说话,而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崔十三娘,不知在想些什么。
崔十三娘见李承勋不说话,便又抬头看了他一眼,而后匆匆低下头。“殿下不说话,小女就当殿下同意了。”
她抬起头,舀起一小勺参汤,有些忐忑的递到李承勋嘴边。
李承勋闻到她手上有香粉味,并不刺鼻,清清淡淡。
“殿下?”崔十三娘还在与李承勋对视,李承勋从那香味中回过神来,嘴角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然后张开嘴。
一碗参汤并不多,但崔十三娘喂得很慢。那勺子本来就小,她一次只舀半勺,慢慢递到李承勋嘴边,喂给李承勋。
李承勋也没着急,崔十三娘喂多少,他便喝多少。只是从头至尾,一言不发。
一碗药终于喂完,崔十三娘将药碗,站起身将药碗放到一旁的案几上。之后转过身,见李承勋还在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低下头害羞的笑了笑,然后从腰间拿出一块绢帕,走到床边,俯下身子将绢帕放到李承勋嘴边,柔声说道:“殿下,药弄到嘴边。”
十三四岁的少女,曼妙的身姿正在渐渐长成。她穿着一条高腰的长裙,上身是一件对襟半臂,除此之外再无其他。那几乎露出一半雪白并不算丰满,两颗红樱若隐若现,有意无意的往李承勋眼前挑逗。
李承勋忽然抬手捉住她那只正在给自己擦嘴的手,一脚将盖在身上的薄被踹到一边,之后微微用力,只听崔十三娘“啊……”的轻轻叫了一声,便软瘫到了李承勋怀中。
怀中的女孩把脸埋在李承勋肩上,过了一会儿微微抬头,害羞的看着面无表情的李承勋,之后大着胆子,在李承勋脸颊轻轻吻了一下。
李承勋的另一只手搭在崔十三娘的肩上,之后一翻身,便将崔十三娘压在了身下……
被压在身下的女孩眼睛微微眨了几下,秋波暗含。两人离得很近,李承勋一只手已经覆到十三腰间,他虽然还没有碰过女人,但在宫中生活这么多年,也是有人专门教过的。
“红潮来过了吗?”李承勋沉声问道。
崔十三娘微微点头,脸颊已经羞得绯红。
李承勋一只手支撑着身体,另一只扶在十三腰间的手往上扯住她上身那件半臂的衣带,轻轻扯开,眼前便是春光无限……
崔十三娘轻轻扭动了身体,被人这样直直盯着,可能有些害羞。但过了一会儿便抬手,大着胆子去脱李承勋的衣服。
李承勋本来只穿了一件中衣,十三的手慢慢向李承勋腋下摸去。
手刚刚触碰到系带,李承勋忽然叹了口气,之后轻轻打掉崔十三娘的手,翻个身睡到了她身边。
……
“从来只听说过以色侍君,没想到殿下却喜欢反过来侍臣,我这个北方蛮夷真是长了见识!”
“明明是个男人,却哭着求云阳来干自己。殿下平日里装的一本正经,谁曾想骨子里,竟然这么氵壬荡。”
“听说殿下到现在身边连个女人都没有,原来大唐的太子不喜欢玩女人,却喜欢被当做女人玩。”
“殿下,被人干的滋味很舒服吗?”
……
裴罗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不是,不是这样的。自己会变成那样都是因为韩国夫人下的药。
都是因为中毒,因为中毒。自己根本不喜欢那样做,也不喜欢被那样对待,等毒解了就可以了,等毒解了自己就可以成为一个正常的人。
李承勋一直这样安慰自己。
可是刚刚,刚刚……
醒来后,崔十三娘一举一动都在勾引自己,若是平时李承勋只会装作没看见。但是现在,他听了裴罗一番话,心中抑郁,一时赌气,便将十三压在了身下。
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身下的女孩生的也是美艳绝伦,明明已经将上衣解开了,李承勋却发现自己还是做不到。
根本对女人提不起半点兴趣。
自己,自己……
李承勋闭上眼,他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但很清楚自己没有睡着。身边的女孩一直没有再动,很安静的躺在那儿,一声不吭。
他想到了太极宫的北海,如果那一天自己没有去捉那一片桃花,就不会落入水中,就不会遇到云阳。那么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自己现在应该是安安静静的待在太极宫,不用看到这么多死亡,不用去害人,不用被人这般侮辱,不用一辈子活在阴谋算计中……
为了能再见到云阳,多难多苦都熬过去了;当云阳对自己说出“喜欢”后,自己甚至生出过不做太子跟他离开的想法;他知道自己是喜欢云阳的,可是现在却开始害怕这种“喜欢”。
那个人,究竟值不值得自己去喜欢。
那个人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李承勋一点也不知道。
云阳一直对自己说,不要有事情瞒着他,可是云阳却什么事都在瞒着自己。
从头至尾,云阳告诉自己的只有那一句“喜欢”,其他的事,自己一无所知。
就连有未婚妻的事也是裴罗告诉自己的。
自己,还能不能去相信云阳……
再睁开眼睛时,外面已经暗下来了。屋内没有点灯,一片漆黑。崔十三娘还睡在自己身边,呼吸急促,很明显还没有睡。
“为什么这么想进宫?”李承勋忽然开口问道。
女孩没料到李承勋会突然开口说话,片刻的失神后,声音沙哑的答道:“要报仇。”
声音如此沙哑,看来刚刚哭了一场。
“找谁报仇?”李承勋又问道。
“崔家。”崔十三娘咬牙切齿的说道,“我要毁了崔家,毁了他们所有的人……”
带着浓浓恨意的话语直接从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口中说出来。
李承勋听后,沉默了一会儿,劝道:“虽然他们将你从车推了下来,但毕竟是你的血肉至亲……”
“你根本不懂!”崔十三娘忽然坐起来,打断李承勋的话,“你根本不知道我这十几年到底经历了什么!你不是我,根本不知道我心中的恨!欠我的,我要一一讨回来,不毁掉崔家,绝不罢休!”
见李承勋没有说话,崔十三娘接着说道:“我知道,我那些手段都被你看穿了。但我不会放弃,就算不靠你,我也要进宫,我要成为人上人,我要亲手毁了他们所有人!”
李承勋淡淡的回道:“你的手段太拙劣,在宫中根本活不下去。”
“我与崔家,不死不休。”崔十三娘一字一句的说出这句话。
李承勋无奈地笑道:“你小小年纪,怎么戾气这么重?我到感觉该把你送到寺里去修养身性。”
崔十三娘冷笑道:“武后当年被送到感业寺,最后不也是重回宫里。你把我送去哪也拦不住我进宫,除非……杀了我!”
李承勋沉默了片刻,又问道:“是谁把你打扮成这样,送到这房里来的?”
“是云夫人。”崔十三娘也没有隐瞒。
李承勋没有吃惊,他也早猜到了,在云府里有能力做出这种事的,除了云夫人再没有第二个人。他想起在太原时云炜之对自己说的那番话,看来他们夫妻俩早已经看出了自己与云阳之间的不寻常的关系。
“她对我说,殿下是我入宫的终南捷径。只要得到了殿下的宠幸,我就可以……”崔十三娘不再说了,剩下的话已经不用明说。
李承勋听后叹了一口气:“你可以进宫。”
“什么?”女孩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但是,我什么都不会帮你。”李承勋接着说道,“进宫之后,你生死由命。若是做错了什么事连累到我,我也不会手软。”
章六十三
醒来时外面已经大亮,李承勋坐起来,崔十三娘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他便准备下床穿上衣服离开云家,昨天听云绚与裴罗说话的语气,云熠和卫王的军队应当已经快到洛阳,自己要赶快回宫。
刚站起来,李承勋便感觉腿脚发软,抬手扶住床柱,身上竟然一点力气也没有。他本来身体就不好,毒也还没有完全解除,加上这次劳累过度再被裴罗气到,是彻底病倒了。
崔十三娘推门进来,拎着食盒走进内室,见到李承勋虚弱的扶着床柱,忙放下手上的东西,扶李承勋走到桌案前坐下。
“殿下,大夫说了您的病要好好休养。”
“云熠和卫王回来了吗?”李承勋问道。
“这……我也不清楚,殿下您还是先用膳吧!”崔十三娘说着便将那些饭食从食盒中拿出来,摆在李承勋面前,“大夫说殿下要吃些清淡的。”
李承勋点点头,便拿起筷子和勺子吃了起来。
用完早膳,奎福已经从宫里把李承勋每天要吃的药拿来,李承勋吃了那药之后,稍微歇了歇,便又把大夫昨日开的药也给吃了。
药还没喝完,就有人通禀说云绚与霓裳来探望。
霓裳一进屋就一溜小跑到内室,李承勋放下药碗,对霓裳笑道:“不要跑得这么急,小心跌倒。”
霓裳走到李承勋身边坐下,看着那还剩半碗的黑漆漆的药,还有旁边几个空碗,扯着李承勋的衣袖,心疼的说道:“阿勋哥哥,吃药是不是很痛苦啊!我最害怕吃药了。”
李承勋笑着摇摇头:“喝久了就会习惯的。”
霓裳看着李承勋,接着说道:“可是这么多药,阿勋哥哥都把药当饭吃了。”
“霓裳,不可以这么说话。”云绚此刻已经走进了内室,依旧是一身素服,先向李承勋拜道:“臣妇拜见太子殿下。”
“高夫人免礼,”李承勋指着桌案侧边的位置道:“高夫人请坐吧。”
“谢殿下。”云绚也没有推辞,便坐到了李承勋身边。
“昨日多亏了高夫人,等长安的钱帛来了,我会还给高夫人的。”
云绚笑道:“那不是我的,而是七郎让我帮忙送来的,殿下要还就还七郎吧!”
“云阳?”
云绚点点头,接着说道:“我接到七郎的信,让我快些押送这批珠宝到洛阳,不然洛阳恐怕会有祸事。还好最后赶上了,不然若是洛阳或者殿下出了什么事,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跟七郎交待。”
李承勋听后,低头沉默片刻,而后对云绚说道:“那我也要谢谢高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