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无论阳光再暖,管箫心里总是有一片阴影,只不过,他不愿意将阴影说出来。管箫知道,这一次回到H市,一定有麻烦找上门。
临近开学,麻烦果然来了!
房东老太太爱干净,自家门前老街总是由她亲自打扫。管箫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就主动揽过这件事。
竹制大扫把刷刷的扫地声让人有一种莫明的劳动成就感,管箫深深沉浸在“劳动最光荣”的儿歌记忆里,一阵妖风,哦不,是一阵香风把他熏回了现实。
香水这种东西,是欧美白皮们的最爱,因为他们大多体味重,需要一些美丽的礼貌性“掩盖”。东方人尚自然,其实大可不必使用化学提炼的香水;就算使用香水,其实一两滴足矣。然而,我大天 朝偏偏有些人把香水当成爽身粉,有事没事喷个两三斤,味道太浓反而污染空气。
管箫皱了皱鼻子,收了扫把,准备进门避一避,这浓重的香水味道对嗅觉的杀伤力实在太大。扭头间,就看到久违的“麻烦”包婷婷。
包婷婷肩膀披着皮草、手里拎着爱马仕包包,按理说,这也算是标准的贵妇打扮了。可惜,染成屎 黄色的头发、眼角眉梢透出气质,还是出卖了她野 鸡上位的本质。人就是这样,装得了面子,装不了里子。
“好久不见!”包婷婷撩头发,自以为仪态万方,实际low爆。倒是难得,这是她第一次没有立刻为难管箫。
管箫好歹是个读书的学生,礼貌不差,握着竹扫把点头:“稀客!”他看到包婷婷的大肚子消了,想必孩子已经生下来了,难怪前一段时间那么消停。
也许是之前从来没有给过管箫好脸色,包婷婷脸上的笑容特别干:“我有事情跟你说……”仿佛脸上那层厚厚的化妆品被冬天的冷风吹成了硬壳。
管箫好整以暇:“哦,请讲!”
管箫的这种态度,非常有意思。他大方接受,算是给足了包婷婷面子。但他却不邀请包婷婷进门详谈,而是抱着一只大扫把正正站在院子门口,摆明了此路莫入。
包婷婷微讶:“啊?在……在这里说啊?”她扯了扯身上的皮草,她也知道,贵妇要有贵妇的做派,如果穿身皮草在老街院口跟管箫家长里短,实在掉价。
“我实在太忙,没有时间招待你。”管箫面色为难,“如果你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不方便在这里讲,要不……咱们改天再说?”
包婷婷也算是个人精,到这时还能不明白管箫的用意?管箫这是故意刁难她呢!包婷婷只觉得一股业火烧得心肝难受,却又不得不强咽下这口气。当初她处处找管箫麻烦时,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有求于管箫。
风水轮流转,天道昭昭、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呃……”包婷婷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你跟做珠宝生意的鲁丽女士很熟哦?”
管箫从鼻子里哼出笑声:“我跟鲁丽女士——确切来说,我跟她儿子徐拓朗很熟。这事儿你应该知道吧?毕竟,年前你从李爽那里买来一段偷 拍视频,我和徐拓朗就是视频主角。”
包婷婷心里翻了一个大白眼,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当时但凡给管箫留有一点余地,今天也不会是这样的谈话气氛。她虽然打从心底讨厌管箫,但,在她没有机会直接与鲁丽接触的情况下,她只能寄希望从管箫这里打开突破口:“那个……我有一个表哥,他叫毛伟,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等过了这一遭,再回头报复管箫这不知死活的小子!
管箫看着包婷婷焦急不作假的表情,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推测:“毛伟?好像听徐拓朗提到过……咦,他不是那个陈菲菲的表哥么?”
“对的,菲菲是我妹妹!”
管箫假装恍然大悟:“难怪!看来我从前错怪你了,你也是个有良心的人嘛!做姐姐的这么关心妹妹和妹夫,真难得!”
包婷婷的脸色明显变了:“妹……妹夫?”由此可知管箫的话语很有杀伤力。
“是啊!你不知道么,陈菲菲和毛伟的孩子都已经三岁啦,长得还挺可爱呢!”
包婷婷如遭雷击:“什么!?那孩子……那孩子……”她不敢说那孩子是徐国强的,她以为管箫对许多事情不知情,她不敢暴露自己知道得太多。
管箫依然笑着:“H市中心医院的亲子鉴定还能有假么?你也太不相信科学了——对了,你问我跟鲁丽阿姨熟不熟,又说毛伟是你表哥,有什么事吗?”
“没事了……”
管箫从未见过如此失魂落魄的包婷婷,那身高贵皮草也撑不起她落寞失望的背影。管箫猜对了,包婷婷是来为毛伟找关系求情的,她跟毛伟有一腿——包婷婷和陈菲菲这对组合家庭的异姓姐妹,同时被一个男人给玩 弄了!
第 55 章
聪明,有时是一种悲哀。聪明不代表大智慧,智者在任何情况下都能泰然处之,小聪明的人最容易得意忘形。包婷婷怀孕生子,终于坐稳了位置,再来一手视频事件,总算是把管箫从财产竞争者的队伍里挤了出去。她“爱情和事业”双丰收,正站在人生的巅峰,哪知被自己最信任的人在背后捅刀子?
事实上,若牵扯到血缘关系,包婷婷和毛伟才是真正的远亲,如果不是包父和陈母组建新家庭,陈菲菲也许这辈子不会和毛伟有交集。
毛伟长得帅,嘴又甜,兼具器大活好,他最早是和包婷婷谈恋爱。毛伟这样的男人,从某种程度来说就是女性杀手,唯有一点硬伤,他没有上进心。热恋阶段,女人的脑子是糊涂的,包婷婷尚且能够忍受毛伟的朝三暮四;热恋期一过,包婷婷就开始觉得,跟着毛伟没有前途、没有安全感。几次大吵之后毛伟不仅没有悔改之意,还沾了“粉”,包婷婷对他是有感情的,不惜做外围女挣钱补贴毛伟。可时间长了,包婷婷觉得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这时她刚好遇到管林,索性装了一回处 女傍上管林。然而管林只是金主,只是一个缺乏情趣的商人,包婷婷虽然对管林“纠缠”,实际上并没有太多感情。尤其是床 上那事,每一回管林发泄完了都是转身就睡,哪里比得上花样繁多、仅凭一双手就能让包婷婷欲 仙 欲 死的毛伟?于是,包婷婷有了钱,又回头去“接济”毛伟,两人死灰复燃。
只是,包婷婷死也想不到,毛伟早就背着她和陈菲菲搞到了一起——孩子都已经三岁了,由此可知,毛伟和陈菲菲的女干 情至少持续了四年之久!毛伟是发誓只爱她一人的表哥,陈菲菲口口声声是她的好妹妹……包婷婷走到这一步,只能说,人生真是处处充满“惊喜”。
女人是感性动物,比起敌人,她们大多更加憎恨背叛自己的人。包婷婷不能忍受毛伟和陈菲菲瞒着自己这么久,她要讨个说法!毛伟作为犯罪嫌疑人被逮捕,目前仍然被关押,包婷婷只能去找已经被保释的陈菲菲。
陈菲菲的大房子年前就被鲁丽收回去了,她无处可去,只好搬回父母家——妈是亲妈,爸却不是亲爸。但,就算是个组合家庭,总归因为两个女儿这几年很“争气”,一对老人家倒是可以衣食无忧日日玩耍。包婷婷回家时,陈菲菲正窝在沙发上抽烟,爸妈都不在,想必是到茶馆里打麻将去了。
包婷婷开门关门的动作有些粗暴,陈菲菲瞟了一眼,以日常姐妹语气说:“吃了火药啦?这门可是新换的。”
耳闻目睹陈菲菲这副样子,包婷婷更是气不打一出来,甩了皮草和名牌包就上前撕打。陈菲菲先是吓了一跳,当她从包婷婷出手的力道和狠厉眼神看出决不是开玩笑,也不甘示弱反撕。这下倒好,两个之前从来友爱和睦的姐妹竟然毫无形象扭打在一起,嘴里“贱 人”、“婊 子”的叫骂声一句比一句利落。
谁也不会比谁厉害,谁也不会比谁心软,直到两败俱伤、力气用尽,包婷婷这才恨恨质问:“你和毛伟什么时候搞上的?为什么不告诉我!”
如果换成平时,陈菲菲兴许会好言好语解释一番,但现在已经撕破脸,她就冷笑:“我想跟谁在一起,表哥想跟谁在一起,你管得着么?凭什么要告诉你?”
包婷婷愣了一下,突然神经质一般梳弄头发:“行啊!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你偷食都偷到我碗里来了——好哇!我连碗都不要了,你稀罕,让给你!哼,你现在被鲁丽打回原形了,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你那儿子的亲爸,就让他在监狱里度过余生吧!”拾起皮草和名牌包,准备出门。
一被提到毛伟,陈菲菲是真急了:“等一下!你是真的不打算管……表哥了么?”
包婷婷回头,以她惨不忍睹的受伤脸露出灿然一笑:“表哥?妹妹啊,毛伟跟我呢是远亲,我叫他表哥也就罢了,至于你……呵呵,既然你这么上心,连‘表哥’这个称呼也要占有,他的所有事情就由你来处理吧!”又环顾了一下整个房间,“这个家啊,当初来得莫名其妙又便宜,现在也是应该散了。管林是一定会娶我的,我不能让这样的家庭拖我的后腿!”
话说到这个份上,陈菲菲暗骂一句狗 婊 子,脸上却也强行挤出笑容:“也好,我的儿子看不到亲爹,你的女儿同样看不到亲爹!如果管林安排你的女儿去做一次亲子鉴定,真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呢!”
“你……”这一次,包婷婷发作不得。陈菲菲没有说错,包婷婷生下来的孩子,确实不是管林的骨血,而是毛伟的女儿。
“还有!”陈菲菲也开始整理头发,“姐姐不要把自己说得那么冷血无情嘛!如果你一点也不在意表哥,又何苦为了他跟我撕打?依我看,姐姐跟我想的是一样的,嫁个有钱人,只是为了他们的财产,至于自己喜欢的男人,当然可以另有他人。要不然,姐姐也不会像我一样,宁愿生下表哥的孩子,也不甘心帮有钱人生!”
包婷婷突然笑得很大声:“妹妹果然蕙智兰心!这都被你看出来了!不过,我和你终究是不同的。如果你和毛伟的事早一点告诉我,或许我还会看在我们之前的交情帮一把,可是现在……我的孩子不需要一个贩 毒的亲生父亲。如果你觉得,就凭现在的你可以说服管林,那你尽管去说!你记住,从现在起,我跨出这道门,你和我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包婷婷披好皮草“风光”出门,她要过她的富太太生活,她要跟她以前的生活做一个切割。陈菲菲对不起她,她绝对不会在陈菲菲落魄之时拉一把。看到可恨之人坠向深渊,世上还有什么比这更痛快呢?
第 56 章
直到包婷婷甩门而出,陈菲菲这才泄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喘了半天,渐渐恢复了力气,眼睛里也有了狠劲。随手捞过刚才打架时被扔在地上的沙发靠枕,陈菲菲喃喃念道:“我用得着去找管林吗?管林不是有一个上高中儿子吗?包婷婷是管林儿子的仇人……嘿嘿嘿,姓包的,你以为你能比我高贵多少?我嫁不了有钱人,你也休想!”
背后害人,当然不能太高调。陈菲菲故意错开时间,当她找到管箫时,十三中已经开学了。
学校门卫室,陈菲菲自报家门后,管箫微讶。在管箫看来,陈菲菲找的人应该是徐拓朗才对,毕竟,陈菲菲的儿子还在徐家。
陈菲菲也不过多寒暄,直接了当说:“我来,是有一件重要事情告诉你。包婷婷年前生下的女儿,跟管林没有任何关系。那孩子的生父是毛伟,毛伟你应该知道的吧?”
管箫略略想了一下就明白了,看来,前一段时间对包婷婷说的那些话都奏效了,这对昔日姐妹终于开始互撕互咬了。管箫憋笑,假装不知情,问:“为什么告诉我这个?”
陈菲菲一点不客气:“因为,有些东西,包婷婷不配得到!”说完匆匆起身离开。整个见面过程她始终戴着口罩和墨镜,因为她脸上的伤没有痊愈。尽管,她也把包婷婷伤得不轻。
管箫默默退散。怎么讲呢?陈菲菲说的事情对他来说确实是好消息,只要把这件事告诉管林,很有可能一举扳倒包婷婷。不过,管箫并不想跟管林接触,在他看来,如果让管林尽心尽力养大那个孩子,这未尝不是对管林的一种报复。管箫恨包婷婷,更恨管林;如果管林管得住自己,又哪里会有这许多事?
管箫拿不定主意,下午,包婷婷又找了过来。
同样在学校门卫室,同样口罩墨镜的装扮,管箫不由得感叹包婷婷和陈菲菲真是一对活“作”姐妹花。
这一回,包婷婷的态度与上一次有求于管箫,又有所不同。包婷婷言语动作间透着一股兴奋劲,对管箫循循善诱:“你应该让徐拓朗告诉他妈妈,陈菲菲虽然没了房子,但她那里还有好些名牌衣服和包,件件贵得要死!那些东西就算折价卖也能卖不少钱呢!买那些东西都是花了徐家的钱,徐家应该收回去!我告诉你啊,陈菲菲把那些东西藏在……”
有些人,哪怕用各种工具包裹了面部,还是挡不住他们八婆的嘴脸。管箫实在听够了,打断说:“包阿姨,你就不能消停一点么?上一次问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这一次又弄出一个什么陈菲菲——做人做事,还是给别人留有一点余地的好。你生个女儿不容易,所以请为你的宝贝女儿积点德,否则,报应说来就来。”年纪越轻,往往越无所顾忌,因而说话遣词犀利无比。
包婷婷当时就不愿意了,这一次她不是求着管箫办事,所以不会忍气吞声。她一拍桌子,各种难听的话喷薄而出。
管箫也是醉了,不耐烦甩话:“我不知道你是否完成了九年制义务教育,不知道你是否学过男女生理卫生。我要告诉你,怀孕生孩子之前最好做体检——你那孩子的亲爹沾了不应该沾的东西,对孩子的生长发育是不是有影响还难说……你有闲功夫在这里撒泼,还不如带你孩子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
包婷婷突然摘掉墨镜,两只眼睛瞪得浑圆,歇斯底里扯着管箫的校服大喊:“是不是陈菲菲跟你说了什么?是不是那个贱 人!?你还知道什么?”
门卫校警叔叔赶紧过来拉人:“喂!你有事说事,别动手啊!”
管箫抽身躲开,装出惊恐状对校警说:“她不是好女人,她勾 引我爸,她欺负我妈,她还想打我!”
校警早就从包婷婷的衣着、语言和动作判断出不是正经人,此时又有管箫指认——正义冲天的叔叔们当即把包婷婷推搡出校门之外。
“你给我等着!”包婷婷咬牙切齿而去。
——
晚自习放学,徐拓朗回家和管箫顺路,两人就一起走。
校门口,有一个好久不见的身影,李爽。李爽本身是艺术生,高个儿、很瘦,此时出现,似乎比以前更瘦了。她的肩膀之上搭了一条手臂,手臂的主人是一个羽绒服里露出一角花衬衫、脖子上带着大粗金链子的社会青年。
李爽虽然高挑却长相一般,丢在人堆里没有什么记忆点。倒是她身边的社会青年哥哥,那种“不羁”的气质、那种“不拘一格”的打扮,在清一色校服学生中显得突兀,让人不得不注目。
徐拓朗和管箫早就看到了校门口的这对男女,谁都不愿意搭理这对男女,所以很有默契准备绕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