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言(修真)——沧海一禾
沧海一禾  发于:2015年10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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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白色的影子从眼前掠过,随之还炸起柏鸿的吼声:“奕儿!”

一头矫健的白虎重重地落在一道迅疾而来的风团上,背上的红羽朱雀垂着头,显然是晕了过去。众人连忙过去,只见那红色小鸟的右翅已被烧灼得一片凄惨,那白虎右腿上的皮毛也被烧得焦黑。

“痛死小爷了……”言奕咬牙道,哀哀地朝柏鸿伸出爪子,湿漉漉的眼睛望着柏鸿,原形状态的他倒不太在意自个儿的形象,在那儿可怜兮兮地叫痛。

“这是火神的三昧真火,自然会痛些。”柏鸿立时用上术法遏制伤势,握住他递过来的爪子安慰道,洛殊抱起洛和,几人匆匆地赶了回去。

“柏鸿,真的好痛。”言奕趴在床上,他不是轻易叫痛的人,今次却觉着伤处似有无尽烈火烤灼,浑身不适,疼痛难熬。

柏鸿安慰道:“这熔浆是祝融留下的三昧真火相溶而成,你又被伤了原身,若是痛得狠,便睡一觉罢。”

言奕蹭蹭柏鸿的手,忍着难受闭上眼睛,忽然又道:“你说,若不是我,洛和这次是不是没命了?”

“是。”柏鸿轻笑,“你的反应最是灵敏。”

言奕得意地晃晃尾巴:“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歪了歪头,又道,“那我以后岂不是可以要挟洛和那丫头了?看她再敢来同我吵架。这可是被我抓到了一世的把柄。”语气中是满满的得意。

“对了,今日你怎么也没反应过来?”

柏鸿默了默,道:“我没想到那熔岩会突然喷出来。”

言奕皱了皱眉,疑惑地望了柏鸿一眼,却也没再问下去。

柏鸿抚着手下柔顺的皮毛,半晌又道:“奕儿,你……你对洛和……”

言奕听他这么说,猛地睁开眼睛瞪着柏鸿,道:“柏鸿,你莫不是以为我们有些什么吧?”

柏鸿沉默地望着他,言奕耸耸自个儿的耳朵:“你别想太多,我和洛和……”他抖了抖胡子,“我们两个,怎么说呢……我们之间,虽然总在拌嘴逗闷子,但心里也当对方是朋友,她是洛殊的妹妹,又比我小,也算得上是我半个妹妹吧……而且,她还是个女孩子,今日众人都没反应过来,我既然能救我就要救,不然会有损我的美名……”

柏鸿望着言奕,缓缓地展开一个笑容:“你这是在向我解释?”

言奕登时窘然:“到底是谁在那问啊!都是你在那里瞎猜,我才要说的!”他看着柏鸿似笑非笑的表情,愈发不自在,自己在一个劲地跟他解释些什么啊,好像生怕他误会什么似的,最终恼羞成怒,朝柏鸿大喊:“都是你在误导我!我躺下了!你出去,我要休息!休息!”

“好好好,我出去,我出去。”柏鸿拍了拍言奕,闷笑着往外走去。

屋外,晴空万里,满地明媚。

11、慈悲与情义

柏鸿掩上门,却见洛殊站在不远处望着自己,淡笑着踱了过去。

“上神很高兴?”洛殊冷着一张脸道。

“不错。”柏鸿笑眯眯地,“九皇子面色不豫,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洛殊直直地望向他:“在下愚钝,只想请教上神一个问题。”

柏鸿眯了眯眼,仍是笑着点了点头。

“诸神可有慈悲心肠?”

“有。”

“那为何上神见死不救?”洛殊冷道。

柏鸿轻敲着扇柄淡笑:“诸神纵有慈悲之心,也有尽力而不能之事。凡间有句话,叫‘尽人事知天命’,九皇子不知?”

“哦?上神之力还救不了一个孩子么?”

柏鸿把玩着手中的扇子漫不经心道:“这世上,人力神力妖力,皆有限度。限度之深,皆视救助之人而定。对九皇子来说的孩子,在我看来,或是不愿救或是不能救或是不须救。今次我不救或不能救,皆因限度所制。九皇子也知,天下苍生苦海沉浮,各有各的劫难,你今次救了他不知是福是祸。”

洛殊道:“在下愚笨,不知未来福祸,只知能救则救。”

柏鸿轻笑:“九皇子如此菩萨心肠,想是投错了胎,本该到西天梵境去修普渡之术,不该修道家这清静无为之法。我本不该多言,却想提醒九皇子看好令妹,此次灾祸未能断羽,不知天劫已过。”

洛殊一颤:“你是说她右羽必断不可?”

柏鸿挑了挑眉:“本君不知。”留下怔愣的洛殊,转身走了。

自那日过后,柏鸿每日心情甚好,言奕看着柏鸿那张和煦的脸总觉着有些许不自在,私下也暗暗琢磨过,莫不是拿到婆娑草了柏鸿高兴?还是自己的伤慢慢在好转他很高兴?或是……那日……每思及此,言奕都觉着心中别扭尴尬,却也说不出到底是怎么个怪异,只得将这件事放在脑后,暂不去想。

在不周山待了三日,洞庭的人便急着赶来请人。

柏鸿手上的扇子慢悠悠地晃,向匆匆赶来的三皇子道:“三皇子不必着急,水君的伤本君心中有数,不急在这一时三刻,要将水君余毒清尽就需将这次的毒排尽。奕儿暂时受了伤,还需将养几日。过几日再回去也是赶得及的。”

那三皇子讷讷地道:“这……还是上神前去把关,我们心中也有个底,家父年岁已大,经不得什么闪失。”

柏鸿沉吟半晌:“三皇子匆匆赶来,一路劳累,现下还请三皇子暂事休息,我们稍后再说罢。”

转身进了房门,看到洛和右手在空中挥舞,左手上是一个去了大半的梨:“言奕,你再说一句你信不信我把你的皮剔下来!都动弹不得了你的嘴怎么还那么损!识时务者为俊杰不知道吗?”

言奕哼道:“你就是这样对你的救命恩人的吗,品性恶劣,性格泼辣,怪不得这么久都嫁不出去。”

“奕儿,今日感觉如何?”柏鸿走到床边坐下,含笑看了洛和一眼。

洛和被柏鸿这样一看,自省在柏鸿面前那样泼辣的形象,面上一红,瞪了言奕一眼,小声道:“上神回来了,我,我回去了,小仙告退。”

“你的伤好得快,多来陪陪言奕,他一个人受了伤也是不消停的,这几日总叫着无趣。你来陪着他说说话也是好的。”

“是。”

言奕看着洛和离开的身影,“切”了一声道:“现下你是这么说,她若是日日来找我,只怕你又唠叨。”

“是吗?奕儿倒是懂我。”

言奕看着柏鸿笑眯眯的脸,心中那股不自在又涌了上来,转移话题道:“对了,洞庭是不是来人催你过去?”

柏鸿手下捋着言奕的皮毛,不甚在意地点点头。言奕歪了歪头:“若是无事,你便先去吧,我这伤也不知何时才能好,在这里有洛殊照应着也方便。你不是应承了洛殊还要过来么?等洞庭和这里的事情都完了,我再同你回八荒。”

柏鸿垂眸看着言奕的伤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言奕又道:“你知道,在洞庭龙宫里你每日去诊疗后,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每日在院子里盯着那水草看,都无聊死了。在这我还可以同洛殊说说话,喝喝酒……呃,不是,喝喝茶什么的,不是很好?我现在也走不了很远,你带着我我害怕自己死在半路上。”

柏鸿淡淡道:“瞎说什么呢。”

“真的真的,你就留我在这里吧。”言奕讨好地蹭了蹭柏鸿,“嗯?”

“你不是说这天气太热,你不喜欢么?”

“洞庭的水冰凉冰凉的我也不喜欢啊。”言奕瞪大了眼睛,继而又眨巴着眼睛做出一副哀求的样子,“我保证绝不出去,绝不闯祸,绝不胡来,好好照顾自己,全都听你吩咐。”

柏鸿无奈道:“你若是能说到做到天上也要掉个窟窿……若是苏墨隐来了,不准到他那里去。还有,”他指了指床,“我睡过的地方不准别人睡。”

言奕撇撇嘴:“好好好,什么破毛病啊。”

柏鸿忽然俯下身来,将自己埋进言奕的皮毛里,沉浸在熟悉的气味中:“奕儿……”

“嗯?”

柏鸿闭上眼,他想说什么?什么都不能说。甚至连心内真正的要求都无法说出口。到底要怎样,才能毫无顾忌才能如我所愿才能完满?一刹那,柏鸿觉着厚重的无望压在身上,再一遍看到了曾经种种,无力无奈。

“柏鸿,你……很累?”言奕小心翼翼地问道,“还是洞庭水君的事很棘手?”

“我有些累了。”柏鸿的声音闷闷的,“你让我靠一下。”

言奕枕着自己的前腿,静静地让柏鸿靠着,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待到醒来时,只见房中灯火闪烁,洛殊坐在桌旁支着头悠悠地喝着茶。

“醒了?”洛殊头也不回地添上一杯茶,“柏鸿上神跟着使者走了。”

“唔,他说过。”言奕眨了眨眼睛,倦意未消,“你怎么来了?”

洛殊哭笑不得:“言奕,你过得真是自在,这是我的寝宫你还没忘吧?怎的我在自个儿家里还需您答应了?”

“得了吧,我这几日生病也没见着你过问几句,上哪乐去了?”言奕戏谑道,“美人在怀,还想得起我这个兄弟?”

洛殊怔了怔,言奕瞧他怔愣的模样,睡意登时消散大半,道:“不是吧!你真的在我救了洛和那丫头之后就自个儿跑出去寻欢作乐啊,你就是这样对你家的恩人的?你就是这样对你兄弟的?有没有神格啊!”

洛殊端起杯子道:“别胡说,我这几日……都在雀宫里,忙着给你找药呢。”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个药瓶,朝言奕扔过去,正好砸在伤处,痛得言奕呲牙咧嘴。

“你有没有良心,你瞅瞅我这伤,禁得住你这么对待么!再说你扔给我一瓶子,我这样子,自己也擦不了啊。”

洛殊意味深长地一笑:“这我可管不着。我担心我给你擦了药,那只碰了你的手会被砍掉。”

“兄弟我是这么小气的人么?虽说我这样的英俊男子一般人抵挡不住,但我对你信心十足。”言奕说罢,故意抛了个眼神过去,“若是你着实抵挡不住,为了咱们这些年的情谊,在下也能勉强给你占占便宜。”

洛殊嗤笑出声:“言奕,你真不要脸。顶着这么张禽兽的脸也好意思说自个儿英俊,我对你这个老虎壳子没有兴趣。”

“小爷哪里不英俊!”言奕咬牙怒道,身子都快要从床上蹦起来了,“你瞧瞧老子这身顺溜的皮毛,你看看老子这威武的面相,你瞅瞅老子这身形,尽显王者之风,多么英姿飒爽!”

“我就不明白你们走兽这自豪感是从哪里来的,若是人形的你我倒还可以考虑。”洛殊懒洋洋道,“你这老虎样子也就在别人面前威风威风,在柏鸿面前乖得小猫似的,我可没看出半分王者之风来。”

“对了,苏大哥听说你受伤了,从东海赶来,明日应当能到。”

言奕甩了甩尾巴:“不过一点小伤,何必告诉苏大哥,前几日他不是才来么,现下就不必再让他跑这么一趟,他才接手东海,正是杂事忙乱的时候,柏鸿还特意叮嘱我少麻烦他些。不过苏大哥这般年纪就接手东海,今后前途无量啊,我们出去也倍儿有面子。”说罢还喜滋滋地抖了抖耳朵。

洛殊轻扯嘴角:“呵。苏大哥大的前途着实‘运气不错’。”看到言奕疑惑的眼神,又笑道,“还多亏了柏鸿上神在天君面前的提拔。”

“唔,天君提到苏大哥,柏鸿说他就凑巧提了几句。”言奕道,“如此说来,我当是最大功臣了。多亏我常在柏鸿面前说他那些好处,才让柏鸿对苏大哥印象深刻,这样我是不是跟苏大哥邀功,唔,他们东海宝贝可不少……”

洛殊盯着他瞧了半晌,长长地叹口气:“言奕,你当真是没心没肺。”

没心没肺到了这个地步,不如说是薄凉。

“洛殊。”言奕笑意收敛,淡淡道,“我不想探究你话中的意思,我也不愿猜测柏鸿在打算着什么,你和苏大哥是我几万年的兄弟,柏鸿是我相依为命几万年的亲人,你们做什么我都相信你们自有理由……柏鸿他看得入眼的东西太少,所以无关紧要的东西他从来不会争,这我很放心,所以我相信你们不会有什么冲突。可为何我觉着你不大待见柏鸿?”

洛殊抚着手中的茶杯,垂目道:“若是真有冲突的一天呢?”

言奕愣了愣,旋即笑道:“洛殊,人家提到我言奕都说是八荒的小公子,你觉着是为什么?我年幼时候,便被柏鸿带回八荒,这些年来活得自在开怀,我晓得柏鸿在这些年里为我担了多少祸事,为我付出多少心血,这些至亲至爱付出的东西他柏鸿从未缺漏,我父君娘亲在我记忆中只有幼时模糊的轮廓,而我兄长姊妹难得见面,或许在我心中柏鸿更似亲人。我曾答应柏鸿,可以为他赴汤蹈火,我从不会食言。你们又是我兄弟,情义所在,刎颈之交。本来同为亲人,不论轻重,可我终究欠柏鸿太多,好歹要还上几分。”

洛殊欲言又止:“若是,有一天……”有一天,你明白了,他要的是你,你能否接受呢?到那时你发现自己向来亲近、依赖的亲人对你竟是别有绮念,你能否承受?若有一天你知道了他城府之深,有多危险,你还能否继续留在他身边?

看着言奕,洛殊改口笑道:“若是有一天我们真有冲突,我定当为了你放他一马。”

言奕笑起来,朝着洛殊满意道:“不错不错,我的面子真大。”虽知晓实力的差距,言奕却忍不住被想象之中柏鸿讨饶的模样逗乐了,洛殊也乐,连日来对柏鸿的不待见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待到言奕停下笑声,洛殊抿了一口茶:“你是一直将柏鸿当做亲人么?”

他对柏鸿的厌烦不仅是他与雀王的事情,也有

若是言奕将柏鸿当做亲人,倒不如在深藏的真相爆发前扼杀,他感觉到柏鸿忍不住了,才迫不及待地想要将言奕往苏墨隐身边带去,至少最后伤害不可避免的时候会有所减轻。虽说言奕从未历经男风之事,但苏墨隐定是在最坏的结果出现时对言奕最好的选择。

言奕一愣,含糊道:“……唔,大概吧……你怎么这么问?”

他不知道洛殊问这话的缘由,只觉莫名不自在。他从未想过同柏鸿的关系,若说是亲人好像更眷恋,说是朋友好像更亲近,他在他生命中扮演了太多角色,也就很难下定论。

“好奇。”洛殊笑笑。

12、夜晚与魅魔

言奕用了洛殊带回的药后,伤口的痛感减轻许多,加上白日里睡饱了,夜里趴在床上翻来覆去,终是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颤巍巍翻腾着起来,呆呆地扒拉扒拉被子,烦躁地跳下床去。

前肢触地时右腿处无力地歪了一下,差点让他跌倒。言奕抖抖身上的毛,浑身筋骨酸疼,不由苦笑,这几日怕是休息得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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