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箫:“……”我什么时候同意加入你们社团的?难道在食堂挤在一起吃一顿午饭就是加入仪式么?最主要是,到底是什么样的社团啊,怎么总觉得很邪乎呢?
管箫不知道,他不敢开口在旁人看来就是默认,上了贼船哪是那么容易往下跳的?有一点他猜得不错,胡榕他们组建的确实是一个邪乎的社团;更奇葩的是,在没人任何审请考核过程的前提下,社员们也都默认了管箫这个新成员。
这种默认来源于特殊的默契,也来源于他们脑回路原本的特殊。比如,曹平平的关注点就不在新的小伙伴身上,他撇着嘴对胡榕说:“社长你什么意思啊,我们也是男生啊!我们哪里不正常了?”
“就是嘛!”其他妖男附和。
胡榕故意瞪眼:“你们明明是美女好不好?美而不自知,你们没救了!”
“也是哦,呵呵呵……”妖男们笑得格外袅娜。
那一秒,管箫有一种被雷劈中的感觉。莫明的,有一道神奇的光照在他的脑门上,让他最深层的意识里发出一个声音:啊——这个崭新而陌生的世界,原来地球是这个样子的!
第 3 章
祝春林回到徐拓朗那一桌,首先拍了拍曹成的肩膀,问:“怎么了,听说你和平平吵架了?”
曹成轻哼一声:“我跟他吵架又不是第一次。他看不惯我瞎混,我看不惯他娘——你怎么越来越八卦了?”
徐拓朗也对祝春林说:“他们家的事,你管呢!吃完饭打球去,在教室坐了一上午,全身不舒服。”
跑腿小弟端着装满饭菜的盒子回来了,正值青春期又爱运动的男孩子总是不经饿的,徐拓朗接过饭盒就大口吃了起来。食堂这种地方,很难分得出富家少爷和穷人家孩子。
祝春林的味蕾仍然被辣椒萝卜的余香占据着,食堂的大锅饭菜一经对比,味道好坏高下立现。祝春林呸了一口:“这特么是人吃的么?简直就是猪……”
徐拓朗差点一口饭咽在喉咙里,一边顺气一边巴掌拍到祝春林后脑勺:“这特么不是人吃的,老 子吃了算什么?你敢骂老 子不是人?你小子脑袋被驴踢了,找抽是不是?”
祝春林这才反应过来无心之言得罪一大片,赶紧向兄弟们道歉,又手指着管箫那边转移仇恨:“你们看见没有,那个土里土气戴眼镜的那一个,他从家里带的菜好吃极了!刚才我就尝了一块辣椒萝卜,那个香哟!”表情略浮夸。
学渣徐拓朗视力好,一眼瞧见管箫和胡榕,嫌弃道:“你说他呀,他是我们班今天刚来的插班生,挺脏的一个人,他家的菜能吃么?”无知是可怕的,没到过农村的城里少爷和没到过天 朝的外国人一样,在他们眼里,天 朝农村仍然停留在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的穷山恶水间,贫苦而肮脏。
祝春林用无奈的摇头表达对徐拓朗的鄙视,在徐拓朗的拳头降临之前,他已经窜到管箫身边:“同学,你带来的菜还有剩的么?匀给我一点儿呗!”
管箫对于祝春林这种有点儿流气的学生天然抗拒,但他也知道得罪不起,只得把饭盒往前推了推:“你自己看吧!”
经过胡榕、曹平平等人的“肉菜交换”,管箫饭盒里的“原装物品”所剩无几,两棵青菜、半边荷包蛋而已。
祝春林喜上眉梢,非常不客气地要下手:“哇,都给我吧!”他端了自己的饭盒过来的,就是为了挑菜方便。
胡榕当即嚷道:“祝春林你欺负人么?小管的荷包蛋我们都没舍得动,你凭什么不客气?你没看到人家带的菜里头根本没有肉,荷包蛋是唯一有营养的食物么?” 学霸女生有老师撑腰,因而不怕流 氓男生。
这样一说,满桌的男男女女都向祝春林投去鄙夷的眼神。妖男女汉,哪有心思不细的?大家自然知道管箫家庭条件不好,因而“以肉换菜”,一来为了尝鲜,二来何尝不是关心同学?那些所谓“正常”的同学常常瞧不起妖男女汉,殊不知妖男女汉才是最有爱人的族群。
管箫虽然不娇也不娘,可是论心思细腻绝对比妖男们有过之而无不及。胡榕一番话,让他心有触动,同时也不好意思起来,感激留于心中说不出口,只好转而对祝春林大方一些:“没关系,如果你不嫌弃我吃过的……你就挑走吧!我有同学们给的肉……营养足够了!”
心思细腻是一把双刃剑,有时人们无法左右自己往好处想或者往坏处想。心胸开阔又心思细腻者,人善我之我与人为善;心胸狭隘又心思细腻者,人生处处是阴谋。还好,至少到目前为止,管箫偏向于前一种。
祝春林原本就是脸皮厚的男孩子,再加上管箫给了他若大一个台阶,他就笑眯眯接纳了两根青菜和半边荷包蛋。不过,看到管箫这副穷酸的样子,又回想着胡榕的话,祝春林莫明起了圣母之心:“好吧,我也不能白吃你的。这样吧,从今天起我每天请你喝果汁,连续一个星期,大家可以作证!”
“不用……”
管箫的声音实在太小,祝春林的动作实在太快,反正大家只记住了祝春林最后那句话。
胡榕以为管箫是在不好意思:“据说祝春林家挺有钱的,不喝白不喝。”
她哪里知道,管箫是不想跟不相干的人过多接触。管箫只想安安静静读完高中,不愿多生事端;与人接触多了,事便多了,这是最麻烦的。他当然不会自作多情到YY祝春林对他有想法,他只是要杜绝一切节外生枝的可能。可惜天不遂人愿,管箫万万没想到自己会遇上胡榕这样的同桌,并且被这位同桌一路“坑”到底,彻底打乱了自己的低调计划。
——
男生未必都是吃货,但很少有男生拒绝送上门的吃食。当看到祝春林满载而归时,“帅哥窝”的男生们就各个敲起了饭盒,争相讨要传说中的美食。
祝春林紧紧守着饭盒里的两根青菜和半个荷包蛋,一边骂开男生们:“滚!货太少不够分,你们看着我吃就行了!”一边小心翼翼挑出其中一根青菜放到徐拓朗饭盒里,“大少爷,尝一尝穷人家饱含艰辛的菜肴吧!”
众人对祝春林的狗腿行为非常不屑,却又不敢在徐拓朗面前表现出来,只能把羡慕嫉妒恨憋在心里。
徐拓朗鼻子都皱了起来,在别人看来卖相甚好的青菜,在他看来却附带着某种“脏”的属性,实在是因为青菜的原主人管箫给他的第一印象太糟糕。徐拓朗想了想,还是把青菜挑出来甩到宾海的饭盒里:“赏给你吧!”
宾海早就口水倒流了,一旦得到机会便飞快把青菜送到嘴里:“哇!真的很好吃!”
也许有人会说炒青菜有什么了不起?图样图森破!
只有会吃之人才知道越是简单的饭菜越是考验厨子的功力。单说炒青菜这一项,其实对火候的掌握最关键;必须是大火,要让青菜迅速熟透的同时又保留原本的清香,同时这火又不能过猛,因为高温熟油容易将青菜炙糊。可以这样说,纵然是一道再普通不过的家常菜,没有千百遍的经验根本做不出好吃的味道。宾海吃的炒青菜当然无法跟五星酒店特级厨师们的作品相比,但跟食堂的大锅菜一比,俨然云泥之别。
徐拓朗看到宾海不断回味赞美,心里终于有了一点点后悔。高二的男生再如何老成的也经不起撺掇,更何况徐拓朗智商和情商没到高二仍然停留在中二。中二男生,脸皮再薄也薄不到哪里去,徐拓朗瞄到祝春林饭盒里还有一根青菜,于是打定主意要弥补刚才的后悔。
祝春林是个机警的小伙子,发现苗头不对立刻把青菜放进嘴巴。
可惜啊,顾此失彼,青菜是保住了,半个荷包蛋却被徐拓朗搜刮了——徐拓朗不顾形象地一口把蛋吞在嘴里。谁让祝春林要挨着他坐呢?
传统荷包蛋有两种做法,一种水煮、一种油煎,管箫带来的荷包蛋就是用油煎的。油盐是排在头两位的烹调不可或缺的调味剂,对这两样调味剂的用量掌握与火候掌握一样,都是相当考验功力的。如今人们的生活好了,做菜时便不吝惜古代曾经非常珍贵的油,反倒让一些菜肴变得油腻从而加重人们的口感,一些新手做菜时也往往多放油,是为了不让食材直接沾到热锅而焦糊——这些人为的失误,在徐拓朗嘴里荷包蛋上全被杜绝了。
徐拓朗细嚼几口,蛋白的滑嫩、蛋黄的绵软,竟如此清晰;蛋白的边缘有一层被油煎出来的酥皮,虽然已经冷了,但并不影响酥皮特有的香,反倒添了几分嚼劲——由此可见,煎蛋时的油量一定用得非常精准,因为酥皮的范围被控制得很仔细。盐味是后于鸡蛋本身清香产生的,咸与香混在味蕾经久不散,再加上最后涌出的极淡的甜,仿佛一只盛开的三色紫罗兰,咸、香、甜就像三种颜色,无比和谐地统一在一朵花中。
徐拓朗被这味道惊艳到了!
世上所有惊艳都是因为对比而产生的,若不是见多了丑 逼,何来让人移不开眼的大美人?若不是食堂这水煮一般只追求所谓营养而忽视口感的饭菜,哪能显得管箫自带的家常菜味美绝伦?徐家公子拓朗又不是没有吃过顶极大饭店的人!
祝春林也是可怜,眼泪汪汪看着徐拓朗嚼得一脸春意盎然,哼哼道:“好吃不?你怎么不给我留一点儿啊!这可是我用一个星期的果汁换来的呀!”
徐拓朗被从美好的味觉幻境中唤醒,嫌弃地瞪了祝春林一眼:“真特么小气!反正那谁是我们班的,果汁我来买总行了吧?”他根本不记得管箫的名字。
祝春林这才稍稍觉得安慰。本来就是嘛,你吃饭我买单且只能看着,谁心里舒服?祝春林不吭声了,也学着徐拓朗的样子细细嚼起嘴里的青菜来。感叹好吃的同时,心里有了新的打算。
第 4 章
徐拓朗吃完半个荷包蛋,真是唇齿留香、意犹未尽。大少爷不满足,于是在桌子底下踢了祝春林一脚:“你去看看那谁的饭盒里还有什么好吃的没?”
祝春林不动:“最后一点儿都被我弄过来了,你以为曹平平他们坐那儿是白坐的呀?他们早瓜分了!对了,那小子不是你们班的么,你不会自己过去要啊!”
徐拓朗一来放不下少爷架子,二来实在看不来管箫,只能闷闷说了一句“傻 X”,继续吃饭盒里可怕的食堂大锅菜。
食物的力量是可怕的,据说人类脑容量和身体素质的进化跟吃熟食有关,当人类掌握了火这种自然元素之后,人类社会就真正步入了原始文明。这种来自于原始远祖的对食物渴求推崇的基因世代流传,到了徐拓朗这里也不意外。于是,去球场耍完帅,整个下午徐拓朗都在看似漫不经心做一件事,那就是偷偷观察管箫。
这一次,徐拓朗忽视了管箫那穷酸的穿着,也没有在意管箫的实际长相,他满脑子都在思考一个关于人生的重大问题——农村来的学生是不是都很会做饭?
简直无聊透顶!
这就学渣日常!哪怕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忧心半天,学渣也绝不会认认真真听老师讲完一节课。
——
老师们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这帮孩子赶上好时候了。
高考改革终于被作为国家大计提上日程、最终选定H省作为试点。H市作为H省的省会,当然是改革先锋桥头堡。学习成绩依然很重要,但不再是选拔人才的唯一关键,素质教育被提了N年,终于要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了。
素质教育带来最直接的好处就是,高中生的闲暇时间多了:早自习时间缩短、音乐体育美术等课程不再被数学英语老师占用、晚自习由以前的四节改成两节、月假改成周末双休!
如此欢乐事,当真是“猛听春雷一声响,感谢!中!国!共!产!党”。
只有两节晚自习,也就意味着下午课程结束之后,学生们有充足的时间参加各种兴趣小组和社团活动。
管箫不情不愿被胡榕带到“社团活动大楼”三楼,经过乐器乱弹的音乐社和节奏让心跳加快的舞蹈社,COS社的花哨大门及门牌就出现在眼帘。
对于Cosplay这种二次元转三次元的行为艺术,管箫多少知道一些,因为农村同学也有对动漫文化感兴趣的。可是,这个世界从来都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当管箫迈步走进大门、眼光进到室内的刹那,他当场石化了。
黄毛、绿毛、红毛、白毛、紫毛……各种颜色的假发比花花蝴蝶还斑斓。
汉服、和服、机甲服、比基尼……威风堂堂地证明了服饰由华美到羞耻的进化。
乌的红的唇、金的银的眼……这简直就是一个妖怪的世界!
偏偏这些玩意儿全都穿在人类身上,这是画皮么!?
管箫忽然心生怯意,好想大喊一声:大帅兄,师傅被妖精抓走啦!
COS的精髓在于还原二次元的人物,无论造型还是精神面貌,为此,coser不得不放弃自己现实生活中原有的性格及面貌特征。管箫看着在眼前穿梭摆照型的社团成员们,明明猜到就是曹平平等人,但实在很难分出谁是谁。
谈不上反感,也绝对算不得接受;认认真真排练的社员们让管箫莫明起了疑惑:这应该算是一种爱好吧?
胡榕一声喊,大家就停止动作围拢过来。“从现在开始,管箫同学,也就是我的同桌,正式成为我校COS社第十二位成员,大家欢迎!”胡榕热情洋溢地宣布。
大家使劲鼓掌,曹平平等几个性格比较外向的家伙更是欢叫起来。
管箫笑不出来,更不敢板着脸拒绝,只能低头看自己的脚尖。他是被胡榕给卖了,胡榕带他来这里之前明明说的是“我们社团可有意思啦,你不好奇么?过去看看吧,曹平平他们在排练呢,反正这会儿你一个人待着也没意思啊”,结果到了这里就全变了。管箫不是瞧不起这种行为艺术,他只是觉得自己不适合,一来自己对动漫什么的不感兴趣,二来自己太土了。
胡榕看管箫不吭声,扯着他的袖子说:“箫箫啊,其实我强拉你进社团是有原因的。学校规定,只有十二个人以上的社团才能得到活动场地。这学期开学,曾经高三的学姐学长们走了,其它社团又大肆挖人,我们社团只剩下十一个了。一般人吧,我们又瞧不上……你就当帮帮忙好不好?好歹让我们把这个活动室继续争取下来……其实我们也挺不容易的……”到最后难过得做出西子捧心状。
求人是一门学问,拒绝更是一门学问;胡榕很好地掌握了前者,管箫却没能完美掌地握后者。看到大家投来真诚又期待的眼神,管箫只得讷讷回道:“好吧……可是你们别让我参加活动啊……”
“哦——”
直冲屋顶的齐声欢呼中,人们选择性听到了管箫的“好的”,却把他后半句话自动屏蔽忽视了。
管箫已经学精了,预感着可能要出事,试着提高音量重复刚才的话,只是,管箫那娇羞的小嗓门哪里比得过胡榕女汉子的大嗓门:“平平,你们几个带管箫去试衣服!”分明是逼 良 为 娼的技术手段。
“哎你们……”着慌的管箫被妖男女汉们架着往衣架走去,那里挂了各式各样的服装,还有伸缩布帘换衣间。妖男女汉力气奇大,身形瘦小的管箫根本无法挣扎。这才是一入社团深似海,从此正常不存在。
到了衣架旁,曹平平按定管箫,扭头问胡榕:“是之前说好的那套么?红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